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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法则全文阅读

作者:二十七男     贵族法则txt下载     贵族法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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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天空逐渐地黯淡下来,看不清楚雪花的源头,满世界的清冷让这里变成一个被遗弃的角落。

    阳光,和风,绿叶,鲜花,笑脸,一切温暖的词汇都与这里没有任何联系。

    樱兰罗帝国,斯兰罗行省,喜拉雅山脉的雪顶之上。

    一个披着雪貂大衣的女人,迈着沉重的脚步,拨开飘落在丝间的雪片,露出疲惫的眼神。

    “夫人,还要走下去吗?”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披着斗篷的身影,看不清楚容貌,宽大的斗篷也让人无法从身材上分辨出他们的性别。

    关心女人的是一个男人,他举起手,想要帮女人弹去披风上的雪花,带着冰冷铁手套的手臂突然停在了半空。

    一阵嘹亮的歌声,从远处传来。

    声音很稚嫩,还有些虚弱的感觉,但音量很高,穿过肆虐的狂风,爆烈的雪花,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女人仿佛看到了希望,神色有些激动,加快了脚步,身后的男人赶紧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一个婴儿,挥舞着手臂和圆滚滚的双腿,张大着嘴,唱着没有人能听明白的歌词,看到女人,他微微一笑,显得有些害羞,“抱歉,我唱歌很不在行,这《青藏高原》被我唱出了VITas的味道,但你们肯定不知道青藏高原在什么地方,也不会知道VITas的阉人高音。”

    “如同你们的传说,美人鱼会用优美的歌声引诱归航的水手。我无法行动,就只好这样把你们吸引过来。”

    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都被眼前诡异的一幕惊呆了。

    婴儿不过几个月大,能说话已经很稀奇了,更让人吃惊的是,他赤身*地躺在雪地上,无惧于寒冷,安然若素,仿佛他刚刚在母亲的怀里喝足了奶水。

    “我是一个恶魔,我需要你女儿的心脏……作为答谢,我愿意做她的仆人。”婴儿的目光十分地温和,看着女人微微隆起的小腹。

第一章 骄傲的罗秀

    “有一种力量,专为消灭邪恶而存在,那就是我。”芬格尔斯.落李.玛吉斯陶醉在最新一辑的《骑士》小说月刊里,念着英雄希罗的台词,脸上露出向往沉迷的神情。

    “低俗。哪里有这种英雄,专为消灭邪恶而存在?让你们这些无聊空虚的贵族小姐整日为他神魂颠倒,茶饭不思,苦苦等待一月,就为了感受一下他的虚荣历史,这本身就是一种邪恶,他应该先消灭他自己。”罗秀.格利沙尔塔.烈金雷诺特吹开红茶上的一层乳白色泡沫,不屑地说道。

    她优雅的红唇微微上翘,似乎总是一种高傲冷漠的笑容,她的眼睛眯着,看着她的同伴,用一种怜悯和轻蔑的眼神,根本不介意显露出让人难堪的嘲讽。

    不同于罗秀小姐的高贵优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芬格尔斯的个性十分温柔,她略微丰满的小脸蛋上带着两个标志性的酒窝,笑起来格外甜美,对于自己这个朋友的个性,她早就习惯了,也不在乎她的嘲讽,只是握紧了朱红色茶杯的杯底,淡淡一笑,“罗秀,这可是帝都无数贵妇千金追捧的月刊,包括克莉丝汀姑妈。”

    作为樱兰罗帝国内鼎盛的两大豪门,玛吉斯家和烈金雷诺特家关系并不算太好,但也不会有刻意敌对打压对方的想法,在皇帝陛下的授意下,两家人多有联姻,罗秀的祖母,和芬格尔斯的外祖母是表姐妹关系,芬格尔斯称呼罗秀的母亲为姑妈,倒没有刻意拉近和罗秀关系的意思。

    “你是在提醒我,我在嘲讽自己的母亲吗?”罗秀将茶往桌上一顿,漂浮着的泡沫顿时散开,她左边的眉角挑起,让坐在她左手边的芬格尔斯有些不自然地往外靠了靠。

    熟悉罗秀的人,都会明白,这个烈金雷诺特家的大小姐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很危险。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罗秀……格利沙尔塔小姐,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向你推荐这本月刊。”芬格尔斯不敢再亲昵地称呼对方的名字了,她清楚地记得,半个月前,财政部的某个大臣的夫人曾经对罗秀的父亲是个“帕杰斯”而笑,就被罗秀当着众多名媛贵妇的面泼了一脸的酒。

    “帕杰斯”,也是《勇士》中的一个角色,一个很强大的男人,却因为怕老婆,而担当了衬托英雄希罗男人气概的配角笑料。

    罗秀的父亲,安德烈.格利沙尔塔.烈金雷诺特,樱兰罗帝*方大员。

    人如其名,安德烈这个词,在法兰语中便是勇敢,骁勇的意思,他的武力强横闻名帝国,却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在纳妾成风的樱兰罗帝国完全是个异类,一生对妻子克莉丝汀忠心不二,从无风流绯闻,这倒成了帝都众多闲人嘴里的谈资。

    安德烈是一个好丈夫,也是一个好父亲,罗秀最崇拜的就是父亲,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嘲笑他……同样的,对于自己最敬爱的母亲,罗秀同样无法容忍他人的些许不敬。

    …………

    一方爱玛施的丝巾递了过来,纤细的手指搭在了芬格尔斯的肩头,“擦擦吧,以后少和她来往就是了。”

    芬格尔斯委屈第耸了耸肩头,她的样子很狼狈,和罗秀将红茶倒在她的头顶然后潇洒离去的姿态相比,芬格尔斯越觉得罗秀讨厌了。

    柔润的丝巾占满了香浓的红茶水,芬格尔斯顺手将这条价值不菲的丝巾丢进了纸篓,嘴角的酒窝敛去,握住了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纤细的手指,漠然道:“我真不明白,罗秀凭什么这么嚣张,难道我的身份还不如她?她多少要有些忌惮这么得罪我吧。”

    “有些人,她的性子和身份无关,和家族无关,更不是因为权势和名利。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讨厌的人。我想她就算生在斯兰罗那样的地方,也敢把这杯红茶泼到你脸上。”只有最优雅的艺术家才拥有的白嫩修长手指,抚摸着芬格尔斯柔软的脸颊,她的声音如同她的手指般精致,“我的小芬格尔斯,不要在意罗秀的无礼,不管她如何,你总应该保持自己的风度。”

    “斯兰罗?樱兰罗帝国本土三大行省最落后的一个吗?如果她出身在哪里,倒是不会有把红茶泼过来的机会了。”芬格尔斯不无轻蔑地说道。

    樱兰罗帝国本土只有三个大行省,面积最小,却最富饶的樱兰罗行省以帝国之名命名,足够说明这个行省在帝国的地位,这里集中了整个帝国的富豪名门,所有亲王,公爵,侯爵的封地都集中在这里。

    铁兰罗行省则是帝国中产阶级聚集的地域,有支持整个帝国富裕阶层奢侈生活的各种作坊,同时也是帝国的工农业基地,最大的农场,最大的工厂,都坐落在广袤的铁兰罗大平原。

    而面积最大,位置极北的斯兰罗行省,却是帝国最为贫寒的地方,这里一年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大雪冰封,解冻的日子极端,农作物无法生长。这里的居民以狩猎采矿为生,更多的人则是加入帝*队,人们的出路有限,加上恶劣的自然条件,还有一些历史因素,让斯兰罗行省十分贫瘠,被人称为“被遗弃的行省。”

    烈金雷诺特家族当然不是来自斯兰罗行省,贵族们都以和斯兰罗行省扯上关系为耻,但也有一个例外。

    “克莉丝汀夫人真的喜欢看《勇士》?”

    “不知道……我也只是听到谣传,说克莉丝汀夫人追看每一期的《勇士》。”芬格尔斯有些快意地笑了笑,虽然下场有些凄惨,但是看到罗秀恼怒的模样,也算赚回一些了。

    “这怎么可能。克莉丝汀,在古西拉语中,是始祖的追随,门徒的意思吧……以她如今的地位和修养,看这种流俗的月刊太*份了。据说她在怀着罗秀的时候,曾经在斯兰罗行省的雪山中苦修,我想这种经历大概影响了罗秀的性格,像雪山一般高傲,如同斯兰罗的暴民般桀骜不驯。”女人侧着身子,身上包裹着黑纱,透出神秘的气息,白皙的手指和黑色的服饰形成强烈的对比,淡淡的语气,让她在不经意间就露出了名门女子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

    芬格尔斯突然很失礼地大笑起来,再无保留半点淑女的风范,小腹跳动起来,让她看起来笑得很夸张,“大概罗秀也是在哪里把脑子冻坏了,很难想象,集中了无数精英的名门烈金雷诺特家族,会有这样一个,连续五年学院考试排进全院倒数前十的另类。”

    “芬格尔斯,看来你有得得意了,明天不就是那个日子了?罗秀又要出丑了,希望你明天笑得矜持一些,不要太露形了。”

    芬格尔斯轻笑一声,嘴角的酒窝散出迷人的味道,像只狡黠的狐狸,和罗秀相反,入学六年,她的成绩从来没有跌出过全学院前五。

    她在想,骄傲如罗秀,明天如何面对失败。

第二章 批评罗秀的人

    像寒冬盛开的优银香花一般骄傲的罗秀,微微挺起胸膛,眯着眼睛走出了玛吉斯家在郊外的庄园,仆人们微微弯腰送别,不敢露出面对旁人时的傲慢,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不屑于用眼角打量一下他们的格利沙尔塔小姐,刚刚对芬格尔斯做了什么,依然规规矩矩地赶在她出门前,为她准备好回去的马车。

    “瞧瞧,这就是你们玛吉斯家的仆人吗?居然在白色的女仆服里穿着黑色的胸衣,还露出一点蕾丝边,你是花街的卖笑女子吗?别给玛吉斯家丢人了……”罗秀提起裙脚,在迈上马车的时候,突然厌恶地瞅了一眼一个站在边角的女仆。

    女仆紧张地拉了拉衣服,这种蕾丝内衣能够最好地衬托出她碗状的胸形,可怜的她并没有罗秀所说的哪么不堪,看到这个身份和自家小姐相当的贵族千金出言讽刺自己,怯弱的她只好把目光求救似地投向一旁尴尬地管家。

    “帕克,你这个管家怎么当的?好好管教下玛吉斯家的仆人,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管别人的事情。”罗秀并没有放过这个管家,在她看来,一切让她不顺眼的人和事,都是一种不应该出现的罪。

    “是,是,您教训的是。”管家哪里敢多嘴,本来以这位小姐的身份,不应该由他这个管家来送别,但今天玛吉斯家的少爷并不在,而芬格尔斯小姐不知道为何没有陪伴罗秀小姐出门,他这个管家只好出面了,“还有……我的名字是雷蒙德,不是帕克。”

    “都一样了,我走了,别忘记跟芬格尔斯说,明天我会让她大吃一惊。”罗秀并没有和一个管家深谈的*,勉强地走进不怎么符合她审美观的马车。

    管家苦笑着躬身送别,玛吉斯家的管家,身份可不低,一般的贵族只有巴结的份,如今却只能无奈地被一个少女教训,他目送着马车远去,对那个可怜的女仆道:“你别害怕,这里不是她烈金雷诺特家的庄园,我们没有随便换人的习惯……我问你,帕克和雷蒙德,两个词是一样的吗?”

    女仆快地摇头,只有看守公园或农庄的人,才会取名叫帕克,在樱兰罗语里,雷蒙德是保护的意思,就如同这位资深老管家,强大而拥有智慧,具备保护玛吉斯家的资格。

    至于罗秀最后的留言,雷蒙德觉得,不过是贵族小姐间无聊的攀比罢了,倒没有特意去马上转告芬格尔斯。

    在每年的冬季,斯罗兰行省都会出现一种特殊的景象,璀璨的光芒降临在喜拉雅山脉的雪顶之上,这些五颜六色的光,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展现着自然的瑰丽美景,或如箭矢般激昂,或如流水般柔和,甚至会像一滩池水般安静,这样的景象,会持续三到四天,然后斯罗兰行省北部的大部分地区便会沉沦如连续的黑暗,这段日子会持续两个月之久,只有黑夜没有白天。

    而在那种光芒降临的日子,便是樱兰罗帝国一年一度的祷告日,普通的人们会在这一天,向神祷告这一年自己所得到的财富,爱情,友谊,所失去的信心,仁善,亲密,所做的好事,所犯的罪。

    军人们在这一天,要接受皇帝陛下的检阅,贵族们要递交自审书,说明自己没有做愧对贵族身份的事情,大臣们要向上议院送去一年的行政日记,而学院的学生们,要在这一天考试。

    切不说皇帝陛下是否满意花架子一般的检阅仪仗,也不去计较每个贵族是否都像他们所说的那样高贵仁慈端正,不谈上议院对大臣们流水账似的行政日记有多反感,总之绝大多数樱兰罗多明尼卡神学院的学生们,会对这一天感到恐惧。

    今年的罗秀不会……并不是是说她对今年的考试有多大的把握,而是罗秀小姐从来就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用多明尼卡神学院的现任院长,欧拉迪诺.萨斯.崔凡希的话来说,“不愧是骄傲的烈金雷诺特家族的千金,罗秀就算是考了倒数第一,但看她的表情,你一定会以为登上学院年度全优学生名单的是她。”

    作为罗秀的母亲克莉丝汀.欧德修凡克.烈金雷诺特夫人的好友,欧拉迪诺院长对烈金雷诺特家族骄傲风格的揶揄,并不会让当事人反感,却让旁人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对啊,既然是烈金雷诺特家的千金,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继承公爵爵位,学院成绩什么的自然无关重要。

    和所有崇尚优雅生活的贵族一样,烈金雷诺特家的庄园,也坐落在帝都伦德的郊区,淡金色的草地是这里最泛滥的色彩,零落的高大树木以千奇百怪的姿态,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清澈的天空上有被和风撕扯碎裂的棉云,安静的房子在低矮的灌木墙后露出身形,黄灰色的小路仅容一辆马车经过,挂着玛吉斯家徽的马车踢踏着走到了一座高塔前。

    这座上窥云端的高塔,在这里显然是一个异端,尤其是在安静祥和的乡村景致中,这座高塔还被修建成倒**大地的巨剑形状。

    樱兰罗的土地,需要烈金雷诺特的守护——奥布里.巴奈特.安东尼奥。

    这样一行镶金巨字飞舞在高塔正对着伊苏河的一面,每天走河道出入伦德的人们,都会看到这样一行字,以提醒他们对烈金雷诺特家族心怀敬畏和感激。

    罗秀在这个名为荣耀剑塔的建筑物旁下车,挥挥手示意玛吉斯家的马车不要再污秽她的品味,撇了撇嘴,“奥布里陛下固然英明神武,但这字可真不配他,明明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绅士模样,却写一手狂放散乱的字体。”

    “小姐,批驳樱兰罗帝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皇帝,并不是一位贵族小姐应该做的事情。更何况,这位奥布里陛下,带给了烈金雷诺特家今日的荣耀。”

    玛吉斯家的马车嘎然而止,坐在侍从位上的护卫长探出头来,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他很想看看,是什么人,竟然敢公然批评这位心高气傲的贵族小姐。

第三章 恶魔的忠心

    和雷蒙德管家一样,这位似乎并不害怕罗秀小姐的年轻人,高瘦的身体,也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得体而优雅,脸颊上淡淡的笑容,充满着独特的贵族气质,微显狭长的眼睛,在他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有一点促狭的味道,仿佛他刚才这番话,不是对高高在上的烈金雷诺特家小姐说的,而是在教训一个跟在自己**后的邻家笑女孩。

    烈金雷诺特家族淡金色的马蹄形家徽挂在他的左胸前,腰间的紫穗佩剑,洁白的手套,干净清爽的味道,不由得让玛吉斯家的护卫长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种怜悯,不错的年轻人啊,可是为什么要得罪烈金雷诺特家的坏脾气小姐呢?也许是不忍看到他凄惨的下场,马儿一声嘶鸣,加快了步伐,玛吉斯家马车上的徽章,渐渐隐入了黄枯的草色之中。

    让人惊讶的是,罗秀,骄傲的罗秀,似乎并没有要惩罚这位不知言语轻重的家伙。

    “斯罗兰小子,我记得是你最先说奥布里陛下的字体不好看,你肯定不知道,那天你指指点点的时候,我就躲在你身后吧。”罗秀在自己家的地方,要放开的许多,唇角带着一丝少女的调皮,虽然她的脸上还挂着招牌式的厌恶表情。

    罗秀嘴中的斯罗兰小子,穿着华丽的服饰,柔软富有光泽的丝,散出养尊处优的气息,让人无法将贫瘠之地“斯罗兰”和他联系在一起。

    正因为如此,罗秀才觉得这个人十分的虚伪虚荣,他应该裹着破烂的麻布,拿着千疮百孔的生锈铁盆,拄着树枝,在伦德大街上乞讨,然后被人以破坏市容的罪四处驱赶,无处容身。

    罗秀的这些小心思是一种无法实现的恶趣味,因为她的母亲克莉丝汀夫人,完全信任这个斯罗兰小子,并且将培养罗秀具备烈金雷诺特家族继承人优雅气质的重任交给了他。作为罗秀小姐身边的人,当然不会落魄到去当乞丐。

    陆斯恩.夏尔.欧德修凡克.烈金雷诺特,这个名字说明,他跟随着克莉丝汀夫人,从欧德修凡克家族进入烈金雷诺特家族,按照樱兰罗帝国的风俗,女方嫁人之后,要冠以夫姓,这样的风俗,也适合从女方家里陪嫁过来的仆人。

    陆斯恩的眼睛里闪烁着柔和的笑意,仿佛一个长辈,看着胡闹的晚辈,充满着宠溺的味道,这和他的年龄有些不相符,实际上,他的年纪只比罗秀稍稍大几个月而已,可能由于身份,和受到的教育不同的缘故,陆斯恩看上去要比罗秀成熟许多。

    奥布里陛下的字体十分华丽,让“樱兰罗”,“烈金雷诺特”几个字都显得十分有气势,陆斯恩向罗秀解释道:“人看待事物,可以从很多方面来看……那天我所以说奥布里陛下的字体不好看,那是因为我是在看风景,在安静的郊区庄园里,这样的字体确实有破坏安逸感觉的嫌疑。但是如果单纯地讨论陛下的书法,还有这题字的内容,自然是很好的。”

    “狡辩。”罗秀撇了撇嘴,这个陆斯恩,那天明明是说奥布里陛下的字,看起来像蚯蚓乱爬。

    “作为一名贵族小姐,躲在男人身后偷听,是很失礼的做法,小姐以后要注意,不要这么做了。如果被现,会很尴尬。”陆斯恩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顺便提醒罗秀,“现在应该是小姐您陪夫人喝下午茶的时间了,我为你在靠西的阳台上添了一条藤椅,这样的话,你在欣赏夕阳的时候,就不会被阳光刺伤眼睛了。”

    “哼,啰嗦的男人最讨厌了。”罗秀没有被陆斯恩少说教,向来只有她说别人的份,回家却要被这个斯罗兰小子管教,让罗秀心里很不平衡,今天一定要到母亲面前告状。

    下午茶的地点被安排在露天的阳台上,一棵不安分的月桂树将半边树冠斜伸了过来,在阳台上营造了一片小小的绿荫,自从陆斯恩在树枝上挂起一条摇椅之后,克莉丝汀夫人便将喝下午茶的地点搬到了这里。

    伦德的秋,有雍容的味道,很像一位脱去铠甲的黄金骑士,褪去了负重,却褪不去荣光,让人不经意间就陶醉在那片风情之中。

    罗秀换衣服还需要一段时间,陆斯恩来到树荫下,脱去柔丝手套,用两根手指架起鹤嘴白银锡壶,为高贵的克莉丝汀夫人倒上一杯香浓的艾伦伯爵红茶。

    这种由来自遥远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艾伦伯爵明的红茶,味道十分独特,入口微酸,然后会顺着舌头绽放开甜味,最后以一丁点的苦丁香味作为尾香,留意一种意犹未尽的意境。

    据说很多年前,这位多才的艾伦伯爵,因为得罪了当时的皇帝陛下,被配到了远离樱兰罗帝国本土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在某个盛大的节日,终于有机会回到伦德,艾伦伯爵为皇帝陛下调治了这种红茶,祈求能够回到家乡,这位陛下从这种红茶的味道中体会到了艾伦伯爵的心情,便将他召回了伦德。

    因为这个典故,这种红茶被命名为艾伦伯爵红茶,克莉丝汀夫人浅浅地尝了一口,看着一盘精美的芒果慕思,笑着道:“陆斯恩,是不是想回斯罗兰了?”

    作为伦德最富传奇色彩的女人,克莉丝汀夫人可不仅仅是一个烈金雷诺特家族女主人的身份这么简单,无可挑剔的气质,高贵的举止,还有富有智慧的眼睛,都让她有一种女神般的风范,“做一个像克莉丝汀夫人一样的女人”是包括芬格尔斯在内的伦德女人们最大的心愿——这也是为什么会有克莉丝汀夫人也看流俗月刊《勇士》这种谣言的源头,在羡慕的同时,还会有妒忌的心理,中伤和诋毁,是有这种心情的女人们,最爱做的事情。

    陆斯恩保持着他那种仆人应该有的恭谦,看着这个将他从斯罗兰喜拉雅山脉的雪顶上带来伦德的女人,十多年过去了,她依然美丽如昔,和第一眼看她时的惊艳比起来,时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增添印记,反而带给她更让沉醉的成熟风韵。

    “夫人应该没有忘记,你抱着我离开斯罗兰,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婴儿,我对斯罗兰并没有什么感情,为你泡一杯艾伦伯爵红茶,只是想让你尝一下我加了姜片后的红茶味道。”陆斯恩的指甲在鹤嘴白银锡壶的底部轻轻一弹,一片如蝉翼般轻薄的姜片漂了起来。

    克莉丝汀夫人闭上眼睛,细细地回味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翘起来,微微颤动着,片刻之后才吐出一口气,“难怪,总觉得艾伦伯爵红茶的味道少了点什么,酸,甜,苦,加上姜片的辣味以后,才是四味俱全啊。陆斯恩,你真是个天才。”

    “能得到你的夸奖,我就是去开茶餐厅,也有获得伦德贵族们认同的资格了。”陆斯恩不动声色地讨好着,更何况他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作为一个仆人,剑术,茶艺,气质,学识……你的表现都让人赞叹,让你服侍罗秀,我十分放心……”克莉丝汀夫人犹豫了一下,望着陆斯恩修长俊美的身形,止住了话头。

    “夫人,你少说了一样。我应该被你赞赏的,是对烈金雷诺特家的忠心。”陆斯恩慎重地将右手手掌按在左胸口,他的心脏,在烈金雷诺特家族的马蹄徽章下,强健地跳动着。

    克莉丝汀夫人微笑不语,回头看了一眼缓缓走来的罗秀,压低声音道:“恶魔怎么会忠心?”

第四章 这个世界没有永远

    “天使也会堕落,恶魔自然也有可能忠心。”陆斯恩同样低声说道,他们的对话,必须避开罗秀,有许多事情,不管是陆斯恩,还是克莉丝汀夫人,都不愿意让罗秀知道。

    “只希望你不要让罗秀堕落。”

    纯白的羽纱,优雅的步伐,在斜照的阳光下,说罗秀如同天使,也不能算过份的吹捧。陆斯恩躬身拉开藤椅,在罗秀坐下前,留给克莉丝汀夫人一句话:“恶魔不让人堕落,那他就是鸟人了。”

    “这个巧克力球也太大了,芒果打的这么碎,巧克力酱也放多了,果球的味道被掩盖了。陆斯恩,你做的芒果慕思一如既往的难吃。”罗秀批驳着,可是却坐在了靠慕思的这一边上,她是想避免陆斯恩可能的说教,“一个淑女,在用餐的时候,不能多次取用远处的食物。”

    她坐的比较近的话,多吃几个,陆斯恩也没有说教的理由了,罗秀有些小聪明的想。

    克莉丝汀夫人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女儿的这种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她,在她看来,罗秀对陆斯恩保持一点点畏惧心理,是十分恰当的。

    烈金雷诺特家族的千金大小姐,需要对一个仆人保持一点点畏惧心理才恰当?说出去不只没有人相信,甚至会让人笑掉大牙,因为整个伦德的贵族们都知道,罗秀小姐不惧怕任何人,她手中的红茶,可以随时泼在别人脸上。

    克莉丝汀夫人认为,享受下午茶的时候,一定需要有一个愉快的心情,才不至于浪费这么精美得茶点,安静地看着罗秀小口地泯着茶,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总是有些贪吃,在她眼里,罗秀和绝大多数的普通女孩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在罗秀轻轻地推开身前的茶杯之后,克莉丝汀夫人才以一副不经意的态度,询问起罗秀对于明天神术学院的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学年论文,我已经在三个月前开始准备了。陆斯恩帮我划定了一个论题《简论城邦时代古拉西语系民族的信仰》,很显然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论题。”罗秀微微不满地说道,城邦时代,那已经是两千多年前的历史时期了,在她看来,那是野蛮人的时代,不具备研究的价值。

    克莉丝汀夫人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陆斯恩,她的博学和睿智让她能够理解陆斯恩的选择,但女儿不明白,她希望陆斯恩向罗秀解释一下。

    陆斯恩微微躬着身子,带着恭谦的微笑,“小姐你的政法老师,海曼.马克西姆先生,是一位城邦学爱好,这样的论题,会让他给你一个更高的评分。”

    难怪平常总是穿着古风的长袍,原来是这样的原因,罗秀本就不屑于海曼老师的衣着品味,现在确定了这个老师是研究野蛮人时代的爱好,更是轻蔑,“我并不需要讨好这样一个人物,更何况一个落魄的贵族,无法进入帝国的权力中心,只能对权术政治做纸上的研究,这样的人,能教给我什么?海曼只是三个考官中最不重要的一个,陆斯恩,你讨好的对象错了吧?”

    陆斯恩的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神术学院的考试,分为论文,答辩,即时提问三个部分,海曼作为研究型学,在论文得分上有最大的话语权,而答辩和即时提问由另外两名考官分管,以罗秀说话的风格,不得罪考官已经是万幸了,陆斯恩不奢望能让罗秀去逢迎一下那些清高,而且同样傲慢的老学。

    最关键的是,论文的检阅和评分,海曼并不需要和罗秀有什么沟通,而其他两个环节,则是考官和考生互动。

    “我相信,我的论文已经完美地阐述了我的观点,你只需要仔细地察看,我没有什么要向你解释的了。如果你还有问题,只能说你的理解能力,逻辑分析能力太差。”去年,在答辩过程中,回答了四个问题后的罗秀,终于忍不住嘲讽负责答辩环节的考官,毫无疑问,这样的言辞,让她的答辩成绩极差。

    再早一年,即时提问的环节中,罗秀面对的是一个清修的女士,这位女士年逾四十,依然孤身一人,在伦德名声高洁,她对罗秀提出的问题是:“你如何看待古拉西神话中,天神间混乱的男女关系?”

    “你对这个很感兴趣吗?我只是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女孩,我受到最传统和正规的贵族教育,在我未成年之前,我不可能去接触什么混乱男女关系的事情,而你?我的雅兰斯女士,你向一个纯洁如同白茉莉花的未成年少女提出这样的问题,是不是说明你有一种邪恶的用心,想要引诱我堕落?这或只是一种潜意识,雅兰斯女士,你在嫉妒在幻想在挣扎,其实你想抛开自己贞洁烈女名声的桎梏,体验一下古拉西神话中的那种混乱男女关系。”

    最后,雅兰斯女士愤然离去,罗秀在这个环节上的得分自然为零。因为这样的原因,罗秀的学年成绩连年垫底也就不足为奇了。

    “瞧瞧那些无聊的人,指指点点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从某个偏僻角落里钻出来的乡下贵族……”罗秀嗤了一声,站直了身子,少女迁西的身体在夕阳的照耀下,投射出颖长的影子,将侧身而立的陆斯恩笼罩在其中,“陆斯恩,你去赶跑那些乡下人,我要去临摹一下达文西思的《最后的盛宴》,所以晚餐的时候不要叫我。”

    “陆斯恩,今天罗秀去芬格尔斯家时,你怎么没有跟着去?”克莉丝汀夫人微微有些责怪,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她不放心女儿单独外出。

    罗秀的离去,让陆斯恩的神情稍稍放松,手掌搭在爬满了紫藤的围栏上,看着远处伊苏河上的三桅帆船,船上的人正兴奋地看着荣耀剑塔,他们呢喃的嘴唇十有*是在诵读着奥布里陛下那句著名的题字:“樱兰罗的土地,需要烈金雷诺特的守护。”

    能够远远地体会烈金雷诺特家族的荣耀,已经足够让这些游览在回去之后,向自己的亲友们夸耀了。陆斯恩没有去驱赶他们,也没有回答克莉丝汀夫人的问题,笑道:“小姐大概还不明白,烈金雷诺特家的荣耀,就体现在这些游览的羡慕崇敬之上。如果某一天,再也没有人对荣耀剑塔感兴趣,那就是这个家族的悲哀了。”

    “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有这一天。”克莉丝汀夫人遥望着远处,已经成为烈金雷诺特家族象征的荣耀剑塔,光荣,伟大,由先辈们创造,而守护这样的光荣伟大,正是如今的烈金雷诺特家需要做的。

    “这个世界没有永远。”陆斯恩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冷漠的笑容,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触目惊心地反射着日光,“但是……我可以为罗秀创造永远。”

    克莉丝汀夫人的心中一冷,浑身寒的感觉,一如很多年前第一次听到陆斯恩的要求时,因为某些禁忌的理由,让她答应了陆斯恩,这个男人将永远成为罗秀的仆人。

    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克莉丝汀夫人认为,烈金雷诺特家族的光荣与伟大,永远不会有散去的那一天……虽然这个男人说世界上没有永远。

    “今天罗秀将一杯泡沫红茶泼到了芬格尔斯的脸上,如果明天的考试,罗秀还无法通过的话,我想这个小心眼的玛吉斯小姐一定会十分开心。如果让这样的事情出现,那我这个仆人,就太不称职了。我去处理一下,顺便准备下今天的晚餐……马赛鱼羹、鹅肝排,柠檬生蚝怎么样?”说话间陆斯恩已经走远,虽然他似乎在询问克莉丝汀夫人的意见,但实际上却没有去期待对方的回答。

    他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不管是在料理食物还是其他方面。

第五章 厨师的专业素质

    樱兰罗是一个古老的帝国,政权无数次的变更,天空中飘扬的国旗升升降降,皇冠沾染的鲜血依然猩红。

    见证古老的,是一脉相传的文化,这个没有文化断层的国家,用数千年时光的积累,打造了一个与绝大多数国家迥异的特性。

    要了解樱兰罗,决不可将事业局限于伦德等大都市。

    在许多新兴的国家,都市吸引着本国的富豪名流,为上流人士唯一的居住地,他们视乡村居民为粗俗农民。而在樱兰罗,伦德只是一个政权中心,一个贵族展示特权的场所。一个真正的樱兰罗贵族,他们的一生,只有短暂的时光在伦德度过,消遣之后,狂欢之后,挣扎之后,阴谋过后,他们会像晚归的倦鸟一般,返回伦德郊外的乡村。

    不管是烈金雷诺特,还是玛吉斯,又或是如今的皇族安东尼奥,他们的绝大多数成员,都不会轻易跨入伦德,对真正养尊处优的他们来说,树篱,黄叶,伊苏河里的鲑鱼,要比伦德城里整齐的街道,烦躁的空气,喧嚣的马蹄声有趣的多。

    但作为贵族,要有贵族的生活,伦德的郊外,这个用古拉西语具有“贵族专属”含义的名词“西里尔”命名的地方,并不能提供贵族生活的一切。

    鹅肝和柠檬,厨房常年都有准备,但最新鲜的马赛大沃鱼和生蚝,就必须到伦德的水鲜市场去采购。

    陆斯恩·欧德修凡克·烈金雷诺特的身后跟着庄园的副厨伯尼。

    “一个合格的厨师,绝对不会用一个非专业人士为他挑选的食材制作食物。伯尼,厨师长老布尼尔的这个习惯,你也继承了吗?”除了要去搞定几位主考官以为,陆斯恩还打算去顺便去挑选点食材,可是他的好心并没有被老布尼尔接受,这个在烈金雷诺特家夏洛特庄园干了一辈子的厨师长认为,陆斯恩或很会挑剔食物的口味,但他绝不懂得如何分辨马赛大沃鱼的雌雄。

    “陆斯恩大人,这是一个厨师最基本的准则。”伯尼跟在陆斯恩的身后,保持着两步的距离,眼前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已经做到了罗秀小姐侍从官的位置,已经和厨师长平级了,而老布尼尔成为夏洛特庄园的厨师长时,已经五十八岁了。

    所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点祈求谅解的味道,陆斯恩已经深的克莉丝汀夫人的信任,要做到烈金雷诺特家管家的职位,只是迟早的事情,那时候老布尼尔都是他的下属,伯尼自然要以一种谦恭的态度来对待。

    烈金雷诺特家的管家啊……伯尼只能仰望着,据他所知的前几任管家,都获得了子爵爵位,而如今的管家,修斯坦尼顿·欧德修凡克·烈金雷诺特大人,已经拥有了伯爵爵位,由皇帝陛下亲自分封领地和爵位,这样的荣誉,已经越了许多普通贵族豪门。

    一个子爵的头衔,已经足够让很多平民富豪家的千金,迫不及待地献上她们的初夜,更何况是伯爵?

    修斯坦尼顿作为烈金雷诺特家的现任管家,其实绝大多数时间都跟随着男主人安德烈为皇帝陛下处理军务,有传闻说这位深得帝*方头号人物,海军上将安德烈·格利沙尔塔·烈金雷诺特信任的管家,迟早要进入军队担任职务。而现在负责夏洛特庄园日常生活的,已经是这位和罗秀小姐同年的陆斯恩了。

    修斯坦尼顿,将是管家中的传奇。而陆斯恩,在伯尼看来,也是一个传奇,如果是普通的少年,这个年纪应该整天为填饱肚子或是向女孩表白而烦躁。

    负责一个庄园上上下下的事情,管理上百位仆人,还有其他领地的税贡,以列金额雷诺特家的底蕴,要尽职尽责地完成,繁忙的程度已经不亚于担任一个小郡的长官了。

    陆斯恩和伯尼谈论着马赛大沃鱼哪个部位的鱼肉最鲜嫩,做鱼羹时的火候,还有如何分辨生蚝的产地,像外壳较黑的一般来自北海,而带着点惨白的绝对不是纯正的爱琴海生蚝,那是樱兰罗海峡附近的渔民狡猾地将当地的普通生蚝染色冒充的。

    进入伦德时,伯尼已经相信,这位陆斯恩大人,完全是可以让厨师信任的“专业人士”了,但既然他已经跟来了,选购食材的任务还是要交给伯尼,陆斯恩有更充足的时间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在伊苏河上荡漾的,是一艘普通的摇浆木船,伊苏河在伦德城内的河道十分宽阔,但由于进出的船只繁多,依然显得有些拥挤,摇摆的水波让木船左右摇摆,陆斯恩站在船头,听着两岸嘈杂的人声,看着偎依在栏杆上*的男女,还有从岸上花街女子抛过来的媚眼,心情有些恍惚。

    曾经有一个时代,明末,有一个地方,秦淮,有一群女子,八艳。

    招摇的青楼女子,得意的才子,在江南的水乡,依稀便是如此。

    “人性,不管是什么年代,什么环境,什么文化,其实都差不了多少。”陆斯恩有些感慨地道。

    伯尼在他的身后不知如何接口,他无法分辨陆斯恩是在和他说什么,还是自言自语,这番话对于伯尼来说太过深奥,不愧是管理夏洛特庄园的人,就是不一样。

    踌躇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的伯尼突然一个踉跄,一只修长的手臂抓住了他,避免了掉入看上去清洁,实际上却容纳着整个城市脏水的伊苏河的倒霉下场。

    一条招摇的三桅双层装甲大船很有些横冲直撞的味道,在伊苏河上旁若无人地左右游移,显然这座船的主人有些恶趣味,喜欢看着大船带起的水波--推得一些小船摇摆晃动。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伯尼这么幸运,只听得砰砰的落水声,几个倒霉的家伙就掉进了这条被尿壶,洗脚水污染了的河道。

    装甲大船上传来放浪的笑声,笑声在看到伯尼站稳身形是戛然而止,看样子伯尼没有掉入水中,很让人失望。

    “靠过去!”

    一袭褐色的卷,菱角分明的脸颊上带着讥讽的味道,虽然是个美女,但因为那双眼睛中带着的刻薄,很难让人有亲近追求的冲动。

    如果说罗秀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倨傲,是名门积淀下来的资本和自矜,那这个女子就是出身暴户嫁入豪门的后妈,以寡情威压遏制自卑。

    天蓝色的条纹长裙,是典型的樱兰罗行省风格,但克莉丝汀夫人说过,如今伦德的贵妇聚会,最能让人认同的是草绿夹淡金的色彩,这个应该是来自外地的女子,想要刻意模仿樱兰罗行省名媛们的风范,却没有跟上流行的趋势。

    对于最多承载四人的小木船,这艘三桅双层装甲大船,毫无疑问属于庞然大物,真要靠过来,大船船侧的铁甲,会轻而易举地将小木船碾成碎片。

第六章 伊苏河里的水鬼

    生活在帝国都,伦德人见多识广,也多了一份淡定。

    但眼前的这艘三桅双层装甲大船依然震惊了这些伦德人。

    伊苏河上不是没有行过大船,例如帝国海军的“烈士敦”号,海军舰队远航归来时,海军上将,帝国公爵安德烈·格利沙尔塔·烈金雷诺特就会乘坐烈士敦号经由伊苏河进入伦德,一直前行到日落广场,接受皇帝陛下的检阅。

    尽管是海军舰队中体积最小的军舰,烈士敦号的个头依然有十倍于这艘三桅双层装甲船,只是烈士敦号进入伊苏河时,整个伊苏河都会暂时禁止其他船只通行,不会有和烈士敦号抢占河道的船,更不会出现烈士敦号挤压小船的情景。

    伦德的治安很好,这里毕竟是帝都,皇帝陛下不会愿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看到太多混乱。贵族们虽然不把平民的性命当回事,但随意欺压杀戮的恶名,有悖于贵族精神,很少会有贵族在公众场合做出这种很要人命的事情。

    三桅双层装甲船的行径引起了不少人的惊呼,胆小的女人们掩住了眼,只在手指间露出一点小缝,微微带点兴奋地等待着。

    “靠!”陆斯恩沉声道。

    他并不是骂了一个脏字,而是命令船夫将小船往河岸边靠。

    河岸高出水面莫约两米,以坚硬的青石砌成,石面上有些湿漉漉的青苔,一些顽强的螺类生物依附在上边,它们不屑于生活在已经被污染的伊苏河伦德河段里,可它们也没有办法爬上岸,长时间生活在阳光和土地上。

    陆斯恩觉得,三桅双层装甲大船上的那位后妈气质的少女,像极了这种螺类。

    掌浆的船夫来自夏洛特庄园旁的乡村,他们为庄园提供新鲜的小麦,玉米,村子里也有一些人为庄园打理草皮树篱,干点杂活什么的,他们不是庄园的仆人,但克莉丝汀夫人出了名的慷慨慈善,让他们很愿意也很骄傲为夏洛特庄园服务。

    西里尔区位于伊苏河上游,这位船夫平时就在上游摆渡,偶尔打打鱼什么的,伯尼经常在他那里买一些新鲜的河鱼,这次进城,就雇了他的船。船夫本以为是美差,为烈金雷诺特家做事,报酬总是十分丰厚,但没有想到却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不知死活的东西。”船夫手脚麻利地将船往岸边靠,一面低声骂着大船。

    他当然清楚,眼前这个号命令的年轻人,是夏洛特庄园里的一位重要人物。在帝都伦德,敢惹烈金雷诺特家族的人不是没有,但绝对不会出现在这艘三桅双层装甲船上。

    伊苏河上的水波,出现了剧烈的横波,几搜小货船仓促地闪躲着,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三桅双层装甲船强横地靠向了岸边,与青石砌成的河岸间,隔着陈旧的小船。

    陆斯恩站在船头,河风吹拂着他脸颊附近的丝,露出削瘦的脸颊,却没有他这种尖下巴男人经常附带的刻薄,反而多了一点柔和的味道。

    不知什么时候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根黑色的手杖,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后横握在手中,戴着洁白手套的左手轻轻抚过杖身。伯尼仿佛是看戏法一般,现手杖忽然间就增长了,握在陆斯恩的手心中,支撑在了大船和青石岸之间。给小船留下了虽然狭窄,却足够安全的空间。

    岸上的人们松了一口气,赞叹起来,佩服着这个年轻人的急智,当时的情况也只能这样了。大船横靠过来的力道再大,也只能通过手杖施加到青石岸上。

    却没有人去想一下,如果是普通的手杖怎么能承受这样大的力道,如果是普通的手杖,怎么会突然变长,更没有人注意,这个一直站着脚跟未动的年轻人,先前并没有带着如此显眼的长手杖。

    祸事被轻而易举地化解,陆斯恩的手掌在伯尼的背后轻轻一托,这个和所有厨师一样,都有着健硕体型的汉子就被他丢到了岸上。

    “把船开回去吧,好好检查下,如果有破损,夏洛特庄园会为你更换一条新船。”陆斯恩回头朝着弯在船舱里的船夫说道:“葛兰大叔,你的臂力和你的为人一样值得信任。”

    葛兰有些受宠若惊,他未曾料到路上没有和他交谈半句的年轻人早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并且知道他售给庄园的河鱼从来都是足够新鲜和分量。能够迅地将小船横移靠岸,这种臂力也是葛兰的骄傲。

    陆斯恩跳上了河岸,目送着小船离去,这才注视着三桅双层装甲船上的一群人。

    三桅船并不罕见,但很少有人特意置办这种在河道里已经算很大个头的船只,更何况因为设计的缘故,这种船不能用来承载大量的货物,所以个头魁梧的三桅船只能用来游玩。

    居住在西里尔区的贵族们,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伦德市内这一段肮脏的河道,他们会准备有家族徽章的华丽马车来应付日常出行。

    船身包裹着铁甲,这不能说是一种奢侈的行为,只能说是浪费。在河道上行驶的船只不可能碰到战舰,包裹铁甲除了用来和别的船只相撞更显得威武以外,似乎没有别的什么作用了。

    船头上铭刻着“麦格瑟里德”的字样,陆斯恩微微抬起下腭,仿佛在俯视着这群鲁莽之人,从来不曾在伦德听说有哪个显赫家族是这么霸气凶恶的姓氏。

    那么,不管做什么,都不用担心为烈金雷诺特家带来麻烦了。因为自己,给主人带来不愉快和麻烦,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仆人应该做的事情,陆斯恩这么想着,决定稍微教训一下这群凶狠的乡下人。

    麦格瑟里德,来自深渊的领主,很有邪恶气势的名字。所以除了一些边境之地,很少有纯正的贵族会用这样的姓氏。

    “平民,你的样子很无礼。”莎柏林娜·麦格瑟里德,感觉到无数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微微有些得意,学着伦德贵族的模样,有些矜持,却又表现出自己贵族身份的倨傲。

    陆斯恩没有爵位,他的年纪太轻,而且也不是某个家族的继承人,称呼他为平民,倒也符合一个贵族小姐的做派和身份……至少比罗秀称他为“斯兰罗小子”中听的多。

    “麦格瑟里德,可不是哪个伦德贵族的姓氏啊。如果你是来自某个偏远地区的乡下贵族,请收起你的傲慢,这里是伦德,是许多大贵族扎根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地方。面对远来的客人,我对你的提醒,你可以理解为伦德人对你的善意。”陆斯恩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虽然说本来是来自不同环境和背景的人,但他也习惯了,学会了伦德贵族那种貌似和善,实则刻薄的说话方式。

    莎柏林娜虽然鲁莽,但还没有到蠢笨的地步,陆斯恩的讥讽他如何听不出来?她本来就不是一位贵族,连乡下贵族都算不上,自然没有贵族的那种隐忍气度,冷笑着道:“不愧是伦德人,我在铁兰罗时,就听说了伦德人如何的傲慢无礼,果然如此。一个撑着破旧木船的人,居然侃侃而谈什么贵族的姓氏,真是好笑。你距离贵族的距离,就如同帝国海外的领土一样遥远。伦德人都像你这样,只会不切实际的没有半点资本的骄傲吗?”

    陆斯恩不得不佩服这个莎柏林娜说话不经大脑的直白,她可曾想过,围观的可都是伦德人,皇帝陛下可也是伦德人。

    果然,除了鄙夷之外,围观的眼神中更增加了愤怒。

    伦德人果然是骄傲的。就如同陆斯恩记忆中,有一个叫“来自海上”的地方,那里的人,看外地人,都是看着乡下人的眼神。

    “一个穿着破烂的落魄爵士,也比一个浑身金银的暴户更具备贵族气质。”陆斯恩只是想告诉她,奢侈的生活自然是贵族的标志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修养和气度。

    但暴户这个词显然激怒了莎柏林娜,她听到的最多的讥讽中,几乎都带着这个词,挥了挥手,“给我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伦德人!”

    三个穿着正装的护卫跳上了船头,准备涌过来抓住陆斯恩,他们可比莎柏林娜有头脑,刚才看到这个年轻人轻而易举地把一百多磅的人丢上岸来,就知道对方不好对付了。

    “等等。”陆斯恩握着手杖,横阻在身前,皱眉退了几步。

    “怎么,想求饶了?我告诉你,现在已经晚了。”莎柏林娜得意地道,如同某位先哲所说的那样,在实力面前,只有撕下面具,撇弃自尊,舍掉荣耀,跪倒膜拜。

    陆斯恩厌恶地摇头,“这是一艘被恶魔诅咒的船,带着怨念的水鬼在伊苏河里伴随着它。它就要沉没了。让肮脏的河水,埋葬恶魔的诅咒吧。”

    “胡说八道什么……给我动手!”

    三个护卫更忠诚于莎柏林娜,而不是畏惧于陆斯恩的警告,但当他们准备跃上岸时,却因为脚下不稳,意外地跌进了河里。

    “澎!”

    如同爆炸声一般,一条黑色的巨大触手从伊苏河底伸了出来,直接击穿了三桅船的船舱,绿油油的河水涌入船舱,片刻之间,已经有一半变成粉碎木片的大船就沉入了伊苏河。

    来自铁兰罗行省的麦格瑟里德一行人,在伊苏河上挣扎着拼命求救,肮脏的河水染得他们同样狼狈,也分不清楚谁是最倨傲的莎柏林娜。

    并不是伦德人小气,并不是因为他们得罪了伦德人,而没有人下河去营救这群落水,而是他们同样处于恐惧和惊讶之中。

    一只身躯堪比烈士敦级军舰的大章鱼,挥舞着巨大的触角,向手握黑色手杖的背影谦卑施礼。

第七章 辛西娅区

    没有黑暗的深邃,无法体现出光明的耀眼。

    即便伦德是帝国都,这里依然是贫穷和富裕相依相生。离开喧嚣肮脏的小市民聚集地塔克区,便进入了在整个樱兰罗帝都赫赫有名的辛西娅区,这里以古拉西神话中月亮女神黛安娜的称号命名,便足够说明她的高贵优雅了。

    但这里并非是某个大贵族盘踞的领地,而是帝国最具有学识,修养,文化的学们聚居的地方。

    在七百年前,有学皇帝之称的马克斯威尔三世在这里修建了多明尼卡神学院,成立至今已经培养出十五位总理,三十八位上议院院长,一百零七位梅林奖获得,同时更有数不清的军政贵要在获得皇帝陛下授予的勋章爵位时,都会提到:“感谢我在多明尼卡的经历,它赋予了我获得这枚勋章所必须匹配的学识。”

    一所拥有历史和荣誉的国家人才培训结构,最强大的资本不是古老的华美建筑,不是悠久的年代,更不是皇帝陛下的赏赐,也不是贵族的称赞认可,而是那些在专业领域具备绝对权威的顶尖学。

    多明尼卡神学院坐落的辛西娅区,毫无疑问地聚集了帝国最优秀的学。更何况这里还有一座马克斯威尔三世的继承人,当时还是威尔士亲王的马勒迪兹殿下,为辛西娅区修建了一所全帝国最大的图书馆。

    虽然这座已有六百多年历史的图书馆,从规模来说已经下降到第二的位置,但图书馆那栋巨大书籍造型的藏书楼,却已经成为了樱兰罗帝国的标志之一。

    不是每个伦德市民都有资格进入多明尼卡神学院就读,但接受教育是每个有实力的父母对于孩子的希望。因此,一些针对富商和平民家庭的学院也陆续在辛西娅区建立起来,这些私人学院的底蕴无法和多明尼卡无法相提并论,但它们富裕的投资人还是有能力从全世界拉拢一批足够胜任的学,也增加了辛西娅区的文化凝聚力和号召力。

    辛西娅区,一个没有身份和爵位差别的理想之地,你需要展示的,只有你独特的思想。

    这是一句非常有学迂腐气质的口号,虽然在真正拥有洞察世情眼光的人看来,这样忽略身份和爵位的理想之地根本不存在,但正是这句口号,吸引了数不清的不得志学,他们穿着破烂——应该说是标新立异,倾斜着眼睛打量着来往衣着光鲜的贵族,手里拿着一本自己撰写的笔记,然后随口朗诵着自己最经典的观点,顺口就问:“你明白吗?”

    充满了迂酸的口吻很让人尴尬,因为来往的贵族,很少会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

    出现在辛西娅区,穿着黑色燕尾服,带着洁白套,黑色手杖敲打着棕褐色地面的陆斯恩,就碰到了这样一个学。

    “赞美始祖,他赋予了你让人惊艳的创造力,你的型拥有与众不同的美感……有什么地方可以为你效劳吗?”并不是第一次来辛西娅区的陆斯恩,对这种情景已经习以为常,微笑着鞠躬行礼。

    有着一头类似爆炸头长的年轻学不屑地嗤了一声,在他看来,陆斯恩的礼貌和恭维充满了贵族式的虚伪,不过他眼角微微跳动的细节并没有逃过陆斯恩不经意的目光。

    年轻学看到了烈金雷诺特家的金色马蹄标志,不同于来自铁兰罗的麦格瑟里德的莎柏林娜,这位在伦德有些年头,有些见识,经常进出樱兰罗国立图书馆的年轻学,早就在图书馆里那本记录樱兰罗帝国历史的《帝国千年》中了解到这个徽章所代表的——历史,荣耀,强势,忠诚,显赫。

    “帝国为什么如此重视海军,皇帝陛下每次提出扩展军备的理由都是剿灭海盗,但是北海的海盗真的强大到需要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如此严阵以待吗?那他们还不如去东大陆建立自己的国家,对此我深表怀疑。”年轻学放弃了自己原本想要阐述的大学丹温西斯关于三维空间崩塌引物质压缩的理论只是重复神术体系中光暗物质湮灭理论的观点,而决定向代表海军势力的烈金雷诺特家族中的某人显耀一下他的军事眼光。

    “我也深表怀疑。”陆斯恩点了点头。

    年轻学呆了一下,对方显然没有表意见的意思,只得接着说道:“广阔的海洋之中,漂泊着无数岛屿,这些岛屿上有未开化的野蛮人,也有数不清的珍贵香料,珠宝,我能够揣测,帝国财政收入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海军的掠夺,但是这些财富并没有用在民生建设之上,甚至没有被赏赐给贵族们,这些财富用在了什么地方?难得是皇帝陛下打算积累实力,脱离上议院在军费上的钳制?”

    当街辩论,阐述自己的观点,是辛西娅区学们的常做的事情,许多贵族也参与其中,往往能够亲自挑选到适合自己家族需要和展的人才。

    家族的持续展和壮大,需要聪明的头脑,学们也是要吃饭的,他们更需要和他们头脑匹配的身份和生活。

    这个年轻学显然也有这样的想法,但他却找错了人。

    陆斯恩有些无奈地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对不起,等你有机会和安德烈公爵见面时,再讨论皇帝陛下和上议院之间的制衡之术吧。出于善意的提醒,我必须告诉你一个常识,除了在授勋和重大节日时,身着正装的贵族会戴上家族徽章,其他时候他们都不会这么走在大街上,让陌生人通过徽章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

    手掌抚过淡金色的马蹄形徽章,陆斯恩带着一如既往的谦恭笑容,“这样做的,都只是家族的仆人。”

    年轻学有些黑的脸颊火辣辣地红了,很显然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仆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真实意图,借着卖弄学识进入豪门,这样做的人这个仆人好像见得多了。

    一段小小的插曲,虽然耽误了些时间,但并没有打乱陆斯恩不紧不慢的步伐,赞叹着辛西娅区安静独立的景致,时不时地停下来看看枫林大道两旁峙立的名人雕塑,读一读他们的生平事迹,捡起一片枫叶,看着细密的树脉纹路,透过被马车带起的一地金黄,陆斯恩看到了门牌上“玛吉露达·雅兰斯·桑丝沃塔”的名字。

    这就是陆斯恩需要拜访的人,明日多明尼卡神学院考试,罗秀小姐的三位主考官之一,也是两年前被罗秀讥讽“你有一种邪恶的用心,想要引诱我堕落?这或只是一种潜意识,雅兰斯女士,你在嫉妒在幻想在挣扎,其实你想抛开自己贞洁烈女名声的桎梏,体验一下古拉西神话中的那种混乱男女关系”的女学。

    轻轻扣响门环,这是一扇简单却结实的黑铁大门,没有太多的装饰,但顶端上锋利的尖刺足以警告宵小,翻门而入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门内是同样铺满枫叶的院子,雅兰斯女士显然十分欣赏这种景致,并没有要打扫的意思,一阵阵风过,飘零的金叶落在了窗台上,白色蕾丝门帘拉开,露出一张没有半点多余修葺的素脸。

    湛蓝色的眼珠,显示着她的海洋民族血统,柔顺的眉紧贴着鬓角,眉角没有半丝凌乱,如同罗秀一般……这都是没有经受男性荷尔蒙刺激的象征。

    原来是个老处女,这种女人一般很难缠,陆斯恩觉得有些头痛。

    恶魔从来不会在意把一个拥有一张让伦德贵族梦寐以求占为己有的脸蛋的女人,称呼为老处女,但他却觉得,这样一个精美的女人,能有一个贞洁自好的名声,在无数人的觊觎中保持独立,绝对比老处女还要难缠。

    “如果连一个老处女的刁难,都无法帮小姐解决,那我这个仆人就太不合格了。”陆斯恩露出他那温和平静的笑容,“雅兰斯女士,请原谅我的冒昧来访,我是来自夏洛特庄园的陆斯恩。”

第八章 雅兰斯夫人

    一个深得内敛低调真味的大贵族,绝不会时刻不忘将家族的姓氏挂在嘴边。

    因为它积淀了足够的底蕴和荣耀,可以忽视常人对它的尊敬和畏惧。用居住的庄园代指自己的身份,可以在和陌生人的谈话间冲淡那种地位差距带来的疏离感,并且适当地让对方了解到,和你说话的,是一位需要对其保持敬畏之心的贵族。

    不是谁都可以拥有一座庄园,尽管建立一座庄园的花费会是一个天文数字,以及如同流水般金币的日常花销,但足够资格称呼自己居所为庄园的,这可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

    帝国法律,拥有侯爵及其以上爵位的贵族,可以在自己的封地上建立家族城堡。

    而伯爵,子爵,男爵们,则可以称呼自己的居所为某某庄园。

    烈金雷诺特家族的封地在樱兰罗行省靠近北海的刚古拉盆地,那里有一座在整个帝国都十分出名的城堡——康纳利惟士,意为无法攻破的绝对防御。

    安德烈公爵一家,只有在暇时和公爵的假期,才会回到康纳利惟士。为了方便罗秀在多明尼卡的学习,克莉丝汀夫人在六年前从一位落魄爵士手里购买了西里尔区的一大片土地,建立了夏洛特庄园。

    短短数年间,因为为高权重的海军上将,因为优雅高贵的公爵夫人,也因为那个贵族异类般的罗秀小姐,让夏洛特庄园在伦德的许多上层***里声名鹊起。

    正如陆斯恩的猜测,雅兰斯夫人可不只简单的就是一个难缠的老处女而已,她在一些沙龙和晚宴中,经常能够听到夏洛特庄园里烈金雷诺特那家人的某些事情。

    更何况,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带给她羞辱的那个目中无人的女学生,罗秀·格利沙尔塔·烈金雷诺特就是夏洛特庄园的小主人。

    雅兰斯夫人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忿恨的表情,能够自然地流连在伦德的上层社会,她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你的到来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你可以看到,我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陆斯恩倒是没有看到什么受宠若惊的表情,但他不可能去研究这种客套话的真实性,依然轻轻扣了扣门环,“能让我进来说话吗?”

    “当然可以,我的荣幸,湘夏丽舍很少迎来如此尊贵的使。”雅兰斯夫人一边揣测着陆斯恩的来意,一边将大门打开刚够侧身进入的缝隙,然后迅掩上。

    单纯地作为夏洛特庄园的仆人,陆斯恩和雅兰斯夫人肯定没有什么交集,也没有来访的理由,所以陆斯恩的出现,只能说夏洛特庄园里的某位主人,和雅兰斯夫人有些话要说。

    陆斯恩代表的便是夏洛特庄园,雅兰斯夫人尽管对于这个庄园的小主人有些不满,但还没有足够的底气将人拒之门外。

    “如同名字一样让人暇思啊,雅兰斯夫人的布置,让这里成为了辛西娅区独特的风景,一路走来,让我眼前一亮的,也只有湘夏丽舍了,否则我只怕没有这么容易从建筑风格相差无几的学街这么快地找到雅兰斯夫人了。”

    雅兰斯夫人微微一笑,表示对赞美之词的谢意,她能够从年轻男人流连的目光中感受到他真诚的欣赏,而不是贵族式的客套恭维。

    客厅的风格十分简洁,除了不多的木制家具以外,最引人注意得便是一套来自远东大陆的陶沙茶具。这种需要花费上月的路程,让狡黠的埃博拉商人代购的精致茶具,在伦德属于绝对的奢侈品。

    雅兰斯夫人便用这套茶具泡了一杯幽香甜美的芒果红茶,招待了陆斯恩。

    “能够坐进雅兰斯夫人的客厅,品尝你亲手调制的红茶,这样的待遇,很让人羡慕啊。”陆斯恩可以肯定雅兰斯夫人高洁的名声绝不会只是婊子的牌坊,一个守身到四十,而且姿色上乘的女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招待男人。

    雅兰斯夫人洁净修长的手指,掐着柔软的绵绸帕子,美味的红茶在上边的浅底茶盏里勾引着人的唾液,她微翘的眼角稍稍倾斜,年轻斯文的男子正专心地品味着红茶的味道。

    不愧是烈金雷诺特家,一个仆人都能有如此稳重的气质,如果不是知道他身份,一定会以为他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子弟。

    真是和她迥然不同的气质,是克莉丝汀夫人调教和放任两种态度造成的后果吗?如果这位夫人能够像调教她的仆人一样调教她的女儿,格利沙尔塔一定是伦德最让人惊慕的名媛。

    想着一些心事,看到陆斯恩悠然自得的样子,雅兰斯夫人倒是按捺不住了,似乎随意地问道:“格利沙尔塔小姐明天会参加多明尼卡神学院的考试吧,准备的怎么样了呢?”

    能和烈金雷诺特家产生交集,玛吉露达·雅兰斯·桑丝沃塔在家世,在名望上都没有可能,只有这位格利沙尔塔小姐,是自己的考生,雅兰斯夫人琢磨着陆斯恩的到来,有可能和明天的考试有关。这位历史上产生过数不清的将军,政要,梅林奖获得的名门之后,可是连续六年在多明尼卡神学院的年度考试中垫底了,和她先辈们在学院的表现,相差太大。

    雅兰斯夫人甚至有些恶趣味地想,当这位格利沙尔塔小姐路过十三回廊的时候,心情一定很复杂。

    十三回廊,从多明尼卡神学院毕业的优秀学生,如果在某个领域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就有机会把名字刻在回廊上,接受后来羡慕钦佩嫉妒的目光。而这个回廊上,并不缺少烈金雷诺特的姓氏,甚至罗秀的父亲,安德烈公爵的名字,已经在很多年前就用黑金字体刻了上去,而在三年前一次大海战后,凯旋归来的安德烈公爵的名字,已经由黑金字体换成了代表最高荣誉的黑金描银边字体。

    “我为小姐选择了《简论城邦时代古拉西语系民族的信仰》的论题,虽然小姐觉得粗俗,但海曼·马克西姆先生一定会喜欢。还有负责论文答辩的艾格博特先生,是公爵在多明尼卡时的老师,相信他不会为难小姐,而小姐也不会对这个现在依然可以大声教训公爵的老学有任何无礼之处……”陆斯恩说到这里,踌躇了一下,这位艾格博特先生,罗秀是不会去得罪,那毕竟是父亲的老师,可是艾格博特连安德烈公爵这位位高权重的学生都敢训斥,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别的状况。

    雅兰斯夫人微微有些不悦地道:“你的意思是,格利沙尔塔小姐在前年的表现,只是因为我没有艾格博特先生那样令人尊敬的专业成就,以及可以训斥公爵的名望与资格?”

    陆斯恩可以看得出,这位夫人的不悦,只是一种驾驭谈话的手段,嘴角的嗔怪味道,充满着成熟女人的风韵,倒有几分像克莉丝汀夫人对付陆斯恩时的模样,表达出一种淡淡的不满,以及可以绕开客套话,谈及真实意愿的亲近。

第九章 被羞辱者需要垂下头颅

    雅兰斯夫人和克莉丝汀夫人的差距,并不如对比艾格博特先生时那样遥远。

    都是伦德著名的女人,但克莉丝汀夫人已经冠上了烈金雷诺特的姓氏,伦德贵族们只好打消那份非分之想,就算垂涎于克莉丝汀夫人的美色,也没有多少机会近距离的感受一下她那一颦一笑让人色与魂授的气息。

    能够接近克莉丝汀夫人的,只有三种人——西里尔区的农夫,夏洛特庄园的仆人,还有烈金雷诺特家族的朋友。

    要成为朋友,这是一件比获得贵族爵位更困难的事情,有些无聊的贵族就会抑郁地羡慕起那些农夫和仆人。

    所以有更多的贵族,会把猎艳的目光放在雅兰斯夫人身上,对他们来说,如果征服了这个著名的单身女人,所带来的成就感绝对不会亚于亲吻了克莉丝汀夫人的指尖。

    对比的似乎有些不公平,但这世间本就没有完全的公平。

    亲吻克莉丝汀夫人的指尖,这种动作的背后,所需要的身份,权势,背景,名气等等,难度本就远远过攻破薄薄的**。

    如果说雅兰斯夫人是辛西娅区最著名的女学,当然这是得益于她美艳的容貌。让所有伦德贵族可以收起那份傲慢,倾听他火爆嗓门的,那就是最著名的……必须加上一个前缀,樱兰罗最著名的学艾格博特先生。

    这个六界梅林奖获得,在经济学,军事学,社会学,宗教学上有着无上权威的老,当之无愧地是辛西娅区第一学。更出名的是,他是一个无神论,多米尼克大陆上为数不多的敢于挑衅神权和教皇权杖的人。

    多明尼卡神学院的学年考试虽然重要,但也没有慎重到需要艾格博特先生担任主考官的地步,想起克莉丝汀夫人对于罗秀这次考试的关注,陆斯恩不得不感叹公爵夫人的手腕以及对女儿的心思。

    在艾格博特先生主持的考试中获得优异成绩毕业,这对罗秀来说,这种光芒足够掩饰她前些年的失败成绩了。

    陆斯恩更不能让克莉丝汀夫人的设想,毁在雅兰斯夫人手里。

    “小姐并不知道你曾经获得过梅林和平奖的提名,而且我们要谈论的,不是小姐个人的语言风格问题,不是吗?”陆斯恩看着雅兰斯夫人平静的水蓝色眸子,犹如阳光下大海般纯净。

    但大海也是通往深渊的唯一途径,在海水下的一百米,就完全看不到光线,纯净的表面,在世人面前遮掩住了它深邃黑暗的底蕴。

    作为一个仆人,陆斯恩绝不会承认罗秀的错误,就像四年前,安德烈公爵现罗秀下令将皇帝加布里尔三世的镀金肖像徽章插在了一坨马粪上,面对暴跳如雷的安德烈公爵,陆斯恩也只是平静地告诉安德烈公爵,那里其实更适合保存加布里尔三世尊贵的徽章。

    如果不是克莉丝汀夫人的劝阻,这个绝对忠实主人的仆人,就会被公爵赶到康纳利惟士去了。

    雅兰斯夫人并没有因为陆斯恩提到自己生平最大的成就而露出一点得意。作为多米尼克大陆上学们能够获得的最高荣誉,即便只是提名,也值得许多学荣耀一生了,雅兰斯夫人很清楚,如果不是评价委员会里某个委员的伯爵亲戚仰慕自己,这个提名只怕一辈子也轮不到自己。

    和平奖?见鬼去吧,雅兰斯夫人最欣赏的就是为樱兰罗帝国开拓海外疆土的安德烈公爵。

    一点淡淡的妒忌,如同揪心的魔鬼一般,悄悄地毒害着雅兰斯夫人平静的心灵,她或可以漠视某些贵妇在她面前卖弄最新款的鲁伊维尔小牛皮提包,也可以不去看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海域的黑珍珠项链,但她却愤怒于和克莉丝汀夫人的差距。

    这个女人,一出生就带着欧德修凡克家族闪烁神辉的光芒,轻而易举地虏获了被誉为贵族中最具雄性味道的安德烈公爵,并且在这个夕阳绚丽的下午,以倨傲的姿态,派遣她的仆人,来命令自己不要计较她女儿对自己的侮辱。

    “如果克莉丝汀夫人觉得那只是格利沙尔塔小姐的语言风格问题,没有必要为她的无礼而道歉,我不觉得我们有别的什么需要谈论。”在这一瞬间,雅兰斯夫人将眼前的年轻男子当成了克莉丝汀夫人,如此畅快淋漓地说话,让她心中的郁结稍稍舒服了一些。

    陆斯恩微微一笑,不温暖,也没有什么邪恶的味道,让人觉得他只是单纯地做了这样一个动作而已。实际上他却有些真的笑意隐藏在眸子里,这个雅兰斯夫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缠,至少在这一刻,这个女人就撕开了面具的一角。

    “我们可以谈论一下,雅兰斯夫人你明天作为考官的职责问题。”

    雅兰斯夫人喝了一口茶,单纯的红茶味道冲淡了她的那份嫉妒,掩饰着刚才暴露的心情,雅兰斯夫人淡淡地瞟了一眼陆斯恩,“我想我已经非常清楚作为一个考官的职责了,认真对待每一个考生,尊重他们的努力,但前提是他们也明白作为一个考生,需要尊重他们的考官。”

    陆斯恩点了点头,这不是认可了雅兰斯夫人的话,只是肯定了,女人果然都是很小心眼的,这个女人每一句话都隐隐约约地表露着她对罗秀的不满。

    西里尔区的夕阳,总能让枯草散出璀璨的金色光泽,那是一种让人惊叹的美景,而当阳光穿过枫叶,落在辛西娅区随处可见的方格落地窗上时,却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美感,雅兰斯夫人的脸颊在柔和的光线下,白皙而没有半点皱纹,真不像一个年逾四十的女子,可陆斯恩却已经没有心情感受辛西娅的夕阳以及雅兰斯夫人的容貌,新来的女仆肯定不知道罗秀在喝鱼羹时,非常讨厌银勺,她习惯用那只刻有《日经》名句的塔木漆勺。

    “雅兰斯夫人。”陆斯恩收起笑意,慎重地道:“难道你就真的没有检讨过,向罗秀小姐提出那样的问题,有多么的不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多明尼卡神学院,开设有多民族的神话历史课程,这只是一个学术问题。”雅兰斯夫人漫不经心地道,此时她已经可以肯定,陆斯恩的到来,完全是为了让罗秀能够通过明天的考试。

    手中握有砝码,让她在想起烈金雷诺特这个姓氏时,不那么空虚无力。

    “不……非常不合适。”陆斯恩顿了一下,“克莉丝汀夫人已经原谅你,而我也不再计较你的过错,没有惩罚你的意思,希望你明天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

    温热的茶盏触碰到柔软的嘴唇,雅兰斯夫人的动作仿佛被生生掐断一样,那口红茶再也没有享受她湿润唇腔的机会,十分荒谬的感觉在她的脸颊上绽放成笑意,“那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幸运,并且放下心中的忧心……不用再担心你惩罚我了?”

    荒谬!荒唐!还有耻辱!

    这就是雅兰斯夫人最初的感觉,自己被一个黄毛丫头侮辱了,然后在这件事情悄然无息的两年之后,这位克莉丝汀夫人派来一个仆人,说了这样一番话。这就是大贵族面对平民时的傲慢吗?

    被羞辱需要垂下头颅,如同聆听祭司的祝福,虔诚地感激。

第十章 女人的海盗梦想

    雅兰斯夫人并没有露出感激的神色,也没有垂下头颅,反而高高地昂起,让她美丽的颈部显得更加修长,平添了几分高贵的气质。

    一个脑子安置在肩膀上的女人,再怎么美丽,也与高贵无缘。

    在伦德贵族的眼里,修长圆润的颈部,可是评价一个女人气质非常重要的参考。

    陆斯恩的目光沿着她的下巴,一直扫过锁骨,再到因为挺胸而露出的一点乳沟,微微笑了起来,很少有面对烈金雷诺特这个姓氏,能够保持自然的人,尤其是女人。

    雅兰斯夫人的自尊心受到强烈的打击,可陆斯恩却觉得这只是一种自卑而已。如果换了普通人家的仆人来说这样一番话,雅兰斯夫人或会反思一下,向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提出那样的问题是否恰当。

    但对于来自夏洛特庄园的陆斯恩,她本能地拒绝去反思,执拗地坚持着自己被侮辱的角色,怨恨着贵族无礼的傲慢和羞辱,然后在这种地位不平衡的痛苦中,获得受虐一样的快感。

    这是大多数有着美丽女人的想法,她们现实的身份配不上她们的容颜,至少和她们希望的有一些差距,渴望着她们羡慕嫉妒的对象,能够平等地对待她们,所以才格外的自尊敏感。

    陆斯恩没有必要去在乎雅兰斯夫人的自尊或自卑心理,只是纯粹地解释一个问题:“我想在你认真考虑之前,你需要了解一个事情。我的到来,并不是代表克莉丝汀夫人,而只是我个人的意思。”

    “你个人的意思?”雅兰斯夫人微微有些讶异。

    “是的,罗秀小姐作为克莉丝汀夫人与安德烈公爵的女儿,和她的父母们同样优秀。克莉丝汀夫人自然不需要为区区的一个学年考试而担忧。但我作为小姐最忠实的仆人,我很担心小姐能否和常人一样获得公平的待遇……你能让我放下这份担心吗?”陆斯恩望着雅兰斯夫人,如同每一个最忠诚的仆人,露出为主人担忧的神情。

    “像你这样的仆人倒是不常见。绝大多数的贵族仆人,他们似乎都只是贵族们体现自己身份的装饰,很少有自己的想法。能够做主人要求以外的事情,随着自己的意愿行动,不得不说你除了不是一个装饰以外,还很受主人的信任。”雅兰斯夫人没有直接回答陆斯恩的问题,反倒是好像对陆斯恩有些兴趣。

    陆斯恩同样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当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仆人,他和克莉丝汀夫人之间是一种契约合作的关系,甚至是平等的。而对于罗秀,陆斯恩一直以忠诚的仆人自居,但罗秀一口一个斯兰罗小子,对于她的信任,陆斯恩也只能持有保留意见。

    “在遥远的云秦大陆,有这样一句话,大概意思是,因为尊敬自己的长辈,所以要懂得尊敬其他的长,因为爱护家里幼小的孩童,所以要爱护同样需要爱护的其他孩子。”在陆斯恩遥远的记忆里,这是一个长胡子老说的话,这个老在云秦大陆的地位,一点也不亚于多米尼克大陆人们膜拜的人类祖先——始祖。

    “如果你有一个十四岁的女儿,有人向你的女儿提出邀请,想带她去花街看看,你愿意吗?”

    陆斯恩讶异地现,雅兰斯夫人居然有些脸红,旋即想到这个女人还是一个老处女,可她为什么被冠上“夫人”两个字呢?这一般用来称呼已婚女子,称为雅兰斯女士应该更加妥当吧。

    点点红晕马上消失了,给陆斯恩惊鸿一瞥的感觉,他在想,如果这个女人脸红的次数如果再多一些,成熟女子的羞涩,只怕更会让人倾心吧。

    “我当然不会愿意。没有哪个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看到如此肮脏的东西。”雅兰斯夫人虐待不屑地道,矜持修身的女人,没有谁会看得起花街上的女人,更何况雅兰斯夫人还是一个比她们在*上贞洁一万倍的处女。

    “那就好,对于古拉西神话,我稍有了解,里边的天界众神,淫秽而混乱,包括父女,母子,兄妹的*,甚至有人兽这种最恶心的交合,难得你不觉得这种事情比伦德的花街更肮脏更恶心吗?你有没有想过,你向罗秀小姐提出这个问题,如果勾起了她的好奇心,真的去查阅古拉西神话,当单纯的少女,一下子陷入这种充满*毫无理性可言的神话世界中,对她以后的爱情观,贞操观,会产生多大的影响?”陆斯恩言语淡漠,却露出丝丝寒意,他想要保护的罗秀,决不允许任何人有意或无意的伤害。

    一个单纯的贵族小姐,无法在荣耀与黑暗完美平衡的贵族世界中生活。可不能让罗秀单纯地生活,那这个仆人,就太无能了些。

    陆斯恩不会低估一个女人的嫉妒心以及因此引的疯狂,任何危险都必须即时的扼杀在萌芽之中。他见过了太多因为一只马钉,毁了一只军队,输了一场战争,灭亡一个帝国的事情了。

    沉默。

    这是雅兰斯夫人给陆斯恩的态度,作为一个处女,其实她也无法理解那种建立在性刺激上的混乱关系,到了她这个年纪,依然难以理解古拉西人为什么要编造这样的神话,那么她向罗秀提出的那个问题就有些过份了。

    “明天,我会公平地执行一个考官的职责。并且我会向格利沙尔塔小姐提出合适的问题。”雅兰斯夫人望着窗外,撇开所谓贵族的傲慢这种偏见,她已经能够理解克莉丝汀夫人的原谅是一种宽容和大度,最璀璨珍贵的明珠,没有人能够容忍上边丁点的尘渍。

    陆斯恩没有想到雅兰斯夫人能够被轻易说服,这个老处女似乎没有什么偏执的心理疾病,心头一松,他倒是开始担心即便是雅兰斯夫人明天能够提出合适的问题,那时罗秀的心情如何了。

    “非常感谢。作为表示我的谢意,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陆斯恩的心情愉悦,幸运女神在不经意间,向雅兰斯夫人抛去了一个媚眼。

    “任何愿望?”雅兰斯夫人有些吃惊,这可不像一个仆人说的话。而且还有些自以为是的矫情味道,烈金雷诺特家族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如同不可抗拒的神,但那只是小市民遥望的无知膜拜。

    除了授予教皇权杖的神,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可以和神比肩的力量存在。

    能够接触贵族***的雅兰斯夫人自然明白烈金雷诺特的底蕴深不可测,但她并不认为这个家族随便的一个仆人就可以说出一句只有陛下,教皇才够资格的允诺。

    有点可笑的味道弥漫在湘夏丽舍,雅兰斯夫人突然觉这个貌似沉稳的少年仆人,原来也一样轻佻浮躁。

    雅兰斯夫人轻轻摇头,起身送客。

    陆斯恩并不在意她的婉拒,礼貌地告辞,推开沉重的铁门,在生涩的吱吱轮轴转动声中,陆斯恩回头,嘴角翘起一个邪魅的弧度,“不要着急拒绝,如同我先前说的。我的来访只是私人行为,同样我的承诺也和烈金雷诺特无关。总有一天,你会用到这个愿望。”

    瘦长的影子投射在雅兰斯夫人高挑的身体上,面对着陆斯恩,雅兰斯夫人竟然无法看到和煦的夕阳。

    “如果我的愿望是成为一名海盗船长,你也能帮我实现?”心脏突然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雅兰斯夫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诱惑,一种放纵的疯狂从压抑中绽放,让她期盼地望着陆斯恩。

    在前一刻,她还觉得这个仆人太轻浮,而此刻她却说出了相比她名声地位太过轻浮的疯狂念头。

    “拥有最坚固的海船,在狂暴的海浪中前行,洁白的海燕在船头环绕,高高的桅杆上挂着黑色的帆布,骷髅旗帜飘扬,守护着掠夺来的宝藏,留下这样的遗言:当我在海上驰骋时,大家唤我为船长玛吉露达,当我在海上驰骋时,四处游荡,找寻猎物,烧杀虏虐,当我在海上驰骋时,离岸不远处是我走过的战场,帝国海军血流成河。别了,行酒作乐的老水手,我要走了,来寻觅我的宝藏吧。别了,帅气的渔家小伙子,我得走了,没人愿宽恕我。别了,我得走了,去遭受无穷无尽的苦难,去被埋葬……”陆斯恩驻足留步,雅兰斯夫人的疯狂愿望并没有太出乎她的意料,生理上的压抑,带来心理上放纵的需求。

    “不愧是《骑士》月刊最受欢迎小说《勇士》的隐藏作,充满浪漫色彩的愿望,让你更有魅力。”

    雅兰斯夫人本能地退步,这是她最大的秘密,这本小说里的男主角,寄托了她太多的对男人的幻想,如果让人知道,贞洁自爱的雅兰斯夫人,其实只是个通过小说满足自己情爱幻想的庸俗女子……

    她不敢想象,倾心建立的形象,只怕会在伦德贵族圈中轰然倒塌吧。

    看着雅兰斯夫人苍白的脸色,陆斯恩的手指很随意地挑起她的下巴,在她急促的呼吸声中慢悠悠地叙述着:“在处女的幻想中,*是狂乱的,就犹如海盗的生活,初夜会流血,就像海盗的战争,*是刺激的,这是海盗生涯的魅力,也是会有*的,在海盗流尽鲜血,获得宝藏的那一刻,*是危险的,尤其是遭遇了**,就像海盗碰到了海军,享受杀戮与被杀戮,挣扎与反抗,何其相似?”

    “雅兰斯夫人,我知道你最真实的愿望了。你需要危险的开始,激烈的过程,完美的*,一次让你无法忘怀的初夜。”

    “不!”近乎疯狂,雅兰斯夫人用力地关上铁门最后的一点缝隙,背靠着似乎能给她安全感的冰冷铁栏,她不敢去看那张拥有醉人微笑的脸。

    恶魔。

    一个这样的词汇无端涌入她的心头,《勇士》中英雄希罗的终极对手,一些邪恶喽啰的最后Boss。

第十一章 从来不会拒绝的仆人

    野鸦带着寒号声钻入阴影般的树冠,最后一抹阳光隐入遥远的山峰下,尽管那里还闪耀着夕阳余晖的金边,但在伦德的上空,黑夜已经占据了统治。

    “尊贵的先生,二十个铜币。谢谢。”

    车夫接过陆斯恩递过来的铜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缓缓打开的侧门之后,昂望着荣耀剑塔,然后将他干枯的右手抚在左胸前,恭谨行礼。

    上议院布院令,安德烈上将率领的帝国海军第三舰队,在北海剿灭一个规模庞大的海盗团伙,并且在海盗占据经营多年的海盗上插上了樱兰罗帝国的旗帜。

    一个强盛的帝国,不只是人民的富裕,还需要一只强有力的军队,带给他们安全感和在面对艰难生活时的自信。

    “公爵的舰队已经驶入北海,相信在经过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时,他一定不会忘记为你带一整筐的雪椰。”珠帘在陆斯恩的手指拨动间低声奏鸣,明亮的烛光微微闪动,克莉丝汀夫人独自坐在餐桌的一头,享用着老布尼尔的手艺。

    看到陆斯恩,美艳的公爵夫人放下手中的刀叉,微微一笑,“辛苦了,那个雅兰斯夫人一定很难对付吧。”

    想起老处女的海盗船长梦想,陆斯恩不禁失笑,“只是一个不懂得享受人生的女人罢了,我不明白,她明明没有嫁人,为什么会被称为雅兰斯夫人呢?”

    “可能是她曾经缔结过婚约,但男方因为某种原因失踪或死亡,婚约却没有取消。如果女方处于比较弱势的地位,而缔结婚约的家族又是贵族名门,出于对男方的尊重,人们便视这位女子已婚。”克莉丝汀夫人喝了一口水,透过高脚水晶杯,在略显昏黄的烛光下,陆斯恩的身形有些模糊,仿佛要融入黑暗中一样,这让她联想起《日经》中的记载,恶魔总是将黑暗作为他的风景,诱惑着人们堕入暗黑世界。

    “真是可怜的女人。”陆斯恩微微感叹,这个原本可以嫁入豪门的女子,因为这样的原因保持着无奈的贞操,却享受不到贵族的荣耀,难怪她对烈金雷诺特这样的豪门非常排斥和抵触。

    “怎么,你在同情她?如果是按照小说家故事的剧情,这样的女人最适合堕入恶魔的诱惑中,你打算怎样让她把灵魂交付给你呢?”克莉丝汀夫人有些揶揄地道,十多年的相处,那种忌惮一点点地消失,打着恶魔标签的陆斯恩,可比绝大多数满脸公正仁慈的主教牧师更让人觉得亲近。

    陆斯恩拿起银针挑亮烛光,眼前的女人在暧昧的光线下,散着令人惊艳的魅力,陆斯恩不得不佩服安德烈公爵,舍得把这样的妻子丢在伦德,自己却一年到头颠簸海外,和粗鲁暴虐的海盗作战。

    “我要她的灵魂做什么?夫人,我必须纠正一下你的观点,人类灵魂的堕落,只是因为他们心灵的迷失,和恶魔的诱惑没有什么关系。灵魂这种东西,我并不需要……”陆斯恩从橱柜里取出罗秀惯用的木勺,“小姐这时候应该有些饿了,我给她送餐过去,绘画可是一件非常消耗精神的事情。”

    陆斯恩记得罗秀日常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从她的饮食穿着,到学习爱好,出行游玩,陆斯恩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虽然罗秀依然无比挑剔,但克莉丝汀夫人却已经十分满意,一个对主人没有十二分忠诚的仆人,绝对无法做得如同陆斯恩这般完美。

    早秋的夜有微微的凉意,罗秀的画室邻着露天的阳台,落地大窗能够保证这里在白天有充足的光线,而夜晚的时候,淡淡的星光,皎洁的月高悬时,也能让画室增添几分艺术气息。

    静谧如画。

    画室的设计和装饰由陆斯恩在四年前一手包办,这是让罗秀唯一不满的一点,那时候还是小男孩模样的陆斯恩,头顶也只到高挑的罗秀鼻尖的部分,可他却像一个老艺术家一样,对画室设计的各个部分都了如指掌。

    十二岁的罗秀很受打击,她在想还有什么是陆斯恩不懂的?

    该死的斯兰罗小子,罗秀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总觉得陆斯恩就是一片笼罩在自己头顶上的阴影。

    烈金雷诺特家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罗秀,竟然比不上一个来自斯兰罗的仆人,骄傲的罗秀很有些自卑自怜。

    “小姐,你的晚餐。还有你最喜欢吃的多尔多涅油浸鸭肉和鹅肝。康纳利惟士送来了八年份的红酒,期待你的品尝。”陆斯恩放下餐盘,站在了看似聚精会神作画的罗秀身后。

    壁炉里的火焰冒着点点火星,让画室里有抵御凉意的温暖,却又不会太燥热,墙壁上挂着一个玻璃制品,是陆斯恩做出来的小玩意,他说这是温度计,温度计上边的红色刻色可以提示画室的温度是过高或过低。

    他怎么懂得这么多!罗秀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可恶的斯罗兰小子,他还在笑!最可恶的就是这种笑了,总让人觉得他是在看着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孩子。

    “康纳利惟士还产红酒了?是父亲从海盗手里获得的战利品吧。陆斯恩,等父亲回来,我们去康纳利惟士度假时,你假扮海盗来攻打康纳利惟士吧。”罗秀突奇想,在她心中父亲可也是无所不能的,大概也只有父亲能够压制这个可恶的斯兰罗小子。

    小女孩的心思大抵都是这样,崇拜着父亲,认为父亲是世界上最可靠最强壮的男人,等她长大以后,这个可靠强壮的男人角色便由她的丈夫来扮演,而让她能接受的丈夫,如果还不如她的父亲,她绝对会不屑一顾。

    罗秀并不是在考验陆斯恩是否有成为她丈夫的能力,她只是喜欢为难陆斯恩而已,这个事情,陆斯恩绝对做不来,他站在安德烈公爵面前,就像狮子面前温顺的绵羊吧。

    陆斯恩转过头,看着罗秀临摹过半的《最后的盛宴》,似乎在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在罗秀喝下第一口红酒时,终于开口道:“如果你不担心吓坏了夫人,我可以尝试一下。”

    “你疯了吧?”罗秀有些吃惊,这个提议有多荒谬她是知道的,虽然好像很好玩的样子,但面对樱兰罗帝国各大城堡中防御力量最强的康纳利惟士,再嚣张的流匪也只能绕道远行,更何况是不善于陆战的海盗?

    还是假扮的。

    如果陆斯恩这么做,很有可能被敢于挑衅康纳利惟士而激怒的公爵将他斩于马下——在他没有来得及申明自己是假扮的之前。

    “只要是小姐的吩咐,我都会照办。”陆斯恩的笑容亘古未变,还是那么可恶。

    罗秀微微不自然地转过头去,不得不承认,陆斯恩似乎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哪怕要求的再怎么荒谬无理。

第十二章 被恶魔夺走的贞洁

    伊苏河上蒸腾的雾气,在晨间特别浓郁,长角麝鹿带着族群在浅滩上的石头上跃过,一段黑褐色的枯烂木头跌跌撞撞地靠岸,不到巴掌大的小仓鼠从和它身体颜色差不多的木头上跳了下来,顺着一阵草莓苏夫利的香味跑到陆斯恩的脚下。

    “吱吱……吱吱……吱吱”

    这是小仓鼠的语言,陆斯恩满意地敲了敲它的小脑袋,将那块和它身体差不多大的草莓苏夫利赏给了它,小仓鼠兴奋地背着点心跃上了那段枯烂木头,顺着伊苏河水往伦德城里淌去。

    “再见了,湘夏丽舍的小家伙。”陆斯恩甚至知道,这只小仓鼠还有一个新认识的母仓鼠需要讨好。

    如果没有出现罗秀特看不顺眼的事情,让她甩手而去,今天的考试是没有问题了。

    雅兰斯夫人没有变卦,昨天晚上她只是皱着眉头,在昏黄的灯光下苦思着《勇士》的最新情节。

    女侍多琳拉开摺叠层层的窗帘,让晨间的迷茫气息溢进温香的卧房,克莉丝汀夫人睁开朦胧的双眼,慵懒地掠了一丝眼前的丝,只觉得被窝里似乎多了一个略微有些冰凉的身体。

    “一大早的,在外边瞎跑了一圈?”不用多想,只有自己的女儿,才会打扰她的晨睡。

    罗秀的丝上还凝结着露水,她哈了一口热气,凑近母亲的耳垂,“陆斯恩真恶心,他居然逗老鼠玩,还偷了老布尼尔做的苏夫利喂老鼠。”

    偷笑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恶心的样子,反而倒像一个告密得逞的小贼,克莉丝汀夫人讶道:“你舍弃最美好的晨睡,就为了偷看陆斯恩?”

    “谁偷看他了!”罗秀小脸一红,气急道:“我只是觉得陆斯恩这个人鬼鬼祟祟的,需要小心监视下。”

    “我看你躲起来偷看别人,才更加鬼鬼祟祟。”克莉丝汀夫人拍着罗秀微红的小脸,“你就不怕被陆斯恩现,又说一个淑女躲起来偷看男性,非常失礼之类的话?”

    “啰嗦。”罗秀噘着小嘴,她并没有很失望,自己的告密似乎从来没有让母亲对陆斯恩的信任有半点损害。

    依然穿着睡衣的罗秀突然掀开天鹅绒被子,将克莉丝汀夫人半裸的*晾在空气中,微凉的清新空气让白嫩娇滑如同少女的皮肤上泛*点小疙瘩,即使是以克莉丝汀夫人的修养,也忍不住出了一声惊叫。

    “谁!”

    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夜间捕食的黑豹,唆地一声从门口闯入,凭空跃过依然躺着克莉丝汀夫人的卧床,落在了窗边。

    紫穗佩剑闪烁着寒光,俊美男子脸上惯常的笑意已经完全收敛不见,只留下一抹罗秀从未见过的杀气。

    燕尾服的黑色下摆在静止下来的空气中垂了下来,落在了克莉丝汀夫人的脸颊上,没有现敌情的陆斯恩回过头来,尴尬不已。

    比寻常少女育略晚的罗秀,胸前也颇为可观,两点蓓蕾在睡衣上顶起两个明显的凸起,而克莉丝汀夫人更是春光大泄,丝绸睡衣只遮住了下半身,修长的大腿也不安分地跑了出来,两只手臂紧紧地裹住全裸的胸前,成熟女性的象征一起一伏,如同安德烈公爵在北海经常见到的波浪。

    女侍多琳似笑非笑,如果不是克莉丝汀夫人的亲近女侍,碰到这样的情况,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多琳并不害怕因为看到这样尴尬的事情而遭到主人的惩罚。

    她快地给克莉丝汀夫人拉上被子,然后将毛裘披在罗秀肩膀上,把木头般失去反应能力的陆斯恩退出门外。

    “陆斯恩……你完蛋了,公爵大人一定会杀了你。”轻轻掩上房门,多琳可以想象,无比宠爱女儿的夫人,现在也要火了,她可不想看到高傲的小姐被训斥,那也许是无数伦德贵妇乐意看到的,但决不是多琳想看的情景。

    “我还是去准备早餐吧,看来我得准备点浓巧克力酱。”老布尼尔说过,浓巧克力酱有利于平息情绪,反应过来的陆斯恩,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一定是罗秀的恶作剧。

    陆斯恩不得不小心,一个贵族的崛起,或并没有常人想象的那么黑暗血腥,但像烈金雷诺特这样军功赫赫的家族,荣耀的光芒,本来就是用白骨和鲜血堆积起来,没有几个在阴谋背后时时刻刻虎视眈眈的敌人,这无疑是一个比现任教皇班尼迪克十二世是异教徒还荒谬的事情。

    所以一听到克莉丝汀夫人的惊呼,陆斯恩便做出了临敌的反应,这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如果不是遇到什么惊慌失措的事情,绝不会这样失态。

    陆斯恩做得没错,所以克莉丝汀夫人不会有责怪她的意思,多琳的话,只是一句玩笑,这种事情没有必要让公爵知道。无论是多琳,还是罗秀,又或是陆斯恩,都不是多嘴而愚蠢的事情。

    克莉丝汀夫人当然会坦然地忘记这件事情。

    感谢始祖赐予我们享受食物的美妙早餐,克莉丝汀夫人的眼睛有些微红,罗秀还有些扭捏,不时偷看陆斯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抿着嘴唇的她小口地享受着香浓的巧克力酱,用平常三分之一的时间解决早餐,便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陆斯恩,你去准备马车。送我到多明尼卡,这么美好的天气,我真不想见到艾格博特先生这个大胡子,希望他不会用对付父亲的那一套来对付我。”

    “南方庄园送过来的两匹纯血塞尔塔马脾气有些暴躁,在喜拉雅山雪顶下捕获的两匹白色伯德纹马已经驯服,可以用来出行,小姐觉得怎么样呢?”陆斯恩挑开珠帘,罗秀昂着头,斜着眼睛瞟了一眼陆斯恩,似乎有些得意。

    “随便吧。”出乎意料的是,罗秀似乎没有挑剔的心情了。

    陆斯恩一路琢磨着,不知道罗秀是心情特别糟糕还是特别好,通常这两种情况下,她都会表现得很随意。虽然看着罗秀长大,但陆斯恩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完全掌握女人们无比复杂的心思。

    一个女人,不管她是六岁,还是六十岁,她们思考问题的方式,男人都无法真正理解。

    “陆斯恩,你知道吗,我的母亲其实是一个清教徒。”罗秀的嘴角微微上翘,含而不露的微笑充分说明了她此时愉悦的心情,而陆斯恩的心却跌到了谷底。

    谁都知道,伦德贵族心中的完美女神克莉丝汀夫人,出身欧德修凡克家族。而介绍起这个培养出足够资格成为名门烈金雷诺特家女主人的家族,就不得不加上“闪耀神辉”这四个字。

    欧德修凡克家族和教皇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奥布里陛下会说“樱兰罗帝国的土地,需要烈金雷诺特的守护”,而八百年前,当樱兰罗帝国还只是某个公爵的封地时,当时的教皇巴萨罗姆二世就说过这样一句话:“格吉尔,你是比我更加忠实于始祖的真正门徒。”

    格吉尔,始祖十二门徒之一,姓欧德修凡克。

    格吉尔就是一位清教徒,清教徒比常人恪守更多心灵上的准则,近八百年过去了,如今的清教徒虽然不像格吉尔那样严格遵守一千二百四十三条清教徒守则,但他们的生活和普通人还是有许多的不一样。

    例如,一个清教徒女子,和丈夫的房事绝不能在有光线的地方进行,而且在房事之后,女子必须马上穿戴整齐和丈夫分房而睡。

    除了房事时,女子的身体不能暴露在丈夫眼前,也不能有亲密意味的触碰。

    陆斯恩还曾经腹诽过一条压抑人性的守则,夫妻间的房事,一年只能一次。

    如果克莉丝汀夫人是一位清教徒,那么意味着,陆斯恩是第一个在明亮光线下看到克莉丝汀夫人身体的男子。

    这对清教徒意味着,这名女子的贞洁已经被隐藏于*中的恶魔夺走。

    也许这句话和“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一样的随意,只是一种形容而已。

    该死的,陆斯恩偏偏就是一个恶魔。

    克莉丝汀夫人不会这样认为吧?陆斯恩觉得自己很冤,只是惊鸿一瞥,夫人你可千万别说我夺走了你的贞洁。

第十三章 月下的老人

    马蹄如雪,鬃毛甩开,罕见的白色马蹄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出清脆的塔塔声。

    顾派间睥睨众生,高昂着的马头向着天空,如棉般的云层犹如喜拉雅的雪顶。仰起的马蹄仿佛随时都会踏着云层而去,曾经被斯罗兰人誉为“奔跑在云层之上”的伯德纹马,套上了缰绳,走下“天马”的神坛,尽职地为烈金雷诺特家的罗秀小姐代步。

    伯德纹马毫无疑问是血统最高贵,奔跑度最快,体型最庞大的纯血马,并不是每个贵族都有足够的实力在喜拉雅雪顶上捕获伯德纹马,而且这种生性高傲,有些桀骜不驯的纯血马,需要最优秀的驯马师来降服。

    伦德能够驾驭伯德纹马的职业驯马师不过五个,烈金雷诺特家并没有这样一位驯马师,但陆斯恩却能轻松地甩着马鞭,让身高过八尺的伯德纹马温顺如羊。

    如果罗秀单独外出,陆斯恩就会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优雅地抬起手肘,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道路,压低着帽檐,笔直的上身在马车的起伏间纹丝不动,犹如古拉西时代最著名的雕塑家索罗伦斯刻刀下的名作《众神狩猎》中,驾驭天马瞄准猎物的天神普罗米修斯。

    “陆斯恩,心情如何?”罗秀掀开车帘,微带稚气的脸蛋,已经很有祸害众生的味道,柔顺的丝垂过眼角,仿佛是不适应车帘外刺眼的光线,她的眼睛眯起,嘴角露出莫测的笑意。

    “小姐,你现在的态度很不合适。一个合格的淑女,不会总将心思放在这种暧昧的尴尬中,她应该学会很快遗忘,好像从来没有生过这种事情一样。”陆斯恩不轻不重地扬起马鞭,虽然在空气中甩起漂亮的“噼啪”声,但实际上并不会让骄傲的伯德纹马感到不适。

    罗秀左右瞟了一眼目光呆滞的路人,伯德纹马吸引目光的能力绝不亚于一个贵族的全套仪仗出行,八尺高的高头大马,甚至可以轻易踹飞一个重装骑兵,人类或是万物之灵,但面对犹如神物的伯德纹马,那种因为怯弱的*而产生的自卑和崇拜可很难压抑的住。

    “只要你以后以这些平民看着伯德纹马的眼神看着我,我就不再提起这件事情……并且保证一向诚实的我,也可以为了你在父亲面前隐瞒一下这件绝对会让他冒火的事情。”抓住了陆斯恩的把柄,罗秀胸有成竹地说道。

    陆斯恩似乎没有理由不惧怕安德烈公爵,即使是强硬的宫廷剑士,在面对这位手刃上百大海盗头领的硬汉面前,握剑的手都会颤抖不已。

    罗秀的侍从长虽然身手敏捷,但怎么看都是那种会被安德烈公爵一巴掌拍飞的纤细身形,陆斯恩一定很害怕父亲吧,罗秀很有把握,觉得陆斯恩没有理由不答应。

    一想想,这个可恶的斯罗兰小子,再也不能含着笑用看着孩子的眼神面对自己,心头的阴影似乎都已经扩散去了。

    伦德的天空四季湛蓝,云淡风轻的模样很衬罗秀现在的心情。

    陆斯恩哑然失笑,真是被宠坏的孩子,甚至连母亲的尊严都不怎么在乎了。

    “你笑什么?”陆斯恩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让她十分愤怒。

    “*裸的威胁,可不是一个淑女会做的事情。你应该用自己的修养,风度,气质来折服我。如果某天你能够如克莉丝汀夫人一样,将骄傲内敛,温润如玉,却又能像水晶般耀眼,在万千人群中也无法迷茫她的风姿,睥睨众生,却又能带着怜悯地让跪倒的人们亲吻指尖……我就会像所有人一样,在接触到你的眼神时,心存敬畏和感激。”陆斯恩回头一弹指,仿佛不经意地碰了碰车帘,光洁的饰珠弹起,准确地叩在了罗秀的额头上。

    “你故意的!”罗秀摸了摸额头,眉头微皱,委屈不已。

    陆斯恩当然不会承认,好心地提醒罗秀,“伯德纹马的步子迈的比较大,而这辆马车原本是为塞尔塔马设计,所以会有些颠簸,还请小姐小心坐回车厢。”

    父亲伟岸的身影,高耸如山,为孩子弯下骄傲的躯体,让孩子站在自己的肩头,看的更高更远。

    罗秀想起自己的母亲,她却像深不可测的海洋,仿佛可以包容一切,又可以用滔天巨浪摧毁一切,但罗秀怎么也看不清楚那阳光照射不到的海底。

    克莉丝汀-欧德修凡克-烈金雷诺特,伦德男人们心目中的完美女神,原来陆斯恩心中也是这样。

    在陆斯恩的马鞭下,伯德纹马十分温顺,车厢并没有大幅度的起伏,罗秀的心情却起伏不定。

    “陆斯恩,你怎么看待那些清教徒。”

    清教徒?陆斯恩微微冷笑,只是背后的罗秀依然能听到他温和的声音:“能够恪守圣徒格吉尔一千二百四十三条守则的清教徒,只存在于教皇国的苦修士中。他们甚至认为,一生之中只要有一次违背了其中的一条守则,就失去了成为清教徒的资格。这种小心恭谨自律的精神,我十分钦佩。”

    “我说的是像母亲这样,并非苦修士,只是因为出身欧德修凡克这样的家族,不得不遵守一些陈旧腐朽的守则。”罗秀在晨间第一次看到母亲的眼泪,却让她更觉得自己的恶作剧似乎带来了想要的结果。

    女神怎么会流泪?罗秀更需要一个在身边温暖的母亲,而不是目光慈祥,却高居神坛之上的圣母。

    “赞美圣徒格吉尔,神辉依然闪耀在欧德修凡克的姓氏之上。小姐,陈旧腐朽这样的词汇不适合用来形容这个伟大的家族。”陆斯恩虔诚地劝诫,似乎还有一点对欧德修凡克的敬畏。

    “陆斯恩!”罗秀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子,“我不希望母亲去遵守那些毫无意义的守则,我更想看到母亲和父亲恩爱一些,而不是在婚后十七年依然矜持如初见。”

    “这算是命令吗?”

    “如果你需要这样理解,才能领悟到我的意思,你就这样认为吧。”

    陆斯恩有些头疼,“太让人为难了,我甚至可以用看着伯德纹马的眼神看着你,可是要干预夫人和公爵之间的感情,我可没有月下的那个老人这么专业。”

    “这话怎么感觉有些不对?什么叫看着伯德纹马的眼神看着我,我是这样要求的吗?还有,月下的那个老人是谁?他非常擅长解决感情问题?你给我把他找来。”罗秀期待地看着陆斯恩,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个斯罗兰小子确实很能干。

    陆斯恩苦笑,这位月下的老人,可不是烈金雷诺特家的某个仆人。

    尽管在伦德贵族的眼中,公爵夫妇堪称夫妻恩爱的楷模,但陆斯恩却对此持保留意见,安德烈公爵自然是用他持己自律的精神证明了他对克莉丝汀夫人的爱,可那位无可挑剔的夫人,是单纯地恪守清教徒的夫妻守则,还是将爱置于守则之后才显得守礼疏淡,陆斯恩无法准确地分辨。

第十四章 效忠

    安德烈公爵的行程日期,已经出现在了克莉丝汀夫人书房的案头上,陆斯恩答应了罗秀,自己充当“月下的老人”的角色。

    迈着轻巧的步子,在宁静的辛西娅区,马蹄声由清脆的踢踏声变成了踩在枫叶上的沙沙声。

    经过湘夏丽舍时,戴着白天鹅绒边淑女帽的雅兰斯夫人正走出门外,黑白相间的套裙,修长的美腿裹在柔丝之下,腋下夹着几本课案,她的目光迷离,白色的伯德纹马,在她的小说里,这可是英雄希罗的坐骑。

    “雅兰斯夫人,是否有荣幸与你同去多明尼卡神学院?”陆斯恩礼貌地出了邀请。

    雅兰斯夫人压了压帽檐,有些忿恨于驾驭伯德纹马的居然是昨天被自己视为恶魔的男人。

    现实就是如此荒谬,只有英雄才能驾驭的天马,却不得不因为烈金雷诺特家的光辉,屈尊于一个仆人的马鞭之下。

    美丽的处女学别过头去,一只小仓鼠正背着小块的苏夫利从铁罗莉花从间仓促跑过,她矜持微笑着拒绝:“马车里是格利沙尔塔小姐吧,今天我是她的考官,不方便同车。”

    尽管听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罗秀并没有出来见礼的意思,安静地坐在马车里,闻着辛西娅区枫叶与墨香混合的气味。

    陆斯恩摊手表示遗憾和理解,没有多说什么,轻轻扬鞭,伯德纹马低嘶一声,甩着白色的长尾,径直跑向枫林大道的尽头。

    “我从神之左手取得钥匙,打开真相的箱子,看到的却是多明尼卡。”

    墨色大字潦草地出现在枫林大道上,在道路的尽头,是广阔的梅林广场。显而易见,这座广场是以著名的魔法大师梅林.佛朗索瓦斯.露.布朗.拉.瓦里艾尔之名命名。

    为了表示对这位大师的敬仰之情,梅林广场从不允许除加布里尔三世陛下以外的马车踏足干净整齐的广场。

    广场上遍布着各种魔法符号,古朴繁琐的奇异符号似乎蕴含着让人敬畏的力量,每个踏足其上的人都变得小心翼翼。

    始祖雕像端正立于广场左,眼睛似睁实闭,右手抚于左胸前祈祷,脚下却踩着一个欧几里德空间魔法模型。

    “每次看到始祖的雕像,我都心怀感激,感谢他让我们重新获得神的眷顾,获得抵抗恶魔之力的神术。”陆斯恩躬身叩拜,动作和所有虔诚的信徒一样标准。

    而罗秀却只是用食指在额头和胸口点了一下,这是一个简化了的手势,所表达的敬仰和虔诚远不如陆斯恩的动作。

    “陆斯恩,魔法也有足够的力量吧?如果你对始祖心怀感激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传授世人神术,你更应该感谢梅林大师,这位大魔法师让魔法走下神坛,每个人都可以学习,而不像神术那样只有教会的高级神职人员才能学习。”不是罗秀喜欢挑陆斯恩的毛病,只是她总觉得,陆斯恩对始祖的感激和敬仰,貌似虔诚,实则不屑。

    踏着脚下的魔法符箓,陆斯恩落后于罗秀半步,他并不同意罗秀的观点,在他看来梅林根本无法和这个始祖比较:“魔法原本就隶属于神术,只是梅林率先现有这么一种神术,只要符合某种规则,无需祈祷,无关信仰,都可以为使用服务,他将这种和神无关的神术从浩瀚的神术中一一找出来,分门别类,取了一个新名字——魔法。开宗立派固然伟大,但不管怎么样,神术也好,魔法也好,都只是始祖从神之左手取得的钥匙,丢弃在人间。”

    “梅林太狂妄了,神之左手怎么可能向一介……”陆斯恩有些含糊地道,“作为神的儿子,始祖远远过梅林,小姐你就算再崇拜梅林大师,也不可将他的地位放到和始祖同等的位置上。在信徒的心里,始祖的地位应该仅次于神,余无可比肩。”

    “所以这个雕像的含义,就是代表着神术凌驾于魔法之上?”罗秀缓缓走过巍峨高耸的巨大雕像,修长高挑的她,甚至没有雕像脚下鞋帮的高度。

    陆斯恩没有回答,尽管在梅林消失之后的几百年,教会终于将那些无关信仰和祈祷的魔法从神术的范围里剔除,承认了魔法的独立地位。但标准的神术师,面对魔法师时依然有一种正宗看偏门的优越感,这甚至影响到了许多艺术家们的作品风格。

    “小姐你在多明尼卡需要学习的,可不是这种无聊的争执,谁凌驾于谁之上并不重要。神术也好,魔法也好,终究只是一种力量。你甚至不需要具备这种力量,只需要学会去掌控拥有这些力量的人就够了。”再强大的神术,也抵挡不住教皇权杖代表的神权,再强大的魔法,面对飘扬着淡金色马蹄形旗帜的大军时,不过是璀璨的烟花。

    罗秀就是无法接受陆斯恩说话的方式,仿佛总是站在更高的角度,以一个长的姿态,告诉罗秀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罗秀撅着嘴,旋即收敛了这个小儿女怄气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我连你都掌控不了,又怎么能去掌控那些强大的神术师和魔法师?”

    身着乡村风格的草绿色长裙,像骄傲的天鹅一般的罗秀,双手执于小腹前,转身看着突然沉默的陆斯恩。

    “小姐,你希望我做你手里的剑吗?”

    秀的回答简短而有力。

    “为什么?”

    “历史上有无数的著名骑士,最后却可笑地死在自己的剑下。如果你是我手里的剑,我却无法掌握,最后受伤的会是我自己。”罗秀的语气很淡,不愧是克莉丝汀夫人的女儿,她多少也继承了一点母亲淡定的气度。

    陆斯恩突然觉得,罗秀已经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十六岁的少女,应该正出于心理叛逆的年龄吧。

    “你想掌控我,自己又不受伤?”

    “当然,不过并不是因为你有什么特别。只是因为你作为烈金雷诺特家的仆人,我都无法掌控你,说出去未免太丢人了。”罗秀转过身去,她总觉得自己说这话时有些心虚,她不想让陆斯恩看到她颤抖的睫毛。

    陆斯恩却走到了罗秀的身前,在始祖如神般伟岸的雕像下,半蹲着身体,握住了罗秀白皙细嫩的指尖,轻轻地亲吻着,“我认可陆斯恩-夏尔-欧德修凡克-烈金雷诺特这个名字,我以此名向格利沙尔塔小姐宣誓效忠,我有生之年,你都是我唯一的主人,如有背叛伤害主人之事,愿以灵魂世代不能得以解脱作为代价,洗清我的罪恶。”

    一抹淡红在罗秀的手指上渲染开来,如优香花般美丽的罗秀,红润的小嘴微微惊讶地张开,她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在四年前,陆斯恩成为夏洛特庄园的侍从长后,每年的祷告日,庄园里的仆从都会在陆斯恩的带领下,念着这样一段宣誓词,只是宣誓的对象都是克莉丝汀夫人。

    今天,有些不一样,“唯一”这个词以前没有的,宣誓对象也从母亲换成了自己,罗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如母亲那般地优雅,将手掌贴在陆斯恩的左胸前,温和而不失威严地说:“我接受你的效忠,我最值得信任的仆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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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法则介绍:
烈金雷诺特家的千金大小姐罗秀,骄傲的如同冬日里盛开的优香花,漫步在帝都伦德的街道上。
雾气打湿的地面散出湿漉漉的光芒,水气从伊苏河上弥漫出来,有着别样的景致。
罗秀身后跟着她的侍从官6斯恩,低调中显露出奢华的黑色燕尾服,洁白的手套,点缀着法兰水晶的紫穗佩剑,左胸前烈金雷诺特家族的马蹄型家徽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
“6斯恩,我讨厌这雾。”
“小姐,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个要求有些过份。”
罗秀轻哼了一声,“那算了,为了惩罚你无法驱散雾气的无能,你必须做一长诗。”
6斯恩犹豫了一下,弥尔顿、华兹华斯、雪莱、济慈的商籁体十四行诗他记得不少,但用徐志摩的《sayinggood-byetonet》,打这种小女孩,更合适。贵族法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贵族法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贵族法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