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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皇族txt下载     皇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九章 皇甫忪的梦

    雍州军的全线撤离令几家欢喜几家熬,从申皇后下旨撤军之日起,西凉军也缓缓北撤了,西凉大军离开洛交县,也退出了弹筝峡,凤翔的威胁解除,这让雍京长长松一口气,虽然出兵豫州一无所获,但至少皇甫恒被逼死了,使雍京成为天下唯一的朝廷,这也算一个收获,至于皇甫无晋北伐,占领齐州,势力愈加强大,但因为和雍京相隔晋州和豫州,他们也不想过多考虑。

    而雍州全线撤军,齐王皇甫忪也算是得益者,他得以独占洛京全城和雍军撤离后留下的土地。

    如果皇甫忪决定和鼻军联合攻楚,那么雍军的撤离或许让他失落,但问题是皇甫忪压根就不想和雍州军再联合,所以雍州军的撤离只会令皇甫忪暗自欢喜。

    中午时分,当最后一队雍州军撤离洛京端门,城墙上吹响了悠长的号角声,这是雍州军无奈的告别。

    而端门大街上,数千亲卫簇拥着齐王的车辇越过了洛水大桥,车辇上,皇甫忪意气风发地望着他曾经战战兢兢走过的端门大街,心中充满了得意,当初他逃离洛京时的沮丧和失落,此时一扫而空,这是大宁王朝的都城,是王者天下的坚实基石,现在这座大宁王朝最大城市终于归他所有了,这让他怎么不感慨万千。

    “殿下,是时候了,殿下现在可以考虑登基了,臣等会全力支持!”这是骑马紧随他身旁的大臣,前兵部尚书赵元亮的建议,另外还有前太府寺卿吴政也骑马跟在后面,这两人都是曾经支持他的高官,他们在去年的罗启玉一案中先后被罢免,一直沉寂,在齐王攻下洛京后,他们开始活跃起来,不仅重新投靠齐王,还给他网络来一批三十几名躲在洛京附近的朝廷中下级官员,这些官员一些是被罢免,一些是从皇甫恒的朝廷逃出,这些官员的到来给齐王带来极大的信心,赵元亮和吴政也成为了皇甫忪的左膀和右臂。

    赵元亮一直在劝说皇甫忪登基,但皇甫忪只是笑而不答,赵元亮便知道,皇甫忪不是不想,而是在等待机会,现在洛京城已经完全统一了,那是不是机会呢?

    赵元亮决定再次劝说,他取出一份联名奏折,上呈给皇甫忪“殿下,这是三十六名大臣的联名呼吁,要求殿下登基,里面荥阳郡王皇甫芥也签名支持了,殿下,不能寒了大臣们的心啊!”

    皇甫忪接过奏折看了一边,确实有大臣们的呼吁签名,其实皇甫忪不是不想登基,他做梦都想,只是他也明白,天下人未必支持他,他至少要控制住局势,他才能考虑登基。

    “让孤考虑考虑吧!”

    他已经改了自称,不在自称我,而是自称孤,这是一种细微的心理变化,赵元亮很了解他的心理变化,又劝他道:“殿下,皇甫恒既亡,雍京又是申家天下,不得人心,此时天下无主,殿下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称帝,让别人抢了先,悔之晚矣!”

    “别人,是谁,赵元亮没有明说,他知道皇甫忪不想听到那个名字,不过不要紧,这句话有足够的份量,

    皇甫忪有点被打动了,是的,现在可以说天下无主,这个机会如果他不抓住,确实太可惜,他犹豫起来了。

    赵元亮见皇甫忪已经动心,他立刻回头给吴政使了一个眼sè,吴政会意,他点点头,表示一切都安排好了。

    就在皇甫忪低头不语之时,路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打断了皇甫忪的沉思,他不悦问道:“是谁在吵闹?”

    一名亲兵去查看,片刻回来禀报:“回禀殿下,是数十名年迈的长者,他们要求见殿下!”

    听说是年迈老人,皇甫忪立刻点点头“带他们上来!”

    车辇停下,几名军士带着数十名白发苍苍的老人上前,足有七八十人,赵元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殿下啊!”数十名老者一起跪下,就仿佛事先有过排练一般,一起高喊:“我们代表洛京百万民众恳求殿下登基,殿下登基是人心所向。”皇甫忪愣住了,半晌,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问道:“这是你们心中的想法吗?”

    “是我们的想法,也是天下百姓的心愿,国不可一日无主,殿下,登基吧!”

    众老人七嘴八舌,纷纷要求皇甫忪登基,皇甫忪长长叹一口气“难道这是民意吗?”

    就在这时,旁边一名中年男子奔上来,大声喊道:“殿下不要相信,这是赵元亮的刻意安排。”

    奔上来之人是皇甫忪的幕僚高昂,他被皇甫忪冷落,不肯见他,他一直在找机会再劝皇甫忪,今天皇甫忪巡视洛京南城,他便等候在这里,他见皇甫忪竟然会被这么浅显的骗局门g蔽,不由心中大急,不顾一切冲出来揭穿赵元亮的诡计。

    皇甫忪的脸顿时yīn沉下来,他忽然也反应过来了,如果这些老者恳求他维护洛京秩序,倒有可能,可是恳求他登基,这似乎很是荒谬。

    皇甫忪脸面挂不住了,他回头怒视赵元亮,赵元亮却淡淡一笑道:“诸葛亮请刘备登基,何过之有?”

    皇甫忪见他承认不是真,顿时扫了兴,也无心情再游街,立刻喝令道:“回宫!”

    队伍调头向皇宫而去,高昂追在旁边大声喊道:“殿下,请尽快回齐州,尽快和皇甫无晋开战,我们的军队拖不起啊!”

    如果说了赵元亮是扫了皇甫忪的兴,那么高昂就是碎了他的梦,他心中更恨高昂,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他冷冷看了高昂一眼,用金剑一指他,对周围亲卫咬牙道:“下次再让我看到此人,你们谁也别活了!”

    皇甫忪的车队毫不回头远去,高昂失落地站在路边,长长叹一口气,他始终不懂皇甫忪为什么看不清楚形势,几十万大军的亲人都是皇甫无晋手中的人质,如此,怎么可能让士兵们为他卖命,难道仅仅放纵士兵们去抢掠,就可以缓解士兵们思念亲人吗?

    高昂陷入深深的困huò中,他真的看不懂皇甫忪为什么这样mí恋洛京,竟然还想在洛京登基,不明白啊!

    皇甫忪一路都沉默不语,他真不懂返回齐州的重要吗?也不是,他很清楚他的士兵们都是齐州人,甚至出现了逃兵,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他已经没有了勇气。

    他不止一次考虑过,如果化败了怎么办?如果他被皇甫无晋击败,他还能保持今天的地位和荣耀吗?〖答〗案是否定的,他将一无所有,他将失去洛京,失去生命,他的儿子和女儿也将像皇甫恒的儿女一样被毒死。

    他的顾虑越来越多,勇气也就越来越少,洛京的繁华和占领京城的虚荣在一点点消磨他的斗志,他希望维持现状,不敢去东郡和皇甫无晋决战。

    他就像一只鸵鸟,将头埋进沙土中,他不想听到关于皇甫无晋的任何消息,只要皇甫无晋还在东郡,他就怀着一丝侥幸,他们就会永远这样对峙下去。

    时间越向后拖,他的勇气也就随之慢慢消亡殆尽,这是人性的怯弱,不敢去面对现实,现实也就成了他最大的忌讳,他选择了逃避,皇甫无晋、东郡这些词,他根本不想听到,他所思所想,就是他能几时登基?他是洛京之主,他住在从前父皇的皇宫内,他是这座皇宫的主人,这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梦,他就活在这个梦中。

    “殿下,登基之事,让臣等开始筹备吧!”

    还有赵元亮这些替他编制美梦的人,他们mō透了皇甫忪的心思,为了自己的利益,怂恿皇甫忪尽快登基。

    “可以,孤答应筹备,你们去办吧!”

    这就是人性的弱点,忠言逆耳,美言舒心,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从逆境中奋发,最后做成大事,大部分人都是沉沦。

    许昌郡扶沟县官道上,一支八千人的军队正在迅速向许昌郡郡治顿11县方向进发,此时稻子已经成熟,中原大地上正在忙碌地收割稻子,官道两边,黄澄澄的稻田一望无际,不时可以看见在地里收割忙碌的农民,天sè已黄昏,晚霞映照在稻田上,给稻田抹上一层瑰丽的sè彩,

    这支军队是清一sè的火枪军,数百马车上,还运载了一百门火炮和无数的子弹和炮弹,他们从东郡而来由大将郑延年率领战争虽然迟迟没有打响,但并不影响皇甫无晋的战略部署,他实施的是口袋策略,不进攻洛京,却一步一步蚕食豫州其他的土地,夺取足够的粮食,将洛京最后包围,十天前他的军队先后占领了汝yīn郡和汝南郡,而现在他的军队要占领许昌郡。

    在豫州的各大郡县中,粱郡、许昌郡和淮阳郡是豫州的三大产粮地,这里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土地肥沃,河流众多,但这几个郡的自耕农也是最少,大部分都是佃农,土地都是被皇族所占,在一望无尽的土地上分布大大小小数百座庄园,仅许昌郡一地就有九十六座,占据了数十万顷最好的土地,这些庄园的主人都集中在雍京。

    而这些庄园对皇甫无晋也同样具有战略意义,他要以监国摄政王的身份对天下进行减税减负,获取天下民心,但他的数十万军队也需要养活,粮食从哪里

    皇甫无晋的目光便投向了这些囤积了大量粮食的庄园。!。

第二百七十章 争夺许昌

    许昌郡不仅是重要的粮食产地,它的战略地位也极为重要,它是整个豫州的腹心,它北接荥阳、南靠汝南,向东是陈留郡,向西北便是洛京所在的都畿地区,拿下许昌郡,整个豫州的版图就会偏向皇甫无晋。

    在政治上,许昌郡也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一个梁郡,一个许昌郡,是整个豫州的中心郡,这两个郡的政治走向,直接影响到豫州其他各郡的站位,一旦许昌郡投降楚军,那么其他各郡也不会再支持齐王,没有地方官府和民众的支持,齐王和他的军队将立刻陷入巨大的危机中,首当其冲就是粮食危机。

    许昌郡的粮食对于齐王而言也是同样重要,他的二十余万大军需要极大的给养,仅仅靠洛京一带的粮食产量,根本就无法满足军队的需求,还要洛京百万人口要养活,仅靠荥阳一地的粮食,已经难以满足,尽管齐军还占有南阳、淅阳、襄城等郡县,而一旦许昌易手,这些郡县也不会再支持齐王,仅粮食运输一项,就要困死齐军。

    所以对于许昌郡的争夺,将是整个棋局中最重要的一步。

    皇甫无晋用了一种精兵先行的策略,他派出的先头部队并不多,只有八千人,但他们却是整个楚军的精锐,兵力少,战斗力却异常强悍,一旦这支军队打开缺口,后面的主力就将汹涌而入,让齐王调兵也来不及,他将无力回天。

    目前,许昌郡是控制在齐军手中,皇甫忪在许昌郡部署有两万军队,主要集中在颍川县和许昌县这两个大城之间,很巧的是,许昌郡的齐军总管正是和楚军打过不止一次交道的皇甫英俊。

    皇甫忪很看重皇甫英俊,倒不是因为皇甫英俊有什么才能,皇甫忪也知道他是个纨绔子弟,但因为皇甫英俊是嫡系皇族,是夏王的重孙,他对皇甫忪的登基有着重要的作用,所以皇甫忪也没有把他派到前线,而是把他放到许昌郡,这个皇族庄园最集中之地,让他来替自己囤积粮食,皇甫忪做梦也想不到,战争会首先从许昌郡打响。

    齐军军营位于颍川县以北二十里的官道旁,是豫州军留下的一座大军营,设施齐全,可容纳至少五万军队,这座军营距离许昌县三十里,正好位于两座大城之间,可以直接掌控这两座城池。

    这天上午,皇甫英俊接到紧急禀报,一支由千余艘平底拖船组成船队进入许昌郡,随船队的三千军队攻占了扶沟县北部数十里外的蔡口仓,这支军队是贺千绝的队伍。

    这个情报让皇甫英俊十分紧张,也十分意外,蔡口仓是颍川郡的三大官仓之一,紧靠蔡水,可以储存上百万石粮食,关键是现在正是粮食收获季节,楚军的到来,目的非常明显,就是要抢夺秋收的成果。

    皇甫忪刚刚给自己下达了运送一百万石粮食进京的命令,如果被楚军得逞,他将无法完成皇甫忪的命令。

    对方军队并不多,只有三千人,尽管如此,皇甫英俊还是异常重视,他亲率一万五千军队浩浩荡荡杀向蔡口仓。

    官道上,一万五千齐军列队疾速奔跑,皇甫英俊骑马而行,他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得到的消息很准确,是一千艘平底拖船,而不是他害怕的楚州战船,跟船来数千民夫,军队的数量不多,只有三千人左右,但最关键是这支军队并不是皇甫无晋的嫡系部队,而是地方杂牌军,是梁郡贺千绝的军队,很明显是贺千绝的军粮出现不足。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诱人的功劳,船、楚军、粮食,这三样东西都是洛京现在最为敏感的事务,如果能立下大功,他的地位将得到极大提高,甚至超过罗启玉。

    皇甫英俊已经盘算好自己的功劳,他不会说焚毁一千艘平底拖船,而是摧毁数百艘水军战船,不是击败三千贺千绝的军队,而是击溃一万皇甫无晋的水军,这样,他将立下前所未有的功劳。

    皇甫英俊越想越得意,他催动战马,喝令道:“加快速度,天黑前必须赶到蔡口仓!”

    大军浩浩荡荡在官道上疾奔,皇甫英俊派出一个又一个的斥候去蔡口粮仓探听消息,得到的消息是对方已经开始运粮上船,他更加心急火燎。

    “歼灭敌军,夺下船只!”

    皇甫英俊再次下达了命令,他想到的千艘平底拖船,正好帮他解决送粮入京的运输难题。

    从齐军军营到蔡口粮仓大约七十里左右,齐军没有骑兵,他们已经养不起战马,只有皇甫忪的直系亲卫中有五千骑兵。

    他们一早出发,一路疾奔行军,用最快速度到达蔡口粮仓也要到黄昏时分,他们已经奔跑了近两个时辰,中午时分,士兵们都疲惫不堪了。

    皇甫英俊无可奈何,只得下令就地休息一刻钟,吃完午饭再走,士兵们怨声载道,只休息一刻钟怎么行,但抱怨归抱怨,他们只得抓紧时间坐在官道旁喝水啃干粮。

    齐军士兵的干粮很简单,一张一斤重的粗面饼,一块干肉,一壶清水,虽然勉强能吃饱,但难以下咽,望着两边黄澄澄的稻田,很多士兵都起了思乡之情,他们的家乡现在也该是收获的季节,抱怨和不满仿佛疫病一样,开始在士兵中蔓延。

    对于士兵的情绪变化,皇甫英俊并不关心,他现在关心的是会不会中埋伏,他虽然是纨绔子弟,但也并不愚蠢,他也担心中途遭遇伏击,和楚军打了几次败仗,他已是惊弓之鸟。

    不过平原地区确实难以伏击,虽然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稻田,但成熟的稻子并不高,只齐人的腰部,埋伏几百人或许可以,但埋伏几千上万人,那绝对不现实,这一点皇甫英俊心里有数,他才敢倾兵去蔡口粮仓,皇甫英俊心中有笔帐,去蔡口粮仓歼灭敌军夺取船只所获得的收益要远远大于他被伏击的风险,收益大于风险,就有利可为。

    东北面有一座镇子,叫芦墟镇,相距约三里,从他这里可以隐隐看见镇子,和周围一样,非常安静没有任何异常,皇甫英俊放心下来,他正要下令起兵,就在这时,一名斥候疾奔而至,惊慌地大喊:“将军,卢墟镇有军队出现,正迅速向这里开来。”

    皇甫英俊大吃一惊,急忙回头大喊:“快起来,敌军来了!”

    齐军惊慌失措,纷纷站起身,却不知敌军在哪里?这时有人大喊:“前方,前方出现了!”

    只见官道前方两里外出现了黑压压的军队,正向这边疾速奔来。

    “后面也来了!”

    后方也出现了一支军队,截断了他们的退路,随着敌军越来越近,他们的装束已经清晰可辨,不是什么贺千绝的军队,而是楚军,皇甫英俊心都凉透,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所谓奇袭蔡口仓不过是诱饵,就是要把他的军队诱引出来,他陷入了楚军的包围。

    “皇甫将军,好像敌军数量并不多!”他的副将发现了一点端倪。

    皇甫英俊从惊慌中冷静下来,他也发现了,敌军数量确实不多,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七八千人,只是他们的一半,而且四周并没有伏兵的迹象,皇甫英俊不由暗骂自己一声,立刻喝令道:“全军整队,准备冲击前方。”

    军官们纷纷命令士兵列队,齐军仓促地准备迎战了。

    在半路等候他们的楚军正是郑延年率领的八千楚军火枪军,此刻,郑延年正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前方队形混乱的齐军,他心中充满了蔑视。

    这一次对付齐军,他们没用出动重兵,而是以较少的兵力来迎战,更多是为了测试齐军的军心,齐军军心不稳,这是众所周知,但不稳到什么程度,皇甫无晋也拿不准,所以许昌之战,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望着齐军列队杀来,郑延年立刻下令,“列队,迎战!”

    官道两旁数百步内的稻田已经被踏成平地,数千楚军士兵刷地举起了燧发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汹涌而至的齐军,黑压压的军队,无边无际,此时皇甫英俊已经不是为了突围,而是要全歼前方的五千楚军,他意气风发,一万五千人对五千人,他没有理由怯弱。

    军官们驱赶着士兵冲锋,而齐军士兵在愤恨和无奈中被迫应战,此时他们已经没有一个人愿意打仗,绝大部分人都生出了同样的念头:‘战败,回家!’

    ‘三百步......二百步......’

    长枪如林、盾牌高举,密如雨点般的箭矢呼啸而至,在空中织成箭网,但距离太远,没有形成杀伤力。

    ‘一百五十步.....’

    郑延年挥旗下令:“放!”

    ‘砰!砰!’枪声大作,枪管喷出白烟,子弹如暴雨般射出,密集的枪声使齐军一片震惊,冲击的脚步放慢,随着最前排的士兵倒下,惊恐立刻在齐军士兵中蔓延,楚军有新式武器‘霹雳弹’的传言早已使恐惧在齐军士兵心中扎下了根。

    如今,一根根黑铁棍喷冒白烟,一排排同伴倒下,死亡就在眼前,而家乡和亲人却远在天边,压抑已久的恐惧和强烈的厌战情绪在齐军士兵中陡然爆发了。

    队列开始混乱,无数的士兵四散奔逃,在无边无际的稻田内奔跑,一人带动十人,十人带动百人,百人带动千人,军官们喝喊不住,齐军开始全线崩溃,漫天遍野的士兵在逃跑,连楚军也呆住了,他们不过只放了一排枪而已。

    郑延年轻轻叹了口气,连他也没有想到,齐军军心厌战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一头骆驼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

    ........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心散了

    三天后,皇甫无晋亲率五万大军开进了许昌郡,连皇甫无晋本人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八千火枪兵进入许昌郡,仅仅放了一排,齐军的军心就像雪崩一样彻底崩溃了,驻扎在许昌郡的二万齐军逃跑、投降,没一个人负隅顽抗。

    许昌军的崩溃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席卷豫南,襄城郡的五千驻军主动投降楚军,向城郡三千驻军也放下武器向楚军投降。

    此时,齐王皇甫忪控制的地盘只有豫南的南阳郡和淅阳郡,豫西的上洛郡和弘农郡,还有就是洛京所在的都畿府,一共是一府四郡。

    皇甫无晋的大军在颍川县以东二十里外的一片旷野里扎下了大营,黄昏时分,皇甫无晋在百余亲兵的护卫下,在稻田边漫步,此时是十月上旬,北方已是初冬,而豫南依然是深秋最农忙的时刻,稻田内到处是割稻抢收的农民。

    他们所在的这片土地便是荥阳郡王皇甫芥的庄园,庄园占有良田足有一百二十顷,割稻的农民都是他的佃户。

    皇甫无晋走到一个忙碌割稻的老农面前,老农正专心收割,忽然听见旁边有同伴叫他,一抬头,却见大群军人站在自己面前,最前面是一个头戴金盔的高官,吓得他一惊,镰刀滑落下地,旁边一名军士对他笑道:“这是我们的凉王殿下!”

    老农听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凉王,他立刻倒头便拜,“小民无知,拜见凉王殿下!”

    旁边和他一起割稻的同伴也惊得一起跪下行礼,皇甫无晋连忙将他们扶起,“各位不用多礼,请起来吧!”

    他来稻田边视察,其实就是想问问农民们秋收的情况,亲兵们立刻摆上几个小凳子,皇甫无晋摆摆手笑道:“大家请坐,和大家随便聊聊,不用害怕。”

    几名农民皆战战兢兢坐下,他们是世代为农,所接触的最高官员也只是县令老爷,就连他们的主人荥阳郡王都从未来过,更不用说见到大名鼎鼎的凉王了,而且几百名杀气腾腾的士兵将他们围住,这种感觉确实让人很紧张。

    “这片土地属于哪里?”皇甫无晋笑眯眯问道。

    老农见王爷笑容可掬,不由心中稍安,便道:“回禀王爷,这一带是颍川县白桥镇的宋庄地界,我们村子就在东面五里左右,一半以上人都姓宋,但这块麦田是属于荥阳郡王的庄园,和我们村子无关。”

    “哦!”

    皇甫无晋倒有点兴趣了,他知道荥阳郡王皇甫芥在洛京很活跃,被封为宗正寺卿,在洛京重新鉴别皇族,把很多虽姓皇甫,但和皇族无关的人也拉进宗庙跪拜认祖,颇有点闹剧的成分,原来这里是他的庄园。

    “那这座庄园有多大?”

    “很大,听说足有一万多亩,我们村八成以上的良田都属于他的庄园,还有张各村和马庄,也基本上包括在这座庄园内,三个村子绝大部分人家都是他的佃农,我给庄园种地已经三十年了。”

    “那你们田租多少?缴税吗?”皇甫无晋又接着问道。

    老农想了想道:“我们田租有两种方式,一种叫各交各,一种叫二加一,可以自己选择。”

    “什么叫各交各?什么又叫二加一?”

    “回禀王爷,各交各,就是田赋交给他,租税我们自己交给官府,这就各交各,二加一就是两成田赋外加一斗粮食,然后官府的租赋我们就不用管了,由他来交,一般我们都会选择二加一。”

    “为什么?”

    皇甫无晋已经隐隐猜到这就是权贵们逃税的办法,他在东郡也听地方官说过,齐王拥有的上万顷良田从来不交一颗粮食的税赋,但他都要向种粮食的农民代收官府税赋,实际上,农民负担一点都没有少,只不过应该交给官府的税赋被权贵贪污了,所以北方自耕农很少,朝廷税赋基本上要靠南方三州。

    但他想了解这里面的猫腻,东郡官员也含糊其词,只有问老农才是最清楚。

    “官府的田赋是十税一,我们都是上田,一亩可以产两石稻子,十税一就是要交两斗给官府,而东家只问我们收一斗田赋,所以基本上大家都选择二加一的方式。”

    老农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也知道这里面又风险,我们都知道东家不会把这些田税交给官府,就担心万一什么时候官府再追究,让我们补缴所欠田赋,那可就要倾家荡产了。”

    皇甫无晋默默点了点头,说到底就是权贵的贪婪,不过自古以来如此,消灭了旧权贵,就会有新权贵产生,周而复始,就像他去年接收二十万楚州府兵时,那些都尉为什么支持他,愿为他卖命,还不就是想等他夺取天下后,他们成为新的权贵吗?

    从古至今,哪个开国皇帝能打破这个怪圈?历史上朱元璋想打破这个怪圈,他屡次制造大案,横扫一切官僚权贵,甚至发动底层民众,准许老百姓用牛绳把贪官捆进京,但他死后,指定一个懦弱的孙子来继承他的皇位,最后他拥有军权的强势儿子朱棣不是一样复辟了吗?

    杨坚也想打破怪圈,铲除关陇军事贵族集团,他的儿子杨广继承父志,锐意改革,他迁都洛阳,推行科举,打破九品中正制度,雄心勃勃,但操之过急,造成天下大乱,还是被关陇集团推翻,建立了李唐王朝,最后李唐虽然铲除了关陇集团,却又被山东军事集团复辟,最后败于斯手。

    历史总是周而复始,各种权贵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或许这就是黄宗羲的历史怪圈。

    皇甫无晋叹了口气,问老农,“你们现在有什么困难吗?”

    几个老农对望一眼,都欲言又止,皇甫无晋看出他们有难处,便笑道:“没关系,你们尽管说,能帮我就尽量忙,帮不了,我也没办法。”

    “王爷,我们现在最大的难处就是收稻来不及,眼看寒潮要至,还没有来得及晒粮食,我们心里很焦急。”

    望着辛苦劳作,视粮食为生命的农民,皇甫无晋回头淡淡问道:“郑将军,你和皇甫英俊作战时踩坏了多少稻田?”

    郑延年连忙上前答道:“回禀殿下,连同齐军践踏的稻田,一共十五顷左右,卑职已经赔偿。”

    皇甫无晋点点头,又指着无边的稻田道:“天气已经渐渐冷了,这些天估计也没有什么战役,让士兵们一起参与割稻。”

    皇甫无晋的语气很平淡,但平淡中却有一种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郑延年慌忙答应,“卑职明天一早就安排!”

    “我不光是指你的部众,五万大军都要一起劳作,还有被俘的齐军,都统统下地收道稻。”

    皇甫无晋又回头对他的亲兵校尉道:“等会儿去传个命令,明天上午卯时,让所有都尉以上将领都到我大帐开会,商量割稻之事。”

    亲兵校尉答应了,郑延年却犹豫一下道:“殿下,如果所有的军队都下地劳作,卑职担心南阳的军队来袭击怎么办?那边至少还有五万齐军。”

    皇甫无晋摇摇头,有点拿他无可奈何,“你这个榆木脑袋啊!皇甫英俊的军队是怎么崩溃的,难道你没有看见吗?你认为南阳的齐军还有勇气北上袭击我们?”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皇甫无晋打断他的话,冷冷道:“这是我的命令!”

    “是!卑职明白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奔来,对皇甫无晋低声了几句,皇甫无晋点点头,笑着和几个老农打了招呼,转身回营地了。

    走到中军大帐,亲兵上前,指了指一顶营帐,“殿下,来人就在那座小营帐内。”

    皇甫无晋背着手走进营帐,只见一名中年文士正坐在椅子喝茶沉思,他笑了笑,“你就是赵子为的幕僚吗?”

    中年文士连忙起身施礼,“卑职方俊,正是赵将军幕僚!”

    他取出一封信,恭恭敬敬交给了皇甫无晋,“这是我家将军给殿下的亲笔信。”

    赵子为是皇甫忪的心腹大将,被任命为南淅总兵,掌控南阳郡和淅阳郡的五万齐军,他也知道皇甫忪大势已去,便秘密派心腹幕僚来见皇甫无晋。

    皇甫无晋打开信看了看,信中的语气写得很谦卑,无非就是说他效忠大宁王朝,并非是效忠于齐王,他是大宁王朝之臣,而不是齐王家奴,他愿意响应太皇太后的号召,为监国摄政王效力。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皇甫无晋能猜得到,关键是赵子为的开价是什么,这才是核心,这个信中没写,皇甫无晋抬眼瞥了一眼这个幕僚方俊,放下信淡淡一笑道:“不知赵将军将来有什么打算?”

    皇甫无晋问得比较含蓄,方俊明白皇甫无晋的意思,他笑了笑便道:“赵将军愿意把五万军队交给殿下,他只希望将来殿下登基后,他能回家乡,为家乡百姓效力。”

    “不知赵将军的家乡在哪里?”

    “回禀殿下,赵将军的家乡在陇西郡。”

    皇甫无晋沉思片刻笑道:“以赵将军的才能,去陇西太委屈他了,这样,我将来封他为莱阳郡公,青州总管。”

    赵子为的投降和贺千绝以及刘汉章的投降不能相提并论,所以他不能为国公,只能降一等为郡公。

    方俊大喜,“我这就回去禀报赵将军!”

    .........

第二百七十二章 寻找后路

    赵子为的特使告辞而去,皇甫无晋走出大帐,仰望着漫天星斗,璀璨星光笼罩天穹,竟让皇甫无晋生出一种吞吐天地间的胸怀,如果说许昌齐军的瞬间崩溃让他明白齐军已军心涣散,那么皇甫忪心腹赵子为的投降,就预示着皇甫忪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

    其实皇甫无晋还是高看了皇甫忪,他知道皇甫忪不会放弃洛京,他以为皇甫忪会分兵来进攻东郡,在不放弃洛京的前提下,击败自己,夺回齐州,但皇甫无晋却没有想到,皇甫忪连这一点点勇气都丧失殆尽,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皇甫忪是否肯放弃洛京的问题,而是皇甫忪已经没有勇气了,崩溃的,不只是齐军的士气,还有皇甫忪的勇气。

    看来,最后攻打洛京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

    洛京紫薇宫,皇甫忪眼睛喷着怒火,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皇甫英俊,楚军未伤一兵一卒,而齐军也只阵亡一百多人,驻扎许昌郡的两万军队就完蛋了,全军覆没,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皇甫忪一步步走进皇甫英俊,“你有一万五千人,而对方只有数千人,兵戈未交,你就全线崩溃,你怎么向孤交代?”

    皇甫英俊浑身发抖,口干舌燥解释:“卑职是想过全歼楚军,但楚军有一种新式武器,一种黑管子,声响,冒白烟,弟兄们就害怕了,结果就.......”

    “胡说八道!分明是你自己胆怯,你在广陵被楚军杀怕了,你在彭城郡被楚军赶得鸡飞狗跳,是你自己被楚军杀得没有斗志,所以你无法指挥,率先逃跑,才引发军队崩溃,是不是!”

    “不是!”

    皇甫英俊拼命解释,“卑职是下令进攻,但士兵士气丧尽,军心崩溃,他们想回齐州,他们宁可投降也不愿打仗,这和卑职无关,卑职还想率大营内五千人进颍川城抵抗,但卑职赶回去时,大营已空,逃得一个人都不剩,殿下让卑职怎么打仗?”

    皇甫忪眼睛眯了起来,杀机闪烁,“你的意思是说,许昌兵败,是孤的责任,是吧!”

    皇甫英俊也有点恼羞成怒了,在皇甫玄德时代,他兵败广陵,在皇甫恒时代,他兵败彭城,在皇甫忪时代,他又兵败许昌,可是这些兵败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大势已败,难道他皇甫英俊还能力挽狂澜吗?

    尤其这个皇甫忪,分明就是他自己怯弱无能,不敢反攻齐州,导致军心溃乱,他竟然还把责任推给自己,他是想让自己来承担动摇军心的责任吗?

    皇甫英俊刚想到这,就听皇甫忪冷冷道:“你指挥不力,拥有优势兵力还导致许昌惨败,动摇了整个齐军军心,罪不容恕,来人!”

    十几名侍卫一名答应,皇甫忪一指皇甫英俊,“把此人拖下去,乱棍打死,首级传令三军!”

    皇甫英俊大怒,他一跃而起,向皇甫忪扑去,皇甫忪离他太近,措不及防,一下子被扑倒在地,皇甫英俊伸手去抢皇甫忪腰间之剑,却被皇甫忪猛地推开,侍卫们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摁在地上。

    “皇甫忪,你这个卑鄙无胆的懦夫!是你自己不敢面对楚军,与我何干?皇甫忪,你龟缩在洛京,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皇甫忪勃然大怒,他拔出剑猛地一剑刺穿了皇甫英俊的胸膛,恶狠狠道:“去死吧!”

    他见皇甫英俊还要再骂,又一剑割断了他的喉咙,鲜血喷出,皇甫英俊顿时气绝而亡。

    皇甫忪一摆手,侍卫们将皇甫英俊的尸体搬了出去,他一屁股坐在龙榻上,只觉一阵心烦意乱,许昌郡丢了,将危及整个豫南,皇甫无晋的策略很明显,就是先打外围,最后包围洛京,他该怎么应对?

    皇甫忪知道,自己不能再侥幸下去了,这时,一名侍卫禀报,“殿下,罗大将军求见。”

    他来得正好,皇甫忪点点头,“宣他进来!”

    罗大将军就是从齐州败退回来的罗傋,皇甫忪依然信任他,任命他为三军主帅,统帅洛京附近的十五万大军。

    罗傋确实有一点能力,他一上任便整肃军纪,成立宪兵队,制止住了洛京城内的乱军夜暴,同时也给士兵承诺,将尽快打回齐州,安抚军队即将崩溃的军心,让皇甫忪深为满意。

    但罗傋本人却知道,他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属于望梅止渴的办法,士兵们的不满都压在心中,从许昌兵败就可以看出,士兵们虽然平时没有闹,但在打仗的关键时刻不战而溃,这就是最让人惧怕的情况,他很清楚,许昌如此,洛京必然也是如此,如果再不有所行动,许昌的兵败即将重演。

    他匆匆走进大殿,向皇甫忪躬身施礼,“臣罗傋参见殿下!”

    “大将军不必多礼,请坐下!”

    皇甫忪见罗傋目光瞥向地上的尚没有来得及清洗干净的血迹,便淡淡道:“刚才孤亲手杀了皇甫英俊,他自己无能,把兵败的责任推给孤,孤斥责他几句,他便要拔剑伤孤,居心叵测,孤不得不杀之。”

    罗傋心中暗叹,早知要杀掉皇甫英俊,又何必用他,让那种纨绔之人统领许昌要地,焉能不败,但罗傋心中所想,不敢明说,他欠身道:“臣今天来,就是想和殿下谈一谈许昌,许昌失守,豫南危急,殿下不能坐视不管。”

    “孤也知道这个问题很严重,孤看出了皇甫无晋的策略,他是要取豫南,再取豫西,最后包围洛京,现在孤也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应对?”

    “殿下,臣以为,许昌已失,现在再想进攻东郡已经是不现实之事,一个许昌,一个荥阳,对于殿下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战略之地,但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只能二者保其一,不知殿下是想攻许昌,还是保荥阳?”

    皇甫忪微微一怔,他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只能二者保其一,荥阳还在他手上,失去的只是许昌,应该夺回许昌才对,和荥阳何干?

    “大将军的意思孤没有听懂,和荥阳有什么关系?”

    罗傋叹了口气道:“许昌失守,就意味着皇甫无晋已经巩固了后方,开始采取战略攻势了,进攻许昌只是他的第一步,下一步他必然是打荥阳,以形成对洛京的包围之势,如果陛下要攻许昌,那么就必须放弃南阳,调动洛京和南阳之军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在皇甫无晋没有对荥阳动手之前,将楚军赶出许昌,保住洛京的外延,如果陛下决定放弃许昌,那么要立刻集中大军赶赴荥阳,保住洛京的东大门,殿下,此二选一,请速作定夺。”

    说完,罗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皇甫忪,等他的决定,皇甫忪沉吟良久,终于低声道:“孤决定放弃许昌,稳守荥阳。”

    虽然这个结果是在罗傋的预料之中,但皇甫忪亲口说出来,还是让罗傋感到无比的失落,皇甫忪选择放弃许昌,这就意味着他心中再无一丝夺回齐州的决心,意味着他彻底怯弱了,连夺回许昌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夺取齐州,失望在罗傋脸上都掩饰不住了。

    他颤抖着声音道:“既然殿下决定放弃许昌,那请殿下立刻将赵子为的军队调回洛京,许昌既失,豫南将不保,皇甫无晋必然会调襄阳之军夹攻南阳,与其被各个击破,不如集中兵力包围洛京和荥阳。”

    皇甫忪点点头,他正要下令,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奔进来大声禀报,“殿下,南阳紧急消息,赵子为率军投降了皇甫无晋,南阳失守!”

    这个消息仿佛一声晴空霹雳,皇甫忪和罗傋同时呆住了,赵子为投降,那豫南彻底完蛋。

    罗傋急道:“殿下,南阳既失,楚军即将攻打荥阳,臣立刻要率军五万增援荥阳,请殿下同意。”

    罗傋真的急了,荥阳守将是他的独子罗启玉,他儿子是什么料,他比谁都清楚,他不能让儿子留在荥阳,那会送了儿子的命。

    “好吧!孤答应你的建议。”

    “多谢殿下,臣立刻出发。”

    罗傋心急如焚,他恨不得插翅飞到荥阳去,他立刻告辞,几乎是跑出紫薇宫去点兵出发。

    罗傋走了,皇甫忪疲惫地坐在龙榻上,手按住额头,心中实在是万分难受,他怎么也想不到,从他十岁开始就当他贴身侍卫的赵子为居然背叛他,投降了皇甫无晋,他最心腹的人都背叛了他,难道他真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了?

    皇甫忪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深深的后悔,其实他有机会的,当初,皇甫无晋第一攻打济南城消息传来时,他就应该放弃打洛京,杀回齐州,那时皇甫无晋立足未稳,他和罗傋的十万军两边夹攻,一定能将皇甫无晋赶回大海,只是攻打洛京的欲望太强烈,以至于让他做出了一个让他悔恨至今的决定,他真的不该迷恋洛京。

    这时,王妃罗启凤端一碗参茶上前,将茶碗放在他面前,柔声安慰他道:“王爷,先喝茶吧!再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变好。”

    皇甫忪握住罗启凤的手,苦笑了一声,还可能变好吗?大势已去,洛京失守是迟早之事,他毅然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启凤,你今晚就带着孩子们离开洛京,带上我所有的财产,今晚就走!”

    罗启凤吃了一惊,“王爷,你让我去哪里?”

    “去蜀州,找一个偏僻小镇隐藏起来,如果洛京守不住,我会来找你们。”

    无论如何,皇甫忪绝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儿女像皇甫恒的妻女一样最后被毒杀,他得他们留一条后路。

    .........

第二百七十三章 荥阳粮仓(上)

    荥阳,在皇甫无晋的洛京口袋战略中,荥阳郡是袋口上的绳头,将它拉紧,就意味着开始收袋。"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

    荥阳郡同时也是洛京的东大门和粮仓,拿下荥阳郡,也就意味着洛京的东大门打开了,当初皇甫恒就是因为荥阳东大门被齐军攻克而紧急召回杨晟的大军,导致最后兵败。

    此时荥阳粮仓内还有三百余万石粮食,它也是洛京生命运转的命脉,拿下荥阳粮仓,洛京就将难以为继。

    罗借的判断非常准确,就在南阳齐军正式投降楚军后,皇甫元晋立刻下达了命令,命东郡主将张颜年率五万大军进军荥阳郡酸枣县,又命梁郡总管贺千绝率本部五万军从东南进军荥阳郡圃田县,同时又水军副都督周延保率五百艘战船封锁黄河。

    蓄势已久的楚军,向荥阳郡发动了全面进攻。

    入夜,一支由八百余艘平底拖船组成的船队静静地在通济渠内顺流航行,船的吃水线很深,显示这支船队运载着重货,为首的航船上插着一面三角旗,旗帜上写有‘刘’字,显示这是荥阳郡漕运大户刘记船行的船队,并不是官船。

    刘记船行位于管城县,离荥阳县不愿,就在通济渠边上,刘记船行便是管城县首屈一指的巨商,在豫州各则用有各种船只上千艘。

    虽然齐州军船已全部被击毁,官方运输已经陷入停顿,但民间运输依然存在,尤其一些民间大户,组织数百甚至上千民船,往来于京城和豫州各郡,运输一些日常用品。

    为首的大船内,竟然有两名齐军军官,他们紧张地注视着河道内的情况,显得非常不安。

    这支船队实际上运输着四十万石粮食,从荥阳粮仓运往京城,以解决京城的军粮急需。

    在军船金部被击毁后,粮食运输陷入中断,军方一度组织普通民众用马车运输粮食,但只组织成功一次,运送了五万石粮食,而再也没有第二次,原因是楚军斥候在荥阳乡间散布了大量宣传,称替齐军运输的农民将来都要被清算,使荥阳郡上下深为惶恐,再加上第一次齐军是以服徭役的方式征用农民马车,一文钱不付,这便使有马车人家深为不满,等二次强征马车时,农民们纷纷毁车抵制,齐军无法组织第二次陆路运输,官府也不肯卖力,无奈之下,齐军具能将目光转回水运,借用民间船队运输粮食。

    这次刘记商行替齐军运粮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他们并不愿意,但老太爷在洛京,已经成了齐王的人质,他们不得不答应。

    大船上,刘记船行的押运执事也同样紧张,执事姓孙,在刘记船行做了十几年的执事,经验丰富,这次船行东主挑选他来做押运人。

    孙执事不明白东家为什么要答应给齐军运粮,一旦被楚州水军抓住,船行就完了,荥阳郡虽然是齐军控制,但黄河上却是楚军的天下,他心中充满了抱怨,却也元可奈何,他只有祈求菩萨保佑,不要在黄河遇到楚州水军的巡逻船。

    事情往往是他害怕什么,就会来什么?在船队刚刚进入通济渠准备驶往黄河方向时,前方忽然出现一支黑瞳瞳的船队身影,船只都非常大,至少都是三千石以上。

    一名伙计惊叫起来,“执事快看,楚军战船!”

    两名齐军军官也脸sè刷地惨白,绝望地向孙执事望去,剁、执事也惊呆了,楚军战船一般都在黄河上游弋,今天怎么会进入内河?

    他注视了半晌,忽然明白了,叹口气对两名军官道:“建议你们脱去军服,冒充我们船队伙计,这一关过不去了。

    “为什么,这不是巡逻船队吗?”

    孙执事摇摇头,“这里至少是五百艘千石以上战船,这是楚州水军主力,不是什么巡逻船。”

    两名军官听说是楚州水军主力,都慌了神,立刻脱下军服,换上普通船员服饰,又命令两百名随船士兵全部脱下军服,将军服藏进船只中。

    片刻,八百艘平底拖船被勒索停下,开始有楚军士兵上船检查了。

    这支楚州水军正是周延保率领的水军主力,五百艘战船运载了三万余水军士兵向荥阳县粮仓进发,他们被要求两天内拿下荥阳粮仓,在去荥阳县的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刘记运粮船队。

    “禀报将军,民船内运载的全部是粮食,估计足有四十万石左右。”

    这个消息让周延保颇为惊讶,他又立刻追问:“是哪里的船队,哪里的粮食?把船队管事常上来!”

    片刻,孙管事被带了上来,他心中惊惧之极,一上来便跪倒在甲板上,连连磕头,“在下只是小管事,听从东家之命办事,和小人无关,求将军饶命!”

    看他这副模样,周延保便明白了几分,他冷冷道:“楚军已经有言在先,商家替齐军办事,一律处斩,来人!”

    他一声喝令,两边士兵答应,吓得孙管事瘫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延保蹲在他面前,冷笑一声道:“你若想活命,就告诉我,你们船上有多少齐军,为首军官是荥阳粮仓做什么职位?”

    孙管事听到一线生机,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道:“一共有八百齐军士兵,为首的军官有两人,都是荥阳粮仓的校尉。”

    周延保点点头,给旁边副将使了一个眼sè,副将率领士兵下船了,片刻,楚军士兵押着两名齐军军官进来,两名军官已经吓得hún不附体,‘扑通!,一声跪下,“将军,我们愿意投降!”

    周延保微微一笑,“两位将军如果肯替楚军立下大功,我可以保举你们回家乡做郡司马。”

    衣锦还乡从来都是大多数人的理想,不仅读书人,军队中官兵也一样……

    意外的水上遭遇使楚州水军改变了战术,周延保下令其中一名军官带领乔扮的楚军去管城县找刘家船行,同时改扮五十艘千石战船,一个时辰后,刘家一名东主被带回来,五十艘大船也已装扮好,便由另一名投降的军官率领,向荥阳粮仓驶去。

    两更时分,五十艘插着刘记船行的千石船只渐渐地抵达了荥阳县码头,从荥阳县码头到仓库之间有一条长约三里的人工运河,运粮船可以直接到粮仓内的码头装粮卸粮。

    自从齐军占领了荥阳粮仓内,为保护粮仓安全,便在运河上修建了三座生铁大船闹,两岸部署有重兵把守,光靠船只硬冲,根本就进不了粮仓腹地。

    楚州水军本来是想打一场硬战,但遇到刘记船行的船队,他们便改变了战术。

    这是一个机会,足以让周延保策划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五十艘刘记船行的大船缓缓驶进运河,靠近第一座船闹,大宁王朝的水军战船和民间的大船从外形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区别是战船有特殊的水军标志,以及全副武装的水军士兵,如果把这两样东西拿掉,再插上刘记船行的旗帜,站满刘记船行的伙计,那么千石大船就不再是战船,而是刘记船行的运粮船。

    五十艘大船出现在鸿沟时,便引起了齐军的注意,上次楚军水师驶来,摧毁了所有的齐州战船,令他们记忆犹新,齐军士兵不敢大意,立刻有军官带领士兵上前盘问,岸上数百士兵十分警惕,有点提心吊胆地盯着这支船队。

    “是哪里的船只?”一名军官厉声喝道。

    从为首大船的船舱内走出一人,正是下午押船去洛京的张校尉,他嘿嘿一笑道:“老五,是我!那么紧张做什么?”

    岸上军官见是自己人,他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你不是去洛京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刘记船行又从南面调来五十艘大船,还可再运十万石粮,所以我又回来了。”

    这时,船舱再又走出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拱拱手道:“在下刘志安,刘记船行的二东主,你们罗将军认识我。”

    岸上军官脸上yīn晴不定,他也抱拳道:“张校尉,你也知道,过船闸前必须上船检查,这是规矩。

    “这个我知道,请吧!”

    岸上军官手一挥,立刻上去几名士兵检查,其实也是例行检查,看看有没有藏有楚军,并不是仔细搜查,片刻,检查的士卒纷纷回来禀报,“启禀校尉,没有异常。”

    这时,一队骑兵飞驰而来,为首之人是一名将军,叫做金子奇,是罗启玉手下的八名将军之一。

    他勒住马问道:“是哪里来的船只?”

    军官慌忙禀报,“是刘记船行来运粮的船只,上面有我们的校尉。”

    站在船头的刘记二东主认识金子奇,他拱手笑道:“金将军,好久不见了。”

    金子奇见是刘记二东主刘志安,便冲他点点头,又问:“检查过没有?”

    “已经检查过,没有异常。”

    金子奇一挥手,“那可以放行!”

    船闸缓缓开启,船队慢慢驶进了粮仓腹地,三座船闹只要过了第一座,后面都会依次开启,不会再盘查,不多时,五十艘大船便靠上了粮仓码头。

    ……!。

第二百七十四章 荥阳粮仓(下)

    荥阳粮仓占地足有数百顷,由大大小小诉千个粮宾组成,四周修建有三丈高的城墙,城墙宽厚,可以在上面驻兵防御,进入粮仓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东面的陆路,大铁门紧闭,一条是运河水路,直通粮仓腹地,整座粮仓就俨如一座小城。

    由于它紧靠大宁王朝的都城洛京,因此它在整个王朝中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价值。

    百年来,一直有重兵对它进行守卫,齐军占领洛京后也不例外,在粮仓附近驻扎有三万重兵,一万驻扎在内,两万驻扎在外,防御森严,由皇甫忪的小舅子罗启玉统帅。

    随即战局推进,荥阳粮仓也渐渐卷入到了齐楚之战中,三更时分,熟睡中的罗启玉忽然被亲兵叫醒。

    这几天睡眠不好,难得睡得安稳,今晚好不容易才睡个安稳觉,却又被叫醒,使罗启玉不由大发雷霆。

    “什么事!”

    他的吼声在数十步外可闻,亲兵连忙禀报:“将军,鸿沟发现数百艘可疑大船,正向荥阳粮仓方向驶来。、,

    “啊!”罗启玉大吃一惊,他也顾不得吼骂,从〖房〗中奔出急问:“是楚军战船吗?”“报告说看不清楚,但外形极像,大部分都是三千石大船。”罗启玉立刻明白了,这肯定是楚州战船,他后背一下子冷汗直冒,齐军已经没有了战船,难道楚军是来进攻粮仓吗?

    此时他已经接到父亲的消息,父亲率五万大军正在向荥阳赶来的路上,最迟明天上午将赶到荥阳,可就在半夜,楚军却大举进攻了,令他恼火万分。

    他恶狠狠下令“命令全军战备,准备战斗!”

    娄隆隆的鼓声敲响了,鼓声震撼整个大营,粮仓附近的八座军营,三万齐兵纷纷从梦中惊醒,各种流言飞语在大营内传播,对峙了近两个月后,楚军终于发动了全面进攻吗?

    震惊、恐惧、厌战,士气低mí,各种负面情绪在军营内蔓延,但催战的鼓声已经隆隆敲响,三万士兵被迫进入作战阵地。

    由于楚军是乘船而来,因此作战阵地主要就集中的三里长的粮仓运河两岸,阻止楚军船队进入粮仓腹地。

    一万弓弩手黑压压地分布在运河两岸,强弓硬弩对准了运河,其余士兵将无数巨木抛入河中,阻塞航道,三道铁闹大门都轰然关闭,齐军已严阵以待。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将早先进入粮仓腹地的五十艘大船忘记了,它们就静悄悄地停泊在粮仓腹地的河面上,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人注意它们的存在。

    五百艘楚军战船已经驶近运河,其中第一队百艘战船靠近岸边,开始猛烈开炮,荥阳县的码头上空滚过雷鸣般的爆炸声,荥阳县码头数百步内,火光闪烁、火炮轰鸣,一门门船壁上的火炮喷射白烟,炮弹呼啸着,咆哮着,刺穿天空,火焰腾空而起,将黑暗的、潮湿的大地照得通明,也将数百步内的建筑夷为平地,上千齐军守兵炸得尸骨横飞。

    楚军的火炮横扫一切,齐军士兵吓得心惊胆颤,等待着火炮结来爆炸。

    在火炮的掩护下,楚军开始大规模登陆了,一艘艘满载士兵的战船靠上青石码头,一群群楚州水军从战船上奔出,迅速列队,只片刻时间,八千楚军水军便开始向运河东岸发动攻击,这边是火炮轰炸不到的地方。

    楚军并不仅仅是要占领粮仓,同时还要击溃三万粮仓守军,而这时,齐军弓弩手也开始反击,密如暴雨般的箭矢铺天盖地射向楚军,楚军士兵举起一面面巨盾,抵挡着齐军射来的弓箭。

    他们并不急于进攻,而是缓缓地,一步步进行阵地战挪动,他们首先占领了第一道船闹,打开了船闹,楚州船队开始向粮仓深处tǐng进,火炮向两侧齐军猛烈轰击。

    飓风似的猛烈炮火,在河面、在渡口和小山般的两岸土坡上爆炸,黑暗中,齐军士兵在疯狂败退,企图逃离火炮轰炸的范围。

    登陆的楚军已经集结到两万人,开始向齐军发动全面进攻,齐军的弓弩也失效了,双方在黑夜中进入短兵交接的白刃战。

    越来越多的齐军士兵想逃离战场,逃回齐州,但罗启玉显然比皇甫英俊又办法,他率领三千督战军拦在外围,凡是准备逃离战场的齐军士兵都被鼻场格杀,使数万齐军士兵不得不硬着头皮和楚军廖战。

    罗启玉要比皇甫英俊凶狠得多,他早就想和楚军决一死战,他却一直没有机会,今天他的机会来了。

    “将军,弟兄们顶不住了一名浑身血污的都尉军官跌跌撞撞奔跑而来,焦急地大声禀报。

    “给我进攻登陆的楚军,给我顶住,天亮后我们的援军就来了。”

    现在罗启玉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父亲援军之上,他也知道,荥阳粮仓若失,齐军就将难以为继。

    保住粮仓,也是为了保住他们罗家的地位,只要撑到他父亲到来,那他就算大功告成。

    就在这时,有士兵大喊:“将军,快看那边!”

    罗启玉向南面望去,一颗心顿时沉入深渊,他们的军营已是火光冲天,熊熊烈火席卷了两座大营,连紧靠码头的一座粮仓也浓烟滚滚,燃起烈火。

    罗启玉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楚军几时攻入粮仓腹地?他做梦也想不到,刘记船行的五十艘大船进入粮仓腹地,也就注定了他们今夜的惨败。

    此时,齐军背后也传来了火炮的轰鸣声,一颗颗炮弹在齐军身后爆炸,五十艘大船中,有十艘战船藏有火炮,齐军的粗略检查不可能查到底舱。

    此时这十艘战船开始轰击齐军的屁股,也封锁了齐军进入粮仓道路。

    粮食腹地的异变和军营大火,彻底击垮了齐军最后的一丝抵抗意志,军心崩溃,开始全线败退,楚州水军士气高昂,在后面掩杀,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罗启玉在这个时候却跑得赛过兔子,他在数百亲兵的保护下,绕过荥阳粮仓,向南方败逃。

    妾更时分,楚州水军彻底占领了荥阳粮仓,但楚军并不敢懈怠,虎牢关方面还没有传来消息,他们立刻部署防御,将一门门火炮抬上了粮仓四周的土城,在土城四周撤上大量的铁蒺藜,这种铁蒺藜非常细小,三根细针,通身呈蓝sè,让人会产生一种淬毒的心理恐惧。

    直到天sè大亮,楚军已经完成了防御部署,战场也基本上清理完成,俘敌两万,杀敌四千,另有五千余人败逃,三万荥阳粮仓的守军几乎是全军覆没。

    一队由二十艘大船组成的船队在黑夜中向西疾驶,二十艘大船上满载三千楚军士兵,由水师将军林远洋统帅,他们的目标是二十里外的汜水镇,他们没有参加攻打粮仓的战役,他们有着更重要的任务。

    鸿沟流至荥阳后便转道向南,在转弯处则出现了两条人工运河,一条是通向荥阳粮仓的粮仓运河,只有三里,另一条则是沟通鸿沟和汜水的鸿汜运河,是八十年前挖掘而成,它也是连通荥阳郡和京兆府的水〖运〗动脉,长约二十里,但它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运河直通汜水镇,在那里流入汜水,而汜水镇的虎牢关便是这三千楚军的目标,抢先夺下虎牢关,也就扼断了齐军援军的东进之路。

    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虎牢关位于汜水以西,大宁王朝已经平安三百余年,虎牢关的军事作用已经渐渐淡化,成为一座税关,往来商贾都在这里进行检查,有纳税凭证可以通过,没有纳税凭证,则必须进行补税,平时只有百余名士兵和十几名税官长驻在这里。

    齐军攻下荥阳后,将防御的重点放在荥阳粮仓,在荥阳粮仓驻扎重兵,虎牢关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可一旦荥阳失守,虎牢关的战略地位也就突兀出来。

    楚军对荥阳粮仓实施偷袭,同时也要抢占虎牢关,此时的虎牢关只有五百守军,而罗借率领的五万大军正向虎牢关赶来的途中,其中五千先锋距离虎牢关已不到五十里。

    四更时分,三千楚军抵达了虎牢关的三里外,他们没有急于进攻关隘,而是躲进了密林中,一旦被守军发现,他们很难在短时间内拿下虎牢关,如果被齐军主力抢占,后果会非常严重,这一点楚军非常清楚。

    虎牢关位于一条长约七八里、宽约一里的山谷内,修建有坚固的城墙,扼断了这条山谷通道,关隘上很安静,五百守军并没有发现荥阳方面的异常,他们和平常一样,大部份军士都处于沉睡之中,只有二十名当值的士兵在城头上巡逻。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丁,丁当当的马铃声,这是商人独有的铃声,随着夜风传来,美妙的铃声让昏昏yù睡的守军们精神为之一振。!。

第二百七十五章 智取虎牢

    黑暗中,城头上的守军们渐渐看清楚了走近的客商,约二十余人,赶着二百余匹马,每匹马上都驮着两只大箱子,马匹打着响鼻,显得很吃力,箱子内显然是装有重货。

    自从齐军攻陷洛京后,虎牢关的税务稽查所也取消了,但税还是要招收不误,由军队来说,也就是这五百守军的额外收入,所以镇守虎牢关绝对是一个肥差,守将是一名姓姜的都尉,他曾是罗启玉的亲兵队正,而此时,这位姜都尉也在沉睡之中,由一名姓乔的校尉当值。

    乔校尉被调到虎牢关才一个月,但他已经发了千两银子横财,但这还是因为战争影响到了商业,如果是从前的太平年景,他起码可以赚到五千两银子,当然,太平时光,税银就不会进入他们的腰包了。

    不仅是乔校尉,所有士兵都有收入,最少也能挣到百两银子,听到商队的马铃声,二十几名当值士兵都争先恐后拥挤到城头,探身向下看,乔校尉‘嘘!’了一声,低声骂道:“你们这帮蠢货,惊动了其他人,你们拿屁的钱啊!”

    士兵们顿时鸦雀无声,守军有五百余人,惊醒的人越多,来分钱的人也就越多,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乔校尉也不叫问,他轻轻一摆手,“下去一个人。”

    士兵们已经积累了丰富的捞钱经验,半夜三更要保持安静,不能大声喝问,要下去悄悄的盘问,立刻有一名伍长坐着箩筐被吊下来了。

    “你们从哪里来?”

    为首一名商人连忙上前点头哈腰道:“禀报军爷,我们是从荆州来,去洛京做买卖。”

    其实这些商人从哪里来并不重要,士兵们也不是为了检查什么,他们只关心两件事,缴过税没有?货值多少?

    没有交过税,他们可以正大光明课税,货值越高,课税越重。

    “缴税单呢?拿给我看看!”

    “回禀军爷,我们还没有缴税,准备去洛京交税。”

    伍长眼中顿时一亮,心中暗暗欢喜,肥羊来了,他走到一匹马前,拍了拍马上的大箱子,“里面是什么,打开看看!”

    “回禀军爷,都是荆州土特产,打开不方便。”

    说着,商人将一块沉甸甸的银子塞进伍长手中,伍长一掂,足有十两重,他心中暗喜,将银子收了,笑道:“那好,只开一箱就行。”

    必须要验货才能进关,这是惯例,商人打开其中一箱,只见箱子全是上好绫罗,伍长眼睛都眯起来了,今晚将发大财,他立刻对城头做了一个开关的手势,城头上的乔校尉正探头查看,他见伍长手势中含有重利的标志,他心中大喜,立刻下令,“开关!声音小一点。”

    虎牢关城门缓缓开启了,商队开始进城,虎牢关并不大,前后两道城墙,相距数百步,城内地面平整,铺上方砖,又修建了几十栋建筑,主要是驿站、稽税所、军营和几家客栈,可以驻扎军队三千余人,现在只有五百驻军,城内便显得十分空旷。

    商队进城后便停在城洞之中,没有进广场,又长又黑的城洞是最好的隐蔽处,伙计们纷纷将大箱子从马上卸下。

    这时,乔校尉从城头上奔下来,拉过伍长低声问道:“是什么货?”

    伍长在他耳边低声笑道:“都是上好绸缎,而且没有缴过税。”

    两人都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眼睛里充满了得意,乔校尉立刻对伍长道:“去叫弟兄们下来盘货。”

    伍长飞奔而去,这时,两名商人走上前,手中拿着几锭白花花的银子,递给他,“这是一点心意,请收下!”

    乔校尉笑眯了眼,刚伸手要接,忽然一把雪亮的匕首顶住了他腰间,“不准吭声,否则宰了你!”

    另一人动作迅速,一把将乔校尉腰间的刀夺走,突来的变故将乔校尉惊得目瞪口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叫所有人下来排队,听见没有!”

    匕首向前一送,便刺入他的肉中,乔校尉这才反应过来,腰间的疼痛将他吓得两腿发软,只得乖乖叫道:“所有人都下来,列队!”

    二十几名士兵纷纷从城门跑下,迅速站队,商人站在乔校尉身后,又低声道:“叫他们把兵器都放下,去盘查货物。”

    乔校尉只得跟着令道:“弟兄们都放下家伙去盘货,别吓跑了客人。”

    士兵们都会意地笑了,纷纷取下刀,向城洞方向跑去,发财的欲望在他们每一个人心中燃烧,他们都听说了,是上好绸缎。

    二十几名士兵跑到城门前,却一下子都惊呆了,大箱子都在地上,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而二百多名楚军士兵手执燧发枪,冷冷地对准了他们,二十几名伙计则抄到他们后面,也举起燧发枪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为首楚军大将厉声喝道:“全部蹲下,否则杀无赦!”

    二十几名士兵都呆住了,发财的欲火被当头一盆冷水破灭,突来的变故使他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谁也不知该怎么办,时机已经到最紧要关头,商人一把勒住乔校尉脖子,匕首刺进他的背心,“命他们蹲下!”

    乔校尉迫不得已,只得喊道:“全部蹲下!”

    二十几士兵只得听令蹲下,偷袭的楚军立刻发动,冲上城头,抢占了控制城门绞盘,一支火箭‘咻——’一声飞上夜空,在空中‘啪’地炸开,火花四溅。

    隐藏在两里外的林远洋见已经得手,立刻大喊一声,“杀进关内!”

    三千楚军蜂拥而上,向虎牢关杀气腾腾冲去。

    而此时,火箭发出的亮光和炸响也惊动了城内的齐军,几座军营内的齐军士兵纷纷爬起来,却被楚军士兵们冲进营房,‘砰!’地朝天一枪,士兵们厉声喝道:“谁都不准动,谁敢动就打死谁!”

    巨大的枪响将齐军士兵震骇住了,没有人敢动,这时齐军姜都尉挥刀冲出房间,大喊大叫,命令士兵们起来抵抗,却被十几名楚军一排乱枪打到在地。

    顷刻之间,三千楚军杀进了虎牢关,占据了这座地势险要的关隘,而此时,东面的荥阳粮仓正激战在酣,而西面的援军先锋已经抵达到十里之外。

    ........

    天渐渐地亮了,罗傋率领的五万大军终于陆陆续续抵达了虎牢关,五万大军列队在虎牢关前,一直不被重视的虎牢关在这一刻挡住了齐军的去路,令五万大军无计可施。

    罗傋望着地势险要的关隘,以及关隘上高高飘扬的楚军大旗,他心中充满了无奈,尽管他知道楚军会大举进攻荥阳,尽管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但他还是晚了一步,他心里已经明白,荥阳粮仓已经被攻克了。

    此时,罗傋并不担心眼前的局势如何危险,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齐军已经被皇甫忪拖垮,现在大势已去,就算他杀进荥阳郡也无济于事,无力回天。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儿子的性命,他能否逃过这一劫?令罗傋忧心忡忡。

    “大将军,大军攻打虎牢关吗?”一名将领上前请示道。

    罗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们,见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茫然,没有士气,没有敌意,只有深深的倦意,他不由长叹一声,打下虎牢关又如何,大势已去,何必再要这些士兵去送命呢?

    他没有了精神,无比沮丧地一挥手,“传令,撤回偃师!”

    ‘呜——’在呜咽的号角声中,五万大军开始调头,向偃师方向撤军而去,他们的撤军,伴随着虎牢关城头‘咚!咚!’的鼓声,仿佛在给他们送行,又仿佛在宣示着短暂齐王时代的落幕。

    ........

    荥阳粮仓的易手宣告荥阳郡彻底失陷,十月中旬,从荥阳郡的虎牢关到襄城郡的承休县,二十万楚军完成了对洛京的半包围状态,楚军随即挥师进军京兆府。

    十月二十日,楚军水师抵达偃师,千艘战船、五万大军,火炮轰垮了偃师县城,两万偃师守军在大将赵明阳的率领下投降了楚军,而南线十万楚军也进入京兆府,陆浑、兴泰、伊阙三县先后投降楚军。

    洛京城内局势一片混乱,粮食暴涨,治安日益恶化,白天也出现了成群军队打家劫舍,大量民众逃离京城,从前百万人口的京城已经下降到不足三十万人,商店倒闭,酒楼关门,大街小巷一片萧条。

    而军队也军心涣散,原本罗傋许诺的种种美好诺言,‘打回家乡去!’,‘按军功升赏!’等等,也随着二十万楚军逼近洛京而烟消云散了,军心低迷到极点,就俨如病如膏肓开始溃烂一样,越来越多的士兵成为逃兵,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士兵寻找各种机会逃跑,仅仅五天时间,十万大军便已缩水成了三万人。

    而就在齐军即将最后崩溃的时刻,紫薇宫内却格外热闹,三十几名大臣拥戴齐王皇甫忪正式登基,皇甫忪拜祭了太庙,拜祭天地,登上紫薇殿,成为大宁王朝新任皇帝,他将三十余名大臣全部分封为侍郎尚书等高官,但他甚至连刻印的人都没有,只好命人去印刷坊,请印刷雕刻师用木头雕刻官印。

    而让皇甫忪万岁沮丧的是,次日上朝,三十五名大臣只剩下五人,其余人踪迹皆无,他们要的就是一个官职,已经得到了,就没有必要再陪同皇甫忪殉葬。

    皇甫忪孤零零地一人坐在大殿之上,宦官、宫女、侍卫,一个人也没有,皇甫忪倍感凄凉,他深深体会到了兄长皇甫恒最后时光的感受。

    十月二十五日,二十万楚军包围洛京城。

    .........

第二百七十六章 城破(上)

    二十万楚军围困洛京的消息使这座大宁王朝的都城变得动荡和不安,各种暴力犯罪越演越烈,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已去,包括参与犯罪的齐军士兵,他们都在趁楚军进城之前最后捞一笔。

    而洛京的民众也不再是待宰的羔羊,不堪齐军侵扰的洛京民众纷纷自发组织起来,成立防暴队,保卫家园。

    暴力越来越血腥,不断有落单的齐军士兵被防暴队围困打死,也不断有数百齐军士兵和防暴队在街头血战,到处是血淋淋的尸体,使整个都城内充满了暴力和动荡。

    此时洛京还有三万守军,这是最后效忠齐王的三万人,是皇甫忪的亲王卫队,已跟随他多年,由大将罗傋统帅,罗傋也不再管京城的局势了,他集中精力,针对二十万楚军的包围进行最后的防御部署。

    罗傋也发现了楚军不愿付出惨重代价夺取洛京的弱点,他便针对这一弱点进行防御部署,重点防御城门和洛水,兵力不足,他又在城内招募一万余名青壮民夫协助守城。

    为了防止楚州水军从洛水进入京城,罗傋命人在洛水入城处打下数千根木桩,形成了水底障碍,又命军队拉起长长的拦江铁索,又在江面上修建了大型水寨。

    其实罗傋心里也清楚,楚州水军火炮犀利,他的这些布置很难阻挡楚州水军,齐军大势已去,只是他要尽天命防守到最后一刻,为齐王争取时间。

    入夜,这是楚军围困洛京的第一夜,在紧靠长夏门的归德坊的一处大宅内,十几人正在紧急商量对策,这座宅子是洛京有名的豪强崔耀武的府宅,豪强也就是地方上有实力的非官方人物,比如荥阳郡的刘氏船行、东海郡的维扬县的几大家族等等,都属于地方豪强,在洛京的豪强也颇多,比如齐瑞福商行、东莱商行、百富商行等等,只不过在第一次雍齐联军围困洛京的战争中,这些商行都纷纷关门,撤离了洛京,随着洛京民众的大量逃离,更多的大户人家都选择了暂时离开,使京城内的豪强基本都消失殆尽,留下来的极少,归德坊的崔耀武便是其中之一。

    崔耀武就是土生土长的洛京人,他的家族控制着洛京三成米业,在南市和北市都有他的商铺,但在这近两个月的动荡中,他的生意损失惨重,几乎一半以上的存米都被齐军强征,这激起他的极度不满。

    崔耀武今年约五十岁,外形是个瘦小干枯的老头,但他却有着常人不具备的眼力和胆识。

    “齐军已必败无疑,我看雍州也迟早是瓮中之鳖,我们崔家在以后的新王朝能不能得到发展机会,关键就是看我们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

    “族长是想引楚军入城吗?”一名年长的族人问

    “正是!”

    崔耀武低声对族人们道:“我今天借送米的机会去看了齐军的城防,发现里面有很多漏洞,守军人数太少,顾不上这些漏洞,如果我们能抓住这些漏洞,替楚军开出一条路来,那就是我们家族立下大功,将来会有我们的好处。”

    “不知族长想从哪里入手?”另一名年轻的族人问。

    崔耀武得意一笑,“我们归德坊内就有一个漏洞,你们想到了吗?”

    十几名族人都同时反应过来,异口同声道:“族人说得是伊水?”

    “正是那里!”

    崔耀武点点头,又道:“我已让我们的子弟和坊内青壮加入齐军的招募士兵,就在伊水上防御,届时随机行事,便能做成大事,我已经派老二去楚州军营了.”

    ........

    二十万楚军包围洛京,并不是拉出长长的连营将洛京团团围住,而是分成四个大营,分驻洛京的东西南北,互相呼应,此时已是初冬,北风呼啸,天气寒冷,天空阴云密布,眼看第一场冬雪即将来临。

    正如罗傋判断,楚军并没有强行攻城的计划,皇甫无晋并不想为攻打洛京付出惨重的代价,他更崇尚不战而屈人之兵,他知道城中粮食已快断绝,军心和民心不稳,可谓大势已去,不需要他大规模攻城,城中民众自发组织的防暴队很快就会发动起义,里应外合,开城迎接楚军入城,他在耐心地等待。

    不料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当天晚上便有人来找他了。

    夜晚,皇甫无晋正和几名大将商议军务,帐外传来亲兵禀报:“殿下,有一名自称洛京地方大户的男子求见。”

    “带他进来!”

    片刻,亲兵们将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带进大帐,男子上前跪倒,“小民崔耀杰叩见凉王殿下!”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急事要见我?”

    “回禀凉王殿下,小民家族便是洛京第二大米商崔记米行,我们家族深受齐军荼毒,愿助楚军入城。”

    “原来如此!”

    皇甫无晋笑着点点头,“不知你们家族想怎样助我?起来说话。”

    “谢殿下!”

    崔耀杰站起身,恭恭敬敬道:“我们崔家的府宅在归德坊,并在穿过归德坊的伊水上建有两个运粮码头,拥有五十余条运粮船,其中已经被齐军强征去了三十条,还有二十余条棚船被我们藏在府宅内,我们可以用二十几艘船运楚军从伊水入城。”

    皇甫无晋眉头一皱,“伊水上没有齐军防御吗?”

    “有,但只有三百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我崔家子弟和坊中的青壮,我们贿赂了守长夏门的军官,他便准我们守卫家园。”

    皇甫无晋背着手走了几步,他瞥了一眼这个崔耀杰,淡淡一笑问道:“你怎么让我相信你?”

    “殿下!”

    崔耀杰慌忙道:“小民留军中为人质,若有虚假,殿下可杀我。”

    “你留我军中,谁来联系报信?”

    “殿下,军营外还有一名我崔家子弟,他可以引领楚军入城。”

    皇甫无晋点了点头,吩咐左右亲兵,“带他下去。好生招待。”

    亲兵将崔耀杰带走了,皇甫无晋回头问众将道:“你们怎么看?”

    张陇有些担忧道:“我担心可能是罗傋之计。”

    旁边张颜年却笑得:“我觉得倒无妨,可以派一支军队去试探,假如能突破,我们索性今晚就拿下洛京城。”

    皇甫无晋笑了笑,其实他也是这样想,派少量人,即使是计策,吃亏也不大,他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郑延年,笑道:“延年愿做此事吗?”

    郑延年早已忍不住了,皇甫无晋事先已许下承诺,率先攻进洛京者,封郡公,这个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郑延年大喜,连忙道:“卑职愿为先锋!”

    “好!”

    皇甫无晋当即令道:“你可率一千精锐从伊水入城,若能拿下长夏门,我算你首功。”

    “遵令!”

    皇甫无晋又对张陇道:“你可率五万军等候在长夏门外,若郑延年拿下长夏门,你立刻率军入城。”

    张陇拱手道:“卑职遵命!”

    他一一布置,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水军副都督周延保有些着急道:“殿下,进攻洛京,水军才是最为便利,殿下怎么把我们的优势忘了?”

    皇甫无晋微微一笑,“我并没有忘记,我只是在为将来进攻雍京做一些预演,不能总让水军弟兄立功,也得给别的弟兄们一些立功机会,不过水军可以做些配合,壮壮声势,今晚你可率水军从洛水进攻洛京,攻打外廓城不用你管,你们只管拿下宫城。”

    周延保大喜,立刻答应道:“卑职明白,一定拿下宫城,活捉皇甫忪!”

    .........

    伊水发源于熊耳山南麓的栾川县,流经嵩县、伊川,穿伊阙而入洛京,穿城而过,最后在偃师流入洛水,是洛京地区最重要的灌溉水源,此时刚入冬不久,水面还没有结冰。

    伊水在经过洛京时分流而走,一路从兴教坊入城,一路从归德坊入城,两条水道都非常狭窄,只能容三百石以下的小船通过,像楚军水师战船则无法通过,沿河两岸种满了茂密的柳树,使‘伊水看柳’成为洛京一景。

    一更时分,十几名齐军士兵和三百余名招募的精壮守护在归德坊内,伊水流入归德坊的入口很小,刚刚能容纳一艘百石小船通过,而且水很深,水下暗流湍急,并装有铁栅栏,想从这里入城并不容易,相比之下,楚军从洛水进城反而会更加容易。

    如果楚军要从水路进城,绝不会选择这里,所以齐军对这个水道的防御并不严密,只派了少量士兵作侦查防御,其余都交给招募的当地精壮。

    三百余名本地精壮近一半都是崔家子弟和米行伙计,其他都是本坊子弟,他们没有盔甲,拿着刀和弓箭,守卫在水道两旁。

    已经是一更时分,天公作美,天空乌云密布,没有星光月色,夜色很浓,十几步外便看不见人。

    崔家早已分头行动,将十几名齐军请到崔府去赴宴休息,此时水道两边已经没有齐军士兵,全部都是崔家招募的青壮。

    崔耀武见约定的时间已到,便一摆手,有人奔跑去通知行动,二十几条小船从不远处的崔府水道驶出,进入了伊水,很快便驶到城墙入口处,这时城头上的一名崔家子弟打了个招呼,表示巡逻队已经走远,水道铁门缓缓开启,二十几条小船驶出了洛京城。

    此时在城外数十步外的伊水边一处货栈内,已经埋伏了上千名楚军精锐,小船出城,郑延年低低一声令下,士兵们动作迅速,纷纷上了小船。

    在浓浓夜色的掩护下,小船向城内驶去,也就在这时,天空纷纷扬扬飘起雪花,洛京的第一场冬雪来临了。

    ..........

第二百七十七章 城破(下)

    洛京在防御上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洛水,洛水穿城而过,将洛京城一分为二,河道宽阔,河水平缓,也是洛京城的母亲河,这条宽阔的河流此时却给洛京防御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楚军强大的水师和犀利的火炮使洛京城成为难以防守的城池,尽管如此,罗傋还是尽一切力量进行防御,其实早在楚军进兵许昌之前,齐军便开始针对楚军水师进行专门的防御准备了。

    他们在洛水入城之处打下数千根三丈长的木桩,以至于洛京近郊大树几被伐尽,木桩成为了千石大船难遇逾越的障碍,不仅如此,齐军还在江面上拉起三条铁索,拦住江面,罗傋并不指望这些措施能真正拦住楚军船只,他只希望楚军水师能被拦截十天以上,那时河面开始结冰,楚州水军就无用武之地了。

    但罗傋并没有亲眼见过楚州水军的火炮,他无法想象火炮的犀利。

    一更时分,五百艘满载楚军水兵的战船开始缓缓向洛京城驶来,为首是十艘千石大船,它们在入城处百步外停下,近百名水鬼潜进水中,他们在寻找水底暗桩,找到后,便在暗桩上拴一只水葫芦,浮在水面上,水葫芦上部涂有磷粉,在水面上荧光闪闪,不多时,整个江面便出现了一条荧光闪闪的光带,在水面上颇为诡异。

    而对付三条拦江铁链的办法更简单,一名水鬼攀在铁链上,将一颗轰天雷绑上,他点燃一团火,在江风即将吹灭火的刹那,点燃了引线,水鬼翻身落江,奋力向远处游去,不到百步,只听见江面一道赤焰迸发,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赤焰之中,两根铁链如金蛇狂舞,瞬间炸断,紧接着第二声和第三声爆炸,三根齐军费尽心血打造的拦江铁链全部被轻易炸断了。

    洛水上的爆炸声惊动了洛京齐军,无数齐军向洛水奔来,连齐军主帅罗傋也被吸引过来,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楚州水军将从水面发动进攻,他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却没有想到它来得这么快。

    罗傋奔至江畔,他和所有的齐军一样,都被江面上的情形惊呆了,只见江面上出现一条蓝莹莹的光带,而在光带两百步外,十艘千石军船一字横开,就在江岸上齐军士兵不明所以时,十艘大船猛然开炮,江面上白烟腾腾,俨如雷鸣回响,一颗颗炮弹打进了荧光带中,骤然间,一根根水柱冲天而起,中间夹杂中水底的木桩断片,形成一排水墙,蔚为壮观。

    很快,水面上波涛翻滚,大量断裂的木桩漂浮上水面,随着一颗颗炮弹落入水中,水柱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木桩从水底翻出。

    罗傋呆呆地望着楚军的火炮,他不由慨然长叹,楚军有这种犀利的武器,何愁天下不平,皇甫无晋没有把它配备在步兵中,已经是巨大的仁慈了。

    “将军,楚军突破了!”

    水面上的炮击已经停止,一队战船突破了水底暗桩,驶进洛京城。

    罗傋急得大喊:“全军进入防御,严防楚军登陆!”

    在他的命令声中,两万齐兵奔赴洛水沿岸的三个码头,严密防御楚军。

    ........

    楚州水军对洛京的进攻调走了大部分齐军,长夏门的三千守军只剩下一千余人,几乎所有人都在观望洛水战况,此时天空飘飘扬扬下了小雪,天地间灰蒙蒙一片,每个士兵心中都沉甸甸的,很多人都开始思念家乡了。

    就在这时,从归德坊内奔出来两队士兵,共千余人,他们步伐极快,顶盔冠甲,全副武装,脚下丝毫不停顿,直接向城门疾奔而来,走到离城门还有五十步时被守军发现了。

    城门处火光通明,守军们都愣住了,这是哪里来的军队?齐军不像齐军,御林军不像御林军,但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竟然是楚军,楚军在城外,他们不可能在城门内出现。

    “什么人?站住!”

    为首都尉厉声喝喊,他的话音刚落,一千楚军突然发动,乱箭齐发,一千支箭呼啸着射向城门守军,百余名城门守军没有防备,一片惨叫,纷纷栽倒在地,连都尉也三四支箭射中,惨叫着倒地。

    “是楚军,楚军进城了!”

    城头上的几名齐军士兵纷纷大喊起来,‘当!当!当!’的警报钟声敲响,长夏门一片大乱,一百楚军冲出城门洞,控制了城门,砸开铁门栓,将沉重的城门吱吱嘎嘎拉开了,但城外还有吊桥,数百名士兵向城头冲去。

    城头上的近千名齐军也迎战而上,刀枪相接,和楚军鏖战在一处。

    皇甫无晋所派出的这一千楚军也是整个军队中的精锐,个个能以一敌五,勇猛无比,在大将郑延年的率领下,配合默契,杀得齐军节节败退,顷刻间,数百齐兵横尸倒地,连同长夏门城头上的二十架重型投石机也全部被摧毁。

    另一队百人楚军正在争夺吊桥绞盘,和百余名最强悍的齐军士兵进行血腥之战,他们已经离绞盘不足十步了,还有五十余名齐军拼死抵挡,他们挤成一团,挡在绞盘前方。

    这时,一队两百人的火枪声冲上城头,他们一齐举枪,瞄准了最后的五十余人,“闪开!”火枪手一声大喊,楚军士兵纷纷闪开,‘呯!砰!砰!’几排枪响后,齐军士兵一连串地栽倒在地。

    只剩下十几名最后的齐军,他们目瞪口呆,却又有点茫然,火枪手迅速上膛,毫不留情地举枪瞄准,又是一排枪响,最后的十几名齐军士兵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绞盘开始转动,巨大的吊桥轰然倒下,士兵们点燃了城楼,泼上火油,熊熊大火腾空而起,长夏门上火焰飞腾,浓烟滚滚。

    三里外,已经整装待发的五万楚军看到了长夏门城头的火光信号,副将张陇长刀一挥,下令道:“向长夏门进发!”

    五万楚军如海潮奔腾,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向长夏门席卷而去。

    ........

    洛水江面上,楚军完全控制住了主动权,五百艘兵分两路,一路杀向皇宫,而另一路则在洛水中游弋,炮击两岸的齐军,三座码头已经有两座被炸成废墟,连接洛水两岸的两座木桥也全部被炸断.

    罗傋已经明白到了楚军的战术,楚州水军意在皇宫,尽管意识到这一点,但他也望尘莫及,他在洛水南岸,主要兵力也集中在洛水南岸,通向北岸皇宫的桥梁都已被炸断,他无法指挥北岸军队,也无法靠近河边,数百艘战船在洛水内耀武扬威,任何靠近河岸的齐军就要遭受火炮轰击,齐军完全被压制河两边的百步之外。

    就在这时,很多士兵都惊叫起来,“火!长夏门着火了。”

    罗傋也看到了长夏门上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他一下子无力坐下,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一声,完了,洛京失守了。

    他蓦地转身对士兵喊道:“所有人都集中到这边来!”

    近万名士兵陆陆续续集中在他身旁,他高声喊道:“各位弟兄,楚军已经进城,洛京失守,已经没有防守下去的意义了,不要再与楚军进行巷战,那样会伤及更多的无辜,大家投降吧!争取早日会家乡,去吧!放下武器,脱下盔甲,不要再抵抗了。”

    齐军们人人惶恐,军心涣散,纷纷丢下兵器,脱去盔甲,争先恐后向南市附近的几个军营狂奔而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物品,他们要去保护自己财产,那是他们当兵多年,准备带回家乡买地买房的财物。

    一万余士兵在短短时间内便跑得干干净净,广场上只剩下罗傋和他的几名亲兵。

    罗傋苦笑一声,问他的几名亲兵:“你们怎么不走?”

    “我们和将军一起走。”

    罗傋叹了口气,“我不会走,只要我的儿子和女儿还活着,我的性命已经无足轻重,你们还年轻,都走吧!走吧!”

    “我走了,那将军怎么办?”

    “没有什么怎么办?洛京的空房多着呢!随便可找一处藏身,脱掉军装,我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老头,你们跟着我,反而会暴露我,快走吧!”

    几名亲兵给他磕了个头,便离开他各自逃生去了,罗傋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坊街上漫无目标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天空飘着细细雪花,他觉得自己格外轻松,从此后再也不会为齐王争霸而操心,他打算回家乡开辟一片菜地,颐养天年。

    忽然,从黑暗的小巷中冲出一群人,指着他大喊:“那边有个落单齐兵,打死他!”

    这是安从坊内民众自发组织的防暴队,他们躲在暗处,专门对落单的齐军士兵下手,洛京民众对齐军士兵有着滔天的仇恨,数十人一拥而上,乱棍齐下,罗傋惨叫一声被打倒在地,防暴队毫不怜悯,铁棒木棍劈头盖脸砸下,可怜曾经叱咤风云的齐青节度使、齐王军大元帅,竟然一群愤怒的民众活活打死在街头。

    ........

    天渐渐亮了,皇甫无晋率领十万楚军开始列队进城,此时洛京依旧在戒严之中,大街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连接洛水两岸的大桥已经工程兵修复。

    皇甫无晋骑在马上,望着这座熟悉的都城,望着一条条大街小巷,他心中感慨万千,这座大宁王朝的都城经过一次又一次战火的洗劫后,重要平静了,它将重新恢复巍立天下的雄姿。

    这时,周延保上前禀报,“殿下,我们搜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能找到皇甫忪,最后找到一名小宦官,他知道一点情况。”

    他一挥手,士兵们将一名小宦官押上来,小宦官已事先被安抚,他跪下道:“回禀凉王殿下,齐王在三天前便已经逃离洛京,齐王妃和世子在十天前便已经不在宫中。”

    “他们逃到哪里去了?”

    “我只听说一点点,可能是蜀中方向,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

    旁边的张颜年急忙道:“如果是去蜀中,很可能是从南阳郡那边先到汉中,三天时间,说不定还追得上。”

    皇甫无晋摇了摇头,“不用追他了,把消息告诉雍京那边,让雍京去收拾他们吧!”

    他又回头令道:“清理完齐军残兵后,便可以解除戒严,整肃军纪,有胆敢扰民者,立斩!”

    说完,他加快马速,向皇宫奔去.

    .........

第二百七十八章 少帝思军权

    两天后,洛京城破的消息传到了雍京,雍京缀朝三日,为齐王默哀,自从齐王荥阳兵败,粮仓易手后,雍京朝廷上下都知道,齐王大势已去,洛京指日可破。

    一种关于和齐王结盟是否明智的争论也开始渐渐地在朝野中盛传,越来越多的朝臣都意识到,当初和齐王结盟是犯下了一个重大战略失误,申国舅的建议才是高瞻远瞩,可惜朝廷上下反对他的人甚多,很多人都意识到了当初反对申国舅的错误,支持申国舅改革朝廷体制的声音也渐渐地成为朝廷主流。

    这些天,废除太后垂帘制,实施政事堂协商制的声音不断在朝廷中出现,朝廷上下官员以聚会抨击、上奏明志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改革的强烈愿望。

    这股改革的风潮已渐渐吹到民间,首先是雍京的三千太学生起来游行,要求废除太后垂帘,实施政事堂共商制,这种改革呼声已形成了共识,在这种呼声还同时伴随着另一种强烈的呼吁,废除异姓王。

    与朝廷上下及民间要求改制的呼声风起云涌不同的是,太后和军方都异常沉默,没有任何表态,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皇宫北极殿内,少帝皇甫恬正和他的两名恩师礼部尚书周棋纶以及大学士徐筠商量眼前的局势。

    这些天皇甫恬的心情一半喜一半忧,喜是朝廷上下强烈要求废除太后垂帘制,恢复政事堂协商制,废除太后垂帘制,也就意味迈出废除申家的权力的重要一步。

    而忧是皇甫无晋的日益强盛,天下九州,他已经控制了六州,而且关内北部和陇右一带,也是被他的西凉军所控制,内忧外患,这让皇甫恬忧心不已。

    很显然,皇甫无晋在攻下洛京后,下一目标就是雍京了。

    徐筠看出皇甫恬内心的焦虑,笑着安慰他道:“陛下不要太过于忧虑了,雍京不是洛京,皇甫忪名不正,言不顺,人心丧尽,所以才会败亡,而雍京聚集了绝大部分皇族,有正规的朝廷,人民安居乐业,士人归心,连皇甫无晋也无懈无击,只能以外戚篡逆为借口,攻击雍京,说明他也知道雍京正统,陛下宽心,雍京不会这么快发生战争。”

    “徐大人说得对!”

    一旁的周棋纶也道:“皇甫无晋攻下洛京,他也不敢轻易称帝,而是以监国摄政王的身份巩固他的统治,他是靠武力拿下荆、齐、幽、豫四州,他接下来的重点必然是巩固他的占领,稳定民心,拉拢士子,还有洛京的千疮百孔,他也需要时间慢慢恢复,所以至少半年之内他不会西进,攘外必先安内,我们也要利用这段时间的安定尽快使内部争权平静下来,如果内忧不平,外患又生,我们才真完了,相反,如果内忧平息,大家一致对外,那结局很可能就是东西并立,至于将来,就看谁修仁德,谁得人心,谁就得天下。”

    两名师尊的教诲使皇甫恬豁然开朗,他心中一块大石落下,确实,攘外必先安内,如果不安内,怎么能一致对外?

    这时,他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两位师尊,还有就是朕该怎么应付申国舅,他是积极的政事堂制度推行者,是不是他也反对申家谋逆,是这样吗?”

    “他不过是用大义之旗来谋私利罢了!”

    徐筠冷笑一声,“他是和太后争权,太后权势太大,影响到了相权,让他心中不满,如果推行政事堂制度,他就是最大的得益者,朝廷大权又掌握在他手中,陛下要明白一点,他说到底还是姓申,臣还是那句话,家族内部之争,不能等同于社稷之争,太后好歹还是陛下的母亲,不会轻易废除陛下,可一旦申国舅掌握军政大权,他要把这份权力传给儿子,再传给孙子,那么,杨坚篡位之事,恐怕就会重演了,陛下要警惕啊!”

    徐筠的这句话如一记警钟,一下子将皇甫恬敲醒了,权力是一剂毒药,尝到这份毒药甘美的申国舅,他会轻易放弃吗?自古权臣必有权子,太后是自己母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申国舅、申济那种手握军政大权的外戚。

    “那朕该怎么办?”皇甫恬心中一阵迷茫,他本来强烈支持政事堂制度,可现在他发现政事堂制度又是一个更大的陷阱,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觉得陛下应该做三件事。”周棋纶徐徐道。

    周棋纶的这句话使皇甫恬犹如在溺水中抓住了一块木板,他急忙道:“请太傅教诲,朕该做哪三件事?”

    “第一,陛下要靠紧太后,时常去探望她,要开始培养自己的班底,让太后尽量提拔有利于陛下的大臣,我相信太后也愿意这样做;第二、是陛下要拉拢皇族,皇族才是陛下真正的支持者,他们是和陛下的利益一致,据臣所知,反对异姓为王就是皇族中人喊出来;第三、陛下必须要握住军权,只有握住军权,才是陛下将来掌握实权之本。”

    皇甫恬点点头,前两条倒好办,就是第三条他有点为难了,抓军权,哪有那么容易,他见周棋纶脸上带着笑容,不由心中一动,难道他有什么好办法吗?

    “难道太傅有办法吗?”

    周棋纶笑了笑,“我倒觉得有一个人可以试一试。”

    .........

    从洛京撤军后,邵景文回到了晋南,而幽州的军队停止了向上党郡的渗透,邵景文在晋南整顿了军队,恰好这时母亲生病,邵景文一向事母至孝,两天前他便从晋州赶回了京城.

    邵景文的府宅在崇仁坊,是一栋占地只有五亩的中宅,去年申国舅送给他的孩子,邵景文家的人口不多,他没有妾,只有妻子和一对儿女,他在外为官,妻子就在家伺奉老母,一家人倒也过得温馨和睦。

    母亲只是偶感风寒,加上思念儿子,所以才病倒,邵景文回来两天后,他母亲的身体也渐渐好了,他也听说了洛京城破,很担心晋南局势,便决定明天就返回晋南。

    上午,邵景文正在书房里看书,妻子裴氏端一杯茶走了进来,邵景文放下书笑问道:“孩子们呢?”

    裴氏将茶杯放在桌上,“他们上午要读书,下午你再陪陪他们,你一直在外,他们怪想你的。”

    邵景文点点头,“我明天要回去,今天哪里都不会去了,就在家里陪陪你们。”

    “你不是说晚上要去看看申相国吗?”

    “这个....晚上再说吧!”

    “文郎,还是去吧!他一向待你不薄,你若回来不去看他,他心中总是会不舒服,而起母亲生病期间,他也派侍妾送来上好人参,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回访拜谢。”

    “好吧!晚上我去去就回来。”

    这时,老管家在门口禀报:“老爷,礼部周尚书来了,就在府门外等候。”

    邵景文愣了一下,周棋纶来找他做什么?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回来?他无暇多想,便立刻道:“请他到贵客房稍候。”

    周棋纶身份虽高,但他和邵景文却没有什么交情,所以也不会请他来书房谈话。

    邵景文嘱咐妻子几句,立刻向贵客房而去,走到房门口,见周棋纶坐在房内喝茶,他立刻笑着拱手走进,“让周尚书久等了,真是抱歉!”

    周棋纶连忙起身回礼笑道:“不请自来,打扰邵将军宝贵的休息时间,才是我应该道歉。”

    “不用多礼了,周尚书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一名丫鬟给邵景文也上了一杯茶,周棋纶先叹了口气道:“洛京城破,齐王生死不明,令人唏嘘。”

    邵景文淡淡一笑,“我倒觉得齐王完蛋对洛京老百姓是好事,他失败是必然的,总是侥幸皇甫无晋占领齐州就结束,不思进取,只图一时登基虚名,他焉能不败?”

    周棋纶本想和邵景文找一个共同的语言,形成共鸣,便于他慢慢深入,不料一开口他们两人的观点就不同,着实令他有些尴尬,他一时找不到话说,房间里有点冷场了,片刻,周棋纶干笑一声道:“不知现在晋南有多少军队了?”

    周棋纶的问话有点唐突,如果是户部尚书问,或许还是为了关心后勤军粮之类,可周棋纶是礼部尚书,他问这句话,就显得有点不伦不类,邵景文眉头微微一皱,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也不好不答,毕竟对方也是重臣,他便应付着笑道:“大概有十万出头一点吧!怎么,周尚书也关心军队了?”

    “那倒不是,因为皇甫无晋夺下洛京,不久黄河就要结冰,我也很担心楚军越过黄河,进攻晋南,其实这也是陛下的担心。”

    邵景文心中略略一怔,皇上担心?其实他也知道,这个周棋纶原来是楚王傅,和皇甫恬的关系不一般,他忽然恍然,原来周棋纶是代表皇上来看望自己。

    周棋纶心中有点沮丧,他本来想和邵景文相谈甚欢后,再慢慢把皇上的关心带出来,那时邵景文就会对皇上感激涕零,可真的谈了起来,他才发现,邵景文在可自己刻意保持一种距离,这样一来,他倒不好立刻说明来意,让邵景文归降皇上,还是得慢慢来。

    他便取出一只锦盒,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是一棵成人型的人参,他往邵景文身旁一推,笑道:“皇上听说将军母亲感恙,特地让我送一棵人参,给令堂补补身子,这是皇上的一点心意,请将军收下!”

    ........

    新书预告,还有十天,准确说,还有九天,本月27日,老高新书《天下枭雄》将正式上传,老高将用这本书来打翻身仗。

    这本书描写隋末各大门阀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斗争,以及波澜壮阔的隋末枭雄之间的天下争夺之战。

    借用枭雄之一萧铣的一句话:“隋失其鹿,英雄竞逐。”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从来是由胜利者书写。

    下面是本书的简介:

    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李世民、窦建德、王世充、李密、萧铣、张须陀、李靖、苏定方.....大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这又是一个充满机遇的时代,隋末天下,群雄争霸,美人似玉,江山如画,唯强者可居。

    魂系千年,权门庶子,黄沙百战,气吞万里如虎,对面李唐的强势兴起,他将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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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各方博弈

    周棋纶告辞走了,邵景文手中拿着这棵千年人参,久久沉思不语,皇帝关心臣子,派人来送人参,这固然是天经地义,可邵景文总觉得这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首先让尚书来送药就有点不合情理,而且皇上怎么知道自己母亲生病?

    这时他妻子裴氏走了进来,她见丈夫沉思不语,便问:“文郎,出什么事了吗?”

    “夫人,你说小皇帝怎么会知道母亲生病?你有没有对其他人说起过母亲生病之事?”

    裴氏想了想,她眉头轻轻一皱,“难道是我舅父?”

    裴氏的舅父是太常寺的一个小官,几天前,她的舅母曾经来过自己府上,自己母亲生病。

    “文郎,我舅母知道母亲生病之事,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倒不大,只是我觉得有点唐突。”

    邵景文站起身道:“我现在去一趟申相国府上,晚上就不去了。”

    他把人参递给妻子,“这人参价值不菲,你先收起来吧!”

    邵景文换了一件衣服,便心事重重地去申国舅的府上了。

    由于齐王败亡,雍京朝廷缀朝三日,申国舅也由此休息在家,这段时间风起云涌的太后下台呼吁将申国舅推到了风头浪尖,为了避嫌.申国舅也没有出去拜见任何同僚,他把自己关在家中,对外宣称,病体未愈,需静心休养。

    他在观察,观察政局走向,也观察太后的动静,太后和军方的沉默总让申国舅感觉有点不安,他觉得有一种危机在酝酿,但他也很清楚,如果不趁势改变太后垂帘制,那么拖得越久,局势就对雍京越不利,而且太后当政,被天下人诟病,迟早会毁了大宁王朝。

    书房内,申国舅正在和国子监祭酒崔颜伯商量士子大龘规模游龘行之事,雍京的国子监祭酒自然不是苏逊,也和苏家无关,应该是苏逊的一名属下,崔颜伯原来是史馆学正,在雍京被申国舅提拔为国子监祭酒,算是申国舅的心腹。

    “相国,组织三万士子上街游龘行,问题不大,关键是我怕出什么意外,主要是军队方面。”

    崔颜伯忧心忡忡,让士子们打出反对异姓王的旗帜,会不会触怒申济,申济手握重兵,着实让他担心。

    申国舅笑了笑,“你不用担心,申济远在潼关,就算他有心,他也来不及部署,我应吩咐过京兆尹和长安万年两县县令,让他们全力维持秩序,而且我手上也有军队,我会命城门各军不准关中军进城,你尽管放心去安排士子,我需要大龘规模的声势支持,声势越大越好。”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安排好,我会先送一份详细的计划给相国。”

    申国舅点点头,这时,shì卫在门口禀报:“相国,邵将军来了!”

    申国舅一笑,“带他到我这里来。”

    崔颜伯听说邵景文来了,连忙起身告辞,片刻,邵景文匆匆走进来,他上前单膝跪下,“卑职邵景文参见相国!”

    可以说,邵景文手上的十万精兵是申国舅最大的资本,邵景文也是他的第一心腹,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申国舅对他绝对信任。

    “起来吧!”

    申国舅请他起来坐下,又命人上茶,这才笑问道:“母亲的身体好点了吗?”

    “多谢相国关心,母亲的病情好转,卑职准备明天就回晋南。”

    “为什么不多呆几天,你难得回来一次,多陪陪妻儿不好吗?”

    邵景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回禀相国,幽州的刘汉章并没有撤军,八万大军部署在邺郡,对晋南施压,而且眼看黄河即将结冰,楚军过河去晋州变成非常容易,属下很担心晋南的安全,所以要赶回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

    申国舅微微一笑,“刘汉章兵驻邺郡只是想做了一个姿态,他很害怕皇甫无晋夺他军权,不过他的军权早晚会被夺走,不过不是现在,他远不如贺千绝聪明。”

    申国舅从桌上取过一封信,又道:“这是皇甫无晋刚刚派人给我送来的一封信。”

    邵景文一怔,皇甫无晋竟然有信来,他迟疑着问:“皇甫无晋是什么意思?”

    “他没什么意思,他希望双方休战一个冬天,同时告诉我,齐王一家都逃走了,估计是逃到蜀中成都府附近。”

    邵景文眉头轻轻一皱,“相国,卑职认为皇甫无晋应该写信给太后才对,他这样做似乎有挑拨之意。”

    “你说得一点没错,他就是在挑拨我和太后之间的矛盾,此人已经看透了雍京的内部之争,所谓休战一个冬天,无非是坐等我们内部矛盾加深,这小子越来越高明了,景文,当初我杀掉他,你不该劝我。”

    邵景文低下头一言一发,他并不认为自己当初有错,若不是先帝一心要灭凉王系,也不至于让皇甫无晋坐大。

    他叹了一口气道:“相国,今天皇上派人来找我了。”

    “派谁?”申国舅立刻警惕起来。

    不管是太后来找邵景文,还是皇上来找邵景文,只有没有通过他,他就会本能地警惕起来。

    “回禀相国,皇上是派周尚书上门,特来问候我母亲的病情。”

    申国舅的眉头皱成一团,奇怪地问:“他怎么会知道你母亲生病了?”

    申国舅说的‘他’,并不是指小皇帝,而是指周棋纶,他知道小皇帝年少,现在什么都听周棋纶和徐筠两人的话,来探望邵景文母亲的病情,必然是这二人的意思。

    “相国,他可能是从卑职妻子的舅父处知道消息,他们的关系一向很好,只是卑职觉得有点奇怪,卑职母亲并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居家小病,最多亲戚朋友来探望一下便可,可皇上却派礼部尚书来探病,让卑职觉得他们的用意,似乎不在探病本身。”

    申国舅点点头,微微叹息一声,“你说得没错,我们的小皇帝也不甘寂寞了。”

    邵景文愕然,他明白申国舅的意思,他连忙道:“皇上年少,不能被他们二人所误,相国应该把周棋纶和徐筠都调到地方为官,他们二人会害了皇上。”

    申国舅摇了摇头,“不!让皇上成为一角势力未必是坏事,在某种程度上,我和他利益一致,我相信他也一样痛恨太后垂帘制。”

    “可是卑职怎么办?”

    申国舅眯眼一笑,“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们拉不到,就会转而去拉皇城的羽林军大将军毛襄,那个他们的成功性更大。”

    和申国舅把事情讲清楚,邵景文觉得自己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他便站起身道:“卑职明白一早要走,那卑职先告辞了。”

    “你等一下!”

    申国舅笑着摆摆手,让他坐下,“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邵景文又坐下,等待申国舅给他讲重要的事情,申国舅沉吟一下便道:“我打算和申济达成了一个交换,用晋南换汉中,你的军队撤到蜀州,把晋南让给申济,然后他会把汉中让给我。”

    邵景文吃了一惊,“申济愿意吗?”

    申国舅笑了笑,“应该愿意吧!这本来就是太后提出来的方案。”

    入夜,华清宫各外安静,一队数百人的骑兵从远处疾奔而至,守卫华清宫的羽林军老远便发现,厉声喝道:“什么人?”

    骑兵队勒住战马,大声应道:“是秦王殿下,从潼关而来。”

    羽林军不敢怠慢,立刻进去禀报,队伍中申济目光yīn沉,他是奉太后之召,紧急赶来,其实他也知道出什么事了,朝野上下掀起了大龘规模的倒太后运动,太后的处境非常被动,不仅是太后,他的秦王爵位和他将来的登基梦想都有可能破灭了。

    申济也一样,不能再忍下去。

    片刻,宫门打开,他翻身下马,快步向深宫而去。

    深宫内殿,申太后正平静地等待着申济的到来,尽管京城内闹翻了天,但申太后依然十分冷静,她知道反对自己的背后是申国舅在推bō助澜,说到底,所有矛盾的根结就在于他们之间的权力分配,申国舅想用政事堂制度来主导权力,可这对于她而言,这就意味着放弃权力,怎么可能?

    一名宦官匆匆走进,躬身禀报:“太后,秦王殿下来了。”

    “宣他进殿!”

    片刻,申济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单膝跪下,“臣申济参见太后,祝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申太后冷冷一笑,“申大将军,哀家现在不是千岁,可能哀家明天命就保不住了。”

    “太后严重了!”

    申太后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大将军平身,请坐下吧!”

    申济坐了下来,他恨声道:“太后,我们不能这样一直沉默,我们必须有所反击。”

    “这也是哀家找你来的缘故,哀家得到消息,后天将有三万太学生上街游龘行,掀起反对我的最大声势运动,哀家已经决定,要杀鸡儆猴!”

    申太后一咬牙,冷冷道:“哀家要让他们明白,大宁王朝是在哀家的手中,而不是他们这帮腐儒能改变。”!。

第二百八十章 雍京血案

    雍京春明门,纹里是雍京城的东大门,航是前往雍京驻兵重地灞桥最近的一座大门。

    三更时分,一支八千余人的军队悄然抵达春明门,春明门的当值守将是一名都尉,姓娄,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怎么会派他来春明门当值。

    娄都尉站在城楼上,望着城下一片火光发怔,看似只有一千余士兵举着火把,将城下照如白昼一般,但娄都尉感觉得到,绝不止一千人。

    火光中,他清楚地看见了城下的军队,为首之人正是雍州第一军头申济。

    “上面是娄将军吗?申大将军回京,命你开城门。”一名校尉在下面喊道。

    娄都尉心中很为难,他曾经是申济的手下,后调为九门大将军田兴文手下,田兴文是申国舅的心腹之一,手握三万九门重兵,控制着京城防御,而京城内,还有五千效忠于太后绣衣卫和五千同样效忠于太后的羽林军。

    尽管娄都尉很为难,但申济要回京城,他又不敢不开门,何况申济还是他的老上司,他只得叹口气,下令道:“开城门!”

    城门缓缓开启,一队队的士兵开始列队进城,火把都灭了,娄都尉终于发现,确实不是一千人,而是八千余人,他感到一阵阵后怕,把八千余人放进城,这意味着什么?

    申济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赞许他不忘旧主,“你到我这边来,我封你为将军!”

    娄都尉连忙单膝跪平,婢职愿为申大将军效力!”

    “好好守城门,有任何委屈,都可以来戴我。”

    申济得意一笑,转身走了,娄都尉暗暗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件错事。

    天渐渐大亮了,雍州城内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各行各业的人们忙忙碌碌,做着各自的营生,而在崇仁坊却有一股热流在涌动,己时正一支三万太学、国子学学生组成的游龘行队伍浩浩dàngdàng走出了崇仁坊。

    他们高举着各种各样的标语和横幅,‘取消太后**”‘推行政事堂制度”‘反对异姓王”各种各样的标语遮天蔽日,三万太学生延绵数里,声势浩大,一路上吸引了元数人的注目不断有年轻人参与到他们的游龘行队伍中很多中下层官员也自发进入了游龘行队伍。

    队伍井然有序京兆府和京城两县的衙役都参与了维持秩序,不断有穿着红黑两sè役服的衙役冉在游龘行队伍四周巡逻。

    这是一次声讨大后**的游龘行,将十几天来反对太后垂帘制的运动推向高龘潮,情绪jī昂的太学生们不断向京城民众讲述太后无能导致的一系列惨败。

    游龘行的影响越来越大,渐渐bō及到全城,全城上下都在议论太后垂帘制的弊端,甚至由朝官们组织的废除太后垂帘制的联名活动也开始酝酿,一切迹象表明游龘行所达到的效果在开始显现。

    但意外却在这时发生了,就在三万太学生和一万余志愿者刚刚转入朱雀大街不久,一支万余人的军队从皇城内冲出他们金副武装,每人拿着金吾卫的大棒,如狼似虎一般冲进游龘行队伍中,开始对游龘行太学生们进行血腥镇龘压。

    士兵们毫不留情,棍棒翻飞,撕烂横幅和标语,将数万人游龘行队伍打得一片惨叫,到处都是断tuǐ断胳膊的太学生们,十几名为首的太学生更是被士兵们围住,乱棍齐下,活活打死在街头。

    连维持秩序的衙役也遭到元情的打击,数百名衙役被打得哭爹叫娘,跪地求饶。

    文弱的学生们远远不是凶狠士兵的对手,他们被打得四散奔逃,但一部分太学生组织起来,准备和士兵搏斗时,更血腥的一幕发生了,军队不再用棍棒,而是改用刀来镇龘压,寒光闪烁,血肉横飞,顷刻之间,三百余名太学生被杀,鲜血染红了朱雀大做……

    发生在朱雀大街的惨案顿时震惊了长安,不断有消息传出,死亡太学生五百余人,受伤者达数千人,而制造这一血腥惨案的罪魁祸首,毫无悬念地指向了大将军申济和幕后的申太后,有人亲眼看见申济出现在镇龘压学生的军队之中,他是用故意lù面的方式来严厉警告企图推翻太后垂帘制的策划者。

    沸沸扬扬的反太后运动在军队的血腥镇龘压中嘎然停止,而另一种抗争方式又开始了,中小朝官纷纷告病请假,以罢朝的方式来表达自已的抗议和不满。

    游龘行队伍惨遭镇龘压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内传到了申国舅耳中。

    房内内,申国舅正面无表情地听取崔颜伯的哭诉,“相国,已经数百人被杀,数千人被打断手脚,纹简直就是光天画日下的屠杀,他们下手狠毒,竟然把屠刀对准了元辜的太学生们,请相国一定要严惩凶手,平息学生们jī愤的情绪,否则,我担心他们还要上街,还要再遭屠杀。”

    申国舅轻轻叹了口气,这个结局可以说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太后最终没有能克制住,还是出乎了,而且他们是把屠刀对准了无辜的学生,这说明太后和申济缺乏足够的政治智慧,也说明他们已元计可施,他们只能用这种血腥的屠杀来恐吓反对她的人。

    殊不知,这些年轻的士子中,有很多人都是各地官员的子弟,或者亲朋好友的孩子,他们屠杀士子也就得罪了读书人,也得罪了更多的官员,例太后之风不会停止,还会越演愈烈。

    “崔大人,申济所作所为只能用例行逆施来形容,我没有想到他真的敢冒天下之大韪屠杀士子,不仅是士子,连官府衙役也打伤近百人,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也不会遂他们的愿,我会用另一种方式来压迫他们,但有一点,士子们不能再上街游龘行,这是为了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安抚学生。”

    崔颜伯告辞走了,申国舅心中十分烦躁,他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申太后对学生的镇龘压,使他感觉到了太后的强硬,尽管申国舅一心想夺回本该属于他的权力,但申国舅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如果闹到最后矛盾不可收拾,双方打起内战来,得益人只能是皇甫无晋,正是因为有外部的强大压力,申国舅才这么束手束脚。

    现在申国舅十分两难,明摆着太后不想放手权,而如果他就此罢乎,他也不甘心,申国舅知道还有一步棋可走,只是他有点迟疑,他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有多严重。

    反复思量后,他决定还是去试一试。

    “给我准备马车,我要立刻去皇宫!”

    申国舅的最后一步棋,就在皇帝皇甫恬的身上。

    就在游龘行队伍惨遭镇龘压之时,楚凤茶庄的余永庆带着几名手下也在血腥的现场,他们目睹了惨案发生的全过程,余永庆也亲眼看见了骑马出现在队伍中的申济,他们立刻返回了平康坊的楚凤茶庄。

    余永庆已在雍京呆了数月,他逐渐建立起了一个覆盖雍京各个角落的情报网,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收买官员,也不是探查军情,那样做太危险,他们是收集浮在水面上各种情报,民众的衣食住行,米价、油价的变动,以及各种重大事件,随即进行分析,挖出内在的有用信息。

    同时他们也收买了几名中低层官员,从他们那里得到朝廷的一些权力斗争情况,所有的情报,他都会及时发送出去,自从皇甫无晋的战场渐渐转到豫州后,他发情报的速度更快了,几乎每天都逃发送情报。

    为了掩人耳目,他的大部分情报都会写成册,命人送去豫州,只有突发事件,或者重要的情报,他才会使用鸽信。

    余永庆刚走进茶庄大门,一名手下便上前给他低声说了几句,余永庆一怔,他连忙走进茶庄的贵客房。

    走进房间,只鬼大掌柜正陪同刑部尚书白明凯在聊天,白明凯这几个月也变得极为嗜茶,隔三岔五都要派家人来买茶。

    而楚凤茶庄内有一口泉眼,水质非常甘甜,茶庄并不收钱,只无偿提供给长年在茶庄内买茶的老客,白明凯就是以品水为借口来茶庄试茶见余永庆进来,大掌柜连忙起身笑道:“二掌柜回来了,我就去前面忙了。”

    他向余永庆点点头,又向白明凯说声抱歉,便退下去了。

    余永庆没想到白明凯会亲自来,这让他有点意外,他也见过白明凯几次,都是他去对方府上,难道出了什么大事吗?

    “白尚书,出什么事了吗?”

    白明凯没有回答,他瞥了一眼门外,余永庆连忙道:“没有问题,绝对安全。”

    今天白明凯的心情有点jī动,今天是他宝贝女儿白苗儿出嫁给苏家的大好日子,可惜他不能去江宁府,听说是太皇太后亲自证婚,这让他格外感动。

    出于一种对凉王妃的感jī之情,他决定亲自来一趟楚凤茶庄,他笑了笑道:“我来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情报,太后已经答应了和申国舅交换控制地,以汉中来换取晋南,就是这几天邵景文将撤离晋南前往汉中驻兵……”。!。

第二百八十一章 收买人心

    楚军占领洛京已经半个月,洛京城微渐渐恢复了往日生机,越来越多的洛京人返回自已家园,很多逃亡的大臣也陆续返回洛京,在新的王朝内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皇甫无晋一律让他们官复原职,同时任命张缙节为右相,命他尽快恢复中央朝廷的正常运转。

    这天上午,洛水旁格外热闹,数十万洛京民众扶老携幼赶到洛水南岸,今天将是洛京城大块人心的日子。

    经过半个月的审讯和辨认,楚军从数万齐军中确认了八百余名犯下重罪的齐军士兵,他们对洛京民众犯下杀人、放火、奸淫等重罪,皇甫无晋下令,对他们一律处于死刑,公开斩首示众。

    这对收买洛京民心将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这个消息早在三天前便已有军士在京城内广为宣传,人人皆知,所以这一天到来之时,洛京城就仿佛欢庆盛大节日一般,不需要人发动,数十万洛京民众都纷纷自发组织,来到洛水边一睹杀人解恨的盛况。

    齐军在洛京的犯罪持续了一个多月,从开始的夜抢慢慢演变到后来的大白天有组织的公开行暴,从官宦大户人家慢慢波及金城,绝大部分人家都遭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害,店铺被烧,家产被抢,更有很多女子被强暴后羞愤投水自尽,累累罪恶使洛京上下对齐军皆恨之入骨,皇甫无晋的决定无疑让洛京民众拍乎称快,为之欢呼雀跃。

    处斩台设在江面上,由二十艘千石大船一字排开,距离南岸约百步,岸边可以清晰地看见船上处斩现场的情形。

    此时大船上二千五百名侩子手已经就位,八百余名被捆绑的施暴者跪在甲板上,嘴被堵住,眼睛也蒙上,每个人都浑身颤抖,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岸边已是人山人海,延绵十里的堤岸上挤满了数十万洛京民众,凡在官府登记的受害者坐在前排,这些人大多是店铺房子被烧,或者亲人被杀的受害者,除了人犯财物给他们微薄的赔偿外,也只能处斩人犯给他们出一口心中恶气。

    “咚!”

    第一声追魂炮响了,主斩官开始宣读人犯罪行,但他的声音谁都听不见,岸边已经被排山倒海般哭喊声、叫骂声淹没,很多失去亲人的民众更是哭得瘫软在地上。

    “咚!”第二声追魂炮响了,侩子手慢慢拔出长刀,高高举起,另一人则拔掉人犯身后的死囚木牌。

    这时岸上都陡然间安静下来,数十万人屏住呼吸,盯着船上的处斩,监斩官终于下达了处斩的命令。

    “咚!”随着第三声追魂炮响起,一片寒光闪闪的大刀劈下,霎时间,八百多颗人头劈落,岸边上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敲锣打鼓,喜忧的叫喊声和锣鼓声响遍了洛江南岸。

    在远处的一座桥边,张缙节和吏部侍郎赵秉明坐在一辆马车内,旁观了这场收买人心的行刑大会,张缙节摇了摇头,对赵秉明道:“这种盛宴最好不要过多举行。”

    “怎么,张相国觉得不妥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妥,殿下要收买人心嘛!只是这种由军方审讯,快刀斩乱麻似的处斩难免有所疏漏,肯定有不少罪不当死的人也一同被处斩,这里面的证据、证人都很粗糙,我只是希望以后让官府来做这种事,军队不要过多插手。”

    赵秉明笑了笑,“其实我觉得殿下也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是非常时期,他只有用非常乎段,等局势慢慢平稳,他也会慢慢步入正轨。

    “或许吧!我期待他走向正轨。”

    这时,一名侍卫骑马奔来,在马上给张缙节施一礼,“张相国,摄政王殿下有请,说有要事相商。”

    侍卫看见了赵秉明,连忙道:“赵侍郎,殿下也请你一起去。”

    “我们这就去!”

    张缙节对赵秉明笑道:“我估计是雍京那边有什么消息,我们一起去吧!”

    马车起动,向皇城方向驶去。皇甫无晋并没有住在皇宫囘内,他的身份是监囯摄zhèng王,还没有登基为帝,不能擅自住皇宫,他现在住在从前的凉王府,也就是兰陵王yé的旧府,兰陵郡王去世以后,只有王妃一人住在府中。

    当初,随着雍齐联junbī近洛京,大量guān囘员开始逃王,兰陵王妃也像无数的普通guān囘员一样,举家逃离了洛京,去jiāng宁府避难。

    在齐jun大规模抢囘劫大户人家时,空置的兰陵王府也同样遭受了抢囘劫和破囘坏,五名留下来看宅的老人被shāsǐ两人,不过齐jun始终没有发现zàng在后院池塘内的王府地囘下室铁门,保住了王府的大部分财物,尽管如此,王府内还是遭到很大的破囘坏,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连中院内的镀金铜鼎也被刮去了金粉。

    不过皇甫无晋的办公处不在王府内,而是在紫薇宫的凤鸾阁内,续里原来楚门下省和中书省的联合办公之地,后来中书省和门下省各自有了新场所,这里便成了朝囘廷开重要会囘议之处,现在是皇甫无晋的办公之处。

    凤鸾阁是一栋占地广阔的巨大建筑,里面有十间大囘会囘议室和一间可容纳上千囘人的主会囘议室,皇甫无晋的办公房就在主会囘议室旁。在办公房的外间,十几名文书郎正忙碌地整理着从天下各地送来的文书,每天都有大量的事务涌来,负责整个凤鸾阁的guān囘员叫鸾台侍囘郎,其实也就是皇甫无晋的秘囘书长,负责安排会囘议,传递命令,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齐王皇甫忪弃之不用的幕僚高昂,他最后对齐王绝望后,投奔了皇甫无晋,而被皇甫元晋所重用。

    高昂是进士出身,不仅有智谋,而且才huá横溢,为人正直,不善于阿谀奉承,皇甫无晋就看中了他这一点,重用他为自己的幕僚。

    高昂正在整理文书,抬头见张缙节和赵秉明二人走入,连忙躬身施礼笑道:“两位大人,殿下已在等候了。”

    张缙节见门关着,便指指房间笑问道:“殿下是一个人吗?”“没有,裴相囯、虞尚囘书、卢尚囘书和贺尚囘书他们都已经在里面了。”

    张缙节点点头,直接走进了房间。

    房间内,皇甫无晋正和几名重臣在谈话,左相囯裴纪在皇甫玄德时代出任门下囘侍囘郎,是皇甫恒的左相,现在依然被任命为左囘相门下囘侍中兼礼囘部尚囘书,xíng部尚囘书安中继是原来的xíng部左侍囘郎,户囘部尚囘书卢炫是原来的太囘府寺囘卿,bīng部尚囘书是贺囘千绝,他已经辞去jun职,改任文guān,这就是申囯舅评价他的聪明之处,及时将jun囘队交给皇甫无晋,辞将入囘相。

    再加上张缙节的右相兼吏部尚书,那就缺一个工部尚书苏翰昌,他正在从jiāng宁府赶回洛集的途中。

    “我们来晚了!”张缙节和赵秉明走房间拱手歉然笑道。

    “就等你们二人了。”

    皇甫无晋笑着招呼他们坐下,两人坐下,张缙节对众人笑道:“我和赵待郎去洛水边看热闹去了,你们怎么不去?”

    众人听说他们去了洛水,一下子来了精神,纷纷询问情况,张缙节道:“已经结束了,八百余人一dāo剁下,那个壮观,我是不敢看。”

    他又对皇甫无晋笑道:“估计今天晚上,洛京很多人家就要把殿下供起来了,这一刀下去,殿下就是他们心中的神仙。”

    皇甫无晋笑了笑,他听出张缙节玩笑的语气中多多少少有点不满,知道他并不赞成自已这样大规模杀人,皇甫无晋不想多提这件事,便岔开话题道:“既然张相国和赵侍郎到了,那咱们就开会吧!”

    张缙节笑道:“能不能先透露一下今天开会的主题?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一般皇甫无晋召集众人开会,都会事先发一份开会资料,具体时间、地方和开会内容,让大家有所准备,但今天却很突然,所以张缙节便猜到,会不会是雍京出了什么大事?

    皇甫无晋点点头,给裴纪使和眼色,裴纪将乎中的一份文书递给张缙节,“这是雍京送来的最新情报,三万士子反对太后**,被申济的军队血腥镇龘压,据说当场就死了五百多人,后来又重伤不治一百余人,死了近七百人,几乎全部都是太学生。”

    张缙节看了一遍消息记录,他眉头紧锁,怎么会这样残暴,难道雍京当权连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懂吗?得罪了士子,他们将彻底失去朝廷的合法性,现在天下已经在诟病雍京是申家王朝,如果这个消息再传遍天下,恐怕连晋州和蜀州都不会再支持这个朝廷了。

    这时,皇甫无晋缓缓道:“申济一介武夫,据说他还在杀人现场露面了,可能他真不懂这其中的厉害,但申太后应该懂,听说白明凯还专门劝过她,可最后还是出现这个结果,只说明了一件事,雍京相后权力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听说申国舅复出后,一次也没有去过华清宫,申太后遭受巨大的政治压力,她才被迫用高压手段镇龘压太学生。”

    皇甫无晋停一下又道:“这件事对我们而言,应该是好事,我反复思考,我决定做一件事,这也是我把大家召集起来的原因,我打算在洛京成立政事堂。”

    众人眼睛同时一亮,忍不住地有点激动起来,皇甫无晋微微一笑道:“在座六位重臣,再加上途中的工部尚书苏翰昌,一共七人,由你们七人正式组建洛京的政事堂,雍京用血争取不到的制度,我冉洛京来实施。”

    ……

第二百八十二章 微服私访

    政事堂制度其实就是一种集体协商制,军国大事由五名或者七名相国协商解决,防止一人独裁造成重大失误,雍京为了推行这种制度而付出了近千人惨死的代价,依然遥遥无望,而洛京却率先实行了这种制度。

    这种制度同时也能使皇甫无晋从繁琐的日常事务中解脱出来,专心考虑对付雍京。

    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的寒冬时节,皇甫无晋考虑到军队已鏖战大半年,便决定休战一个冬天,让士兵们得到消息,同时重新整合军队,开足马力制造枪炮,削减数量,而实行精兵制。

    同时,他也在坐等雍京的局变,雍京的权力斗争越演越烈,如果自己大军压境,反而会使他们放弃斗争,一致对外,如果自己解除雍京的边患,再加上白明凯在中间的催化,反而会使雍京的斗争白热化,这有利于建立自己的正统性。

    一早,皇甫无晋便带着十几名随从出门了,他打扮成商人模样,亲自来洛京市场视察民生的恢复情况,这也是皇甫无晋所关注的头等大事,在大宁王朝所有的地域中,唯有洛京被破坏得最严重,他刚入城时,洛京民生凋敝,店铺不足半成,人口锐减到不足三十万。

    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他很关心洛京的恢复情况,尽管张缙节的报告中不时提到洛京恢复,一串串数字的增加,但那只是纸条上的变化,远远比不上他直观目睹看得真切。

    皇甫无晋是乘坐一辆马车上街,马车速度很慢,他透过车窗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大街上的情形。

    马车经过定鼎门,几辆牛车满载着家什物品进了京城,牛车上坐在一对孩子和一个老人,女子则骑在小毛驴上,兴奋地感受着京城内变化,到处是喧嚣热闹,人来人往。

    “大郎,真的又和从前一样了。”

    一名身材壮实的男子牵着牛车大步走着,他‘嗯!’一声,算是应和妻子,他也一样感受到了京城的变化,再不像他们逃走时的冷清,大街上只有凶神恶煞奔跑的齐军士兵,充满了令人压抑的恐惧,他还记得自己出城时被几名齐军士兵拦住,抢走了值钱的铜炉和几匹娘子陪嫁时的绸缎。

    “大郎,你说我们藏在地窖里的米有没有坏掉?”

    坐在牛车上的老母亲最担心家里的米,那可是两石米啊!一亩地的收成。

    “娘,放心吧!那些米我装在大缸,又包了石灰,时间不长,坏不掉。”

    一家人的牛车兴冲冲地从皇甫无晋身旁经过,给了皇甫无晋一种极大的成就感,能让老百姓安居乐业,这也是他所追求的成功。

    “去南市!”

    他吩咐一声,马车调头,向南市而去......

    南市内虽然还没有恢复到从前鼎盛时的情形,但已经开始有生机出现,十家店铺至少有七家开始营业,大部分都是卖各种生活日用品,而贵重的珠宝、绸缎等店铺依然没有开张,齐大福和百富钱庄都没有开业,但是已经人活动的迹象了,封条已经扯下,大铜锁也打开了,还有酒楼也开张了几家,生意好像不错。

    皇甫无晋在南市内没有乘马车,而是和十几名随从漫步而行,他看见一家关记马行生意最为火爆,好像刚刚进了一批驽马,好多管家模样的人正在挑选马匹,从马匹贩卖上倒可以看得出大户人家回归情况,皇甫无晋正要上前,一名亲兵却指着远处喊:“头,你看,齐瑞福!”

    皇甫无晋愣了一下,他向亲兵手指处望去,可不是,一座高大的建筑上挂着一只木制的红色鲤鱼,格外醒目,那正是齐瑞福的标志。

    几乎是皇甫恒主政开始,齐瑞福便全面退出了洛京,所有的店铺和住宅都人去房空,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齐瑞福。

    视察马店便暂时放下了,他快步向齐瑞福的店铺走去,没有走到店铺门口,便听见了一片喧闹声,只见有五六百人拿着袋子和箩筐拥挤在店铺前,地上洒满了大米,原来是米店,这一带应该属于绸缎区,那这家齐瑞福原来也是应该卖绸缎,现在却卖米,倒是非常精明。

    “大家不要拥挤,店铺里有的是米,也不会涨价!”

    米店的大掌柜在大声叫喊,维持秩序,他身材肥胖,虽然天气寒冷,却也忙得他满头大汗。

    他忽然若有所感,一回头,见不远处站着十几人,中间那个年轻的公子,大掌柜一下子认出来了,那不是姑爷吗?他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慌忙跑上来行礼,“姑爷,你怎么来了?”

    皇甫无晋笑了笑,“你认识我?”

    大掌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姑爷和小姐成婚时,我也在旁边帮忙,负责清点嫁妆。”

    “哦!我没有注意到,你贵姓?”

    “小人姓徐,姑爷,请店铺里坐。”

    这个掌柜很聪明,他见皇甫无晋身着常服,便知道他是微服私访,不要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一口一个姑爷,而绝不称他殿下。

    皇甫无晋确实想问问情况,便点点头,从侧门走了店铺,他走到贵客房坐下,徐大掌柜连忙跪下行礼,“小人参见殿下!”

    “哎!大掌柜,刚才不是蛮好吗?你叫我姑爷,我也很高兴啊!”

    “是!”

    徐掌柜站起身,连忙又给皇甫无晋倒了杯热茶,“我临行时见到了小姐,小姐说她们也要进京了。”

    齐凤舞现在已经有六个多月身孕,所以要赶紧进京,再过一个月,她就不能长途跋涉了,皇甫无晋已经收到家信,她们应该已经在来洛京的路上,连太皇太后也跟着一起来了。

    皇甫无晋点点头,又笑问道:“齐瑞福怎么会想到做米生意?”

    “这是大老爷的意思,洛京刚刚恢复营生,做绸缎买卖不现实,所以做米生意是最紧迫,我们是前天开业的,从楚州运来五万石大米。”

    “可是今年豫州的粮食也是大丰收,你们卖米是否明智?”皇甫无晋微微笑道。

    徐掌柜犹豫了一下道:“姑爷,我说句实话,你可别生气。”

    “你说,我不会生气。”

    “姑爷,我们也知道今年豫州粮食大丰收,不过在明年春天前,豫州的粮食到不了洛京的市场上,这是我们的判断。”

    “为什么?”

    “因为豫州的大部分土地都属于皇亲国戚,收获的粮食,绝大部分都是他们的财产,他们现在都集中在雍京,根本无法过来处置,所以农民也只能把粮食都储存在家中,不敢动,这些我们都明白,才敢大量运米来京城,姑爷应该也看到了,外面有五六百人来买米,这还是少的,昨天足有数千人,现在洛京城的粮食并不宽裕,斗米八十文,过年时估计要涨到一百五十文。”

    皇甫无晋有些坐不下去了,如果他不来微服私访,还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问题,这段时间朝廷刚刚成立,千头万绪的事情多如牛毛,而土地问题是大问题,牵涉面很广,不是那么容易就解决,所以朝廷也暂时搁置了土地,却没想到土地带出了粮食供应,这可是大问题,现在八十文一斗,和皇甫恒主政时差不多,如果真涨到一百五十文,恐怕他皇甫无晋的脊梁骨都会被人戳断,他已经意识到,土地问题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站起身道:“你立刻告诉你们大老爷,尽快卖完这五万石粮食,不要囤积,更不要再卖了,一个月之内,洛京的粮食就会大降价。”

    .........

    离开南市,皇甫无晋急着要赶回皇宫,他要先制定临时措施,将所有在雍京的皇亲国戚的土地先没收为中央朝廷所有,然后再谈土地分配,只要土地归中央朝廷,那今年丰收的粮食也自然有朝廷的一份。

    皇甫无晋刚上马车,只见一名亲兵疾奔而至,“殿下!王妃和太皇太皇她们已经到了,座船就在洛水码头。”

    这个消息让皇甫无晋大喜,他便暂时放下去皇宫举行会议的念头,立刻令道:“去洛水码头!”

    马车启动,向洛水码头疾奔而去。

    洛水码头上热闹非常,二十几艘大船停泊在岸边,三千护卫士兵在四周戒备,大宁王朝的太皇太后从江宁返回,随行的还有皇甫无晋的妻儿们。

    另外,东海郡刺史苏翰贞和维扬县令皇甫惟明也带着家人进京了,苏翰贞将进京任职,而由皇甫惟明出任东海郡刺史,他们是进京来办理卸任和就任手续。

    众人一路跋涉,今天终于抵达洛京,大家情绪都十分高昂,二十几辆马车已经停在码头上,这时,皇甫无晋的马车疾奔而至。

    苏菡正扶着太皇太后上岸,她一眼看见了丈夫,便笑道:“老祖母,无晋来了!”

    叶云箐呵呵笑道:“我眼不花,我看见了,他变得又黑又瘦,菡儿,你要给他补补身子。”

    “孙女知道了。”

    皇甫无晋飞奔上前,给祖母跪下,“孙儿无晋叩见祖母,不能在身边尽孝,孙儿不孝!”

    叶云箐扶起他,慈爱地笑道:“你这傻孩儿,你不能尽孝,但你的媳妇们替你尽孝了,也是一样,你赶快谢谢她们。”

    皇甫无晋见妻子们都来了,不仅笑逐颜开,他连忙向众妻妾们施礼,“多谢大家替我照顾祖母。”

    苏菡见丈夫果然瘦了很多,她心中也不由一阵心疼,连忙笑道:“夫郎,快看看孩子。”

    京娘和乳母抱着两个儿子上前,大的一个皇甫晓昨天刚满七个月,而小的一个皇甫昭也有五个月了。

    两个小家伙看见自己的父亲,都怯生生地转过身去,见他要抱自己了,都吓得大哭起来,皇甫无晋不由挠挠头笑道:“连自己的爹爹都害怕吗?”

    苏菡抱过自己的儿子笑道:“夫郎,主要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以后多呆在一起就好了。”

    皇甫无晋见齐凤舞挺一个大肚子,气色还便很不错,他心中高兴起来,又和大哥皇甫惟明一家以及苏翰贞一一打了招呼,便对众人道:“大家先回家里安顿下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再慢慢聊!”

    ........

第二百八十三章 查抄庄园(上)

    家人到来,让皇甫无晋喜不自胜,他特地请了三天假,陪伴在妻儿祖母身边,享受他难得的天伦之乐,也慰藉妻子们的相思之苦。

    这天下午,皇甫无晋从碧仙宫回来,太皇太后已经回她的宫殿了,碧仙宫没有遭到兵灾破坏,谁也不敢触犯这座宫殿。

    皇甫无晋回府便进了书房,这里原来是皇甫疆的书房,暂时由皇甫无晋使用,上午,户部送来了一份重要的文书,关于豫州庄园的分布图。

    休息了三天,他的心思又渐渐转到了土地问题上,从他眼前这份分布图来看,豫州八成以上的良田都被皇亲国戚所侵占,每年朝廷豫州收到的田赋不足楚州的一个零头,稍微有些权势的贵族都不缴税。

    这些被侵占的土地绝大部分是以庄园形式存在,说到底,清理这些庄田,其实就是清理皇族及权贵,这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大宁王朝立国已有三百年,衍生出数万皇族和国戚,但四十年前清理过一次,当时永安皇帝以铁腕手段清除了大半皇族,剥夺爵位,注销皇籍,没收土地财产,使皇族数量从数万降到了不到三千人,都是支持永安皇帝的皇族,他们也从那次政变中得到了大量的利益,仅夏王之子、敦煌郡王皇甫逸表一人就分到了梁郡的一万顷土地。

    时隔四十年,他皇甫无晋又要开始清理皇族了,不过他不会效仿永安皇帝,把土地从左口袋拿出,放进右口袋,他不可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书房门开了,妻子苏菡端一杯茶走了进来,生完孩子,她已经慢慢恢复了从前的清丽美貌,不过比从前略略胖了一点,增添一丝少妇的风韵。

    “夫郎,你明天要开始忙了吗?”苏菡将茶杯放在桌上笑问道。

    皇甫无晋拉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身旁坐下,苏菡依偎在丈夫怀中,看做眼前的一幅地图,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豫州的土地分布图,过两天,我可能要去一趟颍川县。”

    “要去很久吗?”苏菡坐起身担忧地问,他们相聚才几天,丈夫又要出去吗?

    “没有,最多两三天!”

    皇甫无晋感觉到妻子的担忧,便笑着向她解释,“那边有几座很大的庄园,我要亲自去处理。”

    苏菡一颗心放下,她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夫郎,我在江宁听很多人说,你要登基了,是吗?”

    皇甫无晋搂着妻子的腰,身子靠在软榻上,微微笑道:“你有心理准备了吗?要成为大宁王朝的皇后。”

    苏菡脸一红,眼中露出忧色,“说实话,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就想,将来是搬去皇宫住,就是搬个家而已,并没有什么变化。”

    “嗯,但愿吧!反正我会尽力而为。”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管家的声音,“老爷,张相国来了,有要事求见!”

    “请他来我书房!”

    苏菡见丈夫有正事,连忙起身道:“夫郎,我就不打扰你了。”

    “去吧!皇后之事,我们晚上再说。”

    苏菡点点头下去了,片刻,老管家带着张缙节快步走进来,这两天张缙节的心情非常好,不仅他,满朝大臣都精神大振,额手相庆,施行政事堂制度,提高相权,压制君权,让大臣们都看到了未来的政治清明,庆幸大宁王朝又有中兴明君出。

    大宁王朝的政治堂制度是由太祖皇帝确立,但只实施了前五十年三任皇帝,后来便被大学士制取代,其实就是由相国共决国事,变成了皇帝独裁,皇甫无晋又要恢复祖制,让大家怎么能不欢欣鼓舞。

    张缙节进屋便拱手施礼笑道:“恭喜殿下全家团聚!”

    “多谢相国,请坐!”

    张缙节坐下,他见桌上铺着豫州土地分布图,便微微笑道:“我来也是想和殿下商量土地之事。”

    他取出一份奏折,递给皇甫无晋,“这是我们政事堂协商后的一致意见,请殿下过目。”

    按照大宁王朝太祖皇帝定下的政事堂制度,如果是政事堂一致通过,皇帝就不能驳回,虽然皇甫无晋还只是监国摄政王,但这条规定对他一样适合。

    皇甫无晋打开奏折看了看,和他的想法略有些不同,他打算以敌我分类,雍京方面的人一刀切,土地全部没收,他的目的是想借此机会打击皇族,但政事堂的意见却是一视同仁,按照朝廷规矩来办,这让他心中有些失望。

    尽管他不喜欢这个方案,但他也要接受,因为这是他选择的制度,他选择政事堂制度,目的就是为了限制自己的权力,既然如此,他就得遵守游戏规则,将来他儿子登基、孙子登基,他就是个榜样。

    张缙节看出皇甫无晋眼中的失望之色,连忙解释道:“这主要是考虑到大宁王朝的稳定,如果打击过狠,会涉及太多人的利益,我们就按照当初太祖定下的永业田额度,他该有多少,就给多少?保证他们的合法所有。

    皇甫无晋沉吟片刻,又问:“那洛京朝中大臣超过标准又怎么办?”

    “殿下,大家的意见是宽严相济,适当把官员永业田的标准放宽五成,在规定的范围内承认,超过范围者,如果是购入良田,则由朝廷赎买,如果是强占良田,则一律没收中央朝廷所有,朝廷准备用两年的时间来处理此事。”

    皇甫无晋点点头,合上奏折道:“关于皇族和皇亲国戚们的豫州良田,政事堂的意见原则我不反对,但具体方法上,我希望政事堂遵循我的意见。”

    张缙节知道,不可能真的把皇甫无晋架空,当初就是因为政事堂的权力太大,使宁武宗几乎成为傀儡,最后导致宁英宗登基后废除了政事堂制度,这个教训他们也要吸取。

    “殿下请说!”

    皇甫无晋缓缓道:“我们现在只是说豫州的土地,谁也不能保准这些皇亲国戚在豫州以外就没有土地,打个比方,汝阳郡王皇甫子翰在偃师有四百顷良田,那好,他是郡王,按法定给他保留六十顷永业田,可如果他在雍州或者齐州还有土地怎么办?所以我的意见是,一律先没收,等将来核算清楚后再返回。”

    张缙节想了想,其实原则是一样,只是手段不同,他明白皇甫无晋的目的,是要严厉打压皇族,尤其这些留下的皇族都是当年支持永安帝的皇族,皇甫无晋作为晋安帝的孙子登基,他当然要进行清算。

    “好吧!我去说服大家,我想可以办到。”

    两人在这个关键问题上达成了妥协,心中都轻松了很多,后面的安排就相对容易多了。

    “殿下,政治堂一致同意由殿下推荐的苏翰贞为土地清查使,从豫州各郡县抽调一百五十人组成土地清查司,另外军队方面,希望殿下能抽调军队协助。”

    “军队没有问题,我已调三千精锐协助,然后第一只老虎,由我亲自上阵。”

    张缙节一怔,“殿下说的第一只老虎是哪里?”

    皇甫无晋一指地图上许昌郡,“荥阳郡王皇甫芥的庄园,他是占有土地最多的皇族,在豫州和晋州占有万顷良田,光许昌郡就有一千顷,第一只老虎,就拿他开刀。”

    ……

    三天后,皇甫无晋和苏翰贞抵达了颍川县,苏翰贞已经卸掉了东海郡刺史之职,将出任户部侍郎,按照皇甫无晋的思路,苏家将来是第一外戚,但他并不想用苏翰昌,无论从能力还是官德,苏翰昌都不能和苏翰贞相比,只是现在出于一种过渡期,他暂时还是用苏翰昌,等条件成熟后,苏翰昌将去地方任职,而由苏翰贞进入政事堂。

    站在被收割得光秃秃的土地上,皇甫无晋对苏翰贞感叹道:“苏大人,这就是我上次和几个农民谈话的地方,后来我调查户部资料,这一带的农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交朝廷税赋了。”

    “那殿下的意思,让他们补交吗?”苏翰贞微微笑道。

    “不!怎么可能让他们补交,他们也交不起。”

    皇甫无晋冷冷一笑,“自然是要皇甫芥补交,不仅如此,还要处罚,罚他个倾家荡产。”

    苏翰贞心中暗暗一叹,他比张缙节要更了解皇甫无晋,皇甫无晋很明显是要借没收土地来打压皇族,尽管政事堂后来通过决议,接受了皇甫无晋先征后返的办法,但他们却没有看出皇甫无晋的真正用意,而苏翰贞却知道。

    先把皇族的土地房产没收,然后再考虑削他们的爵位,等将来再返还他们土地时,就不会是从前的数量了,很可能就是按一介平民的标准返还,区区百亩土地,这等于还是按照他的方式解决了皇族的土地问题。

    政事堂还不了解皇甫无晋的手段啊!

    虽然明白皇甫无晋的心思,但苏翰贞却并不反对,他能理解皇甫无晋苦衷,现在的皇族都是当年坚决反对晋安皇帝的皇族,如果不把他们清理干净,将来他们会危及到皇甫无晋的统治。

    而且不夺取这些皇族的土地,皇甫无晋拿什么奖励军功?

    “殿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行动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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