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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国色生枭txt下载     国色生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零一章 难言之隐

    冯天笑嘴角抽搐,却是低着头,不敢多言。

    楚欢含笑道:“冯督随便教训几句就是了,毕竟年轻,咱们总要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楚督说的是。”冯元破立刻道,随即向冯天笑冷哼一声,道:“还不退下!”

    冯天笑到了这个时候,却还不忘礼数,向楚欢行礼,这才退了下去,荆柯则已经迅速收拾八角亭内的狼藉,楚欢看着冯天笑离去的身影,虽然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但是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冯元破为人狡猾多端,楚欢自然是心知肚明,可是这冯天笑能屈能伸,显然也不是一个普通角色,也难怪冯家能够在河西稳若磐石,连续几代人,都不是无能之辈。

    冯元破虽然笑容可亲,但是楚欢却已经知晓自己已经陷入了危局之中。

    此番他可说是单枪匹马来到了河西,本想藏匿行迹,可是到河西仅仅一天时间,就被冯元破知道了行踪,楚欢知晓这中间绝不简单,即使冯家父子在河西实力雄厚,手下多有能人异士,可是楚欢很难相信自己的行踪就这样被人轻易看穿,他只觉得冯元破能够知道自己的行踪,定然是另有玄机。

    只是他更加明白,如今冯元破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行踪,那么自己已经是陷入危局,需知冯元破在河西兵强马壮,自己就算尽率西北之兵,也未必能够击败河西军,更何况自己当前只是个光杆司令。

    冯元破既知自己身在河西,自然不可能轻易让自己从河西脱身,接下来的事情可是当真棘手。

    “楚督,请坐!”回到亭内,冯元破抬手请楚欢坐下,这才笑道:“楚督,小犬所说奸细之事,其实我也已经知道,原来这是一场误会,不过楚督尽管放心,小犬说五日之后便可让楚督两名部下安然无恙,那是绝不会食言的。”

    楚欢盯着冯元破眼睛,却并没有说话。

    “楚督,京城失陷,此时你只怕已经知晓?”冯元破叹道:“大秦半壁江山沦陷,北方这边,还有青天王十数万兵马为非作歹……!”摇头苦笑道:“正当乱世,楚督不知对时局有何看法?”

    楚欢终是露出一丝浅笑:“冯督又有什么看法?”

    冯元破犹豫了一下,神情终于严肃起来,道:“楚督,其实我并不担心天门道,更不担心青天王,楚督坐镇西北,西北雄兵十数万,冯某在河西也是励精图治,强兵练马,那是定要将为祸江山的叛匪一网打尽……雷孤衡老将军为国捐躯之后,现如今天下真正可以为朝廷解忧的兵马,已经不多,楚督的西北军是一路,赤炼电的辽东铁骑是一路,冯某的河西军,那也是勉强算一路的。”随即嘴角显出不屑之色:“至若其他各路兵马,难成大器,也无法为朝廷真正解忧。”

    楚欢笑道:“辽东铁骑名震天下,冯督的河西军纪律严明,与夷蛮人打了多年,那也是兵强马壮,两位都有匡扶天下的雄才大略,至若西北……冯督,西北先遭西梁人侵犯,随后又是盗匪横行,伺候肖焕章和朱凌岳连续叛乱,整个西北,本就是贫瘠之地,如今久经战事,伤痕累累,已经是疲惫不堪,想要匡扶天下,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冯元破哈哈笑道:“楚督自谦了,谁不知道西北军剽悍勇猛,其战斗力绝不在辽东军之下,更加上楚督的旷世奇才,当今天下,谁敢小视西北军?”

    “冯督过誉了。”楚欢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赤炼电的辽东军已经出兵攻剿青天王,冯督的河西军,为何却迟迟按兵不动?冯督该知道,相比起青天王,天门道的威胁更重,他们已经席卷南方,而且直逼京城,如果不出意外,只怕洛安京城此时已经落入到天门道之手。天门道徒凶残成性,所经之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乃是帝国第一威胁,当前应该早早平定河北青天王,然后集结官兵,挥师南下,平灭天门道才是……!”

    冯元破叹道:“我知道楚督的意思,楚督是觉得河西军应该配合辽东军,两路夹击,尽快击灭青天王,然后南进收复失地?”

    楚欢微微颔首,“据我所知,安邑袁崇尚和西山乔明堂手底下也都有精兵强将,辽东兵、河西军加上安邑、西山的兵马,青天王就算是天神下凡,那也断无活路。”

    冯元破凝视着楚欢,犹豫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却偏偏又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冯督是否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冯元破叹了口气,道:“楚督,河西军迟迟没有出兵,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河西从冯某到军中的小兵,无时无刻不想着出兵南下,荡平贼寇,为国尽忠,可是……可是我们却偏偏不能动弹。对外人,我们只说圣上祭天诞礼在即,不宜大动干戈,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一回事。”

    “哦?”

    “我与楚督虽然相处不久,但是一见如故,情投意合,冯某一直是将楚督当做知己来看。”冯元破肃然道:“而且我知道,楚督对大秦忠心耿耿,对圣上更是没有二心,所以有些不能对外人说的话,却能对楚督透漏。”

    楚欢“哦”了一声,冯元破身体已经微微前倾,低声问道:“楚督可知道辽东到底有多少兵马?”

    楚欢摇摇头,“我只知道辽东铁骑所向披靡,少说也有五万铁骑。”

    “不错。”冯元破点头道:“辽东五万铁骑,那都是精猛的骑兵,除了五万骑兵,辽东还有数万步兵,骑步兵加起来,不下十万之众。”

    楚欢皱起眉头,“竟有如此强大的兵力?若是如此,朝廷要剿灭叛匪,绝非难事。”

    “楚督错了。”冯元破摇头道:“辽东军就是辽东军,真要说起来,兵部难道还能调的动辽东军?楚督有所不知,辽东军突然杀进福海,虽然连战连捷,眼见便要将青天王的人马全都逐出福海道,但这一切,却并非朝廷所调,更不是圣上的意思。”

    “此话怎讲?”楚欢皱紧眉头。

    “圣上自然也是准备调动辽东军剿匪,但是圣上运筹帷幄,做事情素来都是谋划周密,圣上来到河西之后,就秘密召见冯某,计划辽东军和河西军两路出兵,以最快的速度收服河北。”冯元破正色道:“只是河西军兵力薄弱,圣上为了加强河西军这一路的实力,准许夷蛮人调兵补充,按照圣上的本意,等夷蛮兵编制到河西军之后,便可以指定两路出兵的计划,但是圣上旨意还没有下达,赤炼电的兵马就已经杀到了福海……!”凝视楚欢,问道:“楚督,你说赤炼电这是不是有抗旨之嫌?”

    楚欢道:“或许赤炼电眼见青天王步步紧逼,福海危在旦夕,所以忍耐不住,这才出兵,他也是剿贼心切……!”

    “楚督就是心肠太好。”冯元破叹道:“其实这中间是大有门道的。冯某刚说过,赤炼电麾下有十万带甲之士,他真要剿贼,该当派遣主力,可是此番他派到福海的兵马,据我所知,还不到三万人。辽东三骑,黑甲狼骑,黄甲虎骑,赤备突骑,三万黑甲狼骑,一万五千黄甲虎骑,三千赤备突骑,楚督可知道他派到福海的三万兵马,有多少骑兵?”

    楚欢摇头道:“东边的战事,我知之甚少。”

    冯元破竖起一根手指头,“只有一万骑兵,而且几乎都是黑甲狼骑,最有战斗力的黄甲虎骑,派到福海的数量少之又少。”

    “哦?”楚欢奇道:“这是为何?”

    冯元破冷笑道:“如果赤炼电尽遣他的骑兵出动,青天王怎可能在福海撑到现在……辽东铁骑所向披靡,若是尽全力,莫说福海,只怕河北如今也被收复大半了。”

    楚欢想了一下,才道:“莫非赤炼电是担心高丽人会趁虚而入,所以不敢让后背空虚,这才不敢尽遣主力?”

    “楚督,自从赤炼电坐镇辽东之后,这都二十多年了,只有赤炼电打高丽人的份,赤炼电不去打高丽人,高丽人就已经是烧高香感谢菩萨,哪里还真的敢对赤炼电动手。”冯元破淡淡道:“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赤炼电将辽东兵马全数调到福海,放一座空巢在那里,高丽人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动手,要是真的趁虚而入,等赤炼电回过头,高丽人那可就有得受了……退一步讲,就算赤炼电是真的想要提防高丽人,有棒子山做屏障,何需留下那么多兵马在辽东?当前形势,是平剿乱匪要紧,还是提防一个被打怕了的异邦要紧?”

    楚欢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冯督的意思是,赤炼电虽然出兵福海,却没有派遣主力,真正的主力,还留在辽东道……而提防高丽人,用不着那么多的兵马,那赤炼电却又为何在辽东留下那么多兵马?冯督的河西军没有出兵,与辽东军又有何干系?”

    冯元破神情严峻起来,低声道:“其实道理很简单,赤炼电留守主力在辽东,却又多次催促我和河西军出兵共剿青天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他的目标就是我,明里是要平剿青天王,暗里却是想要吞下我冯元破!”

第一六零二章 请君入瓮

    楚欢闻言,骤然变色,四下里看了看,低声道:“冯督,有些话可万万说不得。”

    “楚督,换做别人,这些话我只能藏在心里。”冯元破苦笑道:“可是对你,我就只能说心里话。”

    楚欢神情看上去也是颇为凝重:“冯督的意思是说,赤炼电出兵福海,是一个阴谋,他故意领兵出征,尔后催促河西军两路进击,冯督只要率兵出阵,河西空虚,那么赤炼电留守在辽东的主力就会趁机偷袭河西,那时候河西兵力薄弱,辽东主力又是兵强马壮……!”

    “楚督果然是慧眼如炬。”冯元破叹道:“你一语道破天机,事实上就是如此,赤炼电并发福海,其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平定青天匪,而是想要引河西军出阵,再来个背后偷袭……!”

    楚欢愕然道:“冯督,若是如此,赤炼电那可就是谋反了……可是据我所知,赤炼电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而且对圣上忠心耿耿,圣上对他,那也是信任有加,否则也不至于让他坐镇辽东,如此人物,怎会想要谋反?”

    “人心隔肚皮。”冯元破长叹一声,“楚督,人心善变,二十年前忠心耿耿,不等于二十年后还能忠心耿耿。当初我大秦定鼎天下,四海皆安,西北有风寒笑,朝中有雷孤衡和余不屈,赤炼电则是坐镇东北,各道总督,那也是跟随圣上南征北讨的功臣,而且圣上正值壮年,君临天下,谁敢轻动?”

    楚欢微微颔首,似乎对冯元破所言深以为然。

    见楚欢神情,冯元破更是肃然道:“可是近些年来,我大秦日衰,天下有目共睹,虽然是犯上之言,但在楚督面前,冯某也是不会藏着掖着,圣上崇信修道,国势一年不如一年,西北风寒笑遇害之后,西梁人趁虚而入,虽然西梁人最终退兵,但是自那一战,我大秦已经是伤筋动骨,衰弱至极。”

    楚欢叹了口气,道:“幸好北疆有冯督坐镇,否则若是夷蛮人也进犯过来,我大秦实在是……!”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冯元破道:“冯某是不敢居功的,但是风含笑和余不屈先后离去,国力也每况愈下,天下盗贼丛生,乱民如潮,连京城都是岌岌可危……外有强敌,朝廷因为储君之争,太子党、汉王党和齐王党明争暗斗,曾经强盛一时的大秦帝国已经是分崩离析,这种情况下,楚督难道以为某些人还能一直对朝廷忠诚下去?”

    楚欢似乎明白过来:“冯督是说,看到国势日衰,赤炼电就起了造反的心思?”

    “当年为了定边,无论是西北军还是辽东军,朝廷都是十分重视。”冯元破正色道:“特别是赤炼电,相比起西北和西梁还有金谷兰大沙漠横亘其中,辽东道与高丽国只有棒子山作为屏障,高丽人一旦出兵,可是朝发夕至,所以朝廷对辽东赤炼电的支持十分充足,不但将辽东马场直接交由辽东总督掌控,而且将帝国四大粮仓之一的吉平仓直接划为辽东的军仓,至若辎重装备,多少年下来,朝廷也不知道给辽东勃发了多少……赤炼电手握辽东铁骑,坐有吉平仓,高丽人一直不敢对辽东有任何的动作,而赤炼电坐镇辽东二十年,辽东已然是他的独立王国,虽然帝国这些年疲惫不堪,可是辽东却是分好没有受损,到现如今,放眼天下,反倒是辽东道最为强大,辽东铁骑也成了现如今最强大的军团,楚督,你说到了这个份上,赤炼电还能心静如水,不生非分之想?”

    楚欢微微颔首,微一沉吟,才问道:“冯督所言,可有证据在手?虽说今时今日,赤炼电兵强马壮,钱粮充足,但却也并不能因此就断定他有谋反之心,冯督说的如此肯定,难道已经掌握有他准备谋反的证据?”

    冯元破诡异一笑,低声道:“楚督可知道,就在一年前,赤炼电新娶了一房妾室?”

    “妾室?”楚欢不知冯元破为何说起赤炼电的私事,但知道此人狡猾如狐,既然这样说,自有缘故,他心知当下决不能与冯元破撕破脸皮,反倒是要虚与委蛇,故作疑惑:“赤炼电今年也有五十多了,看来精力不错,人过半百,新娶妾室,看来此女定然容貌出众。”

    冯元破嘿嘿笑道:“是不是容貌出众倒是不知,但是身份却绝对出众。”

    “哦?”

    “他新娶的妾室,乃是高丽王的女儿,高丽公主。”冯元破冷笑道:“或许天下人都不知道,赤炼电不但娶了高丽公主,而且暗中还和高丽签下了一项协议。”

    “协议?”

    冯元破肃然道:“这项协议约定,无论是高丽还是辽东,十年之内,互不侵犯,为此,赤炼电秘密娶了高丽公主,实际上就是作为人质,而高丽也从赤炼电的手中得到了不少的战马钱粮,此事做的极为隐秘,恐怕到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楚欢显出愤慨之色:“没有经过朝廷应允,赤炼电竟敢私下与高丽签订如此协议,他究竟想做什么?”

    “用这份协议,保证后方的安全,楚督难道还不明白他的心思?”冯元破握起拳头,冷笑道:“此人的狼子野心,由此可见一斑。”

    “那圣上可知道此事?”

    “圣上君临天下,睿智非凡,此事已然知晓。”冯元破轻笑道:“圣上不但知晓了赤炼电的野心,而且还知晓了赤炼电的一个同党。”

    “同党?”楚欢奇道:“谁是同党?”

    “这同党我若是不说,楚督是绝对猜不出来的。”冯元破抚须道:“此人如今就在圣上身边,而且身居高位,他暗中与赤炼电串通一气,自以为无人知晓,可是圣上英明,已经是了然于胸。”

    楚欢轻声问道:“既然已经与赤炼电串通一气勾结在一起,怎能还留在圣上身边?圣上为何不将之除去?”

    “圣上要除掉他,自然是轻而易举。”冯元破目光变得森然起来:“但是如果轻易动手,就会打草惊蛇。赤炼电手握雄兵,一旦知道他的同党已经被圣上处决,自然就知道自己谋反的阴谋已经败露,如此情况下,此人定会撕下面皮,倾巢来攻……!”握起拳头,苦笑道:“不得不承认,当今天下,赤炼电的辽东铁骑乃是最强的军团,一旦开战,河西军必将是凶多吉少……!”

    楚欢眯起眼睛:“冯督的意思是说,要想除掉内奸,就必须将赤炼电一起除掉?”

    “正是。”冯元破笑道:“在没有除掉赤炼电之前,圣上便故作不知,其实圣上何其睿智,他南征北讨,当年平灭十八国诸侯,一统天下,区区赤炼电,圣上自然早就有了锄奸的计划。”

    楚欢似乎明白过来,小心翼翼问道:“冯督,难道这次祭天诞礼……?”

    “楚督,国难当头,天下纷乱,圣上毕竟不是凡人,这种情况下,你当真以为圣上有心情举办寿诞?”冯元破叹道:“这其中,当然是另有玄机的。”

    楚欢欲言又止,却没有问出话来。

    冯元破压低声音道:“楚督是想知道圣上举办寿诞的真正目的?我既然今日对楚督坦露心扉,自然不会对楚督有所隐瞒,我知道楚督对朝廷对圣上都是忠心耿耿,所以如此机密大事,才会告知楚督,实不相瞒,此番的祭天诞礼,实际上是锄奸计划的一部分。”

    “锄奸计划?”

    “不错。”冯元破冷笑道:“剪除奸贼赤炼电和他的同党,一网打尽,这就是锄奸计划……祭天诞礼,就是为了借此让赤炼电前来河西,请君入瓮!”

    “请君入瓮……冯督,赤炼电难道真的敢来河西?”

    冯元破皱眉道:“这便是最为关键之处。到现在为止,在圣上的运筹帷幄之下,知道锄奸计划的寥寥无几,圣上稳住了那名内奸,赤炼电到现在也应该不会知道他的奸谋已经败露,圣上为了让祭天诞礼显得真实,故意宣召了数位总督,其实就是为了迷惑赤炼电,让他相信这次祭天诞礼并没有其他目的……赤炼电现如今还装作对朝廷和圣上忠心耿耿,圣上传下了圣旨,而且派人带着圣旨前去宣召,他若不来,那便是抗旨……!”

    “如果他当真不来,那又怎么办?”楚欢皱眉道。

    冯元破叹道:“如果真是那样,锄奸计划也就等若失败,圣上也就不必再隐忍,会在祭天诞礼之上,先出掉那名内奸,然后向天下宣诏,赤炼电图谋叛乱。”他神情凛然:“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河西军明知不是辽东军敌手,也会迎难而上,奉旨讨贼!”

    楚欢终于问道:“冯督,赤炼电的那名同党,又是何人?”顿了顿,道:“若是此事太过机密,冯督大可不必告诉我。”

    “连锄奸计划我也没有对楚督隐瞒,内奸是谁,自然也不会隐瞒。”冯元破一字一句道:“与赤炼电串通一气狼狈为奸的内奸,便是皇家近卫军统领……轩辕绍!”

第一六零三章 密诏

    楚欢豁然站起,显出震惊之色:“冯督,你……你这是在开玩笑?”

    “楚督以为我是在说笑?”冯元破叹道:“其实我知道此事的时候,吃惊之情不在楚督之下。可是……这是圣上亲口对我所言,圣上总不会有错。”

    楚欢缓缓坐下,依然带着吃惊之色:“轩辕绍乃是轩辕世家的人,而且是近卫军的统领,谁都知道,轩辕世家对圣上忠心耿耿……他怎么可能与赤炼电串通一气?”

    冯元破轻声道:“轩辕世家被称为帝国第一武勋世家,为帝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这自然是不假,可是正因如此,轩辕世家对圣上只怕是心有不满。”

    楚欢疑惑道:“冯督此言,我有些听不懂。”

    冯元破身体前倾,低声道:“楚督自然知道,圣上当年起兵,手下有两位重臣,起兵之初,正是靠着这两人才发展壮大起来。”

    “你是说安国公黄矩和义国公轩辕平章?”楚欢问道。

    冯元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不错,黄矩家财丰厚,圣上起兵,黄矩捐献了所有的家财,而且帮着圣上收集物资钱粮,正因如此,圣上招兵买马才没有困难。”顿了顿,低声道:“而轩辕世家多有勇武之将,当年对圣上也是忠心耿耿,圣上刚起兵的时候,麾下最能打的将领,都是出自轩辕世家,至若赤炼电等人,那都比轩辕世家的资历要浅。立国之后,赐封四大上-将军,没有轩辕世家的人,道理很简单,只因为轩辕世家在平定天下之时,死伤惨重,立国之后,轩辕世家是老的老,小的小,所以四大上-将军之中,没有轩辕世家的人。”

    “此事我也知晓。”楚欢微微颔首:“不过圣上赐封轩辕平章为义国公,而且轩辕绍后来也成了近卫军的统领,由此可见,圣上对轩辕世家也是十分器重……!”

    “轩辕世家虽然战死许多栋梁,可是轩辕平章还在,而且还有后起之秀的轩辕绍……虽然后来四大上-将军实权在握,但是轩辕一族的威望在帝**界实在是无人可比。”冯元破缓缓道:“风寒笑被圣上重用,成为一代名将,那可是轩辕平章当年举荐之功,所以风寒笑对轩辕平章一直是感激有加,其他几位上-将军,见到轩辕平章,那也都是不敢失了礼数的。”

    楚欢“哦”了一声,冯元破继续道:“圣上虽然还赐封轩辕家族为第一武勋世家,但是后来真正提拔的,仅仅只有轩辕绍而已。按道理来说,既然是武勋第一世家,该当对轩辕世家大加提拔才是,可是楚督看一看,除了轩辕绍身居近卫军统领,轩辕世家真正身居高位掌握军权的,却并无他人,至若轩辕平章,虽然被封了义国公,可是此人早已经淡出了朝堂,有虚名而无实权。”

    楚欢问道:“这是为何?”

    “就是因为轩辕世家在军方太大的影响力,所以朝廷对轩辕世家也是一直提防。”冯元破轻声笑道:“轩辕世家为圣上打江山死了那么多族人,到最后反倒被圣上所忌惮,而且轩辕平章更是被圣上所冷落,楚督,你仔细想一想,若换做你是轩辕世家的人,心里会好受?”

    楚欢叹了口气,并不说话。

    “都说轩辕世家对圣上忠心耿耿,可是说这些话的人,无非是看到当年轩辕世家为了圣上战死许多人,极尽忠烈。”冯元破苦笑道:“死人已矣,但是因死人之心而揣测活人之心,那就有些不合情理了。更何况当初轩辕世家战死的那些人,他们固然是为圣上尽忠,却也是想着为自己的家族谋一个好前程,如果他们知晓立国之后轩辕世家受此冷落,却不知道他们在九泉之下会作何感想?”

    楚欢显出恍然大悟之色,低声道:“冯督的意思是说,轩辕世家因为圣上的冷落,觉得圣上对他们不公,所以早就生出了埋怨之心?”

    冯元破点头道:“可以这样解释的。轩辕世家乃是武勋世家,他们看重家门的荣耀,死了那么多人,这些年来,轩辕世家非但没有被圣上大家提拔重用,反倒是冷落在一旁,武名自然也是大受损伤,当年的轩辕世家何其的荣耀,可是立国之后,虽然名声依在,但是手无实权……!”凝视楚欢眼睛,却是从怀中缓缓取出一件东西,乃是一卷黄帛,“楚督或许还不相信,但是看了这个,一切就都明白了。”

    说完,冯元破将黄帛递给楚欢。

    楚欢接过来,展开看时,却发现这是一份密诏。

    密诏之中,清晰明白写明轩辕绍和赤炼电串通一气,狼狈为奸,意欲谋反,下旨冯元破借助祭天诞礼之机,剿贼锄奸,匡扶社稷。

    密诏盖有皇帝的玉玺,显然是皇帝所颁。

    楚欢立时神情变得肃然起来,将密诏双手呈还给冯元破,肃然道:“原来圣上有密诏在此,冯督既然将这些告知于我,看来是有事要吩咐楚欢。”

    冯元破收起密诏,肃然道:“楚督,大秦危在旦夕,但是身为大秦的臣子,你我都是伸手圣上隆恩,当此危难之时,你我更要同心协力,携手锄奸,为保大秦的江山社稷,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圣上可有具体吩咐?”

    “轩辕绍的近卫军守卫在天宫,如今想要见圣上也是十分困难。”冯元破低声道:“最后一次见到圣上,圣上特地颁下了这道密诏,令我随机应变,相机行事。祭天诞礼锄奸剿贼,这一条不会变,但是具体如何操作,却要看我等如何谋划了。”

    “原来如此。”楚欢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有了圣上这道密诏,事情就好办得多。河西乃是冯督的地盘,只要赤炼电前来,到时候冯督一声令下,赤炼电和轩辕绍必然是束手就擒。”

    “楚督,轩辕绍的武功,自不必说,赤炼电亦是武功高强。”冯元破正色道:“最为紧要的是,轩辕绍现在就在天宫之内,此人诡计多端,我们若是稍有疏忽,被此人察觉,圣上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所以要对这两人下手,必然要保证万无一失。”

    楚欢轻声问道:“冯督可有计划?”

    “祭天诞礼,圣上下旨,那是请君入瓮。”冯元破道:“只要赤炼电前来,在祭天诞礼之时,我们就要出其不意,瓮中捉鳖,行动之时,必须要保证一击而中,觉不能失手,否则一旦被这两人任何一人走脱,后果将不堪设想。”

    楚欢点头道:“冯督所言极是。”

    “其他人倒也罢了,但是必须要迅速将赤炼电和轩辕绍擒拿。”冯元破微微起身,低声道:“所以此番,需要楚督竭力相助,到时候楚督……!”凑到楚欢耳边,低语几句,楚欢微微点头,道:“既然是圣上旨意,自然是万死不辞。”

    “我便知道楚督乃是深明大义忠心耿耿之人。”冯元破笑道:“到时候楚督只要依计行事,铲除奸佞,我大秦必将转危为安。圣上到时候必然也会对楚督从重嘉奖。”

    “圣上嘉奖,倒也无妨。”楚欢肃然道:“但是为国锄奸,乃是我等做臣子的分内之事,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皱一皱眉头。”顿了顿,向冯元破道:“冯督,我那两名部下……?”

    “楚督放心,祭天诞礼之后,两位身体必然会康复,到时候自然会跟随楚督回到西北。”冯元破笑道:“楚督难道还不放心?”

    “他们在冯督这里,自然是安然无恙。”楚欢含笑道:“只是我现在想见一见我的那名女部下……!”

    “哦?”

    楚欢有些尴尬,凑近低声道:“冯督有所不知,那名女子,其实……哎,其实是我的红颜知己,我……!”

    “原来如此。”冯元破大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楚督是担心她现在处境不好?楚督放心,你那位红颜知己虽然貌美如花,但是我这边却是小心侍候……这样吧,我带楚督前去看一看,也好让楚督安心。”

    楚欢拱手笑道:“如此有劳了。”

    媚娘其实就被关在府内,这处院子四周却都是安排了兵士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异常森严,冯元破带着楚欢进了院子,进到屋内,只见媚娘此时就坐在一张椅子上,边上还有两名丫鬟,见得楚欢过来,媚娘眉角微挑,看到冯元破,那双迷人的眼眸子立刻显出凛冽的杀意。

    “楚督,你现在看到了,我并无怠慢这位姑娘。”冯元破含笑道:“现在你可放心了?”

    媚娘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楚欢却是使了个眼色,媚娘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她微微动弹一下,但是明显虚弱得很,楚欢知道她和祁宏都已经中了毒,体力虚弱,已经道:“你就在这边安心调养,冯督会派人好好照顾你们。”

    楚欢说完,转视冯元破,含笑道:“要让冯督费心了。”

    “不敢。”冯元破笑道:“楚督,刚才亭中未能尽兴,我令人略备薄酒,咱们再喝几杯?”

    “却之不恭。”楚欢抬手道:“冯督请!”

    正要离开,忽然想到什么,楚欢笑道:“差点忘记了……!”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子,道:“这虫子都快饿死了,你自己在这边调养,闲来无事,正好自己照顾就是。”

    竟是走过去,将那瓷瓶子放在媚娘面前的桌子上。

    冯元破眉角微动,却不动声色走过去,含笑问道:“楚督,这又是什么稀罕物?是否能让冯某见识见识?”

第一六零四章 西北野望

    楚欢看上去似乎有些犹豫,冯元破目光闪动,媚娘却已经将那瓷瓶子握在手中,冷声道:“这是我的东西,为何要给你看?”

    冯元破正要说话,楚欢却已经伸手过去,道:“拿来!”

    媚娘瞪了楚欢一眼,但终究还是将瓷瓶子递还给楚欢,楚欢拿在手中,含笑道:“冯督,咱们出去说话!”

    冯元破跟着楚欢走出门,楚欢这才将瓷瓶子递给了冯元破,冯元破笑道:“楚督,这……是否方便?”

    “若是换做别人,还真是不方便。”楚欢神情看上去有些古怪,“但是我与冯督无话不谈,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冯督先看一看。”

    冯元破这才接过,打开一看,却见到瓷瓶子里有一只碧色的小虫子,待在瓶底一动不动,宛若死了一般。

    冯元破大是疑惑,奇道:“楚督,这又是什么稀罕物?”说话间,已经将瓷瓶子递还给楚欢。

    楚欢接过,左右看了看,才露出古怪笑容:“冯督,实不相瞒,这东西叫做‘春鸣’!”

    “春鸣?”冯元破一怔,“这名字倒是古怪,以前并未听说过。”

    楚欢低声道:“冯督有所不知,当年我奉旨前往安邑抄家,和鬼方人有些渊源,对他们有些恩惠,这是从鬼方得到的东西。”

    “哦?”冯元破笑道:“这春鸣有何作用?”

    “顾名思义,春鸣春鸣,可以让人精神抖擞,焕发-春天般的谨慎。”楚欢看上去颇有些神秘,“其实这东西……哎,冯督不要笑话,这是闺房之物……!”

    冯元破一怔,随即显出古怪笑容:“楚督的意思是?”

    “冯督若是感兴趣,这春鸣就送给冯督。”楚欢十分慷慨将瓷瓶子递到冯元破面前:“个中妙处,回头我再仔细告知冯督,这东西我已经用了几年,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对手,直到遇见了屋里那位红颜知己……!”说到这里,楚欢看上去有几分尴尬,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冯元破已然抚须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原来如此,哈哈哈,楚督风流倜傥,实在让人羡慕……!”将瓷瓶子推还回去,“我已经老了,用不上这种东西,既然是楚督之物,我又岂能夺人所爱?”压低声音道:“河西倒也不乏美人,楚督若是有意,我这边可以给楚督安排几名色艺双全的佳人相伴。”

    楚欢摆手笑道:“现在大事未成,等到除掉奸佞,我们再一醉方休。”

    回到屋内,楚欢将瓷瓶子给了媚娘,在媚娘耳边说了两句,冯元破微眯着眼睛,却见到媚娘脸颊绯红,似嗔似怪瞪了楚欢一眼,自是以为楚欢风流性子,是在调笑媚娘。

    “五天之后,便是祭天诞礼。”楚欢离开之时,向媚娘道:“等到祭天诞礼结束,我再来接你们离开,返回西北。”

    媚娘也不多言,只是微点螓首。

    出了院子,冯元破才低声道:“楚督的身份,依然可以保密,知道楚督身在河西的人并不多,如此一来,冯某在明,楚督在暗,到时候必能一举铲除奸佞。”

    “现如今最要紧的却是赤炼电。”楚欢肃然道:“只盼他真的有胆子来到河西,若是抗旨不从,就算我们除掉了轩辕绍,赤炼电却已然是个大-麻烦……!”

    冯元破叹了口气,仰视苍穹,喃喃道:“但愿上天保佑!”

    楚欢并不是从正门离去,而是从进来的后门离开,等楚欢离开之后,冯天笑立刻到了冯元破的身边,心有余恨道:“父亲,楚欢既然来了,此番定然不能让他离开,若是被他回到西北,必成大患。”

    冯元破抚须淡淡道:“这个道理莫非我还不明白?”

    冯天笑握着拳头道:“父帅,楚欢此来河西,神不知鬼不觉,并无多少人知道,今日便算将他斩杀在这里,也不会有别人知晓……孩儿不明白,如此大好机会,父亲为何要放过楚欢?”

    “你不明白为父的意思?”冯元破盯着冯天笑的眼睛,“要杀人,很简单,可是杀人之后能够得到什么,对我们更为重要。杀人要讲火候,太早不成,太晚不成,要恰到好处,这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现在即使能够斩杀楚欢,可是火候还不到……!”

    “父亲的意思是?”

    “此事我自有计较。”冯元破淡淡道:“先盯紧楚欢,可别让他生出别的乱子来……!”

    “父亲不是说,只要那两个人质在手,楚欢便不敢轻举妄动。”冯天笑低声道:“只要我们牢牢将这两个人质掌控在手,便能够让楚欢俯首听命。”

    冯元破神情严峻,道:“话虽如此,但是人心隔肚皮,今日的楚欢,是否还是几年前的楚欢,实在不好揣测。他在西北九死一生,如今威服西北,这样的人物,是否真的还能被两个人质所挟持,那也是难以预料的事情。”

    “既然如此,父亲为何要将祭天诞礼之事告知楚欢?”冯天笑皱起眉头:“他如今已经知道我们要对轩辕绍他们动手,会不会……会不会暗中向轩辕绍通风报讯?父亲可莫忘记,轩辕绍的堂弟轩辕胜才如今就跟着楚欢,楚欢和轩辕世家的关系,恐怕不简单。”

    冯元破笑道:“你错了,且不说楚欢在祭天诞礼之前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轩辕绍,就算见到轩辕绍,他也绝不会和轩辕绍走在一起。”

    “哦?”冯天笑奇道:“父亲为何如此肯定?”

    冯元破抚须冷笑道:“我今日和他说,与赤炼电串通一气的是轩辕绍,轩辕绍乃是内奸,你觉得楚欢心里真的相信?”

    “他不相信?”

    冯元破诡异一笑,“他当然不会相信,就算他相信赤炼电有谋反之心,却也绝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便相信轩辕绍和赤炼电串通一气。”

    “既是如此,父亲为何还要和他多费唇舌?”

    “你要明白,以后无论你做什么,都要有个理由。”冯元破盯着冯天笑眼睛:“师出无名,自己的气势便弱了三分,只要有了名义,哪怕明知是假,却也有了底气。”

    冯天笑似懂非懂,冯元破淡淡道:“你觉得楚欢心中会怎样想?”

    “此人心机深沉,孩儿难以猜测。”

    “楚欢知道轩辕绍谋反不一定是真,但是他却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冯元破淡淡道:“楚欢能够答应和我们一起行动,绝不仅仅是为了那两名人质,最为紧要的是,在他看来,这次行动对他也有着极大的利益……!”

    “对他有利?”

    “你自己没有瞧见楚欢在西北所为?”冯元破冷笑道:“此人在西关的时候,开盐路,建新军,固然是形势所逼,但是却也表明此人并非一个安于现状之人。他镇北山,定天山,势力笼罩整个西北,而且盐路大开,关内已经随处可见他西北运输过来的新盐……据我所知,他已经下令,聚集西北所有的战马,组建西北骑兵军团,开矿炼铁,而且在雁门关外还建立了贸易场……如此连番动作,若说此人没有心怀异志,谁又能相信?”

    冯天笑冷冷道:“难不成他还想凭借西北贫瘠三道,准备图谋天下?”

    “那又有什么不可能?”冯元破淡淡道:“西北虽然贫瘠,地广人稀,但是你莫忘记,现如今他的新盐每天都像洪水一样流入关内各个角落,而大批的钱粮也如同洪水一样涌向西北,还有雁门关外的贸易场,虽说设立不久,一时半会还胜不过我北疆贸易场,可是用不了多久,我北疆贸易场必然不敌雁门贸易场。”

    “这……这是为何?”

    “北疆贸易场的贸易对象是夷蛮人。”冯元破眯起眼睛:“而雁门贸易场的贸易对象,那可是西梁人,论起货源和商贸,夷蛮人可远远比不上西梁人。你读书的时候,先生莫非没有讲过,当年西北就是因为和西梁人进行贸易,才让西北繁盛一时,西北商绅一度比肩关内豪商,后来闭关,才让西北商绅失去了锐气……如今楚欢重开贸易场,与西梁人通商,短时间还看不出什么,可是时间一长,西北便再也不能称为贫瘠之地了。”

    冯天笑明白过来,握拳道:“父亲这样一说,看来楚欢还真有图谋天下的野心。是了,他这次托病不来,却又秘密赶过来,便已经显出他心怀不轨……!”

    “西北野望……!”冯元破淡淡笑道:“只要楚欢有野望之心,这一次他就必然会配合我们的行动,赤炼电不单是我们的威胁,对野心勃勃的楚欢来说,那也是一大威胁,如果有机会除掉赤炼电这一大威胁,你觉得楚欢会放过?”

    冯天笑露出笑容:“楚欢既然也想除掉赤炼电,自然可以被我们所用。到时候大功告成,楚欢卷入其中,那时候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秘密潜入河西,如此一来,他此行的目的便会大受怀疑,我们只要将一切都推到他的身上……!”他眼中显出兴奋之色:“到时候他便是一个最合适的替罪羊!”

    父子二人正在低语,却见一人匆匆过来,拱手禀道:“国公,刚刚得到消息,太子已经来到河西,距离武平府不过一日路途!”

第一六零五章 闯宫

    时当黄昏,武平府城西二十里地,冯元破率领一干官员在路边临时搭建的草亭里等候,昨日得报,太子距离武平府城不过一日路途,冯元破心下倒是吃了一惊,万想不到这个时候太子竟然横空杀出来,他立刻吩咐部下做好准备,一路打探太子的位置,知道太子今日便要抵达武平府,估算好路途时间,带人出城迎接。

    夕阳西下,地平线上的余晖将苍茫大地照射的黄灿灿一片。

    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冯天笑已经迎上前去,沉声问道:“太子到了哪里?”

    那人翻身下马,跪倒在地,禀道:“启禀少帅,太子中途改道,并没有往武平府来,而是直接去了天宫,说是要先去面见圣上。”

    冯元破微微变色,立刻吩咐道:“去了多久?”

    “按照路途估计,只怕很快就要抵达。”

    冯元破立刻吩咐道:“备马,前往天宫!”

    他心中颇有些焦急,宫中的那位皇帝,是他偷梁换柱的伪帝,而且利用伪帝,下旨任何人不得觐见,一直以来,不但是臣子们无法见到皇帝,便是皇后也是难见一面,毕竟皇帝的旨意,谁也不敢违抗。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然神兵天降。

    如果说这普天下还有一个人敢抗旨觐见,那就只能是太子,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京城失陷后,远赴河西,这时候要觐见皇帝,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如果此时皇帝并不召见,反倒是显得蹊跷,毕竟皇帝乃是一国之君,太子坐镇京师,监国理政,如今京城丢失,太子前来,皇帝如果不召见询问一番,那也实在是太过诡异。

    冯元破相信伪帝有能力阻止臣子们甚至是皇后的觐见,可是太子求见,冯元破实在没有把握伪帝能够应对。

    飞马如电,冯元破赶到天宫之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他是骑了最快的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天宫,就是担心太子在自己之前入宫觐见。

    到得天宫之外,冯元破便见到一队兵士正在宫殿之外,这些人风尘仆仆之色,冯元破心下一沉,知道太子已经入宫。

    他在天宫自由进出,也顾不得许多,匆匆进了宫门之内,只见到广场上的夜明珠灼灼生辉,在广场的天河边上,见到一队人影正往居仙殿那边过去,他快步过去,渐渐靠近,只见一名武士推着太子的轮子,正沿着汉白玉铺就的道路缓缓前行,在太子边上,一名身姿绰约风华绝代的佳人披着一条青色大氅,正跟在太子身边,而轩辕绍此时正在前面领路。

    听到动静,众人回过头,便瞧见冯元破已经快步过来,冯元破上前去,立时跪倒在地,大声道:“臣该死,臣该死,请太子殿下降罪,臣该死,请太子殿下降罪!”

    太子打量两眼,含笑道:“是冯总督吗?”

    “臣河西总督冯元破,拜见太子殿下。”冯元破大声道:“臣在武平府城西等候殿下大驾,可是听闻,殿下直接来了天宫,臣这才匆匆赶来,臣下来迟,未能迎候殿下,罪该万死!”他如同一只大蛤蟆般匍匐在地上,看上去是诚惶诚恐。

    太子笑道:“冯总督,这不是你的错,本宫此来,本就匆忙,你不必自责。你来了也好,本宫现在要去面见父皇,要向父皇请罪,如今形势危急,本宫会向父皇请旨,到时候父皇只怕要传召你,你可在这里等候……是了,安邑总督袁崇尚是否也已经抵达?”

    “回禀殿下,袁总督如今就在武平府。”

    “也好。”太子颔首道:“轩辕,你派人去府城召来袁崇尚,本宫也要和他议事。”

    轩辕绍立刻转身,招手叫来一名部下,吩咐两句,那近卫武士立刻快步而去。

    太子不再多言,只是淡淡道:“咱们去见圣上吧。”

    冯元破已经起身来,拱手道:“殿下,圣上似乎龙体不适……!”

    “哦?”太子皱起眉头,看向轩辕绍,轩辕绍微微点头:“圣上龙体微恙,前天找寻玄真道宗前来看视过。”

    “既是如此,本宫更要去看一看。”太子催促道:“赵权,快些过去。”

    太子护卫统领赵权推着轮椅,加快步子往居仙殿过去,冯元破心下有些着急,他知道太子绝非泛泛之辈,别人或许看不出伪帝的破绽,可是一旦太子见到伪帝,说上几句话,只要伪帝有一丝一毫的纰漏,必定会让太子起疑心。

    可是这时候,他却又不能多说其他,自己匆匆赶来,说是请罪,那倒并不显得突兀,可是如果自己这时候阻止太子去见皇帝,以太子之精明,很有可能就会发现其中有问题,说不定还会生出其他的变故来,这种时候,自己固然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阻止太子觐见皇帝。

    众人来到居仙殿外,大门紧闭,轩辕绍低声道:“殿下,圣上有旨,除了宫人,内外大臣都不得进入居仙殿,所以要先通禀圣上。”

    冯元破在边上听到,弓着身子,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轩辕绍带人守在居仙殿,轩辕绍能够经常进入见到皇帝,轩辕绍也是精明过人之辈,若是被他瞧出破绽,那也是后果不堪设想,但是此刻听轩辕绍之言,伪帝显然是下旨任何人都不能轻易进入居仙殿,这自然也包含轩辕绍在内。

    太子微微颔首,神情肃然,示意轩辕绍去禀报,轩辕绍到了门前,敲了敲殿门,殿门很快拉开一条缝隙,一名太监探出头来,轩辕绍已经道:“禀报圣上,太子殿下已经来到天宫,要即刻面圣!”

    那太监忙转身进去。

    太子这才看向在旁恭敬无比的冯元破,含笑问道:“冯总督这阵子都在忙着祭天诞礼之事吗?”

    “这是圣上旨意,臣下谨遵圣旨办差。”冯元破忙道。

    太子皱眉道:“你可向圣上进言,要发兵剿贼?”

    “回禀殿下,臣下已经多次进言,圣上也已经示下,等到祭天诞礼一过,河西立刻出兵,收复河北。”冯元破正色道:“臣下已经令河西军做好了各项准备,整装待发,直待圣上旨意下来,立刻发兵。”

    太子温言道:“冯总督有这样的准备,可见是老成谋国之人。”

    “殿下过奖了,保家卫国,剿灭叛匪,这都是臣下分内之事。”冯元破恭敬道:“冯家世受圣上隆恩,必当尽心竭力报效朝廷。”

    琉璃在旁轻笑道:“殿下,你常说冯总督忠君爱国,如今国难当头,冯总督更是大秦的擎天之柱!”

    “冯总督,这是琉璃夫人。”轩辕绍在旁介绍道。

    冯元破忙道:“夫人谬赞了。臣下只是个粗人,也不懂别的,只知道拿刀杀人,臣下早就说过,臣下是圣上的一头猎狗,谁要是敢危及大秦,圣上一道旨意,臣下就会像猎狗一样冲上去撕咬,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太子颔首笑道:“忠心可嘉,忠心可嘉!”

    冯元破虽然在这边恭敬应对,一脸谦恭,可是心里却还是有些焦急,他只怕那伪帝忌惮太子之名,不敢阻拦,若是这时候召见太子,事情可就实在有些不妙。

    片刻之后,便见太监匆匆过来,出了大门,大声道:“圣上口谕,朕身体略有不适,很是疲倦,今日不见任何人,钦此。”

    太子皱起眉头,沉声道:“你可有说是本宫前来?”

    “回太子殿下的话,奴才已经向圣上禀明,圣上便只有这道口谕。”

    太子冷笑道:“本宫有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现在就要见父皇……!”他沉声道:“赵权,推本宫进殿!”

    赵权犹豫了一下,太子冷冷道:“本宫的吩咐你不想听?”

    冯元破皱起眉头,却是盯着那太监,悄无声息间使了个眼色。

    那太监是他安插在伪帝身边的人,居仙殿分为中殿和东西两殿,巍峨宏伟,仅一个中殿就是宏阔无比,其中的太监宫女,都已经更换了一批,居仙中殿里的宫人,如今大都是后来更换进去,几乎清一色都是冯元破的人马。

    那太监看到冯元破的眼色,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殿下,这是圣上的口谕。”那太监见太子要硬闯居仙殿,急道:“你若是没有圣上的旨意硬闯进殿,那可是抗旨。”

    太子锁起双眉,琉璃此时柔声道:“殿下,圣上既然龙体不适,下旨暂不召见,殿下那就先等一等,你一路奔波,也已经十分劳累,等休息好了,圣上召见,再商谈国家大事,那时候反倒是事半功倍。轩辕将军奉旨守卫这里,殿下若是硬闯进去,圣上不单要降罪殿下,只怕还要牵累轩辕将军……!”

    “殿下,武平府城,已经为殿下准备好歇息的地方。”冯元破不失时机道:“河西的官员,此时都已经往天宫这边来,想要听候殿下的垂训。”

    太子盯着那扇只开了一道缝隙的居仙中殿大门,沉吟片刻,终于道:“本宫去见皇后!”

第一六零六章 遮风挡雨

    居仙东殿寂静无声,这一次太子却并没有让任何人陪同,只是下令包括琉璃在内,都在外面等候,这大殿之前的广场修建的平整光滑,宛若一面巨大的玉镜,道路也是宽阔整齐,太子的轮椅拥有机关,并不费力气便到了居仙东殿门前。

    皇帝没有召见,但是作为太子,求见皇后,向皇后请安,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虽然皇帝身边的宫人大肆更换,但是皇后身边却并没有被调换宫人,居仙东殿上上下下服侍皇后的太监宫女也有二十多号人,作为大秦帝国的国母,区区二十多人,实在不多。

    太子来到东殿门外,吩咐守在门外的殿前太监进去通禀,那太监显然也没有想到太子竟然来到河西,急忙入宫禀报,太子静静坐在轮椅上,抬头望着天上已经升起的明月,看上去满腹心事。

    并没有等太久,太监出来回道:“殿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凤体不适,此时不宜相见……!”

    太子脸色一沉,只是冷冷道:“推我进殿!”

    “殿下……!”

    太子双眸如冰,盯着太监,“本宫之命,你难道敢违抗?”

    那太监左右为难,太子已经沉声吼道:“还不过来。”

    太监打了个冷颤,竟是不敢抗命,上前来,从平梯将太子的轮椅推到殿门前,见到太子冷视自己,急忙吩咐两人过来将太子的轮椅抬入了大殿之中,进了殿内,太子才淡淡道:“推我去皇后那里。”

    “殿下……!”太监为难道:“皇后娘娘的旨意……!”

    光芒一闪,太子手中竟是多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冷视太监,“你若再多一句话,本宫现在就割了你的喉咙。“

    太监又是一个冷颤,哪里敢抗命,硬着头皮推着轮椅,在冷清的宫殿之内穿梭,片刻之后,到了一处精雕细作的大门之前,那大门紧闭,门前却站着两名宫女守卫,太监低声道:“殿下,皇后娘娘就在里面歇息……!”

    太子微微颔首,挥挥手:“你们都退下!”

    太监犹豫了一下,不敢多言,向那两名宫女招招手,几人匆匆退了下去,太子这才启动机关,轮椅径自到了大门前,太子伸手推了推门,那大门竟然没有关严实,嘎嘎响动之中,缓缓打开,太子这才自己滚动着轮子,进到屋内。

    这屋内精美奢华,太子入内之后,便闻到一股子檀香味道传过来。

    他滚动轮椅,缓缓过去,绕过一道屏风,屏风后面是一道朱红色的木质拱门,门上则是垂着一道轻纱帘子,到得门前,太子微一沉吟,正想进去,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没有本宫吩咐,你为何敢擅闯宫门?”

    太子顿时停住轮椅,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母后向来可好?”

    “本宫很好。”屋内传来皇后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听上去十分冷淡:“圣上令你守卫京城,你为何会来河西?”

    “京城已经失陷。”太子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道:“我前来河西,是要面见父皇,集结北方兵马,南下收复京都。”

    “瀛仁现在在哪里?”皇后问道。

    太子脸上立时显出冷意,淡淡道:“京城动乱,兵荒马乱,不知下落的人太多,他如今究竟在哪里,是生是死,我也不知。”

    “你……!”皇后的声音终于充满了怒气:“你在京城,难道没有看住他?”

    “看住他?”太子冷笑道:“母后恐怕忘记了,父皇下旨他留守京城,辅国理政,他已经是大人了,不再是孩子,就算我想看住他,母后觉得他会听我的?”

    一道身影出现在轻纱后面,拱门内外,乃是两道轻纱垂下,太子虽然能够依稀看到皇后的轮廓,却无法看清楚脸庞。

    “你是他兄长。”皇后声音明显充满担忧:“你知道他一直在深宫长大,全无心机,京城动荡,你作为兄长,本就应该注意他的安危。”

    太子笑道:“母后忘记了,我与他一般大的时候,便早已经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不知经历多少考验……瀛仁既然是瀛氏子孙,祸福安危,他便要自己承担起来。”

    皇后带着恼怒道:“你为何如此待他?”

    “母后想我如何待他?”太子脸色一沉,冷冷道:“是否日夜要守在他身边,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有风有雨,我都给他顶着?父皇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快二十年了,从瀛仁出生之后,父皇就一直为他遮风挡雨……他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为他遮风挡雨,我无话可说,可是我又为何要替他遮风挡雨,我自己头上满是风雨,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

    皇后抬手抚着胸口,身形微微摇晃,太子脸色骤变,失声道:“你……你怎么了?”便要冲进去,皇后已经厉声道:“不要进来!”

    皇后这一声决然至极,太子愣了一下,却终究没有继续往里去。

    片刻之后,皇后有些无奈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太子,瀛仁现在到底怎么样?你……你就算不顾其他,总该估计一个母亲的感受。”

    太子眼角抽搐,许久之后,终于道:“你放心,他没有死,还好好活着。”

    皇后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是我,你是否也会如此担心?”太子沉默片刻终于问道:“京城失陷的消息,你是否早已经知道?”

    皇后道:“我也是几天前才听到这个消息。”

    “知道京城失陷,我知道你一定会很担心瀛仁。”太子凝视着轻纱后面的那个身影:“母后是否担心过我?”

    皇后叹道:“太子现在安然无恙,也无需人再担心了。”

    太子眉头一挑,“如此说来,幕后也确实担心过我?”

    “你是大秦的储君。”皇后缓缓道:“京城失陷,为你担心的人很多,这边知道消息的人,都在为太子祈福,太子如今安然无恙,我想所有人心里都很高兴。”

    太子发出古怪的笑声:“所有人都在为我担心?你觉得我会在意别人是否担心我?”

    屋内一阵沉默,片刻之后,才听得皇后轻声道:“本宫已经倦了,太子……也该去歇着了。”

    “我们已经多久没有见面?”太子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紧紧握着椅把,“十年……还是十五年……我已经记不得了。”

    皇后并没有说话,屋内死一般寂静。

    “父皇北巡,从你们离京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担心。”太子缓缓道:“你是南方人,河西地处北疆,这里的气候南方人并不适宜……!”

    皇后终于道:“有劳太子费心了。”

    皇后的声音不冷不热,十分淡漠,似乎并没有兴趣继续说下去,太子闭上眼睛,脸庞微微抽搐,片刻之后,才睁开眼睛问道:“母后是否心里一直在怨恨我?”

    皇后声音陡然冷酷起来:“太子住嘴。”

    太子皱起眉头,皇后已经冷声道:“太子已经请过安了,该说的,也都已经说了,不该说的……本宫也不想再听。”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还在怨恨我。”太子叹道:“十八年了……!”

    “来人……!”皇后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外面立时传来一阵脚步声,数名太监宫女已经迅速进到屋内,齐齐跪倒在地,“皇后娘娘……!”

    太子神情复杂,闭上眼睛,他双手紧握椅把,手背上的青筋暴突。

    “太子已经累了,你们送他出去。”皇后冷冷道:“你们记着,以后没有本宫的应允,不许放任何人进殿,谁若是抗命,本宫决不轻饶。”

    一众宫女太监纷纷跪着转向太子,哀求道:“殿下请出宫!”

    太子深吸一口气,终于道:“母后多保重。”转过轮椅,犹豫了一下,终是启动机关,自行出了门,几名宫女要进到轻纱后面去,皇后已经冷声道:“你们全都退下,没有本宫吩咐,谁也不可进来打扰。”

    众人哪敢违抗,纷纷推出,随即将屋门带上,两名太监则是跟在太子身边,出了东殿,一名太监上前要帮着太子推轮椅,太子摇头道:“你们回去吧,好好照顾皇后。”

    太监称是,太子这才下了平梯,到得广场上,这边琉璃和赵权已经在等候,见太子过来,琉璃立刻迎上来,月光之下,见太子神情黯然,不好多说什么,赵权却忍不住道:“殿下,你……!”

    太子皱眉,琉璃柔声道:“殿下,您……您眼睛红了……!”

    太子勉强笑道:“刚才觐见母后,被纱幔扫到了眼睛,并无大碍。”吩咐道:“先去武平府,本宫要先见见袁崇尚。”

    太子抵达河西,楚欢却并不知道这消息,这两日他已经明显感觉到驿馆之内的下人增多,心里十分清楚,那是冯元破派来的耳目。

    楚欢知道自己的行踪既然被冯元破发现,冯元破当然不会让自己脱离他的掌控之中,他虽然和冯元破虚与委蛇达成协议,可是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已经是十分危险,此番河西之行,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不是简单之事。

第一六零七章 一箭数雕

    驿馆孔雀台所暂住的院内,此时围了一圈人,楚欢亦在人群之中。

    祭天诞礼近在眼前,河西礼部司主事杨振亲自过来巡视过,而且已经确定,将会由孔雀台作为压轴的大戏,最后一个向皇帝陛下献技。

    孔雀台对此自然也是十分重视,今日晴空万里,金陵雀吩咐众人聚集起来,作表演前的最后一次大排练。

    虽然舞技超群,但是宫内献技,不比寻常,孔雀台众人都是绷紧了弦。

    金陵雀过来的时候,这一次只有小宁跟随在侧,却不见小怜的身影,穿着淡雅,依然是面罩轻纱,众人本来还低声私语,见到金陵雀过来,顿时都鸦雀无声。

    “昨日礼部司的杨大人来过一趟。”金陵雀扫视众人,轻声道:“此番祭天诞礼,艺团众多,献上的艺目也是不少……本来我们孔雀台上下要献上三个艺目,但是杨大人说,祭天诞礼的时间安排的本来就不短,圣上也不能长时间参加祭天诞礼,所以众艺团都只能献上最拿手的艺目,咱们孔雀台本来准备的几个艺目,只能保留一个。”

    众人面面相觑,孔雀台上下为了此番祭天诞礼,确实经过了精心的选择。

    孔雀台自然是一个比较大的艺团,这样的艺团,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十个精彩的艺目来,从中挑选出三四个精彩的艺目,那也是费了一番心思。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礼部司一句话,孔雀便只能保留一个艺目,这自然已经没有什么好选择,孔雀台的镇台之艺,自然就是金陵雀的“孔雀流云”。

    金陵雀轻声道:“杨大人点名让我们孔雀台献上孔雀流云,所以……等到祭天诞礼之日,咱们孔雀台就不能尽数前往了。”

    不少人顿时便显得有些失望。

    河西兴建天宫,工程浩大,此行河西,其实许多人就是想看看仙宫到底是何等恢宏,那天宫戒备森严,而且是皇帝的道场,别说这种艺团,便是达官贵人,那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入天宫,此番有机会进入天宫,大家心里自然是十分兴奋,可是此时才知道,孔雀台此番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

    毛人驹此时终是出列道:“姑娘,如果只是孔雀流云的话,咱们此番进入,至少是五个人……!”

    金陵雀微点螓首:“除了我,双花双羽必不可少。”

    楚欢有些疑惑,不知这“双花双羽”指的是什么,毛人驹就在楚欢身旁,见楚欢疑惑,解释道:“竹大侠,姑娘的孔雀流云,是在云团之上表演,所谓双羽,就宛若是孔雀的两只翅膀,一个顶住祥云团,一个则是在旁协助姑娘起落,至若双花,便是九天之上的两株仙花,是孔雀流云的一部分。”

    楚欢对艺团并不了解,毛人驹这般解释,楚欢却还是有些听不大明白。

    金陵雀此时已经向楚欢道:“竹大侠,我已经答应携你入宫,自然不会食言,可是却要委屈你成为双羽之一。”她说到这里,挥手道:“竹大侠和毛领队先留下,其他人先下去歇着吧。”

    众人都有些无奈,却还是遵令纷纷散去。

    毛人驹等众人离开,才问道:“姑娘,竹大侠既然作为双羽出场,不知是重羽还是轻羽……?”

    金陵雀想了一下,才向楚欢道:“竹大侠,重羽托祥云,轻羽则是要与我配合默契……时间匆促,这一两天也不可能练的出来,若是竹大侠愿意,不知是否能够担任我的重羽。”

    楚欢笑道:“姑娘是说,重羽是力气活,对不对?”

    金陵雀微点螓首:“确实是这个意思。”

    “力气活就交给我。”楚欢笑道:“我不懂艺技,要说配合,实在是难为我,倒是力气活不成问题。”顿了顿,问道:“只是我这副模样,一看就是江湖浪人,登不得大雅之堂……!”

    “竹大侠放心。”毛人驹在旁笑道:“咱们既然是双羽,自然是要精心装饰一番的,保证谁也看不出我们的样子。”

    ……

    ……

    河西总督府内,冯元破此时正皱着眉头,冯天笑就站在他身边。

    “你确定他们没有谈到其它?”冯元破神情严峻问道。

    冯天笑点头道:“太子去往行辕之后,立刻召见了袁崇尚和梅隆,太子召见他们,主要还是为了剿匪之事,太子让他们在祭天诞礼的时候,向圣上进言,定要发兵剿匪。”

    “没有说其他?”

    冯天笑道:“我们的人从头到尾都一直听着,并无说到其他,太子其实没有说太多,倒是袁崇尚再三向太子表忠心,说祭天诞礼之后,他立刻赶回安邑,召集兵马,听从旨意,只要旨意一下,立刻发兵。”

    冯元破淡淡笑道:“安邑缺兵少粮,当初为了清算黄氏一门,皇帝派楚欢前往安邑抄家,倒是搞出个木将军来……木将军死了,黄家被抄了底,这安邑早已经是元气大伤了。”

    “父亲说的是。”冯天笑冷笑道:“当初西梁人打到西北,西北物资紧缺,安邑和西山两道被抽调了大批物资前往西北……本来就已经十分虚弱,黄家后来又被抄掉,看似是斩草除根,可是安邑哪一处没有黄家的影子?这一刀砍下去,不但砍掉了黄家,也将安邑砍得支离破碎。抄没黄家的钱粮,都被纳入国库,送到京城,安邑早已经是空空如也了,他袁崇尚大言不惭,要召集兵马剿匪,朝廷拿不出钱粮,他自己也无钱无粮,我倒要看看他能召集多少人马?”

    冯元破不屑一笑:“袁崇尚、梅陇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父亲说的是。”冯天笑低声道:“袁崇尚和梅陇不足为虑,便是西山的乔明堂,虽然比袁崇尚要强一些,可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来,说到底,还是赤炼电最难对付。”微一沉吟,目光中显出几分钦佩之色来,低声道:“父帅当初想到修建天宫,而且不要朝廷分文,只凭河西一道之力便要建出天宫,孩儿当时还颇有微词,便是手下那些官员,似乎也心中不满,可是现在回过头去看,父亲这一招实在是一箭数雕,精妙绝伦。”

    冯元破端起茶杯,拿起茶盖吹了吹茶末,笑道:“一箭数雕?你又明白什么了?”

    “当时西北动乱,东南造反,河北青天王也是死灰复燃。”冯天笑在冯元破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反观朝廷,皇帝修道,兴建通天殿,朝中的官员更是贪墨成风,国库空虚,那种时候,朝廷必然会向各道伸手征钱征粮。”

    冯元破放下茶盏,只是轻抚长须,并不言语。

    “看看安邑各道,这几年下来,底子都已经被抽空。”冯天笑冷笑道:“可是父亲早早就向皇帝上谏,要在河西修建天宫,不要朝廷一分银子,只是朝廷却想不到,我们固然不需要向朝廷索要一分银子,可是朝廷却也没有道理再向咱们征调钱粮。”

    冯元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依然没有说话。

    “不但如此,我们既然要为皇帝修建天宫,那么河西的钱粮,自然都由父亲一手掌控,无论增加何样赋税,朝廷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就不会再插手。”冯天笑轻笑道:“如此一来,父亲可以在河西增加赋税,河西百姓都知道这些赋税是要为皇帝修建天宫,如此一来,我们增赋加税,老百姓怨恨的只能是皇帝,而不是我们……!”

    冯元破终于笑道:“河西百姓对朝廷都是满腹怨言?”

    “父亲只要下去走一圈,就知道老百姓的心思了。”冯天笑道:“河西百姓对皇帝恨之入骨,这几年来增加的赋税,他们都以为是皇帝的意思。”

    冯元破叹道:“民心可用啊。”

    “除此之外,为了修建天宫,父亲征召了大批的青壮,这上上下下十几万人,都是身强体壮的劳力。”冯天笑轻笑道:“如果他朝真要剿匪,只要打开兵器库,这些人转眼就能编制入伍,根本不必再大动干戈四处征兵……虽然在修建天宫上花费了无数银钱,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些银钱终究还是留在了河西,不似安邑等道,被生生抽空。”

    冯元破道:“若不是因为修建天宫,平定河北青天王的钱粮,朝廷必然是要从河西征调,若果真如此,你我父子现在只怕是连吃糠咽草也困难了。”

    “放眼天下,现如今能够强过我们的,也只有赤炼电了。”冯天笑握拳道:“只要赤炼电一死,他手下那帮部将必然四分五裂,辽东必将动乱不堪,到那时候……!”说到这里,冯天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眼中却是灼灼生光。

    忽听得门外传来声音:“急报!”

    冯天笑立时起身,问道:“何事?”

    “谭千户派人急报,辽东总督赤炼电已经进入武州。”门外来人禀道:“最迟明日,就能抵达武平府!”

    冯元破也是霍然起身,神情变得严峻起来:“赤炼电果真来了?”

    “谭千户禀报,赤炼电带了八百赤备突骑,已经在樊门一带。”来人恭敬道:“谭千户请冯督指示,是否要拦住那八百赤备!”

第一六零八章 赤备

    河西道下辖三州之地,武平府城座落在武州境内,武州下辖九县,樊门县是九县之一,距离武平府其实并不遥远,只是河西道境内多山,道路颇为曲绕,所以就算进入樊门,想要直入武平府,却也并不容易。

    樊门县得名自境内的樊门山,樊门山陡峭险峻,可说是武州南面的门户之地,就如同一座大门横亘在武州大地之上。

    一直以来,在樊门山一带,河西都是驻有军队,居高临下,占据地势之利,若是没有河西军的允许,任何队伍想要通过樊门山,那几无可能。

    旗帜在风中飘动,一队清一色红甲骑兵立于樊门山下不到十里地,所有骑兵都已经下马来,他们的战马也都配着最精良的马鞍,这些战马腿长膘肥,身体的线条流畅,棱角分明,没有丝毫的赘肉,而且毛发油亮,风儿一吹,鬃毛飘动,肌肉则是散发着雄浑的力量。

    便是再不懂马之人,也能看出这些战马绝对是一等一的良驹,而精通马道之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些马匹都是辽东马,而且是从辽东马中千里挑一精选出来。

    马是好马,人也是勇士。

    数百红甲骑兵都是背挂弯弓箭盒,腰配长形马刀,而且头盔也都是异常精良,头盔更是设计了铜皮面罩,可以将双眼直下全部都照在铜皮之下,更加增添威势。

    辽东铁骑,天下闻名,赤备一出,谁与争锋?

    没有人敢否定,辽东的赤备突骑,乃是天底下最强的骑兵,这些骑兵战士,无一不是从成千上万的兵士之中挑选出来,他们所经过的训练,也是常人难以想象,对于辽东数万骑兵来说,他们最终极的荣耀,便是成为赤备突骑的一员,赤备突骑就象征着荣耀。

    很多人都知道,当年赤炼电作为皇帝陛下手下的勇将之一,征伐辽东,便是由他全权负责,要从高丽人手中夺回被他们吞食的辽东道,并不是容易的事情,高丽骑兵也曾横行东北,杀人如麻,那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军团。

    赤炼电攻伐辽东,手中不过千骑而已,大秦强大的骑兵军团,由皇帝带领攻伐关中,但是凭借手中的骑兵,赤炼电生生击败了兵力远胜于他的高丽铁骑,甚至最终将高丽人完全驱逐出辽东,只有高丽人才知道赤炼电的凶狠,也只有与赤炼电手下骑兵交锋过的人,才知道赤炼电手下骑兵的残忍。

    那支凶残勇悍的骑兵,便是赤备突骑的前身。

    夕阳西下,所有的赤备突骑都是站立在自己战马边上,虽然身负长弓箭盒,却毫无疲倦之态,他们都是铁打的身体,更是铜铸的意志。

    终于,夕阳余晖下,一队骑兵自前方飞驰而来,当先一人黑甲在身,率领十多骑飞马驰近,距离不到百米,勒马停住。

    赤备突骑之中,一人翻身上马,一抖马缰,缓缓上前,他头盔的铜皮合上,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到得近处,勒马停住。

    对方众人扫视数百赤备突骑,眼中都是显出惊讶之色,惊讶之中,却也不无钦佩,他们都是军人,当然能够看得出来赤备突骑是何等的训练有素。

    “我是武州军千户谭庐,敢问电帅是否在此?”黑甲将高声问道。

    上前的那名赤备突骑淡淡道:“赤备千户武玄,赤备八百,请你们准备八百人的帐篷,另有我们的口粮,明日一早,我们要过山。”

    他的声音平淡冷漠,语气也说不上是请求还是命令,就像是再说一个天经地义不容拒绝的事实。

    谭庐笑道:“武千户?实在是对不住,你说的话,本将听不明白。”

    “八百人的吃住,由你们即刻安排。”武玄重复一句道:“我们是奉旨护卫电帅前来参加祭天诞礼,所需一切,必须由你们提供。”

    谭庐笑道:“武千户此言差矣,圣上只是召见电帅,却并没有要召见赤备突骑,若是几十号随从护卫,我们还能够勉强尽一尽地主之谊,可是你们一下子来了近千人,我们实在无法提供吃住。”再一次问道:“电帅在哪里?”

    武玄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谭庐,沉吟片刻,终于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奉旨而来,你们却不想解决我们的吃住?”

    “武千户,如果电帅带领千军万马过来,难道我们还要负担千军万马的食宿?”谭庐大笑道:“至若你们明天早上想要过山,我已经派人飞马去报,上面如果同意,我自然是遵令放行的。”扫视了八百赤备一眼,心里虽然对赤备突骑的装备以及气势颇有些钦佩,但面上自然不能露出丝毫的钦佩之色,只是嘀咕道:“电帅虽然名动天下,却也用不着八百赤备跟随保护吧。”

    武玄却不再多言,调转马头,回到阵前,高声道:“原地歇息!”翻身下马,盘膝坐在马边,竟是闭上双目,宛若在闭目养神。

    谭庐身后一骑凑近上前,低声道:“千户,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谭庐淡淡一笑,低声道:“不管什么意思,在冯督吩咐下来之前,便算他们是赤备突骑,也不许走过樊门山。”

    “赤炼电怎么没有出现?”身边部将低声问道:“他是不是在这其中?”

    谭庐扫视一眼,也是有些疑惑:“我们已经问过,既然没有答话,我们就当他不在。”调转马头,领着部下,将八百赤备突骑丢在旷野之上,并不理会。

    夕阳缓缓落山,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之后,武玄终于睁开眼睛来,沉声道:“百户近前,取樊门地图!”

    从队伍之中,立时有四人起身,迅速到得武玄身边,都是单膝跪下,其中一人已经将一张地图铺在武玄身前的地面上。

    武玄扫了一眼,这是一幅极其详细的城池平面图,斜角写着“樊门县城图”五个字,平面图上,竟是将樊门县的大小街道都是表明的十分清楚,便是连县衙门等诸多所在,也都是清晰地标注在其上,武玄扫了几眼,双目寒光闪闪,按住了地图。

    谭庐率众径自回到樊门山,樊门山上有精心建设的兵营,连绵数里,作为河西南方的门户,樊门山的驻军一直都不在少数,而最近又是调来了不少兵马,山上的兵力,不下五千人,扼守住樊门山一带。

    因为祭天诞礼在即,正是非常之时,谭庐奉冯元破之命亲自在樊门山坐镇,所以径自回到樊门山,吩咐部下守住樊门山一带的各个要地,而且派人远远顶住赤备突骑,但有轻举妄动,立刻来报。

    谭庐知道赤备突骑乃是极其强悍的骑兵军团,但是却也明白,樊门山一带地势起伏,山岭众多,便是道路也都是曲折环绕,守在樊门山上,居高临下,四周情景尽收眼底,这片地区实际上并不适宜骑兵作战,而且山上有数千守军,谭庐倒也并不担心赤备突骑敢在自己眼皮底下闹出事端来。

    深夜之时,谭庐忽然得到消息,近千赤备,已经离开先前所在之地,暂时下落不明。

    谭庐皱起眉头,他现在只担心赤备会悄无声息跃过樊门山,他奉令看守门户,若赤备果真穿到樊门山以北,对谭庐来说,自然是奇耻大辱。

    当下传令各处加强戒备,更是亲自巡视各处,好在各处要道都没有赤备的身影,谭庐微微松了口气,他巡视到半夜,回到住处,还没喝上一口茶,已经有人匆忙来报,樊门县城遭遇不明袭击,数百骑在半夜突然冲入城中,直取县衙门。

    谭庐大吃一惊,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赤备突骑,樊门县城在樊门山以南不过二十里地,乃是河西南部的第一座城池,此时听闻竟然有数百骑兵杀进县城,自然想到就是先前没了踪迹的赤备突骑,心下吃惊,暗想难不成赤炼电竟是凭借八百骑兵,出其不意便攻下了樊门县城?

    若情况属实,赤备突骑就等若是造反了。

    事出意外,手下部将纷纷请求立刻召集兵马,杀到樊门城,虽然赤备突骑名声响亮,可终究只有八百人,而樊门山有守军五千,兵力是赤备的六倍都不止,赤备既然敢突袭樊门城,河西军当然要迅速前往救援。

    谭庐却是心下惊骇,他无法肯定樊门城被攻,是否就是赤备突骑所为,就算是赤备突骑所为,是否真的就代表辽东军开始对河西发起进攻?

    谭庐作为河西军的高层将领,心里其实也很清楚,河西军只怕迟早与辽东军有一战,但是至少在目前,在没有任何借口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轻启战端,谁要是先动手,也就等若是谋叛,是朝敌,大秦固然已经摇摇欲坠,可是只要稍微聪明一些,谁也不想背负叛逆的罪名。

    辽东军今夜突然发起袭击,这让谭庐措手不及,他瞬间就想到,如果辽东军真的已经准备对河西发起全面进攻,那么绝不可能仅仅派出八百赤备,八百赤背很可能只是先锋,在其背后,必然还跟着辽东主力兵马,樊门山虽然有数千兵马,可是如果此时真的下山救援樊门城,很有可能落入辽东军的圈套之中,到时候樊门山无兵驻守,南部门户大开,辽东军过了樊门山,便可以直插武平府,整个河西便将危急。

第一六零九章 鬼不受

    谭庐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轻易做出决定,当下传令驻军严阵以待,扼守樊门山,随即派人立刻向武平府飞马传报,令派人迅速赶往樊门附近打听,探听明白樊门的具体情况。

    等到天亮时分,谭庐终于弄清楚,夜袭樊门县城的,竟当真就是那八百赤备。

    樊门城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但是作为河西南边的第一座城池,城内自然也是有近千驻军,而且樊门县城的戒备十分森严,太阳下山,便会立刻关闭城门,太阳不出,樊门县城的城门也不会打开。

    按照谭庐得到的情报,八百赤备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太阳下山,就算脚下飞快,赶到樊门县城的时候,城门也必然已经关闭,他们都是身着甲胄,骑着战马,这样的军团,樊门城自然更是戒备,绝不会轻易放他们入城,探路很难想象,那八百赤备是如何攻入城中。

    等到朝阳升起,终是有人来报,樊门县城有守军趁夜逃了出来,已经上山来求援,谭庐立刻吩咐将人带过来,询问樊门城的具体情况。

    原来樊门县城昨日倒也是按照往常一样,早早地关闭了城门,半夜的时候,守军听到城外动静,便瞧见八百赤备已经是兵临城下。

    赤备叫喊守军开城,守军职责所在,而且赤备手中没有冯元破的手令,自然不可能打开城门,再三要求赤备撤军,孰知赤备根本不予理会,守军拒开城门,赤备竟然有人直接攀爬城墙,爬上了城头。

    “爬上城头?”谭庐吃惊道:“他们如何能够爬上城头?”他心里很清楚,樊门城虽然只是一座县城,但是城池高大,便是江湖高手,想要徒手爬上城头,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赤备都是身负重甲,想要爬上城头,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来人解释道:“当时我们也是惊骇不小,后来看到,他们手中都是套上了铁钩子一样的武器,就像多出铁爪来,攀爬城墙的时候,铁爪牢牢扣在城墙上,他们攀爬城墙,几乎是如履平地。”

    “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谭庐怒道。

    来人忙道:“他们自称是辽东赤备突骑,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护卫赤炼电前来河西参加祭天诞礼,他们说要入城休整……我们看他们的装备和战马,倒像真是赤备突骑,我们虽然关闭城门不放他们入城,可是……可是他们直接爬上城头,我们……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谭庐冷笑道:“如此说来,樊门近千守军,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大摇大摆进城?”

    “当时我们已经禀报了县令,县令吩咐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说一旦动起手来,很有可能就会引发双方的大战……其实我们心里也是担心,所以眼睁睁看着他们打开城门,八百赤备,尽数入城……!”来人苦笑道:“他们入城之后,倒也没有胡作非为,可是兵分两路,一路人马控制了樊门城的仓库,仓库里都是兵器和粮食,另一路则是驻扎在县衙门,现如今樊门县令也落在他们的手中……!”

    谭庐恼怒不已,骂道:“愚蠢至极,都被人打到家里,还他娘的不要轻举妄动,连仓库都被人家占了……!”

    “千户大人,赤备突骑进了城之后,霸道至极,说是他们奉旨护送赤炼电前来,河西却不负责他们的吃住,他们只能自己取用。”来人也是有些懊恼:“而且当时他们已经入城,知县和许多官员都已经在他们手中,我们就算再要动手,也是投鼠忌器。”

    “我问你,除了那八百赤备,樊门附近,可还有其他的辽东兵马?”谭庐沉声问道。

    “不曾瞧见,入城的就只有那几百号骑兵。”

    谭庐握起拳头,当下又召来人手,第二拨信使急速赶往武平府。

    武平府此时已经是张灯结彩,虽然祭天诞礼是在天宫举行,但是皇帝的祭天诞礼,那是万民同乐,近在咫尺的武平府城,自然也是要一副喜气洋洋的气氛。

    官府早已经向城中下令,要贴上喜庆的对联,但凡是商铺大宅,更是要在自家的门头挂上灯笼,如今武平府城的大街小巷,几乎是处处张灯结彩。

    不管百姓心中如何想,表面上,到处都是一片喜庆气氛,可是此时的河西总督冯元破,脸色却是十分的难看。

    赤备突骑并不血刃占据了樊门城,这对冯元破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实际上樊门山和樊门城形成了一个掎角之势,樊门县城的地理位置十分的特殊,处于高低,与樊门山遥遥相对,而且城池坚固,对河西来说,樊门城与樊门山实际上就组成了河西南部的第一道樊门防线,在这道防线上,河西兵没有少花费心思。

    樊门山居高临下,俯瞰大地,拥有地利之势,扼守制高点,也就让自己处于绝对的战略优势,而樊门城距离樊门山不过二十里地,城墙高大,城内则是储存了大批的粮草器械,与樊门山遥相呼应,当初樊门城的修建,本就是以樊门山为基点,形成一个完善的防御体系。

    可是一夜之间,樊门城就兵不血刃被赤备突骑所占据,这就等若在一夜之间,将河西南部的第一道防御体系瞬间破坏,对冯元破来说,这当然是一个极其严重的事件。

    “自给自足?”冯元破神情阴冷,唇角泛起阴笑:“赤炼电啊赤炼电,你还真是老奸巨猾,率领八百赤备前来河西,本就没安好心,转瞬之间,却又找到借口,占据樊门城,这……这无疑就是要造反……!”

    总督府内,已经聚集了数名将领,河西近卫军统领冯破虏已经冷声道:“冯督,赤炼电让八百赤备占据樊门城,其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樊门城乃是我河西南边的第一道据点,距离樊门山近在咫尺,而且樊门山的供给补充,一直也都是储存在樊门城,如果樊门果真被他们掌控在手中,咱们的南部门户,也就等若是被他们打开。”

    云州军千户卫庵也是点头道:“冯督,卑职只是担心,赤备突骑只是前哨,赤炼电只怕已经准备进袭我河西……如果他的主力从后面跟上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冯元破却是抚着长须,紧皱眉头,若有所思道:“赤炼电当真敢在这个时候对我河西进犯?”

    “赤炼电用兵,素来不依常理。”卫庵道:“咱们都觉得他这个时候不会轻举妄动,所以在樊门一带并没有囤积太多的兵力,可是赤炼电是否就是看到此情景,所以要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咱们都以为他正在和青天王杀的你死我活,而且正值祭天诞礼来临,这种时候突然发起侵袭,实在是让人难以防范。”

    其他人也都是纷纷颔首。

    冯元破摇头道:“不对,本督知道赤炼电用兵不遵常理,可是那只是说明他善于打仗,但是现在的问题,却并非是战场问题,而是能不能打的问题。赤炼电不是糊涂人,圣上在河西,这种时候他进袭河西,对他没有一点好处,是明目张胆的造反,谁都在做婊子,可是那面牌坊,谁都不会弃之不要……!”

    在场众人,大都是武将,虽然都是河西骁将,但是显然不能深究其中的利害。

    “父帅,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冯天笑肃然道:“樊门城落到辽东人的手里,咱们的门户就等若是握在他们手中,当务之急,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樊门城。”

    冯破虏拱手道:“冯督,占据樊门城的,不过八百骑兵而已,卑职请命,率领两千禁卫军,协同樊门山守军,一举夺回樊门城。”

    冯破虏显然并没有轻敌,虽然赤备只有八百之众,但是他当然知道八百赤备绝不是普通的骑兵可以比拟,赤备突骑号称以一当十,虽然有夸张之嫌,但是若不能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想要击败赤备突骑,几无可能。

    冯元破微一沉吟,终于问道:“本督现在想知道,赤炼电到底在何处?他是否与八百赤备在一起?”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从樊门传来的消息,虽然确定赤备已经夺取了樊门城,但是却并没有确定赤炼电的下落。

    赤备所至,很难想象赤炼电不在其中,但是到现在,却并无人确定他的行踪,他就如同游魂一样,行踪难觅。

    “父帅,管他在哪里。”冯天笑握拳道:“如果他真的和八百赤备在一起,那倒是好事,他率人夺取樊门,公然造反,咱们趁势就在樊门城将他和他的八百赤备尽数灭了,咱们大可以将夷蛮骑兵也调动过去,让那些夷蛮人和赤备厮杀一场,我就不相信,咱们聚集十几倍的人马,还能击灭不了几百赤备。”

    冯元破冷笑道:“如果赤炼电如今就在樊门城,那就是本督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只要赤炼电在那里,莫说他那边有八百人,就算是只有八十人,想要击灭他们,也绝非易事!”

    众人互相看了看,有几人眼中便显出不以为然之色。

    “你们不相信?”冯元破冷冷道:“四大上-将军,你们可知道最难对付的是谁?”他扫视众人,“四人之中,最年轻的就是赤炼电,而活到现在的,也只有赤炼电,你们或许不知,当年他有一个外号,只怕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

    “外号?”冯天笑皱眉道:“什么外号?”

    “鬼不受!”冯元破一字一句道:“意思是说,连阎王小鬼都怕他,不敢收他进鬼门。”

第一六一零章 人屠

    冯天笑忍不住道:“鬼不受?大言不惭,我就不相信,一刀砍了他脑袋,他还能不死?”

    冯元破瞥了冯天笑一眼,淡淡道:“你们可知道赤炼电是什么地方的人?”

    “卑职知道,他的父亲曾经是华朝的一个小官吏,当时就在金陵一带为官,华朝灭亡,诸侯争霸之时,天下动荡,盗寇丛生,那些盗寇最喜欢的就是劫夺官吏士绅的家财。”卫庵年过四旬,倒是老成持重,缓缓道:“赤炼电一家子,就是被盗寇所害,家人几乎全部丧命……!”

    众人顿时都看向卫庵。

    “赤炼电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结交游侠儿,虽然是官家子弟,但却喜欢与市井之人混在一起,当时他并没有在家中,等他回到家里,已经是家破人亡。”卫庵回忆道:“那时候赤炼电不过二十岁出头,据说他打探出仇敌的下落,乃是当时在金陵一带势力不小的盗匪,上上下下加起来,据说竟然有上百号人,赤炼电纠集了平日的好友,大概有十来人,便是他们直接杀到了盗匪的巢穴。”

    “哦?”冯天笑皱眉道:“那后来如何?”他明知道赤炼电现在好好活着,而且名动天下,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赤炼电这边,最后活下来三个人,其他全都死在盗匪巢穴……!”

    冯天笑忍不住笑道:“意气用事,凭借十几号人,就想闯盗匪巢穴,那些盗匪打家劫舍,都是亡命之徒,岂是那样容易对付。”

    “少帅错了。”卫庵叹道:“一百多号盗匪,全军覆没,鸡犬不留,而且一把火烧了盗匪巢穴……据说当时匪穴还有老人孩子,也全都没能幸免……!”

    冯天笑一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冯元破看着卫庵,问道:“后来又如何?”他显然并非不知道这些事,这般问,明显是让卫庵将赤炼电的往事告知众人。

    卫庵对赤炼电倒似乎真的颇为了解,继续道:“报仇雪恨之后,赤炼电自己却是纠集了一帮人,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不过时间并不长,因为那时候圣上已经在现如今的安邑道起兵,招贤纳士,说起来赤炼电的眼睛倒也是毒辣的很,他没有留在金陵,反倒是带了几十号人去了安邑,投奔到了圣上的兵马之中……!”

    众人互相看了看,其实心里都是颇有些赞叹,需知那时候诸侯林立,实力强大独霸一方名闻天下的便有十八路诸侯,其他自立为王为候的势力更是多如牛毛,有志之士投奔诸侯,那也是多如牛毛,只是那时候秦侯瀛元虽然起兵,却也并不见得异军突起,赤炼电在那种情况下,竟然从金陵跑到安邑去投奔瀛元,如果不是运气好,那就是确实有着独到的眼光,不过谁也不会以为那仅仅是赤炼电的运气。

    “那时候投奔到圣上麾下的人才,不在少数,圣上当时有黄矩等人在后面的钱粮支持,招兵买马,可说是兵多将广,赤炼电一开始的时候,只因为带了几十号人过去,做了一名小校,那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可是短短几年,他就一路高升,等到最后,更是带领一支军团征伐辽东,更是成为四大上-将军之一,能有这般成就,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卫庵神情凝重,眼中并无钦佩之色,只有担忧之色,显然是对河西有这样一个敌手感到忧虑。

    冯元破神情也变的凝重起来,缓缓道:“四大上-将军之中,论起战功,实际上赤炼电个人的战功最为了得,他从小校开始拼杀,秦军一开始的攻伐,他几乎每一战都参与,而且每战都能立下战功,冲杀在前,从不落后,也正因如此,赤炼电一开始还被人称为人屠。”他若有所思,缓缓道:“我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便是看到他带着十几名兵士从战场厮杀回来,这些人无一例外,腰间都挂着人头,你们可知道赤炼电当时是什么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都看着冯元破。

    冯元破冷笑道:“他腰上挂了一圈人头,密密麻麻,鲜血淋漓,披头散发……那时候他已经升任为百户,却依然冲锋陷阵,据说他有一本账薄,记录的不是钱粮车马,而是每一战砍落人头的数目,从安邑开始打天下,南征北讨,到得后来征伐辽东,打过高丽,也杀过夷蛮人……本督实在想知道,那本人头帐薄上,究竟有多少亡魂在其中,赤炼电这绝世人屠,手中到底有多少血债?”

    其实包括冯元破在内,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勇悍之辈,但是谈起当年的赤炼电,众将领显然还是颇有些心悸。

    冯元破凝视卫庵,赞赏道:“卫庵对赤炼电的前事十分了解,你们都该向他学习,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们应该清楚,我们最大的威胁,就是赤炼电,既是如此,自然要对他了如指掌。”随即才道:“本督先前说过,此人有个外号叫做鬼不受,据我所知,他至少有三次必死无疑,却偏偏活下来……!”

    “哦?”冯天笑却是来了兴趣,“父帅,是哪三次?”

    “攻打琥国的时候,赤炼电部下竟是有人被地方收买,泄露了军情,赤炼电那次亲率一小队人马潜入敌人的境内,本想夺关,放大军入关,当时只带了不到一百个人,却中了敌人的圈套。”冯元破缓缓道:“他们被敌军设下的圈套团团围住,当时谁都以为他们必死无疑,便是皇帝都觉得他断无活命之理,可是最后他不但好好活着,而且还杀出一条血路,攻占了关隘……他手下那一百多名兵士,最后只活下了十来人,他自己在那一战之中,身负十七处伤口,却偏偏被他活下来。”

    众将情不自禁想到当时的情景,神情愈发地凝重。

    “第二次的时候,攻打墨合城,一个多月都没能打下来,他亲自冲阵,却被敌方一名箭手射中了喉咙……非但如此,他胸口还被射中两件,抢回阵中,已经是奄奄一息。”冯元破叹道:“当时军中最好的大夫全都抢救,无力回天,都是伤了要害,换做一般人,只怕还没有抬回大营就死了,可是他却生生撑住……按理说连大夫们都已经无力回天,他是必死无疑,可是……他这一次却又偏偏没死成……!”

    “喉咙胸口都中箭,伤及要害,还能活命?”冯天笑吃惊道。

    冯元破淡淡道:“只因为他命不该绝,竟是有人出手救了他一命……!”

    “谁能救他?”

    “当时有人送来了一种奇药,具体是什么样子,本督也只是听说,并不曾亲见,据说那是世所罕见的奇珍,宫廷瑰宝,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冯元破缓缓道:“就算这只是传言,但是那奇药最后却是被赤炼电服下,赤炼电不但活下来,据说还大大增进了功力……你们自然也听说过西北的天山雪莲,那奇药恐怕也不弱于天山雪莲。”

    “父帅,那到底是什么药?”冯天笑好奇道:“赤炼电的性命,又是何人所救?”

    “你们自然想不到,当时出手相救的,乃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冯元破道:“你们或许不知,皇后娘娘其实是前朝的公主,国破之后,流落天涯,后来投奔到了圣上身边。她是华朝公主,身上带有宫廷瑰宝,也并非什么奇事,只是当时赤炼电的地位还远不能与余不屈等人相提并论,那奇药可说是价值万金而不可求,皇后身上却偏偏拥有那等奇药,而且将之用来救下赤炼电的性命,你说此人是不是命不该绝?”

    众人闻言,都是暗暗称奇,暗想着赤炼电还真是福大命大。

    “自那以后,赤炼电便有了鬼不受的外号。”冯元破抚须缓缓道:“他半生征战,生死无数,加上后来在征伐辽东时候的一次险境,三次必死却都大难不死,置若其他险峻时刻,更是多如牛毛,如此人物,想要取他性命,绝非易事……就算他如今在樊门城,我们集结重兵前去围剿,十有**也是无功而返……!”双眸泛寒:“赤备虽然占了樊门城,却好歹拿出了一个借口,说明他们也还有所顾忌,如果这时候我们攻打樊门城,不但要损兵折将,而且必然会和辽东全面开战……!”他扫视众人一眼,问道:“你们觉得这是与辽东全面开战的好时机?”

    冯天笑犹豫了一下,终于道:“父帅说的是,樊门城被他们占据,南部防线已经崩溃,如果攻打樊门却不能立刻拿下,等到辽东主力赶上来,咱们手中没有樊门,只怕将难以抵挡。”

    “不错。”冯元破点头道:“樊门城,咱们必须要夺回来,但是却有其他法子,他们兵不血刃拿下了樊门城,咱们为何不能兵不血刃收回?”

    众人见冯元破双眸闪烁,知道冯元破心中很有可能有了计较,这些部将都知道冯元破十分狡猾,对付敌人,通常都是使出计谋,只有万不得已,才会动用武力。

    “天笑,你和卫庵即刻调动夷蛮骑兵,往樊门山秘密移动,记住,动静越小越好,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到了樊门山,也不要张扬,没有本督的命令,更不能对樊门城轻举妄动。”冯元破神情严峻,随即又吩咐冯破虏:“破虏,你这边按照原计划不变,注意皇家近卫军的动静……另外派人打探赤炼电的下落,一定要弄清楚,他现如今是否就在樊门城?”

    “报……!”冯元破话声未落,门外响起急报之声:“禀报冯督,辽东总督赤炼电,已经抵达天宫!”

第一六一一章 诞礼

    厅内众人都是骤然变色,便是连冯元破,眼中也显出惊讶之色,空气似乎凝固,但很快冯元破便沉声问道:“何时抵达?带了多少人?是否已经进了天宫?”

    来人禀道:“回禀冯督,只带了五名随从,现在已经到了天道殿正门之外,只是圣上并没有传召,赤炼电已经去了辅殿。”

    “哦?”冯元破问道:“他没有准备来武平府?”

    “他已经让人传话,明日便是祭天诞礼,祭天诞礼既然在天宫举行,他如今就在天宫,不好来回折腾。”来人恭敬道:“他传话说,今夜就在偏殿歇息。”

    “哦?”冯元破抚着胡须,若有所思,旋即眼中显出锐利之色,冷笑道:“赤炼电既然在天宫这边,那么樊门城就只有赤备,没有赤炼电的赤备,便是最锋利,也不足为惧。”

    “父帅是否想到对策?”冯天笑忙问道。

    冯元破微一沉吟,终于道:“天笑,这事要你亲自跑一趟,不过你到了樊门之后,必须按照我的吩咐去办,决不能有丝毫差错,你是否能做到?”

    冯天笑立时拱手道:“孩儿愿立下军令状!”

    “好,就立军令状。”冯元破肃然道:“若是出了差错,即使你是我的儿子,也要军法从事……!”

    冯天笑并不犹豫,让人拿来纸笔,当中立下军令状,冯元破这才召唤冯天笑靠近,低声吩咐,冯天笑微皱眉头,却还是微微点头,冯元破随即又叫卫庵靠近,低声吩咐了一番,卫庵恭敬道:“冯督放心,卑职也愿效仿少帅,当众立下军令状!”

    ……

    ……

    祭天诞礼如期举行。

    参加祭天诞礼的艺团礼队,在天还没有亮之前,就已经按照吩咐向天宫出发,而礼部司以杨震为首的众多官员,则是在头一天就已经到了天宫。

    祭天诞礼,对于大秦帝国来说,自然是难得一见的盛事,同时对于天宫护卫来说,自然也是最为紧要的时刻。

    虽然一般人不能轻易接近天宫,但是天宫的修建并没有完全竣工,依然在此的民夫还有数万之众,鱼龙混杂,对于安全工作,自然是要大大加强。

    虽然天道殿外面有轩辕绍统领的皇家近卫军保护,但是守卫天宫的主力,还是冯破虏率领的河西禁卫军。

    五千河西禁卫军,几乎都被调到了天宫附近,就驻守在天宫外围。

    这一次的祭天诞礼,除了大小官员,河西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是纷然而至,便是河西的百姓,虽然不能进入天宫,却也能够破列靠近天宫,看一看天宫的外墙,之前的规定,天宫十里之内,平民百姓不得靠近,这条规矩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自然是网开一面,皇帝要与民同庆,自然又要调来一批兵马维持秩序,提防别有居心之人趁虚而入,巡逻队伍也大大增加。

    天道殿前的广场之上,已经是旌旗招展,貔貅旗、六驳旗、金龙旗迎风招展,在宏阔的广场之上,竟是搭建了八处高大的台子。

    这八处台子的方位,也是大有讲究,按照八卦的方位搭建,而且八大台子,四黑四白,十分显眼。

    楚欢随着孔雀台来到天宫之时,心中便已经是大为赞叹,虽然他知道天宫的一砖一瓦,都夹含着天下百姓的血泪,可是那鬼斧神工的手艺,撇开其他,只论那些匠人的手段,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武平府内的艺团,在天亮之前,就已经在河西礼部司官员的带领下,自武平府出发,赶往天宫。

    此番的祭天诞礼,操持事务主要是落在河西礼部司的身上,至若薛怀安这些京官,反倒诸事都无法插手进去,只能是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而已。

    而主持这次祭天诞礼的主角,当仁不让就是长生道的掌门玄真道宗。

    除了广场上最为显眼的八个大台子,在靠近宫墙附近,则是临时搭建了一排木质房舍,虽然只是临时搭建,却也是十分讲究,井然有序。

    这一排木质房舍的门头之上,都挂着木牌,一开始许多到场的官员士绅都弄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所在,但是当艺团抵达之后,所有人都明白过来,那是专门给艺团临时搭建的换装舍,祭天诞礼,喜庆为主,自然少不得艺团表演,此番前来的艺团,大大小小总共有三十六家,合天宫的三十六天罡数,临时搭建的三十六出房舍,门头都标明艺团的名称,在表演之前,这些艺团可以在其中换装以及歇息,而且表演前,会有专人前往传唤,若是没有得到传唤,擅自走出房舍,将从重治罪。

    这些艺团虽然都是名声在外,可是在世人眼中,终究只是下九流的人物,今次祭天诞礼献技,已经是皇恩浩荡,只是这样一群人除了献技之外,当然没有资格在天宫境内四处转悠。

    孔雀台的临时房舍排在最后一间,相比起前面的几十间房舍,最后两间房舍显然要大出许多,除了孔雀台这一间,另一间便是隔壁的震寇风。

    诺大的房间之内,孔雀台只有五人前来,而且经过岗哨的时候,还经过了严格的检查。

    楚欢此时正在前屋研究莲花台。

    虽然是临时搭建的房舍,但是房舍内部,中间用木板隔开,分为前后室,显然也是为了方便各艺团男女不至于混在一起。

    顾名思义,莲花台是一个莲花形状的道具,如同两朵莲花底部互扣,一面朝下,一面朝上,其实体积也并没有多大,这莲花台显然是用木料所制,不过显然不是普通的木料,造型美轮美奂,精致异常,八朵莲瓣粲然绽放,莲蕊也是工艺精美,楚欢绕着莲花台转了一圈,边上毛人驹含笑轻声道:“竹大侠,这东西看起来大,其实没有多少分量,就算加上姑娘,要举起来,也是十分轻松。”

    楚欢笑道:“我倒不担心举不起来,只是这莲花台颇有些狭窄,这么点地方,姑娘能够在上面尽显舞技吗?”

    “竹大侠放心,这是姑娘的拿手绝活,换成别人,莫说在这莲花台上表演,只怕站也站不稳的。”毛人驹轻声道:“到时候竹大侠就知道姑娘的舞技了。不过瞧这阵势,咱们可还要等好久,一时半会根本轮不上我们,礼部司的官员说咱们押后,轮到咱们时,少说也还要好几个时辰,竹大侠大可以先歇息一番……!”

    楚欢却已经凑到窗边,透过窗棂,远远望过去,只见到广场之上人来人往,大都是锦衣华服的官员和士绅,其中也有太监宫女来回走动,而此刻已经有艺团出场,去到那八座台上,开始表演技艺,楚欢知道今日盛事,艺团众多,皇帝不可能观看所有的表演,大多数的艺团,终究还是表演给其他人观看,孔雀台和震寇风的待遇比之其他艺团要强出许多,那么很有可能皇帝最后观看的表演,就是这两支艺团。

    楚欢目光如电,扫过眼炯中的每一道身影,却是发现,虽然人来人往,但是却没有瞧见兵士巡逻,莫说兵士,便是身上佩带武器的人也是一个不见。

    此时想起来,进入天宫之前,都是经过检查,对于兵器的检查最为严格,进入天宫的上下人等,无论是谁,都不能携带兵器。

    “咦……!”楚欢扫视之间,目光忽然定住,毛人驹在旁瞧见,顺着楚欢的目光望过去,只瞧见在广场之上,一名一身银色甲胄的武将正缓缓向天道殿殿门走过去,且不说此人一身银色甲胄极其显眼,只论个头,却也是十分显眼,倒不是因为此人有多高大,恰恰相反,此人的个头极为矮小,便是和平常人想必,也要矮上大半个头。

    此人身上并没有佩戴兵器,显然此次祭天诞礼,一视同仁,无论是谁,都无法携带兵器进入天宫,这银甲将虽然个头不高,走过别人身边之时,好看一些也只是到人家脖子处,若是边上有个头高大之人,甚至只到别人胸口。

    楚欢双眉锁起,神情已经变的严峻起来,毛人驹在旁瞧见,见楚欢神情,低声问道:“竹大侠,那人是谁,你似乎认识。”

    楚欢摇摇头,道:“我并无见过,但是咱们应该也能猜得出来。”

    “哦?”

    “他那身甲胄的制式,乃是总督一级的封疆大吏才能够穿戴。”楚欢轻声道:“据说此番前来参加祭天诞礼的,一共有三位总督,湖景总督、安邑总督和辽东总督,此人十有**就是这三人之中的其中之一。”

    楚欢虽是这样说,其实心里已经确定,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头矮小的银甲将,十有**便是辽东总督赤炼电。

    个头矮小,气势却是十足,而且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冷厉气息,行走之间,每一步踏出,都是纯正的军人风姿。

    楚欢认识袁崇尚,袁崇尚也是武将出身,但是眼前这人,既然不是袁崇尚,就只能是赤炼电,楚欢心里其实一直还在怀疑赤炼电是否真的会前来参加祭天诞礼,毕竟河西之地,可不是什么善地,此刻看赤炼电样子,显然是对河西毫不畏惧。

第一六一二章 八卦台上的老神仙

    赤炼电走在人群之中,身边并无随从,他所过之处,旁边的人无论认不认识,竟是情不自禁向后闪开,给他让出了一条直通往天道殿正殿的道路。

    其实在场认识赤炼电的并不多,但是无一例外的,边上的人竟是没有丝毫感觉到这个人的个头矮小,只是感觉到这个人的稳若磐石。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赤炼电每一步走出,给人一种山岳气势,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生出敬畏之心,这天下间偏偏就有这样一类人,虽然不多,但是赤炼电无疑是其中之一。

    赤炼电旁若无人走到天道殿的玉阶之下,仰头望着那两扇关闭的殿门,顿时便如同一颗挺直的青松一般,傲然而立。

    玉阶两边的栏杆边上,则有近卫武士站哨,只是事先有吩咐,天宫之内禁止刀兵,以免玷污灵境,所以这些武士都没有佩戴兵器,只是这些人一个个虎背熊腰,即使没有佩带武器,徒手搏斗的手段也是不弱。

    这些武士本来习惯于目不斜视,但是此刻看到赤炼电立于玉阶之下,身为军人,这些近卫武士自然很容易就从赤炼电身上看出他的军人风骨,他们当然也知道,这矮个子绝非普通之人,任何一名近卫武士的个头都比赤炼电要高,但是看到赤炼电的近卫武士,无一不显出敬畏之色。

    “电帅……!”赤炼电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并没有转身,直到有人走到他身边,他才微微扭头,却见到一身官袍的袁崇尚站在旁边,已经向他率先行礼。

    两人虽然都是一道总督,但是赤炼电还有上-将军的爵位,而且无论是资历还是影响力,袁崇尚都是难以比及赤炼电。

    赤炼电上下打量一番,微皱眉头,道:“袁总督是军人出身,今日该穿甲胄,而不是官袍……!”

    袁崇尚一愣,虽然赤炼电直接批评,但是袁崇尚显然没有丝毫生气,反倒是拱手道:“电帅说的是,只是今日祭天诞礼,礼部也说过,天宫之内不宜刀兵,所以袁某没有佩甲……!”

    “袁总督,你我都是跟随圣上南征北战的武将。”赤炼电缓缓道:“甲胄在身,不但是我们武人的习惯,也是为了能够随时杀寇卫国,如今天下动荡,武人之辈,更应该甲不离身……!”

    袁崇尚尚未说话,却听得一阵弦乐之声缓缓响起,这一次赤炼电也是回过头去,只见到一群道士正缓缓过来,八名道士抬着一座八卦台,玄真道宗此时就坐在八卦台上,他一身八卦道袍,鹤发童颜,手握拂尘,仙风道骨,坐在高大的八卦台上,宛若神仙。

    在八卦台前面,是四名手握拂尘的道士,脚步轻盈,道冠道袍俱是崭新的,而八卦台后面,又是跟了二三十名道士,排成两列。

    道教在秦国十分繁盛,皇帝信道,那是天下皆知,而且能够进入天宫的,除了艺团之人,其他的非富即贵,自然知道长生道在秦国的势力着实不小,而且事先许多人都知道,主持此次祭天诞礼的,便是长生道的掌教玄真道宗,更有许多人清楚,实际上如今的道宗之尊,其实就是玄真道宗,道教大大小小各派,除了被朝廷视为祸患的天门道之外,谁也无法与长生道的实力相比,玄真道宗也就理所当然成为道宗之首。

    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对于长生不老,自然都是求之不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会完全否定长生不老的存在。

    很多人都知道,玄真道宗能够成为道家之首,说到底,就是能够帮助皇帝达成长生不老的心愿,皇帝固然是真龙天子,而玄真道宗也被世人视为窥破生死的神人,此时众人亲眼看到仙风道骨的玄真道宗,不少人已经是肃然起敬,八卦台所致,广场众人纷纷闪到两边,而且许多人都是对这位宛若神仙的玄真道宗恭敬行礼。

    玄真道宗跟随皇帝北巡,带来了一大群弟子,这群弟子以前都是深处深宫,与玄真道宗一同服侍皇帝修道,此番这些从深宫出来的道家子弟展现在人前,不少人就感觉从皇宫出来的道士似乎真的比普通的道士要多出几分仙气,他们行走之时,步伐轻盈,与常人颇有不同。

    赤炼电远远望着高高在上的玄真道宗,眼中划过一丝冷厉之色,身边袁崇尚脸色也是有些难看,瞥见赤炼电看玄真道宗的脸色似乎不善,当下也是朝着玄真道宗冷哼了一声。

    赤炼电听到袁崇尚的冷哼声,也不看袁崇尚,只是淡淡问道:“袁总督似乎对这群道士并无好感。”

    “电帅,袁某听人说过一句话,说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袁崇尚轻声道。

    “哦?”赤炼电看了袁崇尚一样,“袁总督指的是哪句话?”

    “天师道误国,太平道乱国。”袁崇尚轻声道:“这帮道士借着圣上的重新,张扬放肆,咱们大秦就是被这帮道士祸害成……!”说到这里,终究是没有说下去,又是一声冷哼。

    赤炼电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却是从玄真道宗身上移开,缓缓落下,玄真道宗的队伍也是往这边过来,赤炼电一双鹰鹫般的眼睛扫过八卦台边上的那群道士,陡然间双眸一紧,双拳已经握起,眼角微微抽动,袁崇尚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冷声道:“一个道士,这排场倒比封疆大吏还要大。”

    “太子殿下还没有到?”赤炼电忽然问道:“袁总督是从武平府过来?”

    “是。”袁崇尚立刻道:“殿下最近疲累的紧,而且……而且患有腿疾,总是有些不便,不过应该很快就到了!”

    赤炼电微微颔首,又问道:“太子可曾见过圣上?”

    “并无见到。”袁崇尚轻声道:“太子来到河西之后,先是直接到了天宫这边,想要面圣,只是圣上当时龙体微恙,没有召见,所以太子就只能先去了武平府,我等也已经觐见过太子,商讨平贼之策。”

    赤炼电微微颔首,随即问道:“圣上没有召见太子,太子就直接离开了?可否觐见过皇后娘娘?”

    “这……!”袁崇尚摇头道:“这个我却是不知,我觐见太子之时,太子只说面圣不成,然后才返回武平府,有没有觐见皇后,太子没有说,我们做臣子的自然也不好多问。”犹豫一下,才压低声音问道:“电帅,太子殿下似乎和皇后娘娘多年不曾相见……!”

    “哦?”赤炼电面无表情。

    袁崇尚叹道:“太子多年没有进宫,而皇后也是许多年不曾出宫,自然是难以见到……!”

    “袁大人,你想说什么?”赤炼电转视袁崇尚。

    袁崇尚目光接触到赤炼电的目光,便感觉身体一寒,此时赤炼电的双眸如电,冷厉异常,袁崇尚面对这位硕果仅存的上-将军,就宛若面对的是一把锋利无比的锋刃,他当年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勇悍非凡,立下赫赫战功,否则也不至于能坐上安邑道总督的位置,可是此刻心中竟然生出一阵畏惧感。

    “电帅,袁某失言……!”

    赤炼电抬起头,此时太阳正当空中,他喃喃自语:“快到正午了……!”转身向居仙殿方向看过去,轻声道:“圣上应该也快出来了吧!”

    ……

    ……

    冯天笑连夜出发,只带了不到一百名骑兵随同,马不停蹄,他对武州境内的道路情况了若指掌,而且骑乘的是从夷蛮得来的夷蛮良驹,终是在正午之前,赶到了樊门山,谭庐见得冯天笑亲自赶来,微微吃惊,冯天笑倒是干脆利落,直接问道:“樊门城情况如何?”

    谭庐早已经将樊门一带的地图铺在桌子上,“少帅,情况已经完全打探清楚,八百赤备占据了樊门城,控制了县衙门和仓库,就在今天早上得到消息,樊门守军全都被缴了械,却并没有被驱赶出城。”

    冯天笑一怔,眼中冒出火来:“被缴械?岂有此理,城中有一千守军,赤备不过八百人,这一刀都没砍下去,就弃械投降?”握拳道:“樊门城的守将不是胡昭吗?他怎么可能弃械投降?”

    樊门城作为军事重地,城防守备自然不是由县令插手,而是由冯元破的心腹将领胡昭镇守,胡昭早年就跟随冯家一起,乃是冯家军团的一员虎将,对冯元破更是忠心耿耿,勇猛加上忠诚,这才被冯元破委派在樊门城,按照冯元破的话说,就算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叛自己,胡昭也不会背叛,此时冯天笑听说胡昭竟然缴械投降,自然是大吃一惊。

    谭庐神情严峻道:“胡昭为何弃械,卑职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樊门城周围并无辽东兵马,卑职派探马昨夜就已经在樊门城方圆五十里之内打探,确定樊门境内,除了这八百赤备,再无辽东军一兵一卒。”

    冯天笑冷笑道:“如此甚好,赤备突骑号称是天下最强的骑兵,本少帅这一次就要将这天下最强的骑兵一口吞下,让他们渣子也不剩下。”

第一六一三章 伪帝

    天宫之内,广场上已经有四五百人之众,人数虽然不少,但是在空阔的殿前广场上,也并不显得拥挤,玄真道宗到了天宫之后,穿过广场,到得殿前,已经瞧见赤炼电,在八卦台上朝着赤炼电点了点头,赤炼电却也是拱了拱手,双方并无交谈。

    玄真道宗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道士们上了台阶,走到天道殿前,已经让人打开了天道殿的大门,一群道士抬着玄真道宗径自进了天道殿之内。

    “圣上还没有入殿,这老道士却比圣上还要早。”袁崇尚冷笑道:“长生道的这帮道士,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话声刚落,却见到十几名道士却又从殿内出来,这十几名道士合力抬出了一只铜鼎,虽然合了十数人之力,但是铜鼎十分巨大,这些道士的力气显然也是不小。

    随即又有几人抬了一张长形的金色案几来,摆在铜鼎后面,广场之上,本来许多人正在观看八个台子上的艺团表演,看到天道殿殿门前的动静,都是纷纷侧目过来,不少人心里当即便想,这摆设台案,想必就是为了祭天所用。

    便在此时,却又听得一阵骚动响起,众人目不暇接,又转身过去,却见到又是一队人马从宫外过来,已经有人高声唱道:“太子殿下驾到!”

    在场的人们听到声音,互相看了看,不少人都显出惊讶之色,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帝在河西,可是却并无几人知道太子也来到了河西,而且会在这时候出现。

    太子乃是帝国储君,听闻太子驾到,谁也不敢怠慢,广场上的人们,都已经纷纷跪倒在地,俯身低头,八只台子上的艺团也迅速停下了表演,就在台上向太子跪拜。

    赵权此时一身劲装,推着太子的轮椅,太子一身正装,头戴冠帽,眉目分明,不怒自威,在轮椅边上,则是身披粉红色大氅的琉璃,梳着宫髻,大氅之下,却是一身青色衣裙,她步伐轻盈,就如同一片流云飘荡在太子身畔,风姿绰约,在这宏阔大气的广场之上,更显得娇美绝伦,雍容贵气。

    楚欢此时在窗边也瞧见了突然出现的太子和琉璃,太子到河西之后,行踪本就十分隐秘,并没有公之于众,楚欢却也想不到太子来临,此时看到琉璃就在太子身边,微皱眉头,此时倒不是想到与琉璃之前的羁绊,而是忽然想到,此番祭天诞礼,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过来,这祭天诞礼看上去喜气洋洋,可是其中暗流涌动,他已经敏锐感觉今日的祭天诞礼,恐怕不会顺顺利利完成。

    赤炼电瞧见太子大驾来临,早已经和袁崇尚迎了上来,湖津道总督梅陇此时也忽然出现,往太子这边过来。

    三大总督到得太子面前,齐齐行礼,太子已经含笑道:“今日盛典,三位总督聚集一堂,许多国事,此番也可以迎刃而解了。”看着赤炼电,道:“电帅也终于到了。”

    “臣接到圣上旨意,自当遵旨而来。”赤炼电拱手道:“殿下一向可好?”

    太子笑道:“本宫倒没什么,只是电帅驻守辽东,饱经风霜……!”叹道:“已经多年不曾见到电帅,电帅似乎又老了一些。”

    赤炼电笑道:“殿下,臣已经是五十的人了,年过半百,容不得臣继续年轻了。”

    太子微微颔首,苦笑道:“当年跟随父皇打下大秦江山的老臣,如今已经所剩无几,我大秦四大上-将军,如今也就只剩下电帅了。”

    “雷将军的事情,臣已经听说。”赤炼电肃然道:“老将军为国尽忠,豪气干云,乃是天下臣子的楷模。”

    太子也不多言,道:“进殿再说吧。”四处看了看,问道:“父皇是否已经入殿?”

    “尚没有见到圣驾。”袁崇尚忙道。

    太子微皱眉头,向居仙殿望过去,“父皇龙体微恙,莫非现在还没有康复?”

    太子身在广场,所有人都不敢起身来,当下太子在几名总督的簇拥下,缓缓向天道殿过去。

    正午时分,弦乐声响,居仙殿方向终于传来动静,只见到仪仗队举着华盖走在前方,一辆金车正缓缓往天道殿这边过来,金车边上,一左一右两人,左边是白发如雪的轩辕绍,也是唯一携带兵器之人,在右边则是河西总督冯元破。

    金车之后,跟随着太监宫女,六匹纯白色的骏马拉着金色的大车,车座之上,正是皇冠龙袍的大秦皇帝和身着凤袍的皇后。

    金车到来,广场上的人们早已经列队迎候,官员一队,士绅则是另一队,按照地位高低,从前到后,站立在汉白玉铺就的道路两边,等到金车靠近,早有礼部司官员大声唱道:“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驾到……!”

    数百人早已经纷纷跪下,跪在道路两边,齐声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时太子也已经从天道殿内出来,包括玄真道宗和赤炼电等人在内,已经到得台阶下面,站成一排,等金车过来,也纷纷上前参拜,太子腿疾,只能坐在轮椅上行礼,他望着金车上的皇帝,见得皇帝气色并不是很好,脸色有些苍白,目光也微微闪烁,倒是皇后镇定自若,雍容华贵,只是太子目光落到皇后脸上时,皇后却并没有向他看过来。

    皇后已经是四十多岁年纪,可是看上去却宛若三十出头,没有丝毫衰老的迹象,而且气质华贵,她身上流淌着真正的帝冑血液,前朝公主,本朝皇后,实乃是当今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而她的容颜,也完全匹配这样的尊贵。

    皇帝扫视众人一眼,又看向广场上的戏台子,终是缓缓站起身来,含笑向金车前的众人道:“朕……近日身体有些不适,好在祭天诞礼之日,已经是康复,诸位爱卿为了祭天诞礼,辛劳至此,朕很欣慰,朕的寿诞,希望能有诸位爱卿的陪伴。”

    众人都是谢恩。

    此时皇后也已经站起身来,皇帝伸出手,皇后犹豫一下,终是递出手,任由皇帝握住,皇帝握紧皇后的柔荑,走到车梯边上,有太监和宫女上前来,皇帝皱眉道:“退下,朕还没有老到要人扶!”

    冯元破在金车边上听见,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他当然知道这是假皇帝,之前一直在居仙殿内,不与人接触,倒也并无大事,可是今日乃是祭天诞礼,皇帝自然要出来接受朝贺,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出现纰漏,被人瞧出破绽,后果自然是大大不妙,他本来还有几分担心,但是此刻见这假皇帝做出如此反应,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冯元破不得不承认,这假皇帝虽然是傀儡,与真皇帝虽然面貌相似,但两人的能耐却是天壤之别,可是单就演戏而言,这假皇帝倒也并不弱,想来假皇帝心里也很清楚,他的家人都在冯元破的手中,若有疏忽,死的可就是他的那些家人,自然不能有丝毫的疏忽。

    皇帝牵着皇后的手,下了金车,他虽然年迈,但是气势不减,缓步走到太子面前,打量一番,太子看了皇后一眼,见皇后面无表情,但是一只柔荑却还是被皇帝牵着,眼角微微抽动,却还是拱手道:“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只是淡淡道:“朕并没有想到,祭天诞礼你能赶来!”

    “儿臣此来,是要亲自向父皇请罪。”太子恭敬道:“儿臣辜负父皇的期望,丢了京城,无能至极,请父皇责罚,儿臣还恳请父皇即刻召集群臣,商讨剿贼事宜,早日发兵,剿灭叛匪。”

    皇帝皱眉道:“朕听说京城失陷,不是天门叛匪所致,而是一帮暴民闯入城中,可有此事?”

    冯元破心下暗想,京城失陷的事情,自己并未向伪帝说起过,伪帝知道此事,恐怕是从宫人口中知道,京城失陷的消息,自然是早就传到了河西这边,跟随皇帝来的朝官自然都已经知道,人多口杂,事情传到宫中,也并非奇怪的事情。

    只是伪帝此时却装模作样,竟是质问起太子,冯元破眉角微跳,他固然担心伪帝不知所措,却也担心演戏演得太过火,反倒是适得其反,在场的众人,哪一个不是精明过人之辈,忙道:“圣上,吉时将至,京城之事,臣请圣上稍后再议!”

    他弓着身子,显得十分谦恭,在别人的眼中,倒似乎是在给太子解围。

    皇帝也不多言,牵着皇后继续前行,走过琉璃边上,皇后却是停下步子,俯视打量,随即才轻声道:“抬起头来!”

    琉璃抬起头来,一张倾国倾城的绝色脸庞顿时便显现在众人面前,皇帝却也是情不自禁看过去,皇后却已经柔声道:“你就是帮助太子诊治腿疾的琉璃?”

    琉璃声音柔和:“回禀皇后娘娘,臣妾正是琉璃!”

    “琉璃……!”皇帝在旁边喃喃自语,布满皱纹的脸上,忽然显出一丝笑容,向皇后道:“皇后,朕忽然发现她很像一个人!”

第一六一四章 曾经芳华

    皇后脸上显出一丝浅笑,问道:“圣上说的是谁?”

    皇帝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赤炼电,道:“赤炼电,你觉得这位琉璃夫人,眉眼像谁?”

    冯元破在旁却是皱起眉头来,暗想伪帝当真是无事找事,这时候怎地说起琉璃夫人的相貌来,有心想示意伪帝收敛一些,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好有什么表现。

    赤炼电已经抬头道:“回禀圣上,臣以为,琉璃夫人的五官,与……与皇后颇有些相似!”

    “哦?”皇帝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冯元破在旁听见,忍不住先是看了看琉璃夫人,随即看了皇后两眼,之前他并没有发现,但是此刻说起来,他却也觉得琉璃夫人的样貌,竟然真的与皇后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线条优美的嘴唇,丰润殷红,倒是有**分相似。

    皇后比之琉璃夫人的念及要大上许多,如果不经人提醒,因为年纪差距在那里,很难让人会联想到这两人有什么相似之处,可是如果仔细观察,却发现除了嘴唇和眉角,便是脸型轮廓,那也是惟妙惟肖,两人的气质都是颇为高贵典雅,透着端庄气息,只是琉璃年轻,端庄之中,还带着娇媚青春,而皇后却是成熟风韵,雍容华贵。

    冯元破这才明白,伪帝为何会有此一言。

    他知道这伪帝颇为好色,之前甚至差点玷污了皇后,所以干脆给伪帝做了宫刑,只是看来此人虽然已经不男不女,但是对美色却显然没有完全失去兴趣。

    皇后端庄贵气,成熟丰美,伪帝显然是一直观察,如今琉璃夫人出现,谁都打心里承认,太子身边的这位美人,国色天香,实乃绝世罕见的国色尤物,伪帝眼前一亮,发现琉璃眉眼与皇后有些相似,倒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毕竟他现在以皇帝身份出现,别人不能随意乱看,他却是毫无顾忌的,别人不敢盯着皇后和琉璃细看,但是伪帝却敢,被他发现其中的相似,也是理所当然。

    赤炼电恭敬道:“琉璃夫人的相貌,与皇后当年有七分相似……方才臣看到琉璃夫人,也是有些惊讶,如果不是太子介绍,臣还以为……!”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以为什么?”皇帝一手牵着皇后,另一手则是抚须轻问道。

    赤炼电道:“臣还错以为琉璃夫人乃是皇后娘娘的亲眷……!”他先前没有说出来,也是有些顾忌,毕竟皇后乃是前朝的公主,大华朝皇族硕果仅存的血脉,如果琉璃夫人与皇后是亲眷,那就有可能也是华朝的遗脉。

    皇后身为前朝公主,如今安然无事,完全是因为她已经是大秦的皇后,如果出现华朝其他的遗脉还流传在世上,皇帝未必能够容下。

    琉璃夫人此时已经恭敬道:“臣妾出身于西北,乃是小民之家,不敢与皇后娘娘高攀……!”

    皇帝抚须笑道:“皇后,难得有这缘分,你若是愿意,回头大可以收她为女人,朕可以赐给她公主封号……!”

    冯元破闻言,眼角微微跳动,暗想这伪帝胡言乱语,这句话可是大大不成体统,瞧向边上众人,只见众人也都是神色古怪。

    琉璃夫人是太子的姬妾,虽然并没有扶正为太子妃,但事实上已经是皇帝的媳妇,让皇后将媳妇收为女儿,更要赐下公主封号,这总是不伦不类。

    皇后已经含笑道:“臣妾倒有些何样的想法,只是琉璃已经是太子的姬妾,圣上这样安排,却有些不妥了。”

    皇帝抚须笑道:“是啊,朕糊涂了,太子是你的皇子,琉璃是你的儿媳妇,这已经是一家人了……!”忽然想到什么,向太子问道:“太子,齐王在哪里?朕怎没有瞧见齐王?”

    “父皇……,此事儿臣正要向您详细禀报……!”太子微皱眉头,但声音却还是十分恭敬。

    皇帝“哦”了一声,冯元破见皇帝废话太多,也是皱起眉头,在旁已经恭敬道:“圣上,时辰已经到了,您看……!”向不远处的玄真道宗使了个眼色,玄真道宗倒也是反应快速,单手竖在胸前,道:“圣上,吉时已到,可以祭天了!”

    皇帝微微颔首,牵着皇后的手,在玄真道宗的引带下,上了玉阶,此时参加祭天诞礼的官员士绅们都已经到了台阶之下,黑压压的一群人,按照身份地位,站立当地。

    太子等人自然没有跟随上去,在前面站定,琉璃站在太子身边,冯元破、赤炼电、袁崇尚和梅隆等人都是站在太子身后一排,而随皇帝北巡的一干朝官,纳言周庭、礼部尚书薛怀安、吏部尚书林元芳、户部尚书马宏等大小官员也都是纷纷站定。

    大鼎之后,是一张长形案几,其后则又摆了两张金光灿灿的椅子,宫女们打着华盖站在椅子后边,皇帝和皇后分别坐下之后,便听得隆鼓金鸣之声响起,玄真道宗仙风道骨走到了案几后边,抬头看了看天空,又回头看了看皇帝,见皇帝微微颔首,玄真道宗才长声道:“吉时已到,祭天诞礼开始!”

    在场官员士绅都已经纷纷跪倒在地,却见到一名道士已经向玄真道宗呈上祭天祷文,玄真道宗拿着祭天祷文走到大鼎边上,高声宣读。

    祷文的内容,无非是感谢上苍,辞藻华美,众人对祷文的内容并不感兴趣,只是见到玄真道宗一大把年纪,但是声音却是十分响亮,远比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声音还要响亮,都是暗暗称奇,心想这玄真道宗要帮着皇帝求长生之道,看来还是有几分本事。

    祷文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念完,日照当空,本就奢华的天宫在阳光笼罩之下,泛着一层光芒,充满了祥和喜庆气息。

    众臣低着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玄真道宗的声音嘎然而至,众人这才抬头,却见到大鼎之内,不知何时已经烧起了大火,玄真道宗已经走到大鼎边上,将手中祷文丢了进去,群臣顿时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数百人齐声高呼,声音本就不低,再加上广场空旷,声音远远传开,气势十足,十分恢宏。

    此时才有道士走到皇帝身边,低语两句,皇帝起身来,缓步走上前,扫视群臣,群臣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皇帝抬头看了看苍穹,终是大声道:“朕当年南征北讨,灭国无数,打下了大秦江山。朕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让他们安居乐业,一直以来,朕也想开创大秦盛事,万邦来朝……!”

    众臣都是屏息聆听,只听皇帝继续道:“朕受命于天,但是这天下,却总有跳梁小丑要给朕找麻烦……朕这一生,无论对错,也不是天下人能够评判的。”

    太子微皱眉头,不少官员也都是左右瞧了瞧,冯元破望着高高在上的伪帝,心想这番话估计伪帝是准备多时了。

    “朕知道,有很多人觉得朕是昏君。”皇帝缓缓道:“他们觉得,朕崇信修道,不顾苍生,乃是贻害天下的昏君暴君……朕不去论是与非,只想告诉天下人,只要朕在此,尔等终究是臣。朕要告诉那些想与朕为敌的人,朕的江山依然如画,万里江山,朕可以纵情书画,朕要明明白白告诉世人,君临天下者,是大秦皇帝瀛元,八千里江山,朕从前纵横驰骋,无人可敌,如今,朕也依然可以纵横天下,绝世无双!”

    所有人都是微微变色,实料不到皇帝说出这番话来。

    人群之中,倒有些人心中不以为然,皇帝的话虽然说的傲气凛然,可是事实上秦国的京城都已经陷落,半壁江山沦陷,皇帝称他依然拥有万里江山,那已经是自欺欺人之语,至若纵横天下,谁都不敢否认,当年的秦侯瀛元,确实是盖世无双,但是现如今在众人眼前的,显然只是一个老眼昏花的老朽,谁都不会相信,就凭这样一个老朽,还有能耐纵横天下,更不必说绝世无双了。

    皇帝说完,扫视群臣,这才缓缓转身,走到皇后身边,牵着皇后的手,缓步走进了天道殿之内,玄真道宗却也已经转身进入大殿,很快,一名道士大声叫道:“各道总督、六部侍郎以上官员,入殿觐见!”

    广场上的众人这才纷纷起身来,赵权推着太子的轮椅走在前面,赤炼电、冯元破、袁崇尚和梅陇四大总督紧跟其后,其后便是纳言周庭以及包括在场的六部侍郎以上官员纷纷跟上,加起来其实也不过寥寥十六七人而已。

    见得皇帝召见重臣,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方才玄真道宗宣读祷文,有大半个时辰,许多人双腿都已经跪的有些生疼,纷纷起身捶腿,而八只台子上已经开始有艺团继续表演。

    天道殿上,皇帝已经携着皇后坐上了金龙榻,大殿之内,仙气氤氲,却是大殿之内的水池之中飘荡着雾气,雾气之中,假山莲叶,奇花异草,美轮美奂,众臣从池子两边的汉白玉走到走过,分成两列,纳头向皇帝叩拜,皇帝吩咐众人起身,直接看向冯元破,问道:“忠国公,河西的官员,今日是否都已经到齐?”

    冯元破出列跪倒在地,恭敬道:“回禀圣上,河西三州知县以上的官员,除了极少一部分人因公事无法离开,都已经到齐。”

    “哦?”皇帝颔首笑道:“朕似乎没有看到令郎的身影!”

第一六一五章 鸠占鹊巢

    冯元破恭敬道:“回禀圣上,小犬冯天笑其实一直也在筹备此次的祭天诞礼,冯家几代人受圣上隆恩,所以冯天笑此番只想为圣上的祭天诞礼献上一份心力,以报圣上对我冯家的眷顾之情。可是就在昨天夜里,接到紧急军情,冯天笑这才连夜出发,如今已经不在武平府,也无法参加圣上今日的祭天诞礼。”

    “哦?”皇帝抚须道:“紧急军情?”

    冯元破肃然道:“正是。”

    纳言周庭皱眉道:“忠国公,这紧急军情,能够劳动令郎出马,自然是河西军情,北方夷蛮不敢轻举妄动,夷蛮十三个最强大部落的酋长,如今都在武平府,本官先前还看到广场上有他们的身影,那么军情自然不是从北方而来。”

    冯元破向周庭道:“周纳言所言极是,军情并非来自北方,而是来自南边。”

    “南边?”周庭道:“难道是河北青天王?”

    冯元破看了赤炼电一眼,只见赤炼电身体如钟,山岳般站在大殿之上,面无表情,这才向皇帝禀道:“圣上,此事说起来,还与电帅有关!”

    “赤炼电?”皇帝看向赤炼电,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赤炼电已经拱手道:“回禀圣上,臣也不知道冯总督是何意思。”

    “电帅可能有所不知。”冯元破立刻道:“就在昨天送来紧急军情,河西南部的樊门城,刚刚被人突袭占据,如今樊门城的守军被缴了械,而且仓库和官府衙门都已经被控制住……!”

    殿上众臣都是吃了一惊,大多数人第一想法便是河北青天王的起义军偷袭了樊门城。袁崇尚和梅隆等人对河西的地貌颇有几分了解,知道一旦樊门失陷,对河西将意味着什么。

    “青天贼寇真是胆大包天。”吏部尚书林元芳立时一脸愤慨道:“圣上,青天贼寇现在真是猖狂至极,电帅的辽东兵马在福海道连战连捷,这青天王在福海步步后退,想不到他竟然敢主动侵袭河西,臣请圣上下旨,发兵平乱,夷蛮兵已经编入河西军,此时正是发兵的好时机。”

    皇帝尚未说话,冯元破却已经大声道:“诸位误会了,据飞马来报,占据河西的,并不是青天王的人马。”

    众人又是一怔,冯元破瞧了赤炼电一眼,只见得赤炼电依然是镇定自若,才继续道:“据报占据樊门城的乃是八百名骑兵,而且清一色红甲红盔,便是连马鞍,也都是红色……!”

    众人更是大吃一惊,目光已经纷纷落到赤炼电的身上。

    红甲红盔,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辽东的赤备突骑,辽东骑兵名动天下,而赤备突骑更是名声响亮,普天之下,以红甲红盔为装扮的骑兵军团,也只有辽东赤备突骑一家,别无分号。

    谁也没有想到,赤炼电的赤备突骑竟然攻占了樊门城。

    但是只一瞬间,许多人便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如果说赤备突骑攻占了樊门城,那就已经违背了大秦的军规,辽东兵和河西军都是大秦军队,在没有皇帝的旨意和兵部调令的情况下,莫说占据他道城池,便是越境,那也是触犯国法,等同于造反。

    如果那些红甲骑兵真的是赤备突骑,他们攻占樊门城,已经等同于谋反,若是赤炼电此刻不在场,众人倒觉得赤炼电有可能真的野心勃勃,攻打河西谋反,可是现在赤炼电就在大殿之上,如果赤炼电有心谋反,又怎可能出现在河西,又怎可能参加祭天诞礼。

    “冯督是不是弄错了?”礼部尚书薛怀安忍不住道:“赤备突骑是电帅的部下,电帅如今就在大殿,赤备突骑怎可能去攻占樊门城?”瞧了皇帝一眼,才小心翼翼道:“有没有可能是别有居心之辈伪装成赤备突骑,想要生乱?”

    “薛部堂言之有理。”周庭立刻道:“有没有可能是青天王的人假冒赤备……!”

    周庭尚未说完,赤炼电忽然开口道:“冯总督没有说错,现在在樊门城的,正是赤备突骑,八百骑兵,是随同我前来河西的护卫。”

    周庭和薛怀安本来还在为赤炼电辩说,甚至于在场众官员都觉得这中间时常误会,可是赤炼电此时却是当众承认,樊门城的兵马就是赤备突骑,这让所有人都是悚然变色,太子固然微皱眉头,皇帝却也是眼角微跳。

    ……

    ……

    天道殿上正在说及樊门城之事,而此时的樊门城下,却已经有一队骑兵正在等候,当先一人正是河西武州军千户谭庐,身后仅是跟随了十多名骑兵侍从。

    此时的樊门县城,却是大门紧闭,日照当空,并没有过太久,赤备千户武玄出现在城头,依然是一身红甲,头戴红盔,居高临下盯着城下谭庐一行人,并无说话,谭庐瞧见城头上的武玄,武玄是赤备千户,甲胄的样式与普通的赤备骑兵有些不同,谭庐之前已经见过,此时看到,立时拱手道:“可是武玄千户?”

    武玄应道:“谭千户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谭某是来向赤备的兄弟道歉的。”谭庐叹道:“昨日怠慢了赤备的弟兄,还望千户和诸位兄弟不要见怪。”

    “哦?”武玄淡淡道:“谭千户既然专程来道歉,不如进城来坐一坐?”

    谭庐笑道:“坐倒不必了,我是来带诸位赤备兄弟过山的。”

    “过山?”武玄道:“过什么山?”

    “武千户难道不想过山?”谭庐皱眉道:“诸位不是要护卫电帅前往武平府参加祭天诞礼吗?难道还要留在这里不成?”

    “哦,原来是这事。”武玄笑道:“有劳谭千户挂念了,我们跟随电帅来到这里,确实是要护卫电帅参加祭天诞礼,本来昨天我们确实是要过山,但是现在却不用了。”

    “武千户这是什么意思?”

    “电帅已经去了武平府。”武玄朗声道:“谭千户,今天就是祭天诞礼……!”抬手冲着天空指了指,“日照当空,正当午时,祭天也会选个好时辰,这时候应该是最好的时辰了,如果不出意外,祭天诞礼现在正在举行,电帅如果此时还在樊门,岂不是要误了祭天诞礼?圣上寿诞,下旨宣召,电帅当然不会耽搁的。”

    “哦?”谭庐勉强笑道:“如此说来,电帅已经去了武平府?”

    “不错。”武玄道:“电帅既然去了武平府,我等不必相随,自然也就不必过山,留在这里等候电帅便是。”

    谭庐笑道:“这只怕有些不妥吧?武千户,樊门城乃是河西重镇,你们如今尽数驻扎在城内,只怕会被人误会。”

    “误会?”武玄笑道:“误会什么?难道会误会我们赤备谋反?谭千户,先前我们说过,只要你们供应吃住,客随主便,哪怕是简单一些,我们也会听从你们的安排,可是谭千户当时说过,你们无法承担吃住,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既然谭千户都这样说了,我们就只好自己想办法……好在樊门城吃住都是现成的,我们来这里歇息两天,莫非不可以?”

    谭庐道:“武千户这话不对吧?樊门城是河西县城,里面的一颗米一匹布,也都是属于河西,你们占据城池……!”

    不等他说完,武玄已经打断道:“谭千户且慢,什么叫做占据城池?我们只是入城借住而已,入城之后,吃的每一刻粮食,都是登记在册,等离开的时候,自然是分文不欠……!”顿了顿,笑道:“樊门城宋县令对我们很是欢迎,而且答应我们可以暂且在城中住下,这樊门城既然归属宋县令管辖,他就是主人,主人都已经热情接待,谭千户莫非还能阻止不成?”淡淡一笑,背负双手,“谭千户是统军武将,难道连政事也要插手?军政分离,圣上立国时便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没有圣上的旨意,军人插手政事,那是要满门抄斩……!”

    谭庐脸上变色,正要说话,忽听得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谭庐回过头,城头上的武玄却已经看见,从远处飞驰而来一队人马,这一次也只有五六骑之多,飞马如电,只是片刻间,便已经到了城下,当先一人一身甲胄,英姿勃勃,谭庐瞧见,急忙下马,拱手道:“少帅!”

    马上之人,正是河西少帅冯天笑,见到谭庐,竟是二话不说,举起手中马鞭,劈头盖脸便向谭庐抽打了过去。

    谭庐吃了一惊,却没有躲闪,而是直挺挺地站住,冯天笑连抽了十来鞭子,有几遍抽打在谭庐脸上,已经是抽出血痕来,无论是城头的赤备,还是谭庐的随侍,都是十分惊讶。

    十几鞭子抽打过后,冯天笑已经厉声呵斥道:“是你怠慢赤备,对他们失礼?”

    谭庐单膝跪下,拱手道:“卑职该死!”

    冯天笑抬头向城头大声道:“哪位是赤备千户武玄?”

    武玄回道:“鄙人便是,你是?”

    冯天笑拱手道:“我是冯天笑,家父河西总督,我是奉圣上之命,特地来传召赤备千户武玄,即刻赶往天宫……!”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道:“已经是正午了,玄武千户,时间急促,你立刻带上二十个人,赶紧随我启程赶往天宫,圣上和电帅他们正在等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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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一局诡异的惊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是计中人,谁是布局者?八字谶言之后,又尘封着何等隐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还是狡狐瞒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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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色生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色生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