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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皇族txt下载     皇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夜审(上)

    苏菡擦去眼泪,把书房收拾好,便捏着纸条专出书房。沿京娘的院子走去。

    房间内,凤舞正和京娘说话,话题不离孩子,两年前,凤舞的婶婶生了一个孩子,她便知道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常识,便跑来做京娘之师。

    两人正说得起劲,却见苏菡一脸不高兴地走了进来,两人都愣了一下,对望一眼,凤舞先问:“大姐,你怎么了?”

    苏菡对旁边的两个丫鬟摆摆手“你们出去!”

    等丫鬟出去,她关上房门,房间里便只剩下她们三人。

    “大姐,到底怎么回事?”凤舞很惊异,她心细如发,她发现苏菡有点失常,满脸不高兴的背后似乎藏着一丝深深的忧虑,这是苏菡从前没有过的表现,出了什么事吗?

    苏菡坐下,她先问京娘“你收拾过公子的书架吗?我是说内书房。”京娘摇摇头“他从不准我翻他的东西,抽屉内,也包括书架,我只是替他清扫桌面和地上,他说有很多机密文书,不能给我看到。”

    “可是……”

    苏菡苦笑一声“刚才我去化书房,想看看他需要带多少书走,结果无意中发现了一件我不该知道的事情。”“是什么?”京娘和凤舞异口同声问。

    苏菡叹了口气,取出纸条递给了她们“你们自己看吧!”

    凤舞先接过纸条,她看了看,也愣住了,不过她对无晋从前的事情了解得比较少,她不好发表意见,便将纸条又递给京娘。

    其实苏菡主要是想问进京,俗话说妻不如妾,无晋有些隐sī都愿意和京娘说,反而和她说得比较少,和她只说大事,苏菡很清楚这一点,她觉得京娘知道无晋的秘密,她便注视着京娘的表情变化。

    她见京娘表情有些复杂,便问道:“京娘,你知道此人会是谁吗?”“我猜是公子的表妹陈瑛,我见过一次她,在兰陵王府,那天正好公子不在,她跑来质问我,她对我的存在很恼火,还差点动手打我,被宝珠拦住了,结果她哭着跑掉,再也没有来过,后来公子告诉我,他以前和陈瑛有过一点感情纠葛,大姐,会不会是她。”“绝不是她!”

    多菡很果断地道:“陈瑛我也知道,无晋并不是很喜欢她,他绝不会对她“心中藏之,何日忘之”而且陈瑛是练武之人,她写不出这样的诗句,京娘,你再想想,他还给你说过谁?”京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摇头“没没有了!”

    她异常的表情瞒不过苏菡,甚至连凤舞也看出来了,凤舞低声劝她“京娘,这件事很重要,你千万别隐瞒。”

    苏菡也微微一叹,对京娘语重心长道:“京娘,我并不是吃醋,要去找这个女人算帐,不是这样,一个家总要有家的规矩,朝廷也明令禁止官员养别宅fù,你想想看,无晋在家里有妻有妾,结果他在外面还养了一大堆女人,我们都不知道,过十几年,一群孩子跑来,都叫他爹爹,这对我们又是何等伤害,是何等不公平,当然这只是假设,但我很担心,如果他喜欢这个女人,可以半回家来,如果人品正派,不是那种风流的烟huā之女,我可以接纳她,但我决不准他在外面sī养女人,这是一个做妻子最起码的原则。”“我坚决支持大姐,这种事我也不能容忍。”凤舞再劝她“京娘,你应该和我们站在一起才对。”京娘面lù难sè,嗫嚅道:“只是我答应过公子,我怕他生我的气。”“京娘,这是两码事,你就是太软弱了,事事听他的话,一点原则都没有!”苏菡有些生气了。

    “京娘,你有了身孕,他肯定不会生你的气。”凤舞从另一方面开导着她。

    “好吧!”

    京娘经不住她们二人左哄右劝,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不能隐瞒主母“大姐,你应该还看到一颗玉做的相思豆吧!”

    “对!有的,我见到了。

    “我曾经问过公子,那个相思豆是谁给他的,他说是他师姐给的。”“师姐?”

    苏菡完全愣住了,她从未听说过无晋的师姐是谁?“京娘,她是什么人?”

    “无晋说,师姐是个可怜的女子,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在一个海岛上。”

    苏菡暗暗付道“这个师姐应该也在凤凰会吧!”

    “然后呢?还有什么?”“还有”京娘想了想“对了,他还说过他师姐救了他的命,其他就没有了。”

    苏菡的怒火已经消了七八分,她大概明白了,不是无晋在外面养的女人,这点很重要,只有丈夫没有在外面养女人,那一切都好说,她最害怕丈夫在外面有sī生子。

    估计这是自己的huā心丈夫从前惹的一段情孽,他一直难以忘情,哎!他到底有过多少情孽?

    凤舞又拿起纸条鼻细看了看,又闻了闻上面的墨,她对纸张字迹之类的东西异常敏感,她眉头一皱“不对,大姐,这字迹很新,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苏菡也接过纸条看了看,果然如此,看样子,这段情远远没有结束,她想了想便道:“这样,你们俩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咱们也别把他惹得恼羞成怒了,给他点面子,这件事我来和他谈,一定好好解决它。”她又对京娘道:“京娘,按顺序,今晚他应该在你这里过夜,咱们换一换,让他明晚来陪你,你就说身子不舒服,让他到我那里去。”京娘点点头“大姐,没有问题,今晚我和凤舞睡。”

    苏菡站起身笑道:“我得赶紧把这张纸条放回去,他若看见了,准会又吼又叫,说我偷看他的sī密。”

    苏菡快步出去了,京娘轻轻一吐舌头,对凤舞笑道:“我发现大姐也蛮厉害的,我一直以为她温婉可亲。”凤舞摇摇头道:“那是因为你太懦弱,大姐是温婉可亲没错,但她有底线,碰到她的底线,她不会让步,其实你也一样,假如公子让你把孩子打掉,你干吗?”

    “我绝不!”

    “这不就对了,你也一样有底线,大姐是书香门第出身,她最不能接受乱了礼法之事,比如sī生子之类,我估计这就是她的底线。”凤舞也暗暗付道“那自己的底线是什么呢?钱?不是,那会是什么?应该是欺骗。,凤舞最不能容忍别人欺骗她,从前她不容许账房做假账来欺骗她,现在她也同样不能容许丈夫欺骗她。

    无晋在外书房和周信二人足足谈了一个时辰,送他们离开时,天已经黑尽了。

    无晋回到后院,他现在有两妻一妾,按照大家商定的办法,是六天一轮,也就是六天中,无晋和正妻苏菡住三夜,和次妻凤舞住两夜,再和妾京娘住一夜,假如远行在外,一般是京娘随他,照顾他的起居。

    昨天晚上他是住在苏菡的〖房〗中,今晚应该轮到京娘,他直接去了京娘的院子,不料京娘却说身体不舒服,今晚不能陪他,无晋便安慰她好一阵子,又去了凤舞的院子,和凤舞谈论做生意之事,讲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回到主院,也就是苏菡的院子。

    走进房间,却发现苏菡正在给他盛饭,桌上有几盘菜,还热了一壶酒,无晋忽然感觉肚子快要饿扁了,他笑了起来“还是贤妻想得周到,知道我晚饭没吃。”

    他也不客气,坐下来便端碗大嚼,又含糊不清问:“你娄么知道我要过来?”苏菡若无其事笑道:“我刚才让丫鬟去找你吃饭,听京娘说,你晚上不在她那里,所以我就准备了。”无晋心情极好,他欢笑道:“想不到我要做父亲了,九天,咱们今晚要好好努力,让你也怀上孩子。”

    苏菡的脸蓦地胀得通红,旁边还有丫鬟呢!他就乱说话,两名丫鬟脸也红了,不自然地转过脸去,苏菡瞪了无晋一眼,便对丫鬟道:“天sè不早了,去给公子打热水来。”

    两名丫鬟答应一声,下楼去打水了,苏菡这才狠狠掐了他一把,恨声道:“以后丫鬟在,可别乱说话了。”

    无晋呵呵一笑“贤妻教训得对,我知错了,我今天是高兴,以后不会乱说。”他见旁边无人,便低声笑道:“我是说真的,我算过你的时间,今天晚上应该可以。”

    苏菡对他又气又恨,又拿他没办法,想着丈夫要离开两个月,她心中又不舍,爱他疼他,她心中充满了矛盾,便轻轻点头“那今晚我们早点休息。”

    夜里,夫妻二人恩爱缠绵,又一起看春图,学着变换huā样,一直到两更时分,梅开数度,两人才终于骨软筋疲地躺下了。

    他们的房间内挂着那盏夜明珠灯,光线mí门g,苏菡起身穿了亵衣,又躺在丈夫的旁边。

    “我感觉你有点心事?”无晋搂着妻子笑道:“以前你都是直接躺在我怀中睡觉,不穿娄衣的,今天怎么穿上了?”

    “我没有什么心事,我只是在想,你这次出海谁来照顾你起居?应该是京娘,可她有了身孕,不能陪你,凤舞要替你做事,也不能陪你,要不,让阿罗跟你出海,照顾你起居,我觉得这样最好,你说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夜审(下)

    “不用了!,…

    无晋有些疲惫道:“这次是军事演练”不方便带家眷,就不用带了.””

    “最好还是带吧!。”

    苏菡坚持道:,…你是乘船,而且又不是正式作战,上次你不是给我说过,只要不是正式作战,都可以带家眷吗?带上阿罗”我也放心一点。””

    无晋依旧不肯答应”“这是我第一次统帅大军出航”便带了侍女,让别人怎么看我?尽管是演练,但我应该自我约束”还是不带好,再说阿罗也晕船,还不定是谁照顾谁.,”

    苏菡见无晋怎么也不肯”阿罗确实也晕船”便也就罢了这个念头。

    一阵困意袭来”无晋打了个哈欠”“睡吧!我太困了。,”

    苏菡却心事重重,她总想找机会把话题绕到她想问的事情上去”她见丈夫要睡着了,便终于忍不住问:“夫郎,我有点事问你一下。””

    “什么事?。”无晋迷迷糊糊答应一声,他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梦乡。

    苏菡转过身”轻轻揪了无晋耳朵一下问:“你说,会不会把琉球岛的珍珠带回家来?,”

    无晋一下子被揪醒了,他愣了一下”“什么珍珠?,”

    心念一转”他有些反应过来,“你是说………陈烘?””

    “夫郎,难道除了陈烘,还有别人吗?””苏菡似笑非笑问道.

    无晋沉默了,其实他也想找机会给妻子说一说虞海澜之事,但他总开不了口,短短几个月内,他有了三个妻妾”使他觉得这种事很难启口,但此时,苏菡既然已经提到了”他决定还是告诉她。

    “九天,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事?。”

    苏菡有点明悟,丈夫要给她讲师姐之事了,她没有想到他居然会主动交代,她心中的气又消了两分,毕竟主动交代”说明丈夫还是把她放在心上,这很重要,这是对她最起码的尊重。

    无晋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以前戴了一颗玉相思豆”你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那不是陈棋送你的吗?””

    “不!不是她。””

    无晋心中忽然有些伤感,“那是我帏姐送我。””

    苏菡感受到了丈夫心中的伤感”她心中也涌起一丝柔情,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柔声说:“夫郎,给我说说,好吗?。”

    无晋搂着妻子”便他和虞海澜之间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妻子,说到他中毒,是虞海澜把他救下水”逃过绣衣卫的搜查,苏菡也紧张起来,紧紧抓住丈夫的臂膀”无晋说完,他最后叹了口气道:“当时我不知能不能娶你,便给她许下诺言,说我将来一定会给她交代,原以为师姐回海岛后会忘记我”没想到上次去维扬县,遇到了黑米,师姐竟托他把一个金盒转给我,就在我书房里,我一直在等机会,什么时候给你看一看。””

    听丈夫一番话说完”苏菡的最后一丝不满也消失了,她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丈夫居然向她老实坦白了金盒之事”是她想多了”竞然想到丈夫在外养别宅妇,养私生子”使她心中暗暗惭愧.

    她便搂住丈夫的脖子,动情地说:“夫郎,我知道你是嗣王”又是帝王之孙,不会只守着二妻一妾过日子,我也有心胸,但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能在外面养别宅妇,不能有私生子,要不然我真的不能接受,你答应我,好吗?””

    无晋心中感动”他紧紧将妻子搂在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是知好歹的人,你这样待我”我不会对不起你,我向你发誓”绝不养私生子,而且除了师姐,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那陈棋呢?你就不管她了吗?,”

    无晋沉默了片刻道:“现在我和陈家的关系很复杂,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这时”无晋已觉得自己疲惫不堪,他慢慢闭上眼!“睡吧!我已经不行了。,…

    他很快便沉沉睡去,苏菡却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

    五天时间一晃即过”这天上午,江宁府的军民码头上彩旗飞扬,锣鼓声震天”一千五百艘战船停在江面上”浩浩荡荡,气势壮观,延绵数十里,这是准备出海演练的战船”此时,从其他五个水军府和剩州调来的战船全部都集中在江宁府,足有三千余艘战船.

    这次只出海其中一半”三万水军和五万余船夫,船夫不在水军编制内,也不算军队,它是一种隐性的力量”所以每艘船配置多少船夫都要报送兵部备案,如果加上新招募的八万后备军和六万船夫,再加上五万正规军,楚州水军府实际上控制十九万人,而这些都走向兵部备案的人顺,还有大量的码头工人和他们家属,这些就无统计了。

    无晋的巨无巅战船停泊在码头上,这是整个船队的旗舰”所有船队都以它为中心,而其他三艘巨无霸船这次则没有出海”它们要替凤舞的经商运输货物。

    无晋站在船舷上,默默地注视着如蚁群一般撒运屋子的码头工人,他心中却跳出一个念头”楚州各大港口的码头工人少说也有几十万人”能不能将他们武装起来?

    他回头问和他同船的周信,“周长史,这些码头工人……””

    周信明白他的意思,见他思兵若渴到这个程度,不由笑了起来。”殿下”这些码头工人其实并不松散,他们有自己的帮会,整个楚州据我所知”一共有两大帮会”一个江北帮会”一个是江南帮会,张容和他们打交道较多,殿下回来后,不会让他引荐一下这两支帮会的头目。””

    内卫阁老江淹也在一旁笑道:‘…你放心,那五千梅花卫都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精锐之士,你可以以他们为骨干”进行军队扩充,有我在朝廷,我会牢牢替你掩盖住。,”

    无晋点了点头,他现在只是一个初步念头,回来后再慢慢考虑”他有信心”楚州是大宁王朝人口最密集的地区”有户五百万,近三千万人口,占到全国三成,只有他有充足的财力物力”招募几十万军队,应该还是轻而易举。

    这时,码头传来了巨大的钟声“咚!咚一

    这走出发的时间到了,所有的军队和物资都已上船,无晋下达了命令:“出发!…”

    大船拉起风帆,西风劲吹,风帆鼓起,缓缓起航,来送行的家眷们如潮水般涌上,众人挥动双手,向家人告别,无晋的妻妾们也乘马车来向他送行,无晋注视着大船下的马车,微笑着向她们挥手

    浩荡的船队在大江上航行”渐渐地越走越远,形成了大群向东去的小黑点。

    就在南方的楚州水军船队驶向大海之时”位于关中的雍京却被纷纷扬扬的大雪笼罩,今年整个北方都各位寒冷,大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原野、河流、树林、道路都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行走极为艰难。

    雍京也就是从前的长安,只是从前的长安在武周定都洛阳后便渐渐衰败,人口大量迁移”城池也已在岁月中坍塌湮灭,现在的雍京是三百年前由大宁王朝重建并定都于,在经历了两百六十年的辉煌后,在四十年前再一次京城东迁,经过四十年的岁月,现在的雍京就像一个已过半百的中年女人,徐娘已去,疲态尽露,失去了从前的繁盛。

    不过这些年由于洛京的皇城太过于拥挤”要求迁都回雍京的呼声不断高涨,以申国舅为代表,大臣纷纷要求迁都回雍京,现在只是皇帝的一个决心。

    随着迁都的预期加强,不少先知先觉者都纷纷在雍京购置土地房宅,雍京的房宅价格开始逐渐攀升!而且很多高官都在雍京有自己的府宅,以前是只留几个老家人看守”而现在纷纷先遣回子女”把雍京的家业经营起来。

    二十天前”由数十万军队护卫的冬朝队伍浩浩荡荡开进了关中”包括皇宫的宫女宦官、文武百官、宗室贵族等等数千人组成,仅运送物资的马车队伍就延绵数十里。

    冬朝是大宁王朝的一项传统制度,也就是冬天回雍京办公”从当年十一月到次年三月,一共四到五个月,皇帝主要呆在华清宫,而百官则在雍京大明宫。

    这时朝廷的权力便西移到了雍京,不再是洛阳!不过这种冬朝的传统也时断时续,曾经断了二十年,直到五年前才又恢复”而今年皇帝皇甫玄德格外热心”从十月底便下旨准备冬朝,这是因为御医给他的建议,华清宫的温泉对他腿的恢复有好处。

    现在是十二月,也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刻,朝廷早已经顺利运转,不过由于天降大雪,道路艰难,朝廷的文书传送成了大问题,朝廷得到南方各郡的文书时,都已经过去而二十几天,再回复”起码要五十天,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中央朝廷,使政务不畅。

    这一天,城外的雪地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速度很慢,是跋涉而来,城上士兵一看便知,这是来送信的人”三名骑马人艰难地抵达了明德门,守城士兵笑着问他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我们是从楚州来的,可把我们折磨惨了,竟然跋涉了一个月口。”

第一百八十九章 水面下的博弈(求月票!)

    虽然城外大雪覆盖,行走艰难,但城内却好得多,尽管天空依然纷纷扬扬飘着雪花,但地上的积雪却不多,有士兵随时清扫。

    大衔上的人也不多,三名骑士进了城,速度便明显加快,沿着朱雀大街一路疾奔,很快便进了崇仁坊,在申国舅的府门前停下。

    申国舅和其他高官一样,在雍京也有自己的官宅,不过比洛京的宅子要小一点,占地二十亩,此时已是下午,申国舅马上就要下朝回来了,门口十几名家丁正在忙碌地清扫积雪。

    三名骑士停下马,一名管家立刻迎了上去,“三位是来找我家老爷吗?”

    “我们是从楚州过来,申少尹让我们给相国送信。”

    此时的申少尹已经不是从前的申渊了,而是申国舅的儿子申祁武,管家听说是少爷派来的人,立刻变得热情起来。

    “老爷还没有下朝呢!不过马上回来了,你们先进府喝口热汤。”

    刚说完,便有家丁喊:“老爷回来了!”

    只见风雪中,百余名shì卫护卫着申国舅的马车疾速驶采,家丁们慌忙把最后一块雪扫干净,闪到一旁。

    马车内,申国舅抱着一只取暖用的铜水壶,眯着眼望着外面的大雪,这几个月他明显有些苍老了,两鬓已见斑白,他心中承受了太娄的压力,他还很明显地感觉到皇上对楚王的热度降温,几个月前,他曾经公开暗示大臣,可以考虑换太子,可现在,他再也没有提过换太子的事情。

    前几天,宗正寺卿皇甫仁杰上书提议楚王可赴楚州实任,结果被皇上驳回“年纪尚幼,暂不考虑”这个结果尽管是在申国舅的意料之中,可还是令他十分沮丧。

    眼看皇上身体越来越差,随时有倒下的危险,而楚王却离东宫越来越远,这着实令他忧心忡忡,主要是楚王年纪太小,如果皇上还能再继续皇位十到十五年,那楚王就有希望了。

    申国舅轻轻叹一口气,他知道自己送申如意进宫是失策了,原以为申如意和继承申皇后的恩宠,让皇上继续恩隆楚王乃至申家,却没有想到,申如意没有申皇后那种对家族维护之心,她的存在反而使申皇后失宠,使皇上再也听不进申皇后的话,这是他做出的一个致命失误。

    马车慢慢停下,这时,申国舅看见台阶下站着三个牵马的人,风尘仆仆,明显是远道而来。

    “那是什么人?”

    一名shì卫大声问:“相国询问,来者何人?”

    管家连忙上前禀报:“相国,他们是从楚州而来,有公子的采信。”

    申国舅点点头,“信先给我,带他们下去吃饭沐浴,等会儿来见我。”

    为首送信人把信交给shì卫,便跟着管家进府了,申国舅感觉来信颇厚,似乎儿子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他便吩咐道:“直接去书房!”

    申国舅进书房坐下,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便急不可耐地拆开儿子的心,最近楚州发生的挤兑事情已经引起朝野关注,而皇上只是处置江宁府官员,对三大商家的商战却丝毫不提,但申国舅却关注到了在这个微妙时刻发生的另一个细节,那就是皇上在皇甫无晋出任水军都督不到两个月,便下旨命他进攻凤凰会,申国舅认为,这里面含有非常重大的信息,这实际上就是皇上对凉王系下手的先兆。

    政治的重大博弈永远不会在水面上,只有眼光深邃的人才能读懂,申国舅也认为自己的眼光深邃的人,但他也是事后才渐渐看懂了一点端倪。

    这三个月来,皇上其实只在做一件事,那就是他和凉王系的博弈,从皇甫卓和张崇俊的明争,到皇上和皇甫疆的暗斗,皇甫疆把皇甫无晋推到前台,要求明确为凉王之嗣,皇上被迫答应,但随即又把皇甫无晋封到楚州,远离河陇,这是第一回合。

    皇甫疆亲赴河陇宣布皇甫无晋为凉王继承者,在军队中确立了皇甫无晋的地位,给皇甫卓以沉重的打击,可皇上又立刻下旨命皇甫无晋攻打凤凰会,很明显,他是准备以当年的皇甫志为先例,治皇甫无晋攻打不力之罪,削掉他的凉王之藩,这又是第二回合。

    那肯定又会有第三回合,那第三回合将是什么?申国舅拭目以待。

    至于楚州发生挤兑潮这种似乎很吸引眼球之事,申国舅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这些只是浮在水面上的热闹,给那些不懂政治的人看一看,他申国舅有深邃的目光,要看的是水底的博弈,那才是真正的精彩。

    申国舅拆开信,仔细地读了起来,信足足写了六页,大半篇幅都在写皇甫无晋的所作所为,申国舅越看越心惊,皇甫无晋竟然娶了齐家之女,大肆招募精壮民团、耗费巨额税银从楚州各地大量购买粮食物资。

    募集民团、囤积粮食,购买茶叶,储存精铁,招聘铁匠、打造战船,每一个动作都是大手笔,尤其是无晋擅改旨意,圣旨明明是要求各郡来招募水军后备民团,民团钱粮都是由各郡来负担,让各郡官府来掌控民团,但最后却变成了各郡官府不管,而皇甫无晋自己来招募,钱粮由他来承担,有齐家的支持,他完全承担得起。

    这无疑就是借机招募sī军,使申国舅看得心惊胆战,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申国舅正是有了前两个回合的较量为基础,他才能看得更深,看透了皇甫无晋的真实用意,这就是凉王系和皇上的第三个回合。

    一旦攻打凤凰会不利,皇上肯定要借机削藩,而皇甫无晋就会利用手中力量进行对抗,再加上西凉二十万大军在背后虎视皖皖,最后会有什么结局?申国舅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砰!”他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心中既是焦虑,又是jī动,焦虑是皇上如果也不让步,那么第四个回合就是引发战争,皇上会调集倾国之军同时对西凉军和楚州发动进攻,以武力来平息凉王之乱,那么齐王之军会南下楚州,偏向于太子的豫州之军也会南下楚州。

    而jī动是,在这种情形下,皇上也将会实封楚王,坐镇楚州,以楚王系大将率楚州之军进攻皇甫无晋,最终楚州就会真正落入楚王之手。

    只有战争才会打破现有格局,打破楚王的困境,申国舅深深懂得这一点,尽管作为相国,申国舅并不希望战争发生,但作为楚王系的代表人物,他又从内心深处盼望战争爆发。

    申国舅背着子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心中矛盾到了极点。

    这时,门口传来管家的声音,“老爷,送信人来了。”

    “让他进来!”

    申国舅又回到自己座位,保持他高高在上的姿态。

    三名送信人中的首领走了进来,向申国舅跪下行礼,“卑职参见相国!”

    申国舅见他颇为精干,不由暗暗赞赏儿子会选人,他便温和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在江宁府做什么事?”

    “卑职李进,是江宁府稗门兵曹主事。”

    “兵曹?”申国舅摇了摇头叹道:“江宁府还有兵事可言吗?”

    “回禀相国,挤兑事件发生后,申少尹深感府衙无人,正在和楚州大都督府协商,希望能借一部分军队给府衙直辖?”

    “葬他准备借妾少?”

    “申少尹说,五百军士。”

    “不错!”

    申国舅笑了起来,看来儿子也颇为聪明,按照兵部规定,划拨五十人以上,须兵部审批,借调五百人以上,须皇上许可,所以便以借的方式,避免了兵部审批,不超过五百人,也避免了皇上的许可,这小子现在很善于打擦边球了。

    “我主要想问你一件事,就是皇甫无晋现在招募水军后备民团,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这是申国舅最关心的事,他认为这是所有事情的核心,皇甫无晋所做的一切事情、联姻、粮食、生铁、工匠,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招募自己的军队,这才是重中之重,而儿子的信中对这件事却写得很简单,说明儿子并没有看透真相。

    李进沉思一下道:“卑职有一个朋友,是梅花卫的校尉,原来是江宁军府的校尉,非常有能力,武艺也很高强,梅花卫在楚州扩军五千,他被选中了,卑职临走的前一天,和他喝了一顿酒,他告诉我,这次水军后备八万民团是由梅花卫来招募,抽调一千人,分赴江北和淮北各地,分成五十支招募小队,我的朋友就是负责汝南郡的招募,乎下有三支小队,他告诉我,这次招募后备民团,名义上是为了水军,但招募标准中并不要求会水,而是要求健壮有力,以淮北灾区的流民为主,而且招募的粮饷很高,每月给三两银子和一石米,据说招募非常火爆,八万名额七天之内便可招满。”

    申国舅倒吸一口冷气,他的sī兵每月只给一两银子五斗米,皇甫无晋竟然开出如此高价,可以齐家对他的支持,他又连忙问:“那你朋友说会不会突破名额?”

    “我朋友不肯说,但他的意思很明显,肯定会突破八万限制,他在酒酣时告诉卑职,就算他们招募了二十万,但对兵部也只会上报为八万,而兵部根本无从查对。”

    申国舅轻轻捋须一声冷笑,果然不出他新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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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温泉宫

    温泉宫也就是唐朝时的华清宫,因为骊山脚下的华清村而得名,武周时代在这里修建规模庞大的宫殿群,是冬天避寒办公的绝佳场所,大宁王朝也继承这座宫殿,并加以修缮扩建,最终形成了大宁王朝的冬宫,也就是温泉宫。

    此时,大宁皇帝皇甫玄德正赤身泡在一座汩汩冒着白泡的泉眼内,水体通黄滚热,弥漫着一股股浓浓的硫磺味。

    这是御医从七十二口泉眼中找到的最好疗养之地,御医的建议是,每天在这里泡两个时辰,持续半年,他的双tuǐ就会有一点知觉,同时他的男性能力也会渐渐恢复,这是皇甫玄德所梦寐以求的。

    此时他眯着眼,惬意地享受滚水过身带来的sū软之感,在他身旁,两名年轻美貌的宫女同样赤身泡在水中,轻轻给他按摩着tuǐ上的每一块肌肉。

    这时,马元贞匆匆走进房间,躬身禀报,“陛下,好消息!”

    皇甫精神一振,立刻坐起身,“淑妃怎么样了?”

    淑妃也就是申如意,她用一络头发重新把皇甫玄德拉回她的身旁,再次受宠,尽管皇甫玄德不能像从前那样一夜几次郎,但他还是不顾御医的警告,每晚都和申如意缠在一起,这两天,申如意有点感恙,着实让皇甫玄德为她担心。

    话音刚落,身着一袭白纱的申如玉便娉娉婷婷走了进来,她的身子仿佛蛇一样柔软,眼睛像母豹子一样充满了狂野和热烈,紧紧地盯着皇甫玄德,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这样看皇甫玄德,只有申如意敢,她根本没有把皇甫玄德当做皇帝,而是把他当做野男人,让登基三十年,早已厌倦了顺从女人的皇甫玄德对她mí醉不已。

    两名宫女显然很惧怕她,连忙从泉眼里爬出来,披上纱退到一边,皇甫玄德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贪婪地盯着她蛇一般柔软的腰,申如玉轻轻脱去白纱,身上再无寸缕,她走进泉眼,立刻像水蛇一般,柔软的手臂、腰和玉tuǐ将皇甫玄德紧紧缠住,趴在他的身上,眼中带着电一般的媚力,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我的野男人,想我了吗?”

    这声音妖媚得仿佛要把人的骨头都抽走,连老宦官马元贞的脸都有点红了,他小声道:“楚州的情报已经到了,老奴禀报给陛下!”

    “你说吧!联听着。”

    皇甫玄德眯着眼睛吮吸着申如意仙桃一般的**,有点心不在焉。

    “陛下,情报上说,皇甫无晋已经率水军盟海演练,带走一千五百艘大船,数万水军。”

    此时,申如意已经被皇甫玄德吮吸得低低shēn吟起来,一点不管旁边还有马元贞在,这种感觉让皇甫玄德刺jī不已。

    “还有……呢?”皇甫玄德也有点。齿不清了。

    “就有就是皇甫无晋成立了一家商行,叫晋福记,利用官银大做军资粮食生意,赚取暴利,和当年百富商行一样。”

    “再有就是江阁老传来的快报,他暂时留在楚州,监视皇甫无晋,他也随船去参加演练了。”

    “再有就是楚州大量购买精铁,可能和皇甫无晋有关。”

    “还有……”

    “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皇甫玄德有点不高兴地打断了他,他已经在和申如意进行房事了,再听这静事情就有点扫兴。

    “陛下,还有最后一件事,有几份奏折很紧急。”

    “你就代联批了,快退下!”

    “是!老奴退下。”

    马元贞拉上帘子,慢慢退了下去。

    退到外面,一阵寒冷吹来,他顿时打了一个寒战,连忙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里面太热,外面太冷,如此大的温差,他真有点受不了。

    他若有所感,一回头,只见一个shì卫在向他偷偷靠近,不由眉头一皱道:“小猴子,你要做什么?”

    “令公,太子已经到了,就在外面等候召见!”

    马元贞也有很多称呼,有人叫他阁老,也有人叫他公公,但他最喜欢别人叫他令公,他是内shì令。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太子。”

    他又对几十名shì卫道:“皇上在养病,不准人打扰,谁敢打扰谁就死,明白吗?”

    众shì卫心里都有数,连忙纷纷答应,马元贞又嘱咐几句,便到宫外去了,他很了解皇甫玄德的规律,在和淑妃缠绵后,一般他会闭目休息半个时辰,这个时候是谁也不能去打扰的,包括他马元贞。

    这段时间,太子找他颇为频繁,让明显感觉到了太子的不安。

    此时,太子皇甫恒就在外宫仁德殿内,其实太子在温泉宫这组庞大的建筑群内也有自己的一片区域,叫做温泉东宫,但只允许太子在成为储君之前在此居住,一旦成为储君,就必须住在正宫,和百官群臣们在一起,一切治理国家,太子的任务是学习,而储君的任务是协助皇帝处理政务。

    不过这个规矩从来就没有被好好执行过,作为皇帝,总是不愿储君太靠近权力中心,从而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储君也只和普通相国一样,有参政和议政权力,但没有决策权。

    正如马元贞的感受,这段时间皇甫恒颇为不安,最初是一种恼火,因为百富商行在楚州的惨败直接威胁到了他的切身利益,皇甫逸表就找他谈过,希望今年能暂停一年对他的援助,被皇甫恒当即拒绝,没有南山派的资金,他拿什么养军队,最后双方讨价还价,暂时削减五十万,降到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就是这样,皇甫恒依旧恼火万分,对齐瑞福和皇甫无晋的恼火,只是他有求于皇甫无晋,便暂时忍下这口气。

    但这几天他的心情由恼火变成了恐惧,他感觉父皇可能已经发现他养有sī军的秘密,由皇甫英俊突然提拔重用而感觉到,皇甫不会无缘无故提拔南山派的人,给他们以实权,而且父皇召见自己时,竟问他百富商行的一些情况,这显然是知道他和百富商行有关系。

    这让皇甫恒的心中恐惧不已,他比谁都清楚,一旦他养sī军的证据被父皇抓住,铁定会废他的太子,而且也符合废储君的条件,失德,sī养军队本身就是先祖定下的八种失德情形之一。

    皇甫恒背着手在偏殿内来回踱步,他心虚、焦躁,想和父皇多交流来缓解父皇可能爆发的震怒,但父皇又不肯见他,使他俨如被吊在半空,上去不行,下来不得。

    “太子殿下,今天怎么会想到来温泉宫了?”

    马元贞笑着出现在宫殿门口,现在马元贞是太子的救命稻草,他急忙上前施礼,“老令公,你一定帮帮我,父皇可能会废我!”

    马元贞眼睛眯了起来,“殿下这话是听谁说的,我可从来没有听说皇上说过废太子之类的话,殿下是大多心了吧!”

    “不!不!我一点没有多心,父皇最近对我很不满,经常无缘无故发火,我写的秦折也被批驳,这些都是以前没有的,而且羽林军左大将军韩众被免职,他刚刚才任职两个月,又无缘无故被免,令公,我感觉不妙啊!”

    马元贞叹了口气,“殿下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皇上抓住了?”

    “这个……”

    皇甫恒有点不好开口,半晌才道:“现在有谣言说,我养有sī军,我就害怕父皇相信这些谣言,要知道,申国舅想除掉我不是一天两天了。”

    “殿下,既然是谣言,殿下就应该主动和皇上说清楚,不要让他误会,皇上其实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只是最近他身体不好,tuǐ有问题,才变得有些脾气急躁易怒,其实不仅殿下心情沮丧担忧,申国舅那边也一样,前两天宗正寺卿皇甫仁杰上书提议楚王可赴楚州实任,结果他被皇上叫来大骂一通,说他想分裂王朝,这几个月,皇上明显不太提到楚王了,上次楚王来请安,他居然不见,殿下,楚王和申国舅也是这样担忧害怕,你就不要自寻烦恼了。”

    虽然马元贞说得有点道理,但父皇罢免羽林大将军韩众之事,着实让他感到害怕,韩众是京城内唯一效忠他的军方大将,韩众被罢免典型是除掉他的羽翼,不光是韩众,听说吏部已经在秘密调查御史中丞陈直了,那也是他的心腹,把他的心腹都铲除干净,再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就容易了。

    “老令公,我想去见见父皇,可以吗?”

    马元贞轻轻叹息一声,“殿下,我劝你还是回京城,现在皇上的关注重点是凉王系,是皇甫无晋,他暂时还顾不上你,至少在皇甫无晋攻打凤凰会之前,你都是安全的,皇上只有对付完凉王系,他才会考虑殿下之事。”

    “我父皇身体怎么样?”皇甫又小声问道。

    马元贞向左右看看没有人,便低声道:“皇上又开始宠信申淑妃了,你说能好到哪里去?”

    话刚说完,一名小宦官便跑来禀报:“老令公,阿鲁多献药来了。”

    @。

第一百九十一章 阿鲁多献药

    皇甫恒一怔…连忙问:“老令公…阿鲁多是谁?”

    马元贞摇摇头苦笑道:“这个阿鲁多是个波斯女巫医,从广州过来,是狮子国王进贡给皇上的巫医,她会配一些神奇的药。”

    马元贞又低声道:“尤其在治疗房事方面,非常有效果,很得皇上宠信,已经赏她十万两银子和无数珍奇宝贝。”

    皇甫恒听马元贞的意思,似乎父皇已经服过药了,他心中更加惊疑,又问:“可光,这个来历不明的巫医之药,太医们怎么能允许?”

    “太医们也验过他的药,是一种补肾壮阳之药,所用药材都没有问题,只是有两味药中土很罕见,太医也有听说,他们同意可以少量服用,圣上服用效果很好,只是,…,…。”

    “只是计么?”皇甫恒紧张地问。

    “只是皇上服下这药后,又开始独宠申淑妃了,让太医们始料不及,现在断也断不掉。”

    “原来是这样?”皇甫恒若有所思。

    这时,只听殿夕、有人喊:“马令公,皇上不能再吃这种药,贻害无穷,马令公劝皇上断掉这种药…”

    皇甫恒和马元贞快步走出偏殿,只见地上跪着一人,几名侍卫按住了他,正挣扎着要站起身,此人须发皆白,马元贞认识他,是太医署的一名老医生,姓简,以说话耿直而出名,很得罪人,做了几十年御医,连个官品都没有混上,也很少有机会给皇上看病,只曾经给申皇后诊断过一次喜脉。

    简太医见马元贞出来,更是大喊:“马令公,请听我之劝,皇上不能再吃那种胡药!…,

    “大胆!”皇甫恒一声怒喝,“这里是禁宫重地,岂能容你在这里胡乱吼叫,给我拖出去!”

    侍卫抓起简太医便向外拖去,简太医更是大喊,“马令公,皇上吃那种药,命不长久!,…

    马元贞一摆手止住了侍卫,这时,太医署的署正赵汝正匆匆赶来,连声向马元贞和皇甫恒道歉,“这个老杀头喝了几杯酒就跑来撒野,让马令公和殿下受惊了,是下官管束无方。”

    简太医怒骂:“赵奔头,你在胡说什么,我几时喝酒?”

    赵汝正的额头特别大,同僚都在背后戏称他为奔头,这一直是他心头大忌,却被简太医当着马元贞和皇甫恒的面叫喊出来,使他心中恨之入骨。

    “你这混蛋!不要丢我的脸了,快给我出去!”

    “等一等!”

    马元贞拦住众人,他走上前问简太医,“你怎么说这药害人?”

    简太医急忙道:,…马令公,这种药虽然药材没有问题,也能补肾壮阳,但这种药的催情力太强,它会使人纵情,纵情对皇上造成的伤害远远超过药补,所以我说这药是害人。,…

    马元贞又问赵汝亮,“赵署正,他说的话可对?”

    赵汝亮狠狠地瞪了简太医一眼,躬身对马元贞道:“老令公有所不知,这种药是我们太医署十几名老太医联合鉴定,药没有问题,其实皇上的问题就是肾亏,…肾经受损太重,导致两腿瘫痪,要让皇上站起来,必须从补肾着手,但任何补‘旨之药都有壮阳的作用,都多多少少能催情,这和药本身没有问题,这是皇上的自我控制能力,需要皇后来安排,可眼下的情形………”

    “一派胡言!”

    简太医大喊道:“这是他为了保自己的官位而取悦于皇上,囡本壮阳须细水长流,十天半月是不会有明显效果,也不会有催情的作用,这是他们为了自保,取悦于皇上,而昧着良心同意皇上服用胡药,效果是很好,最后却是害了皇上,老令公,这不是为医之道,这是为官之道。”

    “你……你放屁!”

    赵汝亮气得浑身发抖,向马元贞解释,“我十五岁行医,至今已有四十年,进宫做太医也有二十年,难道我不懂最起码的医术?胡医虽不是正统医术,但也有可取之处,不能一概抹杀,这明明是此人长期不受重用,心怀嫉妒,借题发挥。

    简太医还要再喊,皇甫恒却忍无可忍,一声怒喝,“够了!”

    他一指简太医道:“朝廷自有度,上下尊卑,等级森严,你只是是一个小御医,你若有异议,可向自己的上司反映,但你却越过上级跑来咆哮宫殿,若人人都向你学,岂不是乱了朝廷礼制?我念你是一片好心,今天不追究你,若再有下次,定将你乱棍打死,给我轰出去!”

    马元贞也没有吭声了,太子已经说得很清楚,出了事是署正负责,而不是这个简太医,谁担责谁做主,这是最起码的道理,他相信赵汝亮的判断,他做御医二十年,若皇上出事,他也逃不了责任,这个最起码的道理赵汝亮应该懂,所以应尊重赵敬亮,更不能扫了太子的面子。

    几名侍卫见马元贞没有反对,便一把揪起简太医!向外拖去,简太医大喊大叫,却没有人再听他的话,马元贞这才对赵汝亮缓缓道:“虽然胡医之药有效果,但你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要多方给皇上滋补,不能再让上次的事情重来,记住了吗?”

    “下官记住了,这就回去和同僚们商议。”

    赵汝亮见该死的简太医被拖了下去,心中大感快慰,连忙施礼退下,这时几名侍卫便将一名黑皮肤的女巫医领了进来,此人就是女巫阿鲁多。

    女巫医长得又黑又小,只觉得很神秘,却看不出年纪,既像四十岁,又像九十岁,她自称已有一百五十岁,狮子国王也说她超过百岁。

    她不会说汉语,由她的儿子,一个同样又黑又瘦小的男子作为代言人,她的一切肢体动作和一种类似鸟鸣般怪异,连狮子国人也听不懂的语言,都由她粗通汉语的儿子来翻译。

    她手中拿着一只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的黑色盒子,她慢慢走到马元贞面前,像鸡爪一般又黑又细的手突然将盒子高高举起,那快如闪电般的动作使皇甫恒也吓了一跳,只听她唧唧呱呱地说了起来。

    她儿子在旁边用生硬的汉语没头没尾地翻译,“这是神赐予的圣药,蕴藏有神的元阳,会让皇帝感受到神的存在。”

    巫医打开了盒子,皇甫恒探头好奇地查看,只见里面有六颗像鸽卯大小的药丸,呈朱红色,颜色颇为鲜艳。

    马元贞点点头,“多榭你献药,你下去吧!皇上会给你重赏。”

    女巫又激动得大喊大叫,她儿子翻斧道:“神说,他需要一座庄园来进行修行,这座庄园要有一座城市那么大,才能容得下神无比庞大的身躯,才能给皇帝更好的药,庄园内需要有几万人,有房子,有土地,他们会耕作粮食,会打造器物,女人会向神献身。”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马元贞总是机械地回答,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情绪,他似乎找到了对付这个女巫的办,表现得太热情感激,会让这个女巫的膨胀到天顶,偏偏皇上又愿意满足他们的要求。

    太医官赵汝亮小心翼翼接过药盒,女巫阿鲁多和儿子退下去了,赵汝亮躬身道:“马令公,那我就下去检验药丸了。”

    “去吧!皇上明天就要服用药,你们最好今晚,就能验好。”

    等所有人退下去,马元贞苦笑一声,对皇甫恒道:“殿下看见了吧!上次这个女巫说需要一艘装满银子的船去接引神,结果皇上赏她十万两银子,这次她又要什么,殿下明白吗?”

    皇甫恒沉吟一下道:“我感觉她要的不是庄园!而是一座县城吧!”

    “对!她想要一座县城,或者说她儿子想要,他们来做这座县城的主人,所有人都是他们的奴隶。”

    “怎么可艇”

    皇甫恒冷笑一声,“他们把大宁王朝当做什么了?”

    马元贞也淡淡一笑道:“我会告诉皇上,他们想要一座庄园,这是他们自己说的,我听得很清楚。”

    皇甫恒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却注视着远去的太医赵汝亮,眼中闪烁不定。

    太医署正其实也是一种官职,是太医署的最高官职,归属于太常寺下辖,太医署正官品不大,只有从七品,但他却管辖着百余名大宁王朝医术最高的医生。

    这些医生不仅替皇帝宫妃治病,也替皇族和从三品以上的朝廷大臣们治病,大多数时候,他们的官衙在皇城之内,每天都会有几名太医在宫中和官衙内值班,以防急诊,而其他医生则和大多数官员一样下朝回家,回到家中再出医,那就是私人事务了,是要收取诊金,就像《红楼梦》中的太医上门,其实就是太医的私人接病。

    温泉宫离雍京城还是有二十几里的路程,天降大雪,交通极其不便,但数万士兵还是清扫出一条路,使京城和温泉宫之间能够及时往来,每天会有五名太医在温泉宫当班,三天后再换另一批人0

    这段时间皇帝的病情很稳定,甚至有渐渐好转的迹象,太医们都比较轻松,两天后,赵汝亮便交了班,返回京城。

    马车抵达京城时,天已经黑了,赵汝亮拎着药箱下了马车,他刚要进家门,黑暗中却出现两名侍卫,向他施一礼道:“赵署正,太子身体感恙,请署正前去医治!”

    赵汝亮一怔,东宫有医生当值啊!为何还要自己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凤凰会(一)

    经过十天的航程,浩浩dàngdàng的楚州船队终于抵达了凤凰会的老巢,琉球岛的外海,距离琉球主岛约八十里余里的海面上,这一带是岛链群,大大小小的海岛有上百座,绝大部分都是无人居住的荒岛,几十年前,倭寇和海盗便是以这些荒岛为基地,将大宁王朝的人口和财物掳到岛上进行分桩。

    而自从三十年前凤凰会出现后,这些海岛上的倭寇和海盗都渐渐绝迹,这些海岛便成了很多商船的临时歇脚地,一些岛上还有淡水,给商船以补充。

    黑暗的海面上风浪很大,汹涌的海浪给船队带来巨大的威胁,尽快找到一处避风之岛便成了当务之急。

    无晋站在自己座舱内,通过小窗注视着外面茫茫大海,他的船只经得起飓风巨浪的袭击,在眼前的风浪中行得十分平稳,但他四周的船却上下起伏,险情不断,无晋的心也有些焦急起来。

    他离开船舱,来到甲板上,甲板上风雨大作,几乎将他吹得飞起来,两名渔民向导正在紧张地注视着海面,寻找海岛。

    “都督,这个季节出现这种风浪真的很罕见,一般是夏天才有。”刚刚升为都尉的林远洋扯着嗓子,在风雨中大声说。

    无晋却更关心能否找到海岛,他一指两名渔民,也大声喊道:“有海岛眉目吗?”

    “他们说,这附近应该有一座大岛,岛上还有湖和一座小渔村,叫做孤山岛。”

    无晋刚才看过地图,孤山岛在琉球岛的北面,相距约八十余里,难道就在这附近吗?

    “看见了!”

    两个渔民忽然一起欢呼起来,众人纷纷涌上,顺着他们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黑沉沉的海面上出现了一座更深的影子,那是山影,甲板上顿时爆出一片欢呼声,无晋心中也异常jī动,回头令道:“发灯令,让所有船只靠近海岛停泊。”

    灯令是用一盏琉璃灯发出,灯罩是用罗翰国的透明琉璃做成,非常透明,而蜡烛是用西方海中一种蛟鱼的油脂做成,光线特别强烈,在黑暗的海面上,十几里外都能看见。

    发出耀眼光芒的灯在桅杆上闪动,这是灯令,是靠岛停泊的命令,在母船的命令下,四周海面上闪烁着同样的灯光,慢慢地传到最后的船只。

    大船开始缓缓靠近海岛,无晋这才娄现,海岛很大,方圆足有数里,岛上有一座山,所以叫做孤山岛。

    集近海岛,风浪明显地小了,而且这座海岛四周并没有暗礁,非常利于停船,巨无霸母船终于靠上了海岛,当巨铛落下海的一瞬间,无晋的心也落下了。

    眼看着一艘艘战船陆续靠近海岛停泊,无晋便回到船舱,正好在舱门口遇到了慧能禅师,慧能禅师先去崂山拜祭了死去的酒道士于玄,随即在半路的江北岸上了船。

    他合掌施礼笑道:“少主可有时间,我想和少主谈一谈。”

    其实去琉球岛的路上也可以谈,但慧能的意思无晋能理解1是想和他单独谈一谈。

    “请进!”

    找到了海岛,无晋的心情很好,他将慧能禅师请进自己舱中,两人席地而坐。

    “大师要和我谈什么?、”

    “我想和少主谈一谈陈家的事。”

    无晋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严肃起来,他默默点了点头“大师请说!”

    慧能禅师苦笑一声道:“实不相瞒,我在崂山并不完全是为了拜祭酒道士,还有一件很重要之事,我见到了陈安邦。”

    陈安邦也就是陈志锋的长子,这个消息让无晋一怔,陈安邦竟然出现在崂山,一个比江宁府还远的地方,他却不肯来江宁府见自己,这是为什么?

    无晋没有动怒,而是平静地问道:“他为什么去崂山,却不肯来江宁府见我?或者说,他为什么不能代表父亲在江宁开会,而是让我们去琉球岛?”

    “这也是我想和少主谈的事情。”

    慧能禅师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在此之前,整个晋安会都是由我来负责,所有的行动,都由我来调配,每隔两年,晋安会的成员会聚集到天积寺开会,商量一些重大事情,比如让你去崂山学艺,就是我们一致决定,四十年来,我们一共开了二十次会议,而陈家只出席了十次,大家都能理解,毕竟他们要跨海而来,实在太远,但实际只有我知道原因,因为三十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和陈家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仇恨?”

    无晋有些愣住了“大师,有这么严重吗?”

    慧能禅师缓缓点头“至少在当年是很严重。

    慧能禅师追忆着往事,徐徐说道:“准确地说应该是二十八年前,天凤太子已经二十岁了,过了弱冠之年,该娶妻生子,大家为这件事专门开会,我当时是想把我女儿张茹静嫁给天凤,也得到了众人的支持,包括陈志锋,他也非常支持,过了没多久,陈志锋找到我,说他也想把女儿嫁给天凤,也就是你们母亲陈凤凰,我们商量了一下,那就是两女同嫁,茹静为正妻,凤凰为次妻,大家便说定了,不久三人在维扬县成婚,按规矩要回门,先去了琉球岛,因为维扬县去琉球岛比较方便,更重要是,天凤成婚后,是要住到京城来,成为皇甫疆的长子,这是大家商定的,但事情就发生在他们去琉球岛的路上,他们的船莫名其妙沉没了,船上人救起了天凤和你母亲,而茹静却惨死在海中,至今尸骨无存。”

    慧能禅师叹息一声,痛心地擦去眼角泪水,又继续道:“为此,天凤生了一场大病,在琉球岛一住就是三年,最后是抱着惟明回了维扬县,而天凤来长安的计划…也取消了,我只有一子一女,听到爱女不幸的消息,我经受不住打击,便出家了,就在天凤回维扬县那年,我去东海拜祭女儿,和天凤谈了一夜,我才知道天凤不肯来京城的原因,是他认为成为嗣凉王,再以凉王身份夺回皇位不现实,不可能办到,而陈家给了他另一个方案,让他去海外为国王,建立琉球国为王,他接受了这个方案,所以他不肯再进京,这时,我才开始怀疑女儿的死因,因为这里面明显藏着一个很大的yīn谋,陈志锋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他有意让天凤在琉球为王之事,为此在第二天秋天的会议上,我当面质问陈志锋,问他茹静的死因,陈志锋向我下跪请求宽恕,并斩断自己的双tuǐ……”

    慧能禅师深深叹息一声“可从此以后,陈志锋便再也没有上过大陆。

    无晋这才知道老一辈之间竟然藏着这么深的恩怨,说到底就是争夺对父亲的掌控权,陈家以杀死张茹静的方式夺走了掌控父亲的权力,在琉球岛住了三年,也成功将父亲洗脑。

    “后来呢?父亲为什么没有成为琉球国王?”

    “因为当时,凤凰会还没有强大到灭掉琉球国的程度,当时天凤很积极,每隔半年要去一次凤凰会,但后来又出了一件大事,就是你母亲生下你后不久得产褥热去世了,天凤从此便陷入巨大悲痛之中,陈家来为你母亲吊孝时,又提出让天凤再娶你母亲的小妹为妻,被天凤拒绝,随即陈家又提出,把你接去琉球岛抚养,天凤还是一口拒绝,为此你舅父陈安邦和天凤大吵一场,因为陈家一直坚持让你母亲去岛上生你,但天凤不让,最后你母亲去世,这使陈安邦对天凤非常不满,他认为是天凤的责任,正是你母亲的死,使天凤和陈家的关系开始出现裂痕,天凤成为琉球国王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陈家矢口不再提此事,

    而这时再走凉王之路也不现实了,反而会暴lù天凤的身份,使天凤两头落空,你应该还记得,你小时候你父亲的心情不好吧!”

    无晋默默点头,他记忆中还清楚地记得父亲在无数个夜里像神经发狂似的对天吼叫,又抱着他们兄弟放声痛哭,他一直以为父亲是思念母亲,现在他才理解父亲那种绝望的心情,所以父亲一直郁郁不乐,在他七岁时便去世了。

    无晋沉思良久便道:“根本原因是陈家在凤凰会壮大到已经能取代琉球国王时,心态便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想把这个王位让给父亲,而是想留给陈家,但他们又觉得心中有愧,便提出把我接到琉球岛抚养,最后我姓陈,让我来继承王位,是这样吧!”

    “一点没错,这是十年前陈安邦亲口告诉我的话,他说把惟明给我们,让我们继续走凉王之路,而把你带去琉球,让你为琉球之王,条件是你娶陈瑛,我们都一致反对,又怕陈家把你抢走,所以决定把你送去崂山,让酒道士来照顾你。”

    无晋不由冷笑起来,陈家打的好如意算盘,从前的皇甫无晋是个傻子,让他做傀儡国王,实际上还是陈家控制琉球。

    “那这次陈安邦去崂山找你,又是什么意思?”

    “他提出两个要求,一是这次晋安会在琉球岛举起,其次,凤凰会愿借兵一万给我们,无晋,你懂他的意思吗?”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凤凰会(二)

    次日一早,风平浪静,在一轮概日的照耀下,海岛lù出了他的全貌,这是一座方圆数里的小岛,岛上被荒草覆盖,在东北角还有一片占地数十亩的树林,在小岛北面是一座数十丈的锥形山峰,看得出这是一座沉寂万年的死火山,在山脚下,由泉水和雨水汇集而成的一片湖泊,几乎将整个小岛的平地占据,这也是这座小岛最吸引人的地方,淡水资源充足,在小岛的西面lù出了十几栋房舍,那里就是岛上渔民的房舍。

    在小岛四周,环绕着一千余艘避风的战船,几乎将整个小岛团团包围,昨天半夜,整支船队便完成了清点确认,发现有三艘后勤船下落不明,应该是和主船队失散。

    船队的各艘船都纷纷派人前去取水补充,同时清点人员,医治受伤和严重晕船的士兵,一份份船队安全的报告不断送往母船。

    此时在母船的大会议室内,楚州水军都督皇甫无晋正在召开由所有果毅都尉以上军官参加的军事会议。

    “按照皇上的旨意和朝廷的部署,这次攻打凤凰会,是要求彻底平息东南沿海的匪患,这里面有两层意思,一是剿灭凤凰会,二是不允许凤凰会卷土重来,这里面剿灭凤凰会容易,但要防止凤凰会死灰复燃却很难,毕竟凤凰会还不是什么最大恶极,所以我先听听各位的意见,请大家畅所yù言,都是自己弟兄,在这里说什么,我都给大家兜着。”

    无晋说完,又看了一眼众人,微微笑道:“谁?哪位将军愿意先开个头?”

    江宁水军府都尉周延保起身道:“那就我来先说两句吧!”

    他众人抱拳团团一圈,笑道:“大家都是楚州水军,像这种大家坐在一起聚会的情形,我记得好像从未有过,或许我资历浅,五年前的事情不知道,但至少这五年内都没有过…………”

    一名年长的果毅都尉笑道:“周都尉说得没错,十年来还是第一次,大家应该会餐一顿,都督,你说是不是?”

    无晋呵呵一笑“会餐的事情好说,等这次演练结束,我请大家喝酒,咱们一醉方休,不过喝酒之前我得先干活挣酒钱。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周延保又继续道:“说句老实话,我对凤凰会的印象不坏,若没有凤凰会,倭寇已不知多少次上岸烧杀劫掠,我们当中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为防倭不力而被免职问罪,凤凰会的问题,关键是它不接受朝廷管辖,是化外之民,如果真是琉球土人也就罢了1

    偏偏他们又都是大宁朝人,年年都有渔民迁居琉球岛,去投靠凤凰会,令朝廷脸上无光,所以我觉得与其剿灭凤凰会,不如让他投降朝廷,成为大宁臣民,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样也就一劳永逸,省得我们去杀自己的汉人同胞,也省得我们弟兄死在东海中,皇甫都督,各位将军,这就是我的意见。”

    说完,周延保向无晋和众人拱手施一礼,便坐子下来。

    这时,坐在另一边的东海水军府都尉宗继嗣也站了起来,他其实不善于言辞,但他今天有话要说。

    “我要补充一下刚才的周将军的意见,其实不仅仅是凤凰会不接受朝廷管辖的问题,更重要是三十年前大宁水师惨败在凤凰会手上,郡王皇甫志因此下狱而死,这才是皇上对凤凰会耿耿于怀的缘故,但据我说知,那次战役后,凤凰会也曾经秘密派人进京请罪,和朝廷达成了互不攻打,相安无事的协议,也才有三十年来,凤凰会从未进攻大宁王朝的事情,我还听说,凤凰会的陈氏家族已经准备取代琉球国王,成为新的琉球国王,如果是那样,他们肯定会派人进京向皇上上表归顺依附,以求得大宁王朝的承认,我的意思是说,能不能先和凤凰会接触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归顺朝廷的想法,如果有,就让他们立刻投降朝廷,如果没有,我们再出兵不迟。”

    周延保和宗继嗣的意见都是一样,以劝降为主,进攻为辅,他们两人的意见引起会场上一片议论,不愿打仗的赞成者占大多数,但也有提出先打,把凤凰会打怕了,再逼他们投降。

    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无晋笑着摆摆手“各位请安静1”

    众人一起安静下来,无晋这才对众人笑道:“其实我的想法和周、

    宗两位将军一致,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也不瞒大家,我在半个月前,便已派心腹手下前去凤凰岛和陈氏家族接触,这次演练我有两个打算,一是想和陈氏家族谈一谈,如果谈不拢,明年开春后,我率大军再来攻打凤凰会,彻底剿灭它,这叫先礼后兵,毕竟三十年来,他们也没有做什么过份的举动,咱们就当是还他们一个人情,给他们一次机会,其次我想利用这次演练的机会,灭掉白沙会,用白沙会的灭亡来警告凤凰会,

    这就是我的计划,大家可有意见?”

    众人听说要先灭白沙会,顿时jī动起来,纷纷摩拳擦掌,而周延保却沉思片刻问:“都督,不知由谁去和凤凰会谈?”

    无晋住自己一指“由我亲自去和他们谈,众人大惊,纷纷劝道:“都督,你是皇族嗣王,怎能亲自去冒险,太危险了,都督不能亲去。

    众人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皇甫无晋上岛谈判,哪有皇族嗣王进凤凰会老巢的道理,这在无晋的意料之中,如果太反常,会让将士们怀疑,无晋便对众人大声道:“请大家安静!”

    众人又安静下来,无晋这才笑道:“这次不光我去,大都督府周长史也要和我同去,我们代表楚州军方正式和陈氏家族谈判,请大家放心,我不会冒险,到时我们会在琉球岛外的海面上,就在我这艘大船上,我将和陈氏家主会谈。”这个方案还算合理,众人议论一阵,也就同意了,无晋站起身下令道:“今天大家休息一天,明天一早,船队向凤凰会进发!”

    散会后,将领纷纷回到自己座船,无晋则在十几名亲兵的护卫下,来到岛上散步,上了岛他才发现,其实岛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泥土,这是几千万年岩石风化后形成的土壤,又有鸟粪积肥,使土地变得十分肥沃,在他头顶上,一群群海鸠在盘旋鸣叫,整个小岛也是鸟的世界,至少栖息着数十万只海鸟。

    无晋来到湖边,这里的湖水十分清澈,呈现出一种宝石般的湛蓝sè,在湖水四边,近千名士兵和船夫正在用各种器具打水,笑声和喧闹声在海岛上沸腾。

    这时,几名士兵领来一名老者,是岛上的渔民,皮肤虽然很黑,但眉眼间却显然是汉人,他上前跪下便磕头“1小民林九崇,给将军见礼!”“你原来是哪里人?为什么要来这里?”无晋好奇地问。

    “小民是永嘉郡临海县人,世代渔民,只因官府税收太重,只得携家带口逃离家乡,来这里生活,我一家六口人,上岛已经十年。”无晋点点头,又问:“这座岛上有多少户人家?都是汉人吗?何以为生?”“回禀将军,岛上一共二十四户人家,近一百二十人,有一半是汉人,另一半是琉球岛土人,我们都是以打鱼和采珠为生,每月总会有商船经过这里补充淡水,我们便拿鱼和海珠和他们换生活用品,他们也会留一些粮食给我们,以示对取水的感谢,但大多时候我们会去琉球国,那里有商人专门收购海珠海货。”

    “鼻海盗呢?我是指倭寇,这一带有吗?”

    老者摇了摇头,很坚决地说“没有,这里是凤凰会的地盘,没有海盗,更没有倭寇,经常会有凤凰会的哨船来巡逻。”无晋大量一下周围的环境,便笑道:“我看这里土地还算肥沃,空地至少有五六十亩,你们为什么不种点粮食之类?”

    老者苦笑一声道:“以前种过,但最后都是喂鸟,我们连种子都收不回来,只得算了。”无晋不由哑然失笑,是了,这里是鸟的天堂,种粮食真是喂鸟,旁边一名士兵笑道:“其实你们可以种一点萝卜、地瓜之类,果实在土中,鸟也吃不着,不也可以吗?”

    “萝卜有!”老者一指远处的树林笑道:“在树林旁边,土质最好,我开辟了三亩地,专门种萝卜,等会儿我送点多卜给将军。”

    “那就多谢你了!”

    无晋又问了他一些关于琉球国的情形,这才知道凤凰会已经完全控制了琉球国,国王只是傀儡,国家的一切事务都由宰相来决定,而琉球国的宰相正是陈安邦。

    “都督!”

    远处传来士兵的喊声,一名士兵气喘吁吁跑来禀报“凤凰会的船来了,船被弟兄们拦下,人已经上了大船。”

    无晋连忙问“来的是凤凰会的什么人?”

    “回禀将军,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说认识你。”“女人?”无晋一怔,他又急问:“是个黑皮肤女人吗?”“不是。是一个很漂亮的,皮肤很白的女人,说是姓虞。”无晋心中大喜,他大步流星向座船走去,若不是顾着统帅的形象,他便早已飞跑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凤凰会(三)

    咚咚的脚步声冲进船舱“,师姐!…,他大喊一声,只见一个白影像小鸟般扑进他的怀中,娇躯柔软而温热,无晋欢喜得心都快炸开了,他将师姐紧紧搂着怀中,低头吻住了她丰润柔软的嘴唇,虞海澜思君若渴,她也毫不犹豫献了自己的红唇。

    暴风骤雨般的激吻使他们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恋恋不舍分开双唇,无晋伸手抬起虞海澜的下巴,几个月不见,她白暂的脸庞变得有些削瘦憔悴,但依旧是那么美丽动人,充满了女性的妩媚和娇柔。

    “无晋!”

    虞海澜将头埋进他胸前,低低地喊了一声,泪水已经忍不住从她眼中涌了出来,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为什么会这样想,你以为我不会来找你吗?”

    “不是的。”

    虞海澜抬起梨花带雨般的俏脸,泪眼朦胧地望着无晋,“我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无晋一惊,连忙拉着她的手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坐下慢慢给我说。,…

    虞海澜顺从地点点头,跟着无晋坐下,无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虞海澜捧起热茶,轻轻地喝了一口,这才缓缓说起了这几个月来的经历。

    “我从京城回来后,便去了余杭郡,想在那里找到我的姑母,但我姑母在去年已经病逝,姑父和两个表妹也不知所踪,我只好返回凤凰会,但我一琉球岛便被陈祈带人围住,陈祈是谁你还记得吗?,…

    无晋点点头,陈祈就足陈欺大哥也是他曾经的大师兄,但他关心的是陈祈要把虞海澜怎么样?

    “然后呢?”他心中有点不安地问。

    虞海澜感觉到了无晋内心的不安,她便轻轻依偎在他怀中,低声道:“你放心,我依然冰清玉。洁,所以我能来找你。”

    无晋将她腰搂住又道:“你继续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陈祈没有任何解释,便将我软禁在自己房中但我在岛也有人缘,一名我曾经救过他命的守卫,偷偷地给我一把匕首防身晚,陈祈来了,他说他将娶琉球公主为妻,说他非常痛苦,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把身子给他,从此他就不会再来打扰我,我怒斥他无耻,他就像疯子一样扑来,他却没想到我有匕首他被我刺伤手臂,那一咧,他眼睛血红,像头发狂的野兽,我把匕首顶住自己胸膛,如果他再前一步,我就死在他面前,他却说,他宁愿我死也不准别人得到我,那一刻,我的胸膛已经见血,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钟响这是琉球岛发生紧急情况才有,他脸色大变,便匆匆离去了,从此便再也没有见到他也没有人过问我,中间只有黑米来偷偷看过我一次我便托他把一只金盒给你。”

    无晋低头亲了亲她的红唇,将她更深地搂在自己怀中,在她耳畔低语,“以后有我在,没有任何人会伤害到你。”

    虞海澜轻轻叹了口气,她闭眼躺在无晋怀中,无晋曾经给过她的那种依靠感又回来了,她再也不想离开他。

    “岛发生了什么事?”无晋又问。

    虞海澜点点头,又继续道:“那天晚,确实发生了大事,我只感觉一夜间,岛颇不安宁,后来陈烘告诉我,那天晚,是陈岛主去世了。”

    “陈志锌去世了?”无晋大吃一惊,这么重要的情报,陈安邦居然没有告诉慧能禅师,而且他们就是借口陈岛主腿不好,才要求晋安会在岛举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无晋顿时觉得扑朔迷离。

    虞海澜忽然抱住无晋,紧张地说:“无晋,你千万不要去凤凰会,我拼死赶来就是告诉你,你去凤凰会将有生命危险。”

    无晋已经悟到了什么,难道是陈安邦想趁机将楚州水军一网打尽,才故意让晋安会在琉球岛举行,也顺便将晋安会也一举歼灭,但他转念又一想,陈安邦想毁掉晋安会很容易,只要密报皇帝,那他们所有人都小命难保,陈安邦参与晋安会也已三十年,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绝情之事。

    无晋沉思了半晌,又问:“凤凰会现在谁说了算?”

    虞海澜低低叹息一声,“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本来凤凰会是义父说了算,但三天前,琉球国王忽然册封陈祈为大司马、大将军,我虽然已经恢复自由,却怎么也找不到义父,连二叔也找不到,昨天晚,陈烘帮我弄到一条船,她告诉哦,你们在独山岛,让我来找你,让你千万不要去凤凰会,我担心,义父已经被…被陈祈害了。”

    说到这里,虞海澜掩面哭了起来,无晋已经明白了几分,应该是陈家发生了内讧,就是陈安邦离开凤凰会去唠山的那段时间,陈祈趁机夺了父亲的大权。

    无晋连忙搂住虞海澜肩膀,低声安慰她,“你不要担心,舅父应该没有事,否则陈欺也会离开凤凰会,我估计他只是被夺权,暂时被囚禁,陈祈再丧心病狂,他也不敢做出弑父之事,而且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琉球王挑拨陈家内讧,总之一句话,这件事我不会坐视不管,毕竟陈安邦是我舅父。”

    停一下,无晋又低声问:“陈摸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了吗?”

    虞海澜止住悲伤,轻轻点了点头“…我已经告诉她了。”

    “那她…………是什么发应?”

    “她很平静!她说你已娶妻,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你说你太花心,让我不要那么傻,可是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你,桑则她不会偷船让我来告诉你危险。”

    无晋心中苦笑一声,陈欺说自己太花心了,或许是!自己对女人的占有欲是很强,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他统统想占为已有。

    他擦去虞海澜眼角的泪水,柔声道:“那以后你就在我身边,跟着我,跟我一辈子。”

    虞海澜有些害羞地低下头,目光落在他胸前挂的玉相思豆,原来他一直戴着,虞海澜涌起了难以抑制的感动和爱意,她轻轻抚摸着相思豆,小声道:“我很担心你的妻子不会喜欢一个女海盗,她不会接纳我,实在不行,你就把我养在外面,不管怎么说,我………我愿意做你的女人。”

    无晋脸的苦涩之意更浓了,他索性把虞海澜抱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她会接纳你,她是个很宽和善良的女人,我给她说过你的身世,她也很司情你,而且,她就是不准我在外面养女人。”

    无晋抚摸着她柔软的身体,又想到了那天在密室内和她紧紧贴在一起的刺激,他心中燃起了欲火,手开始在她身抚摸。

    虞海澜像小猫一样依偎在无晋怀中,心中充满了甜蜜和安全,她忽然感觉到了无晋身体的变化,脸蓦地红了起来,女性的矜持使她要离开无晋的身体,但她却被无晋紧紧搂着,她只好抬起头,哀求似的望着他,“无晋,不行,现在是白天,而且我昨晚一夜没睡,我真的很疲惫。,…

    无晋心中的欲火化作了爱恰,他没有说话,而是捋虞海澜扶起,把自己的被褥和棉被铺好,这才将她抱在怀中,虞海澜明白无晋的举动,她心中感动异常,像只顺从的小猫,任他将自巳抱躺在被棒中,无晋将厚厚的棉替给她盖好,又在她红唇亲了一下笑道:“安心睡!这是我的寝舱,没有任何人会进来,晚,我会烧热水,我们一起洗澡,好吗?”

    虞海澜羞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她快乐地叹了口气,慢慢闭深潭般的美眸,“嗯!我睡了,你就在旁边陪我,等我睡着你再走。”

    无晋握住她的手,坐在她身旁,过了片刻,他感觉虞海澜传来轻微的、均匀的呼吸,手很柔软,便知道她已经睡着了,这才放开她的手,将棉被替她封好,又忍不住在她长长的眼睫毛亲了一下,这才离开了自己寝舱,来到隔壁的小会议室。

    作为这次演练的主帅,无晋的座船也是整个船队的旗舰,一层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作战指挥舱以及商议战事的大会议室,而后半部分则是他的私人空间,包括他的寝舱、房又小会议室以及苏菡等妻妾的房间,而两层是亲兵及周信等人舱室,三层则是船士兵和船夫的休息舱,最底下一层是牲畜舱和物资舱。

    无晋命令亲兵去请周信等人,片刻,周信、江淹、张颜年、慧能禅师先后来到了他的小会议室。

    最后一个走进来的是张颜年,张颜年是张崇俊长子,今年只有二十四岁,十四岁便从军,积功提升,现在已经出任都尉将军,统帅西凉军最强悍的五千铁甲骑军,他少年老成,平时沉默寡言,但极富谋略,是晋安会第三代中最佼攸者,他长得颇似其父,虎目宽脸,已经出现络腮胡的迹象。

    他虽然话不多,却是无晋最忠心的支持者,在他身后,周延保也走了进来,他父亲周信刚刚和他谈过话,把晋安会的秘密正式告诉了他,他显得有些紧张,还没有完全适应无晋的秘密身份。

    这也是无晋要求周信告诉他,他需要周延保能成为他在水军中的左膀右臂。

    无晋对他笑了笑,示意他坐下来,众人纷纷坐下,无晋便开门见山道:“刚刚得到琉球岛的秘密情报,来请大家商议一下。

    他沉默一下,又道:“陈家发生了内讧,陈志绎可能已经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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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凤凰会(四)

    陈志铎去世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江淹问道:“少主,这个消息可靠吗?”

    “是我师姐刚刚告诉我。”

    无晋知道众人早晚会知道虞海澜的存在,他也不隐瞒,“我师姐是陈安邦的义女,她昨晚从琉球岛逃出来,告诉我,琉球岛发生了变故,现在是陈祈掌握了凤凰会。”

    “那陈安邦的情况呢?”周信担忧地问。

    “这个暂时不知,我推断是被软禁了,陈定国应该也一样,这件事应该和陈祈娶琉球国的公主有关,琉球王利用陈家矛盾,挑拨陈家发生了内讧。”

    “少主,事情比你想的可能还要复杂。”

    一直沉默的慧能禅师开口了,他一直在沉思此事,他缓缓道:“我觉得这件事可能和你有关。”

    “大师是说,让我为琉球之主的事情吗?”

    “正是!”

    慧能禅师低声叹了口气,“天凤去世后,陈志铎异常自责,他给我写过信,他一定要让你成为琉球之主,但我知道陈家内部一直在为这件事闹矛盾,长子陈安邦态度不定,但次子陈定国却坚决不同意,后来你离开崂山去了凤凰会,那是陈志铎的意思,但后来把你送走却是陈家集体的决定,包括第三代,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他们坚决反对让你为琉球国王,这个时候陈安邦说你担不起琉球国主,也开始偏向把你送走,陈志铎独木难支,最后只得屈服于家族的压力,这都是陈安邦在崂山告诉我,他又说因为你在维扬县和押银路上的表现,陈志铎又想让你担任琉球国主,我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志铎被陈氏子弟禁锢了,但我怀疑他并没有死,只是被他儿孙们禁闭,陈志铎被夺权,凤凰会自然要重新分权,陈祈便在这个时候发动了夺权政变,夺取了他父亲和叔父的大权,掌控了凤凰会,大家认为我的分析如何?”

    无晋点点头道:“大师说得很有道理,就算陈祈想杀陈志铎,但陈家其他人未必同意,所以把他架空禁闭的可能性最大,对外则宣称陈志铎病逝,关键是现在,晋安会有没有再开的必要?”

    无晋看了一眼众人,他见张颜年沉思不语,便问他,“颜年有什么话要说?”

    张颜年一般是三思而后言,他心中也反复权衡了此事,便徐徐道:“我认为既然陈家已经离心,晋安会有没有他们已经不重要了,最早是因为我们希望在东南方向有一支力量,和西凉军东西呼应,所以我们一直很重视凤凰会,可现在,少主已经在楚州崛起,我们现在在楚州拥有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凤凰会,凤凰会已经不重要,我们不能因为凤凰会而搅乱我们现有的团结,但陈志铎毕竟是晋安六勇士之一,我们又不能置之不理,我建议索性就利用这次围剿凤凰的机会,铲除陈祈的势力,恢复陈志铎的自由,少主认为呢?”

    无晋想了想便道:“可惜这次我准备不足,否则,这一次我们索性就和凤凰会一战,铲除陈祈。”

    “不可!”

    周信急忙道:“少主可千万不可小看凤凰会的实力,他们虽然军队不多,但非常擅长海战,三十年前,皇甫志率十万水军和五千艘战船进攻凤凰会,那时,凤凰会只有三百艘战船,两千余人,结果凤凰会利用地形困住朝廷水师,又用火攻,将朝廷水师的五千艘大船烧光,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年,据我所知,凤凰会的战船已经突破三艘,水师一万两千人,还有两万精通水性的水手,我们没有经验,对这一带的海域也不熟,一但冒冒失失过去,被凤凰会伏击,后果很严重。”

    江淹也道:“我赞成周长史的意见,我相信陈志铎和安邦定国兄弟都绝不会对付我们,而陈祈心狠手辣,他会对我们下手,一方面他不知道晋安会的事情,另外一方面,若能彻底击溃楚州水军,他们便可以抢占南方的大琉球岛,这也是皇甫玄德一直担心的事情,因为三十年前,凤凰会和朝廷达成过秘密协议,朝廷不再动兵剿灭凤凰会,而凤凰会也保证不占据南方的大琉球岛,现在朝廷已决定攻打凤凰会,而陈家肯定也想占据大琉球岛,而只有彻底击败楚州水师,他们才有机会,所有我敢断言,凤凰会已经准备就绪,等我们南下入网,这也是虞姑娘冒死来通告少主的意思。”

    慧能禅师也缓缓道:“陈家三代人,陈志铎虽有点小私心,但他是忠心于晋安帝,他是真心诚意想扶持无晋为琉球国王,而第二代,安邦和定国兄弟,虽然也是支持无晋,但他们心态已变,他们只愿意借兵给无晋,而不愿意无晋吞并凤凰会,这次要我们去琉球岛开会,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和我们达成最后的借兵协议,而不是效忠协议,但第三代陈祈就完全不同,他不但不想借兵给我们,反而想趁机击溃楚州水军,谋取大琉球岛,陈家三代人,少主想怎么取舍?”

    无晋沉思片刻道:“我估计除了陈岛主一人外,其他陈家子弟都不会答应把凤凰会给我,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但我也不能容忍陈祈的叛主背恩之恶,一旦他知道晋安会的秘密,他肯定会密告皇甫玄德,借皇甫玄德之手把我们所有人除掉,所以我的态度是取第二代和第一代之间,我们希望陈家依然像第一代一样效忠于我,但我也不会夺陈家的基业,这就是我最大的妥协,这一次,我决定暂时放弃和凤凰会的接触,明天我们直接北上,去剿灭白沙会,等开春后,我再来和凤凰会好好谈一谈!”

    …….

    凤凰会所在琉球岛就是琉球国所在的三山岛,琉球国自古就是大宁王朝的附庸之国,在倭寇开始强盛时,琉球国被迫向倭寇臣服,使琉球国变成了倭寇的大本营,倭寇的凶残使琉球国在表面臣服的同时,也在暗中寻找机会,而凤凰会的出现和崛起,使琉球国看到了希望,琉球国联合凤凰会,最终剿灭了盘踞在琉球国的近万倭寇。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家第二代开始了取代琉球国的野心,而此时琉球国的内政、外交和军队已经完全被凤凰会控制,陈安邦成为了琉球国的宰相,大权独揽,成为事实上琉球国之主。

    此时的陈安邦和陈定国兄弟已经不可能像他们父亲陈志铎那样,念念不忘旧主,把自己辛辛苦苦创立的基业拱手让给无晋,但陈志铎却因愧于天凤,而坚持立无晋为琉球国之主,他的坚持最终引发陈家的内讧,一连串的内讧,陈安邦和陈定国兄弟将父亲禁闭在深宅大院里,对外宣称父亲病逝。

    而就在陈安邦去崂山和慧能禅师谈判之时,一直被架空的琉球国王阿巴那抓住机会,表示愿意将国王之位让给陈祈,陈祈趁机宣传父亲是去楚州谈凤凰会投降朝廷之事,引发了一些主要将领的不满。

    陈祈便联合几名渴望和楚州水师一战的大军将发动了政变,监禁陈定国,夺取了凤凰会的大权,而刚刚返回凤凰会的陈安邦也一样被儿子监禁。

    此时的陈祈决定将计就计,等楚州水军来琉球岛谈判时,一举将其歼灭,他布下了天罗地网,严禁船只出海,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陈瑛偷了一条小船给虞海澜,使虞海澜趁夜逃出了琉球岛。

    陈祈愤恨异常,他手握一条小铜鱼冲进了监禁父亲的青龙堂,这只小铜鱼是他父亲的军令,虞海澜正是凭这只小铜鱼骗过了哨船的盘查。

    青龙堂原是凤凰会的议事大堂,是凤凰会曾经的权力中枢所在,但现在已经成了陈安邦的监狱。

    内院的一间屋子已经装上了手臂般粗细的木栅栏,曾经权倾一时的凤凰会大当家陈安邦便被囚禁在这里,他的手和脚都带着铁镣,目光阴沉地坐在墙角,他已经过了愤怒期,怒吼、叫骂都没有一丝作用,守卫他的八名侍卫根本就充耳不闻。

    事情就是这么滑稽,他们两兄弟刚刚把父亲囚禁在内院不到两个月,同样的命运又降临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也被儿子囚禁了,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只见陈祈怒气冲冲闯了进来。

    和兄弟陈祝长得完全不同,陈祈外表长得很文弱,尽管他也曾随酒道士练过武,但先天的力量不足使他始终无成为一名武艺高强之人,但他的心计却是陈家子弟中最深。

    他将小铜鱼在手掌中一亮,厉声道:“父亲,你为什么要让虞海澜逃走,坏我的大计!”

    铜鱼是陈安邦在被关押前偷偷交给女儿陈瑛,为了让她逃出琉球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义女虞海澜手上,他也不回答,只冷冷哼了一声。

    “孽障!你还有脸来见我吗?”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凤凰会(五)

    陈祈早已被父亲骂得狗血喷头,他并不着恼,摆摆手。让守卫退下,他注视着父亲淡淡道:“我还要告诉父亲一件事,我已经拿到了琉球国王的让位诏书,拿到了国玺和王冠,父亲和祖父谋了几十年都拿不到的王位,我在短短一个月就完成了,下月初一,我将正式登位为琉球国王。”

    陈安邦见他脸lù得意之sè,不由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谋不到那个王位,天真!”

    “我知道,我心里很清楚,是因为祖父一心想让那个皇甫无晋来做琉球王,父亲只好忍着,等祖父西去后父亲再取王位,我说得没错吧!可惜,父亲没有我的魄力,我不仅要登上琉球国王之位,我还要把楚州水军赶尽杀绝,他们不是来和父亲谈判吗?我太欢迎他们了,我布下天罗地网,就在等着他们呢!”

    “你!”

    陈安邦勃然大怒,镣销链条甩得哗哗直响“你敢动他一根毫毛!”

    “我为什么不敢,那个白痴竟敢抢我的女人,我若不把他千刀万剐,我誓不姓陈!”

    陈祈恨得眼睛都冒火了“父亲,你和祖父都那么护着他,明天晚上,我会把他的人头送给你们,让你们好好心疼他吧!”

    说完,陈祈转身便走,陈安邦急了,他知道自己儿子是说得出,做得出那种人,无晋过来谈判,没有半点防备,肯定会中计,他若死了,自己真要成为大罪人。

    “祈儿,你别胡来!千万别胡来!”

    “父亲,此人我非杀不可,我会去姑姑坟前请罪。”

    “祈儿,不要!”

    陈安邦眼睛都急红了,他大喊:“他是皇孙,是天凤太子陈祈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不可思议注视着父亲“父亲,

    你说什么?姑父是太子?”

    他小时候曾经听过父亲和祖父称姑父天凤,这个奇怪的名字他牢牢记住了,他们远离中原,不知道天凤就是曾经皇太子的名字,这一刻,父亲的突然失口,他才忽然意识到,姑父竟然是太子。

    陈安邦知道自己在情急之下失口了,只要儿子搜查他房间,就会找到他和天凤的旧信,已经隐瞒不住了,他索性心一横道:“皇甫无晋的身份非同一般,你不要胡来,不要为陈家惹下滔天大祸,不要让你祖父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你听见了吗?千万不要胡来,你让楚州水军离去,皇甫无晋绝不会攻打琉球岛。”

    陈祈紧紧盯着父亲,心中却狐疑不定,他向后退了几步,猛地转身走了,只见他父亲在身后大喊:“祈儿,千万不要胡来!”

    陈祈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天凤到底是什么太子?他快步走进青龙堂内院,来到父亲的书房门前,大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他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去,现在他要进去了。

    他拔出匕首,撬开了后窗,轻轻跳进去,书房内光线昏黑,陈祈却轻车熟路mō到一支蜡烛,他从小就经常被父亲带到书房来,对书房的每一个地方都了如指掌。

    “咔!咔”响了两声,火折子燃起,点燃了蜡烛,柔和的光线立刻充满了房间。

    望着这间再熟悉不过的房间,陈祈心中涌起一丝对父亲的歉疚之情,但这丝歉疚只在他心中存在了一瞬间,便消失了。

    他当然不会长久监禁父亲,只要他坐稳了琉球国王,牢牢掌握住凤舞会,他就放了父亲,也放了二叔和所有的兄弟,这是他和几名大军将谈好的条件。

    陈祈再没有多想,他很快便找到书橱内的暗格,尽管上面有小

    锁,但那对他没有意义“咔嚓”他用匕首直接撬开了暗格,他小时候经常见父亲从这里面拿出一些信件之类的东西,还笑着要他保守秘密。

    他很清晰地记得,十年前姑父去世时,父亲烧了很多信,其中就包括姑父的信件,他在旁边帮忙,当他要所有信件都扔进火中时,父亲却拦住了他,抽出三封信,说是留一个纪念。

    他现在要找的,就是那三封信,他知道,他想知道的〖答〗案,就一定在那三封信件中。

    他将蜡烛固定在桌上,从暗格内取出一叠信件,居然还有一份诏书,陈祈嘴角lù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谁能想到,凤凰会里居然有皇帝的诏书,看来这里面确实藏着父亲最隐秘的东西,他翻了翻信件,从里面找出了三封已经发黄的信,就是姑父写给父亲的信,信角上写着天凤。

    陈祈今年二十五岁,他不止一次见过姑父,他印象很深刻那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很少说话,对他微是冷冷淡淡,他一直就觉得姑父很神秘,没想到姑父真有神秘的身世。

    陈祈拆开信,一封封地读了起来,信中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在询问,什么时候让他为琉球国之主,里面有大量的复国、复位的字句,陈祈信中越来越惊疑,当他读到第三封信的最后时,陈祈终于找到了〖答〗案。

    他读到了一段悲愤的文字:晋安宫乱,楚王窃据国鼎,是岳父等六勇士将孤救出雍京,流落东海,孤一日不在想着光复皇位,诛绝逆贼,重建正统,但孤奔bō三十年,最终饮恨于东海,眼看孤大限将至,心中不胜悲戚,望君忠于先父之誓,扶我儿无晋为琉球国君,以琉球为基业,西取楚州,和西凉军共取雍京,重建晋安之帝,孤在九泉之下,也将感君之恩,天凤泣血叩首。

    陈祈的心凉到了冰点,一切他都明白,为什么从小惟明可能得到最好的东西,而他得不到,为什么祖父一定要把琉球国君之位给无晋,原来他们陈家只是仆人,只是卑微的下人,他们就像奴隶,把几代人辛苦种出的粮食奉献给主人,他们只能主人旁边咽着口水。

    还有他最心爱的女人,祖父和父亲毫不管他的感受,要把她送给惟明,惟明不要,又把她送给无晋,就因为他是奴隶,他不配得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你不准碰我,我身子已属于别人!”他脑海里出现那天晚上虞海澜手握匕首,指着自己xiōng膛,她那冰冷的眼神几乎将他心都割碎了。

    在她逃走后,他在她的房间内找到一只本子,上面写满了“皇甫无晋,的名字。

    陈祈捏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已经三代人四十年了,难道他陈祈,还有他的儿子、孙子,都要一代一代永远成为皇甫家的奴隶吗?永无翻身之日吗?

    不!绝不!他陈祈绝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他一定要将皇甫无晋赶尽杀绝,一定要夺回自己的女人。

    从琉球岛到白沙岛相距遥远,如果是夏天,需要十天的海程,但冬天则需要半个月,一般冬天是大船归港,休养生息的日子,商船不再出海,储存物资,等待来年开春,但也正是在冬天出击,才能聚敌而歼。

    清晨,无晋走出船舱,慢慢走到船头,他凝视一轮朝阳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翻腾着紫红的朝霞,向苏醒的大海投向千紫万红的光芒。

    这时,他感到一人从后面抱住了自己。

    “你不再睡一会儿吗?”无晋牵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虞海澜的脸被朝阳照得红红的,映照着交nèn而夺目的光泽,短短十几天,她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悲戚、不再憔悴,苍白的脸上开始出现青春的光泽,她才二十岁,她本该就是青春活泼,只是她心中装了太多的仇恨和伤感,现在无晋找到治疗她内心创伤的良药,那就是爱,无论是白天的浓情mì意,还是夜晚的恩爱交缠,都让她渐渐摆脱了内心的枷锁,他绝不会再让师姐重回凤凰会。

    “这么美好的清晨,我怎么集睡得着?”虞海澜的话语很轻柔,她面对朝霞慵懒地伸展着交躯,她雪白的长裙和乌黑飘逸的长发仿佛被朝霞点燃了。

    她身上有一种成熟的美,一种海洋女儿独有的〖自〗由坦dàng之美,她根本不在乎无晋是否给她什么名份,只要无晋爱她,她就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无晋,还记得我们和白沙会之战马?”虞海澜回头微微笑道。

    “怎么会不记得。”

    无晋牵住她的手,面对朝阳笑道:“师姐神勇无敌,以一敌九,无晋自愧不如。

    “你少贫嘴!”

    虞海澜心情愉快,虽然无晋贫嘴她也不在意,她嫣然一笑“其实我并不善于临战搏击,我还是善于医术,这次剿灭白沙会,我还是做你的军医吧!”无晋傲然一笑“那是当然,当初我们只有几十人,可现在我有数万官兵,战船千艘,以石击卵,连我也不需出战,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

    “无晋,你可不能大意,白沙会实力并不弱,凤凰会和它几次交锋,都没有能剿灭它,他纠艮狡猾,从不会和你正面作战。”

    无晋微微一笑道:“我自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剿灭白沙会

    白沙岛原名百济岛,是百济国海外的一座大岛,百济国灭亡后,新罗国便放弃这座岛屿,岁月日久,这座方圆百里的大岛也渐渐荒废,只住一些渔民。

    二十年前,新罗贵族李潮汐因谋反而全家被诛,只有他的次子李白沙逃出京城,来到白沙岛上,他得到新罗宿敌高丽人的支持,大肆招募海盗游勇和被凤凰会击溃的偻寇,渐渐形成了一支数千人的武装。

    但李白沙也知道,凭他现在的实力,远远不足以和新罗国抗衡,为了收敛钱财,他也走上了海盗之路,打劫商船,攻掠大宁和新罗的沿海郡县,不过他们从不进东海,那里是凤凰会的势力范围。

    十五年前,白沙会曾和凤凰会打过一仗,遭到惨败,被迫向凤凰会投降,同时保证不再侵犯大宁朝沿海,考虑到白沙会也能阻拦偻寇向北侵袭齐洲和幽州,凤凰会便不再剩灭白沙会,十几年来,和白沙会相安无事。

    李白沙今年已四十五岁,身材不高,但长得极为壮实,他在白沙岛上经营二十年,使岛上人口已渐渐增加到上干户,万余人口,他的军队也达到五千人,三百多艘战船。

    随着白沙会的渐渐强大,新罗国开始对它警愠起来,李白沙得到消息,极可能明年开春后,新罗国将出兵剁灭白沙会。

    李白沙心忧之极,他为此亲赴楚州,一方面是购买精铁,准备打造兵器,另一方面是想向申国舅求援,请求申国舅派白衣私军上白沙岛助他御故。

    李白沙是八年前通过高丽国认识申国舅,并心甘情愿投靠他,成为他在海外的一支力量,八年来,他们关系一直很好,但年初拦截东宫税银失败,让申国舅对他意见极大,从而影响到了他这次求援,他本想求三千人上岛助战,但申国舅最后只答应给他八百人。

    最要命是他在楚州买的精铁被楚州水军俘获,全军覆没,不仅使他遭受人船的损失,而且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备战计划他的军队装备较差,缺乏铠甲,长兵器也严重不足,主要以刀为主。

    大宁朝的援助不利,使这些天李白沙的心情着实不好,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高丽国身上,高丽国虽然拒绝派兵援助他,但同意给他物资援助,包括粮食军械之物。

    夜晚,浓云低垂,黑暗遮蔽了天地,海面上风平浪静,这是休养生息的冬天,三百余艘战船都停泊在港口内,偶然会有一小队士兵出现在附近巡逻。

    在海岛的西面则是一片荒凉的海滩,这一带住着几百户渔民,滩涂上停满了小渣船,在另一边滩涂的木架上挂满了渔网,此时已到亥时,汪民们都早早安歇,万篇俱寂,这一带不是军事区,也不能停靠千石以上大船,没有军队驻守,但这里距离港口只有数百步,被一座低缓的小山丘相隔,山丘上树林茂密。

    就在昏暗的夜幕中,数百艘小船满载着黑压压的人群情悄向滩涂驶来,小船触底停下,船上的黑影跳下小船便向滩涂上奔去,他们拿着弓弩长枪,身上的铠甲闪烁着黑暗的光泽,每个人的动作都异常敏捷,迅速向小山丘奔去,片刻,二百余人便拦截住了从军港过来的道路。

    涌向海滩的小船越来越密集,近两百艘小船将整个滩涂占领,海滩上出现的军队也从数百人渐渐增加到了三千人,他们全副武装,行动迅速,雷厉风行,在进行最简单的整队后,三千军队分为三支队伍,越过密林,直插港口的三个方向”……

    港口内依然是一片寂静,三百艘战船在狭窄的天然港口内密密麻麻的拥挤着,港口内没有结冰,海水轻轻拍打着船体,船只上下起伏,岸边没有军队守卫,只有不远处的一排营房内,偶然有起夜的白沙会军士进出。

    这时,一名起夜白沙会军士忽然发现数十步外出现了大群军队,他一愣,刚要大喊,一支箭射穿了他的咽喉,闷哼一声,他重重地摔侧在地上,大群楚州水军士兵冲进了营房,只见一片惊呼声、惨叫声响起,很快便平静下来……

    水军士兵们兵分三路,两支各千人的军队拦截住两条通向海港的必经之路,另外一千人开始迅速登船,他们威逼住在船上的船夫们解开揽绳,拉起铁锚,张开船帆,一艘艘大船开始陆续驶出海港,一堆冲天的火焰开始在海港码头上燃烧,十里外的近千艘战船呈一个巨大的扇形,开始向白沙岛包围而来,岛上的驻兵发现了异常,开始惊慌起来。

    在距海港约五里外的一片湖边,有一座白色的宫殿式建筑,叫做青元宫,是白沙会头子李白沙为自己修建的宫殿。

    青元宫内乐声阵阵,李白沙半躺在黄金白玉床上…眯眼看一队赤身舞姬的歌舞表演。八名年轻美貌的侍女,娇躯仅披一层轻纱,拥在他身旁给他捶打肩背。

    李白沙极为好色,他拥有妻妾一百余人,每天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不过这几天他心情不好,总是用侍女来发泄怒火,已经先后杀了五人,使其他侍女都战战兢兢。

    虽然眼前舞姿优美动人、佳人娇躯如玉,但他却有点心不在焉,心里在想着从楚州来的八百名白衣军,这八百白衣军战斗力不算弱,只是他们并不服从自己的指挥,这是令他头疼之事,他在考虑着从这八百人中抽一些人去齐州招兵,只要他肯出银子!招募三五千兵力不成问题,再让这些白衣兵玉练他们几个月,这样他就有上万军队了,可以与新罗军队一战,关键是高丽的军械物资要及时送来,他准备明天再派人去催促。

    “会主!”

    一名手下惊慌失措地冲了青元宫,让舞姬们一片惊呼,停住舞步,纷纷找衣服遮住身子,李白沙的青尧宫从来不准男人进来,这让他一阵恼怒,“有什么事?,…他怒吼道。

    手下带着哭腔大喊:“会主!海面上出现了大量的战船,还有,码头已被占领,我们战船都没有了!”

    “什么!”李白沙勃然大怒,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新罗军队在偷袭他们,他挥臂大喊:“召集军队,给我夺回码头!”

    他也顾不得下令,一脚将手下踢翻,拔刀冲了出去,怒火在他心头燃烧,卑鄙无耻的李景元军队,竟然用偷袭的方式,他骑马飞奔至军营,此时他的六干军队已经扑上去了,每个人都意识到,如果被新罗军队占领海岛,他们一个都活不成。

    但他们在冲向港口的路上遭到了伏击,箭如密雨,乱箭齐发,白沙会海盗没有防备,一时间死伤惨重。

    “杀上去,给我夺回港口!”

    李白沙嘶声大喊:“新罗军队一战便溃,大家不要害怕。”

    这时,奉命来支援白沙会的楚州白衣军首领匆匆跑来,他叫吴军,是一名都尉将军,他多少有点见识。

    “会主!”

    吴军不安地对他道:“这好像不是新罗军队,好像是楚州水军。”

    “什么!“李白沙向后退了两步,惊得目瞪口呆。

    吴军心急如焚,如果他们被楚州水军抓住,后果不堪设想,他也顾不上再和李白沙说什么,调头便向自己军队,他要让军队立刻换装,混入白沙岛的民众中去。

    李白沙却慢慢后退,眼中露出惧意,是楚州水军,他知道大势已去,无论军队人数和装备都远逊于对方,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码头已经占领,眼看满载士兵的船只进入海港,越来越多的士兵上岸了。

    李白沙向百余名心腹手一招,调头便向南面跑去,他还一艘战船停在一处秘密的小港湾内。

    在一处小小的峡湾内,停泊着一艘三干石的大船,船隐藏得很隐秘,从海面上很难看出来,这是李白沙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船上满载着清水和粮食,可以让一百人在海上漂泊三个月。

    他已经想到了,假如新罗军队将他的码头占领,他该从何处逃生?

    李白沙带领一百多亲卫从山崖上跑下来,纷纷上了船,几十人用竹篙撑着岩壁,让大船缓缓驶出峡湾,进入大海之中。

    船帆拉起,李白沙下令,向北方的高丽出发,当年他只带了几名家仆逃到百济岛,现在却有一百多人,而且他在东莱钱庄还存有百万银子,只要高丽支持他,他完全可以东山再起。

    可他的战船刚驶出不到三里,便有手下惊呼起来,“快看那艘大船,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只见他们前方横着一艘巨大无比的大船,简直是他们战船的十倍,他们周围,有三艘船呈品字型将他们包围,李白沙腿一软,瘫倒在甲板上。

    母船上之上,皇甫无晋凝视着从岛上逃出的船只,冷静地下达了命令“…用新炮击沉它!,…

    信号发出,一艘三千石的战船开始靠近敌船,五百步外,只听轰隆的炮击声传来,战船冒起一股股的白烟,这便是无晋的火炮试验船,十门大炮轮番轰击,只见李白沙的座船附近,一股股水浪冲天而起,十枚炮弹中,还有是三枚击中了目标,大船被炸碎,桅杆断裂,轰然倒下,一枚炮弹击穿了船壁,在大船内爆炸,将海船炸开一个大洞,船身几乎断裂,海水汹涌灌入,海船开始迅速沉没,海面上到处是哀嚎求救的白沙会海盗。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晋安新县

    周信和江淹等人站在船舷边,目瞪口呆地望着战船火炮发射,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五百步外发射出爆炸之物,这是什么样的武器,他们都闻所未闻。

    两人面面相觑,眼中都露出万分惊喜之色,如果这种武器能够在凉王系的军队中大规模部署,何愁天下不得?

    “这是火炮!非常犀利的武器。”

    无晋走乒前微微笑道:“这是第一次用在战场上,这个冬天我将大规模制造,只有它的存在,我敢保证北方的军队无渡江。”

    “火炮!”

    周信喃喃自语,他忽然兴奋地对无晋道:“如果需要场地,我可以提供一个秘密的军营,所需银两、材料和工匠,我都可以楚州大都督府的名义向朝廷申请,无论如何,我希望能有几千门这样火炮出现在我们的军队中。”

    无晋大喜,连忙道谢,他一直在寻找场地,银两和材料他不缺,他缺的是优良的铁匠,如果以楚州大都督府的名义,便可以直接向楚州军器署借调最优秀的铸造工匠,楚州军器署直属于军器监,有两千余名最优秀的铸造工匠,但军器监被申国舅控制,他们这次不肯协助自己备战,但可以楚州大都督府的名义。

    这时,海中有人大喊,“抓住了!”

    几人同时向海面上望去,只见一条船似乎找到了一人,片刻,十几名士兵将五花大绑的李白沙推了上来,将他摁跪在甲板上,“都督,此人就是李白沙!”

    李白沙被海水浸泡,冷得浑身发抖,“饶……我一命!”

    皇甫无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吩咐左右:“把拉下去讯问,若老实交代一切,可以饶他一命,如有半点虚言,立刻斩他人头!”

    左右士兵答应一声,立刻将李白沙拎了下去,无晋慢慢走到船头,凝视着火光熊熊的白沙岛,喊杀声已经渐渐稀疏,战斗将要结束了。

    “少主,你攻打白沙会是为了练兵吗?”江淹走到他身边沉声问。

    无晋摇摇头,“有一点这个原因,但也不完全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江淹,指着这座白沙岛笑道:“江叔不觉得这座白沙岛非常不错么?”

    “这座岛是很大,方圆百里,比琉球岛还大,可是如果你想要岛,南面还有一座大琉球岛,比几个江宁府都大,岂不是更好?”

    “我不是想要岛,我是看中这座岛距离齐州不到二百里,如果顺风,一天一夜便可抵达齐州,这里不就是进攻齐州最好的跳板吗?”

    江淹恍然大悟,原来元晋夺取白沙岛竟是为了将来进攻齐州,真的深谋远虑啊!自已竟然没有想到。

    “那你考虑过新罗国吗?这里是新罗国的地盘,你占据这里,新罗国会答应吗?”

    “新罗国根本不在意这座岛,荒芜多少年他们也不管,最后被李白沙占据,新罗国的水军不行,我替他们铲除李白沙,他们应该感激我才对,当然,我会谨慎一点,我在一个多月前便已经请齐家出面买下这座岛。”

    江淹暗暗点头,看来他们所有人都小瞧了少主,他早就开始布局了,他们竟然一元所知,江淹轻捋白须,眼中的惊喜难以掩饰,天凤有后,复位有望了。

    白沙岛上的战役终于结束,一批批受伤的士兵送回后勤医疗船,一百多名军医开始忙碌起来,连虞海澜也去了医疗船,参与救治伤病……

    天亮了,主冲皇甫无晋踏上了这片土地,指挥这场战斗的主将周延保向无晋汇报战斗情况。

    “白沙会海盗共计五千人,被弟兄们杀死杀伤二千三百余人,其余全部投降,我军伤亡三百余人,其中阵亡一百一十五人,其余受伤弟兄皆送上船去救治了。”

    无晋点点头,“阵亡弟兄就地烧化,骨殖送还他们家人,除了朝廷抚恤的五十两银子外,再以我的名义追加抚恤五十两银子。”

    “卑职明白了,立刻吩咐人去做,另外,阵亡的海盗是不是就地掩埋?”

    “不!阵亡的海盗将他们人头割下,派人送进京报,就说是和凤凰会初次交锋,我军大获全胜,再争取一点时间。”

    “都督放心,这件事我会安排好!”

    周延保想起一事,又连忙道:“都督,我们还俘获了八百余名楚州白衣军,他们是申国舅的私兵,来协助李白沙对付新罗人。”

    “居然有白衣军?”

    无晋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明白了,一定就是上次李白沙去楚州将他们请来,“可有为首的将领?”

    “有!抓到一个叫吴军的都尉将。

    “吴军?”

    旁边周信有些惊讶道:“不会是舒城军府的吴军吧!”

    “把他带上来就知道了。”

    无晋下令,“把这个吴军带上来……”

    片刻,几名士兵将白衣军首领吴军带了上来,周信老远便认出了他,对无晋笑道:“果然是他,舒城军府的果毅都尉吴军,此人是宁国县人,去年秋天他父亲和当地豪族争地,被豪族家丁打死,他便带了两百手下私自出营,把豪族全家杀死,他率领乎下也不知所踪,此事触怒了兵部,不仅把舒城军府都尉革职问罪,还到处发榜抓捕此人,他的姐姐一家和叔父一家现在还关在江宁府大狱。”

    吴军得知攻打海岛是楚州水军时,便率八百白衣军投降了,他很清楚楚州的局势,投到凉王系帐下或许还有一条出路。

    吴军一眼看见了周信,他心中一凉,周信是知道他的老底,也认识他,恐怕要坏事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单膝跪下行礼,“败军之将愿为嗣凉王效忠!”

    无晋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为何要投降我?”

    “卑职和八百手下不想和楚州水军对抗,想活命!”

    无晋冷笑一声道:“你们都是楚王私军,我若把你们带回大陆,你们又会各自逃走,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们?”

    “回禀嗣凉王殿下,我们只是为混军饷和粮食,我们也没有家眷在楚王乎中质押,如果殿下饶我们一命,我们愿为殿下出力。”

    无晋想了想便道:“好吧!我先信你们一次,你先下去。”

    “多谢殿下!”

    吴军见嗣凉王丝毫不提他过去之事,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他行一礼,便跟随着士兵下去了,周信望着他走远,不由眉头一皱道:“少主,真的带他们回去?”

    无晋意味深长地笑了,“他们都是白衣军,我一直发愁找不到白衣军,想不到在这里遇上了,难得有八百人投降我,我当然要好好地利用他们,我会让他们先效忠于我。”

    无晋走上一座小山岗,眺望海岛全貌,海岛方圆百里,北高南低,四周多滩涂,不利于停船,只有北面的一座天然良港,可停万石大船,海岛上大部分被茂密的树林覆盖,四周是大片草场,很适合养马,还有不少耕地,西面有一座小城,叫潮汐城,这是李白沙用他父亲的名字命名,城内约千余户人口。

    这时几名士兵带着一名官员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上前,元晋揉了揉眼睛,他没看错,穿着大宁王朝七品县令的官服。

    中年男子走上前跪下泣道:“没想到我卢潜云还能再见到故乡的军队,十年了,下官盼了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你是什么人?”

    无晋听此人自称下官,不由眉头一皱,而且他觉得此人的伤心背后似乎还藏着一丝心虚。

    “下官曾是东莱郡文登县县丞,十年前升任高密郡琅琊县县令,下官便携家人乘船去赴任,不料半路被白沙会劫持,掳掠到了白沙岛,李白沙逼我做他的潮汐县县令,我不从,他就用我妻子和儿子威逼,我只好被迫答应,一晃便十年了,下官于海贼,自知有罪于朝廷,只求让我回故乡给老母扫墓,让我死后能葬在母亲坟旁,我愿受朝廷一切责罚。”

    “你知道我是谁吗?”无晋问他道。

    “我知道将军是楚州水军都督。

    “不仅是这样,我是嗣凉王,皇族嫡系。”

    “原来是嗣凉王殿下,下官失敬。”

    卢潜云心中忐忑,他不知这个年轻的王爷告诉他这个做什么,无晋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向皇上讲述你的不幸,表彰你替我们暗中效力,让皇上数你之罪,重新给你一个前途,如何?”

    卢潜云心中又是狂喜又是感动,他呜咽着哭出声来,“殿下大恩!下官铭记于心。”

    “好了,你不用哭了,我还要你替我做一些事。”

    卢潜云连忙抹去眼泪,“请殿下吩咐,下官一定尽心效力。”

    “我先问你,这岛上有多少民众,其中又有多少汉民?”

    “回禀殿下,岛上有户籍一千八百户,人口一万一千人,其中七成是汊民,大多是李白沙从大宁朝沿海掳掠而来,在岛上给他们种军粮和打造器物,还有一部分新罗渔民,就是本地土人,还有一成是日本国人,也是被李白沙掳掠而来,给他种军粮,下官是县令,还有县丞、县尉、主簿及二十名衙役,和内地官衙完全一样,李白沙因为需要军粮,所以军纪还好,只是民众都很贫苦,每年收获粮食大半被拿走,只留下一点糊。之米,名义上是县民,实际就是他的奴隶。”

    无晋想了想便笑道:“是这样,这座岛我要用来驻军,我也需要普通民众替军队做事,你们就先安心在这里住上一两年,你们种的粮食我不要一颗米,李百沙仓库里的粮食我也全部还给你们,而且也不会让你们白白为军队做事,和楚州驻军一样,民众帮助军队修建军营和仓库等等,帮助军队养马,或者是坊布做衣服,这些我们都会付给报酬,价格也和楚州一样,甚至还更高一点,让家家户户都能多少攒一点银子,以后我们会用船送你们回家乡,怎么样?”

    “没有问题,只要能回故乡,只要能让大家吃饱穿暖,还有钱赚,大家一定会乐意为自己的军队效劳。”

    无晋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座岛从现在开始隶属于楚州东海郡,就叫做……”

    无晋想了一想,笑道:“就叫做晋安县,意思是我皇甫无晋安定下来的新县,你就是我任命的晋安县县令,好好替我做事,三年后我升你为东海郡长史。”

    卢潜云激动万分,再次跪下磕头,“下官一定会把事情做好,不会让殿下失望!”

    这时,远处奔来一名士兵禀报,“禀报都督,新罗国的使臣再了。”

    无晋一怔,怎么来得这么快,应该是巧合,不过来得正好。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李白沙的藏宝洞

    一艘商船缓缓靠上码头,无晋见商船船帆上印着鲤鱼的标识,不由笑起来,那是齐瑞福的标志。

    从船上下来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他身后跟着一名三十余岁新罗官员,无晋认出了那名年轻人,连忙迎了上去,此人不是外人,正是齐凤舞的大哥齐云焕,也就是无晋的大舅子。

    无晋没想到齐家居然派他去新罗国谈判购买这座岛的事宜,不过齐云焕和妹妹齐凤舞一样,也是少年老成,今年虽然虽然二十三岁,但他从十四岁开始便担任店铺管事,十八岁成为京城除钱庄外的所有商铺大管事,已能独挡一面,他是齐家嫡长孙,将来也是继承齐家产业之人。

    这次去新罗买岛,除了他以外,还有一名和新罗打了三十年交道的韩管事来协助他。

    齐云焕老远便看见了无晋,笑着向他挥手,“无晋!”

    无晋是他妹夫,他可以用一种亲昵的口wěn称呼无晋,无晋笑着迎了上来,“我没想到会派你去新罗,更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两人互相拍了拍肩膀,齐云焕很喜欢这个妹夫,不是因为他有权势,因为他有眼光,有头脑,能做大事,他在京城多年,各种各种皇族见得很多,他一直很反感这些整天只知寻欢作乐的皇族子弟,对无晋却例外。

    “我来这里是新罗官员带我来看看这座岛屿,却没想到正好遇见你们攻打百济岛,真是太巧了。”

    “和他们谈得怎么样?”

    无晋低声道:“这座岛他们卖吗?”

    “没有问题,契约已经签了,只花了二十万两银子。”

    齐云焕向后看了一眼新罗官员,又低声笑道:“他们好像根本不在意这座岛,我开出的价格让他们很惊喜。”

    应该是不在意,如果在意的话,他们就不会任由白沙会在上面盘踞二十年,无晋心中有数,他便笑着问齐云焕,“这位官员是谁,给我介绍一下。”

    齐云焕连忙将官员拉过来,给无晋介绍道:“这位是新罗国户部shì郎,叫李景卿,也皇室贵族。”

    无晋拱拱手笑道:“原来是李shì郎,久仰了!”

    新罗的贵族基本上都能说汉语,他拱手还礼,又问齐云焕,“这位将军是”

    “这位就是嗣凉王,楚州水军都督,皇甫殿下。”

    “原来你就是皇甫无晋!”

    李景卿一阵惊讶,新罗一直很关注大宁王朝的局势,皇甫无晋的名字也传到新罗,他见皇甫无晋率领上千艘战船云集百济岛,他心中暗暗吃惊,会不会是来攻打新罗?

    “不知皇甫殿下为何来这里?”

    无晋早有对词,他微微笑道:“白沙会多年来侵犯大宁王朝沿海,jiānyín烧杀,掳掠人口,罪大恶极,我是奉我大宁王朝皇帝之命,前来剿灭白沙会,和新罗国无关。”

    李景卿一颗心微微放下,他想起一事,又连忙问:“那李白沙抓住了吗?”

    李白沙是当年谋反贵族李潮汐之子,是漏网之鱼,新罗国早想剿灭他,但新罗国的水军较弱,一直无力上岛剿匪,没想到却被大宁水军给剿灭了,李景卿便立刻关心李白沙的下落。

    “李白沙在我手中,我准备将他带回大宁朝受审,怎么,新罗国对他也有兴趣?”

    李景卿连忙深深行一礼,“恳求殿下将此人交给我们,此人是叛逆之后,是新罗国的心腹之患,殿下务必把他交给我们,拜托了。”

    无晋看了一看齐云焕,对他点了点头,意思是让他来决定,只要有利于拿到这座岛。

    齐云焕会意,连忙向无晋深施一礼,“殿下,这座岛新罗已经卖给了齐瑞福,能不能请殿下给我一个面子,把李白沙给我,让我来处置。”

    无晋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齐瑞福对楚州水军支援颇多,我就把李白沙交给你,就由你处置。”

    他又对李景卿道:“李大人,我已经把李白沙给齐公子了,你可以和他商量。”

    李景卿当然知道李白沙对齐瑞福没有一点作用,皇甫无晋把李白沙给他,其实就是让他转给自己,他连忙对齐云焕道:“齐公子,我们的契约已经签下,现在就等国王最后盖印批准,如果公子肯把李白沙给我们,我可以保证,国王会感jī齐家而立刻批准,那时,百济岛就正式归齐家所有,另外,我还可以答应齐家的附加要求,卖粮食给齐瑞福,怎么样?”

    齐云焕知道无晋急需拿到这座岛,便笑着点点头,“我们这次合作很愉快,为表示我的诚意,我愿将李白沙交给新罗国。”

    李景卿拿到李白沙,一心想回去报功,他对百济岛并不感兴趣,便和齐云焕匆匆赶回新罗国,无晋坐在一块大石上,望着印有鲤鱼标志的大船渐渐走远,这时一名亲卫上前将几封信件和半枚半圆形玉佩呈给无晋。

    “将军,这些是李白沙之物,他都已一一交代。”

    无晋接过几件物品,信件中申国舅给他的亲笔信,也有高丽国王给他的亲笔信,高丽国王的信他不感兴趣,却对申国舅的信颇有兴趣,申国舅给他的信也不会少,他唯独将这封信带在身边,足见这封信的重要。

    无晋打开信,他细细看了一遍,心中暗暗吃惊,信中申国舅要求他开荒垦田,屯米需供十万人食用三月,并营造仓禀,以备储藏军械,所需钱物,皆给予支援,这是什么意思?

    十万人的粮食显然不是让李白沙自用,这说明申国舅将带十万大军到岛上来,无晋大概已经明白申国舅的意思,这显然就是申国舅给自己的安排的退路,申国舅当然不会自困于孤岛,他是要以白沙岛为跳板,一举攻下新罗,自立为王。

    无晋又向四周扫了一圈,仓库没有,开垦的土地也能养活几千海盗,可见李白沙也明白申国舅的用意,他并不热心,那么申国舅给他支援的财物到哪里去了?

    无晋又打开另外一只信封,信封上涂有白蜡,能防水,他从里面抖出一张存票,亲兵禀报道:“这是李白沙在东莱钱庄的存票,须凭那半块玉佩才能提取银子。”

    存票只有三十万两银子,如果加上东海郡东莱钱庄的三十万,那也只有六十万,这对一个抢了二十年商船的海盗头子是不可想象的,而且如果真只有六十万两,他为了买生铁,竟一举提走一半的积蓄,这绝不可能,海盗头子的钱是不可能存在别人的钱庄里,那只能是极小的一部分。

    “他所有的随身物品都在这里吗?”

    “是的,都在这里,他说他所有的财物都在这里。”

    “那船上还有什么?”

    “船上都是水和粮食,再无别的东西。”

    无晋沉思片刻,便道:“他的心腹手下还剩下多少人?都审问过了吗?”

    亲卫面lù难sè,“回禀将军,他的心腹都很强悍,他们要抢船救李白沙,大半都被弟兄们杀死,只剩下五六名年老的手下,都还没有来得及审问。”

    “去将他们分开审问,我怀疑这座岛上藏有李白沙的财物,他们肯定知道,一定要给我拷问出来。”

    亲卫答应一声便去了,旁边周延保笑道:“我们搜查了李白沙的宫殿,除了他一百多妻妾和一些金玉座椅外,再无其他钱财,她们说李白沙对她们很苛刻,只管一日三餐,每人两身衣服,首饰也没有,说李白沙是个守财奴。”

    “那些女人也是可怜人,每人给她们一点钱,岛上有父母的可以放走,没父母的,就配给尚未娶妻的军士。”

    无晋站起身笑道:“咱们千里迢迢跑来打下李白沙的老巢,不发一笔横财怎么能善罢甘休,既然李白沙是守财奴,那岛上肯定有他的藏宝洞。”

    中午时分,跟随李白沙二十年的一名老管家终于招供,在岛南面的一座小山内,确实有李白沙储存钱物的秘xué,皇甫无晋立刻率领两千士兵带着李白沙的老管家来到了海岛南面的一座小山前。

    这是一座由火山喷发形成的石山,高十几丈,方圆数里,山上怪石嶙峋,铺盖一层浅浅的泥土,长满各种荆棘灌木丛。

    这名海岛带领大群军士来到石山西面,他指着一块重达十几万斤的巨石道:“那块巨石原本可以移开,两个月前李白沙把洞封死了,现在已经移不开。”

    “里面藏有多少钱财?”

    这名老管家已经五十岁,当年跟随李白沙来到海岛,一直是管李白沙的财物,他小声道:“当年二公子就带了一批财物来海岛,后来又积攒了二十年,具体多少我忘了,估计有几百万两金银,还有很多值钱的财物。

    皇甫无晋笑道:“去把巨石推开,所有弟兄都有重赏!”

    士兵们摩拳擦掌,纷纷奔去推动巨石,洞口很窄,只能容下数十人,巨石无法推动,无晋当即下令,“把巨石炸开!”

    立刻上去几名士兵安装铸铁水雷,其余士兵都推到数百步外,半晌,只听见‘轰!轰!’两声震耳yù聋的爆炸,再上前看时,巨石已经被炸裂,数十名士兵一起发力,终于撬开了巨石,lù出一只黑黝黝的大洞,从外面便看见里面放置着一只只大木箱子。

    士兵们一声欢呼,纷纷冲进洞去搬运箱子。@。

第二百章 凤凰会内讧(上)

    皇甫无晋率军来打白沙会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想从李白沙这里获取财富,为了他将来的大规模招兵谋取财源。

    大宁王朝三百年来海外贸易极为繁盛,作为海外贸易的副产品,大小海盗也是多如牛毛,经过几十年互相吞并,倭寇被击溃,所有海盗渐渐合并成两支,一支是琉球岛的凤凰会,一支是百济岛的白沙会,白沙会在北部海域横行二囘十囘年,积累下数量惊人的财富。

    这次皇甫无晋以演练海军为借口,一举剿灭了势力较弱的白沙会,夺取白沙会积累了二囘十囘年的财富。

    所获得的财富让皇甫无晋也有点意想不到,仅白银就有五百万两,黄金五十万两,还有大量珠宝玉石和各种财物,这笔巨大的财富让无晋欣喜万分,他当即拿出百万银子犒赏三军,又将岛上所有粮食和耕地分还给民众,顿时让全岛欢声如雷。

    无晋命周延保为主将,率五千水军和三百艘战船驻守海岛,在士兵们的要求下,他欣然将海岛改名为宁东岛,隶属于东海郡,成立晋安县,水军休息三天后,满载着战利品,浩浩荡荡返航了。

    ……

    就在楚州水军攻打白沙会的同一时刻,凤凰会的陈祈也在琉球岛加冕,正式成为琉球国王,虽然陈祈是以不投降朝廷为理由获得了部分大军将的支持,但囚禁父亲和其他陈氏子弟,却不得人心,大军将们只是反对陈安邦投降朝廷,而并不反对他本人,陈祈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承诺登基为国王囘后,释放父亲和其他陈氏子弟。

    琉球王宫囘内,陈祈正背着手来回踱步,显得忧虑重重,成为了琉球国王,他的很多想都有了转变,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最紧迫、最重要的是两件事,一是他合性,他成为琉球国王要想合,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要得到大宁王朝的承认和册封,这是最关键的,也是历代琉球国王登位后第一件要做的事。

    陈祈也很想得到大宁皇帝的承认和册封,可是他怎么向手下交代,册封就意味着投降,意味着凤凰会消失,他手下的大将就是不愿投降大宁才支持他发动政囘变。

    那些人都是粗人,不会懂得册封的政治,都是一帮死脑子,非黑即白,跟他们解释不通,但这件事又不能不做,只能秘密派人出使京城,瞒过手下大将。

    第二件事就是他的父兄怎么办?按照承诺,他登位后是要放了父亲和叔父兄弟,可是陈祈很清楚,一旦放了他们,他们肯定会反扑,可如果杀了他们,自己又怎么向手下交代?

    陈祈的妻子便是前琉球国王的公主,她站在一旁,她很清楚丈夫的焦虑,便给他出主意,“夫君其实可以把他们送走,送到某一座荒岛去,不给他们船,每几月给他们送些粮食清水,神不知鬼不觉,这和将他们继续关押也是一样。”

    陈祈凝神一想,这确实是个好办,他不由笑了起来,“多谢王妃的教导,今天晚上,我便派人执行。”

    陈祈心急如焚,立刻出宫找人做事去了,王妃望着他走远,不由冷笑一声,招手将自己的侍女叫上来,低声对她说了几句,侍女点点头,便匆匆离去了。

    很快,王妃的侍女来到一座宅子前,敲了敲门,门开了一条缝,她便闪身进去了。

    这座宅子便是前琉球国王阿巴那的住处,他被迫将王位让给陈祈后,便带着几名妻妾住在这座宅子内,成为普通人。

    阿巴那今年五十余岁,他早在二囘十囘年前便失去了权力,一直成为名义上的国王,琉球国的大权被陈家掌握,他也无可奈何,但这并不意味着阿巴那就一辈子甘心为傀儡,他一直在等待机会,像一只耐心捕猎的鳄鱼,在宫中潜伏了二囘十囘年。

    直到今年,他终于发现陈家的弱点,那就是陈家内部有分歧,据说陈志铎想让外孙来做琉球国王,而他的儿孙们却不干。

    这就是他的机会来了,阿巴那最后挑中了野心勃勃的陈祈,他发现陈祈的野心和权力欲囘望要远远大于他的父辈,做梦都想成为琉球之王,只得他平时掩饰得很好,没有被他父亲发现。

    这个发现让阿巴那想到了大陆上一个古老的传说,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便开始一步步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第一步是让陈祈娶自己的女儿为妻。

    他的请求得到了陈家的同意,陈祈顺利成为他的女婿,其次就是要挑拨陈家的关系,让陈家分裂,自相残杀,等凤凰会的力量大为削弱后,他再联系宁王朝,一举剿灭凤凰会,那时,他会再登基为琉球国王。

    应该说,阿巴那的计划非常顺利,女儿在他授意下,不断给陈祈吹枕边风,终于促使陈祈发动政囘变,囚禁了父亲和叔父兄弟,尽管阿巴那也被迫退位,但这并没有关系,这只是他以退为进的策略。

    阿巴那闭上眼睛,听完侍女的禀报,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果然没有看错人,陈祈就是一只吃人的狼,他终于要对自己的父兄下手了。

    他沉思了片刻,便对这名能干的侍女低声笑道:“我听说你不是和侍卫张思艺关系很好吗?你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可他是陈祈的侍卫,而且他也很窝囊无用,他恐怕没这个胆量。”

    “那你就不知道了,这个张思艺从小被陈安邦所救,如果他知道陈祈要害陈安邦,就算再软弱窝囊,他也会挺身而出,你去告诉他,肯定没错。”

    侍女点点头,转身便走了,侍女一走,阿巴那便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把他的几个妻妾都叫来,吩咐她们,“快收拾点钱物,我们要立刻去藏身,今晚京城要发生大变。”

    ……

    陈祈虽然关押了父亲、叔父和几个兄弟,但他的妹妹陈瑛境况却要好一点,她只是被软囘禁在一艘大船上。

    大船由三十几名陈祈的心腹守卫,陈瑛被关在一艘三千石的大船船舱内,手无寸铁,船舱内四面密闭,没有一个窗口,使她很难从海上逃脱。

    但陈祈也向妹妹保证过,他不会伤害父亲,只是不想让父亲阻拦自己登上王位,只要他登位后,他就会放了父亲,同时也答应把妹妹送去楚州。

    正是得到兄长的承诺,陈瑛也没有起念头逃出大船,她内心深处也不愿意父亲和兄长之间发生冲突,她宁可兄长顺利登位,然后把父亲放了,在她心中,从来没有过兄长弑父这种想,她便耐心等待着兄长登位的那一天。

    陈瑛坐在船舱内小睡,在大船内部她是自囘由的,有十几个船舱供她选择,她最后选了一间有小窗口的船舱,小窗口很小,但有光线照入,使她能看清船舱内的情形,每天,她还能上甲板去散步两个时辰,整个船舱除了她以外,还有一名服侍她的丫鬟。

    应该说,陈祈对自己妹妹还不错,除了限制她自囘由外,其他条件都非常好,要什么给什么,当然,兵器不给,陈瑛就在这艘船上看书、散步、睡觉,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半个月。

    这时,船舱内传来了脚步声,她的丫鬟连忙将她摇醒,“小姐,有人来了。”

    陈瑛一翻身坐了起来,问道:“谁来了?”

    “不知道,只听见……脚步声。”

    丫鬟有些害怕,大船内可从来没有人进来过,这些守卫可别心生歹意,她躲在了陈瑛身后。

    陈瑛回头看了一眼小窗,应该是黄昏时分了,她笑着拍拍丫鬟的手,示意她不用害怕。

    她也听见了脚步声,便站起身走到舱门口,厉声喝道:“是谁!”

    “黑姑,是我,张思艺。”

    张思艺是她兄长身边的一名侍卫,原本是渔民孤儿,被父亲所救,陈瑛从小就认识他,知道这个人胆小无用,她便一颗心放下。

    “你来有什么事?”

    黑暗中囘出现了一名侍卫装扮的男子,正是张思艺,他长得獐头鼠脑,一看就是个窝囊没用的人,他手中拿着一面陈祈的金牌。

    “黑姑,我有紧急事情禀报。”

    张思艺单膝跪下道:“我在王宫中听到一个消息……”

    “等一等!”

    陈瑛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我兄长已经登位了?”

    “是!少主人三天前便登位了。”

    陈瑛愣住了,既然兄长三天前便登上琉球王位,那他为什么不兑现承诺,释放自己和父亲?难道他想把父亲永远囚禁吗?这也不可能,凤凰会的弟兄也不会答应。

    “你说,有什么消息?”

    “我听说少主想把会主众人都流放到一座荒岛去,永远困在荒岛内。”

    “什么!”

    陈瑛大怒,她万万没想到兄长竟会这么狠毒,她急道:“那你去告诉了赵二叔他们了吗?”

    赵二叔是凤凰会的第三号人物赵发,正是他坚决反对陈安邦和楚州水军谈判,最后支持陈祈发动政囘变,但同时他也担保陈安邦的生命安全。

    “我……我不敢去找赵军将,我担心就算找到了,他也不一定相信我的话,我很害怕会主他们今晚就会被送走,所以我只能来找黑姑。”

    陈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她也怀疑赵二叔已经被大哥收买,最后他还是会同意大哥的方案,把父亲送去荒岛,这时,她忽然想到祖父,她听师姐说过,祖父其实并没有死,只是被软囘禁了,如果能找到祖父,以祖父的威望,谁敢不听话。

    只是她需要一个帮手,她瞥一眼张思艺,便缓缓对他道:“你的命是我父亲所救,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第二百零一章 凤凰会内讧(下)

    陈志铎是被软禁一座偏僻的孤宅中,他三十年前愧对惠能禅师,自斩双足谢罪,从此成为残疾人,但他武艺高强,如果再年轻二十岁,就算没有腿,他也能攀出高墙深院,但现在他已年近七旬,身体枯瘦,再无能力攀墙,只能被关在高墙内,对月长叹。

    陈志铎是被儿子陈安邦软禁,是因为无晋发出了晋安令,命所有晋安会成员聚会,陈志铎便要渡海前往,并明确告诉安邦定国两兄弟,就算无晋不愿做琉球之主,他也决定将凤凰会的一万军队交给无晋。

    这个决定遭到了陈家子弟的强烈,次子定国是主张和晋安会一刀两段,天凤已死,陈家就没有任何义务,而长子安邦则偏向于出兵相助晋安会,但军队依然由陈家控制。

    而陈志铎决定毫无保留地将军队奉送,这就让处于中立地位的陈安邦也不干了,最后兄弟商量,决定让父亲养老,不再过问凤凰会之事,软禁父亲只是一时之举,等晋安会结束后,他们就会让父亲退休养老,却不料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陈安邦还没有来得及放出父亲,他自己却被儿子推翻,囚禁了起来。

    陈志铎是被两个儿子秘密软禁,只有陈安邦的养女虞海澜知道这个秘密,她负责照顾老人,后来虞海澜逃走时,又将这个秘密告诉了陈瑛。

    陈志铎有两名聋哑仆妇伺候起居,更重要是他对两个儿子已心灰意冷,不想再过问凤凰会之事,他已是风烛残年,就等着死神的悄悄到来。

    夜幕初降,陈志铎也平常一样坐在房内看书,看书已经成了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陈安邦倒也替父亲着想,把琉球王宫内所有的书都送来,使他房间内堆满了几千本书。

    院子里传来一声轻响,陈志铎放下书,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谁啊!”

    “祖父,是我!”

    门开了,只见孙女陈瑛快步走进,一下子跪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祖父,瑛儿以为你已经去世…….”

    陈志铎只有这一个孙女,从小陈瑛就是他的心肝宝贝,陈瑛的武艺也是他亲自教授,他听孙女说以为自己死了,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瑛儿,祖父不是活得好好的吗?祖父还等着看你和无晋的重外孙呢!”

    把孙女陈瑛许给无晋最早是陈志铎的想,后来得到女儿,也就是无晋母亲陈凤凰的支持,她还在怀孕中,她说如果是儿子就娶陈瑛为妻,由于陈安邦有些嫌弃无晋愚笨,天凤去世后,这件事就没有人提了,不料陈瑛却一直把这件放在心上,几年前,无晋来到岛上,虽然愚笨,陈瑛却对他一往情深,着实让陈志铎感到欣慰。

    陈瑛听祖父提到无晋,她心中一阵悲苦,便小声道:“祖父,凤凰会危在旦夕,孙女也是逃出来,向祖父求救。”

    陈志铎一怔,“出什么事了?”

    “是我大哥,他为了登王位,发动政变,囚禁了父亲和叔父…….”

    陈瑛便将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给祖父说了一遍,最后泣道:“孙女听到消息,大哥要将父亲叔父送去荒岛囚禁,求祖父救救父亲!”

    陈志铎气得浑身发抖,“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孽孙!”

    站在门口的张思艺也进来跪下,“老岛主,情况紧急,恳求老岛主立刻去救会主。”

    “好!我跟你们去。”

    张思艺将陈志铎背在身上,迅速向宅外奔去,两名仆妇想要拦住他们,却被陈瑛打晕在地,三人向凤凰会大营而去。

    ……

    琉球港是一条天然海峡和一座海湾,西面海峡内能容纳数千艘战船,而东面海湾紧靠京城,修建有东码头,主要是民用船只,但也有几十艘旧战船。

    而海峡南面的平地上有数十排房屋,有巨大的木栅栏包围,前后各一条通道,一条道通向海峡,另一条道通向京城,这里便是凤凰会的大营所在,里面驻扎有近万水手,但在朝廷眼中,就是上万海盗。

    凤凰会除了这九千余水手外,还有三千护,驻扎在京城内,主要是控制琉球国。

    此时在主营的大堂内灯火通明,大军将、军将、统领等等近百名凤凰会将领皆跪倒在地,在前方的木台上,陈志铎盘腿而坐,他满脸怒容,呵斥众人,“我才几天不管凤凰会之事,你们就乱成这样,纵容那个孽障以下犯上,囚禁亲父、亲叔,这就是我来的凤凰会吗?”

    凤凰会是陈志铎一手创办,四十年前,他带领三十名渔民跨海自立,四十年时间里,他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海盗团伙变成纵横四海的军队,他在凤凰会中有神一般的威望,没有谁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

    他一指大军将赵发,“这件事,你给我解释!”

    赵发今年四十出头,是凤凰会的第三号人物,四十年前,他还是个三岁的孤儿,被陈志铎收养,长大后又教他武艺,他视陈志铎为父,他武艺很高,尤其擅长水战,只是他为人十分固执,是个火爆子倔脾气。

    他吓得面如土色,慌忙解释道:“少将军半个月前来找我,说会主要投降楚州水军,我去问会主,会主也不否认,听说楚州水军一千多战船已向琉球开来,很明显,楚州水军谈判是假,是想趁机剿灭凤凰会,我苦劝会主,但会主却不听,这时少将军和我商量,为了避免凤凰会覆没,可以暂时将会主软禁,等我们击败了楚州水军,再向会主告罪,我觉得也有道理,便同意了少将军方案。”

    “所以你就把会主囚禁起来,现在还准备把他送去荒岛杀死,是这样吗?”

    陈志铎厉声呵斥,将大堂内所有人都吓呆了,居然要杀会主,赵发更是连连磕头,“岛主,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伤害会主。”

    陈志铎这个赵发头脑不够灵活,看样子他是被那个孽孙利用了,他怒气稍平,立刻令道:“你立刻带人去把会主和副会主放出来,还有,把那个敢擅自登位的孽孙给我抓来,快去!”

    赵发不敢违抗陈志铎的命令,他站起身向外跑去,大喊:“点兵三千,随我进城!”

    陈瑛忽然在陈志铎面前跪下,泣道:“求祖父饶大哥一命!”

    陈志铎叹息一声,“我何尝想杀自己孙子,可不杀他,凤凰会就完了,瑛儿,我就当没有这个孙子,你就当没有这个大哥吧!”

    “可是……可是他毕竟是我哥哥啊!”陈瑛放声大哭起来。

    陈志铎眼睛也红了,但他狠下心道:“如果我再晚来一步,那就是你要为父亲哭了,他为了权力,什么事做不出来,瑛儿,你不要再求,这样的孙子,我若饶他,我陈家会断子绝孙。”

    陈瑛知道大哥真的活不成了,她顿时哭倒在地,陈志铎叹了口气,瑛儿到底是女子,心太软弱,得让她早点出嫁才行。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一名统领忽然跌跌撞撞冲进大堂,只见他浑身是血,跪在地上悲声大喊:“岛主,不好了,赵大军将中了埋伏,被乱箭射死,会主已被劫持走,二会主……也阵亡了。”

    陈志铎听说自己的次子定国死了,他顿时怒极攻心,眼前一黑,晕倒在木台上,吓得陈瑛和其他将领一起冲上前大喊:“祖父!岛主!”

    半晌,陈志铎慢慢苏醒,他咬牙坐直了身子,盯着统领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城门已闭,赵大军将要陈祈把会主和二会主放出来,陈祈说先放二会主,城门大开,二会主从城内跑出,赵大军将没有防备,他刚刚迎上前,城头上乱箭齐发,将赵大军将和二会主一起射死。”

    “好!好一个陈祈,心狠手辣,果然是我的好孙子。”

    陈志铎浑身发抖,他回头对另一名军将李俊雄道:“我现在任命你接替赵发为大军将,城内只有三千护,陈祈不敢在城内久呆,他必然会夺东码头的船而逃,你立刻率水军给我拦截,一定要救下会主,那个孽孙,生死不论!”

    李俊雄答应一声,他立刻下令水手上船,黑暗中,无数水手向海峡内战船奔去,船夫也纷纷起来开船,片刻时间,数百艘大大小小的战船启动了,浩浩荡荡驶出海峡,绕向三里外的海湾。

    半路上,船队便拦住了刚刚驶出海湾的几十艘旧战船,指挥护的是陈祈的心腹蒋应,他也是凤凰会军将,就是他亲手射杀了陈定国,他自知不能幸免,便下令护的船只突围,夜幕下,海浪滔天,黑暗中大船碰撞,海面上箭如雨发,不断有人中箭惨叫落海。

    护原本也是凤凰会的一部分,十五年前,陈志铎解散琉球队,从凤凰会中抽调三千人组建成新琉球,改名为护,但这样又激起了当地人的不满,为了平息当地人的怒气,陈安邦又陆续从当年土人中招募士兵加入护,现在护大半都是当地土人,虽然还是被凤凰会控制,但他们和由汉人组成凤凰会关系并不好,时有小摩擦发生。

    海面上发生着激烈的战斗,护人少船旧,随着关押陈安邦和其他陈氏子弟的战船被凤凰会夺走,护开始出现混乱,不断有船被撞沉,海面上到处是落水求救的士兵和无数中箭而亡的尸体。

    就在两支军队发生内讧之时,一条五百石的渔船却悄悄地从数里外的码头另一边驶入黑暗的茫茫大海之中……

    天亮时,凤凰会开始清点船只,陆陆续续将千余具阵亡的尸体捞上大船,却怎么也找不到陈祈的踪影,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护首领蒋应,也在乱军中阵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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