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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国色生枭txt下载     国色生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五六章 圣心似海

    安国公咳嗽一阵,从袖中取出黑锦帕,擦了擦嘴角,胡不凡扶着安国公,似乎仍是不解:“老国公,圣上这般做,那又是为何?”

    “胡大人,你掌管户部,是个jīng明的人,怎地却想不通此中关窍?”安国公轻叹道:“没有今rì的考核,圣上若是轻易将楚欢调入户部,满朝文武大臣,谁会信服?今rì楚欢在铁血园文武考核,尽皆通过,至少在大家的眼中,楚欢算得上是一个文武全才之辈,这个时候再将楚欢调入户部,即使有人心里还会不满,但是比之在光明殿直接封赏,却能够消除大多数人的疑虑,楚欢也能因今rì之技,封住许多人的口。”

    胡不凡道:“圣上如此,岂不是有些冒险?今rì好在楚欢是过了,如果今rì无法通过,圣上之前的打算,岂不前功尽弃?”

    “当然不会。”安国公摇头道:“如果能够通过,圣上自然满意,如果无法通过,那么圣上也就不会在乎楚欢,更不会重用楚欢。今rì的考核,说强不强,说弱不弱,尽在圣上的掌控之中,楚欢如果连今rì的考核都无法通过,那么也就不配为圣上办差了。”

    “原来如此!”胡不凡明白过来,叹道:“老国公睿智非凡,下官现在总算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下官明白,圣上是有意要重用楚欢,早就打定主意让楚欢进入户部。”

    安国公淡然一笑,问道:“那么圣上为何要安排楚欢进入户部,你可曾明白?楚欢只是云山府一名卫将,我大秦人才众多,圣上却又为何单单选中了楚欢,这一点,你又可曾想明白?”

    胡不凡皱起眉头,微一沉吟,才轻叹道:“老国公,实不相瞒,便是现在,下官也弄不清楚圣上这到底是何用意。”

    安国公叹道:“圣上乃是天下最为jīng明之人,其一言一行,都是谋划深远,此番花费心思,大动干戈,当然不会只是为了提拔一个个小小的云山府卫将!”

    胡不凡点头道:“下官也是如此想。户部度支司主事乃是要职,圣上有心将楚欢调任在这个位置上,确实是不同寻常。”

    安国公神sè严峻起来,喃喃自语道:“圣上是准备一箭三雕吗……!”

    “一箭三雕?”胡不凡奇道:“老国公为何这般讲?这一箭,又有哪三雕?”

    安国公看了胡不凡一眼,淡淡道:“圣上这几年虽然醉心修道长生,看似很少处理国事,但是大秦国事,却都在圣上的心里,朝堂上下,各个角落,也都在圣上的眼睛里。咱们跟汉王殿下走得近,你以为圣上会不知道?”

    胡不凡道:“老国公,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圣上这次动作,是要对汉王不利?”微一沉吟,摇头道:“这……应该不可能吧?”

    “为何不可能?”安国公气定神闲。

    胡不凡再次看了看四周,二人此时走在一条小道上,旁边倒也没有人跟近过来,不由压低声音道:“老国公知道,圣上已经动过废储之念,太子那副样子,如何君临天下?这几年,圣上放权汉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有意要栽培汉王殿下,依下官之见,圣上废储是迟早的事情,太子被废,国不可无储君,必定要另立太子,这太子之位,当然是非汉王莫属!”

    “你觉着会是汉王?”

    “自然。”胡不凡对此倒是充满信心,“汉王文韬武略,而且礼贤下士,才能出众,圣上在朝会之上,可是三番数次夸赞汉王的才德,对太子却是渐渐变冷,圣上之心,已经是不问可知了。”

    “圣心似海,永远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安国公蹒跚而行,摇头叹道:“谁若是觉得自己能够看透圣上之心,那便是大大错了。便是老夫也一直以为,圣上有意传位汉王,直到今rì之前,老夫都是如此判断,但是今rì铁血考核楚欢,老夫才觉得先前的一切都是错了。”

    “错了?”胡不凡微惊道:“老国公,什么错了?”

    “全都错了。”安国公看起来显得十分憔悴:“我们心中所思所想,终究是常人之心,而圣上非常人,他的心思,谁能真正看透。”

    胡不凡眯起眼睛,微一沉吟,似乎明白什么,眼中显出一丝惊恐:“老国公,难不成圣上并无意传位汉王?”

    安国公摇头道:“老夫也已经糊涂了。”顿了顿,才轻声道:“从这几年的蛛丝马迹来看,圣上倒似乎真的是想将皇位传给汉王,如果不是tài子dǎng的人竭力维护,老夫都以为圣上早就废储。虽然tài子dǎng依然有些实力,但是老夫也以为短则一年,迟则两年之内,圣上必废储。可是今rì楚欢这一幕,却让老夫先前的判断全都错了。”

    “楚欢又有何干系?”

    “你要知道,楚欢是齐王的人。”安国公淡淡道:“老夫已经查清楚,楚欢在云山府,只是一名卫将,但是这小小的卫将,却做下了不少大事。齐王在云山府遇刺,险些丧命,是楚欢救下了齐王的xìng命……!”

    胡不凡皱眉道:“老国公,这事儿下官也是略有所闻。据下官所知,云山府指挥使罗世恒也卷入其中……!”脸上显出怒sè:“罗世恒是猪油蒙了心,怎地干出这种事儿?”向安国公低声道:“老国公,罗世恒区区指挥使,他怎敢如此疯狂,难道……!”

    安国公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胡不凡道:“这事儿只怕要拖累汉王殿下……!”

    “此时自有计较,不宜多说。”安国公摇头道:“齐王能活下来,这楚欢确实是功不可没。据老夫所知,楚欢能够进京,而且得到圣上召见,也是因为齐王在圣上面前数次举荐。”

    胡不凡轻声道:“楚欢是齐王的人,圣上又重用楚欢……!”脸sè一沉,失声道:“老国公,难道楚欢得到重用,是因为齐王之故?”

    “不问可知。”安国公微微颔首:“提拔楚欢,其实就是在提拔齐王,这一点,不可不知。”

    胡不凡冷笑道:“齐王不过是无知顽童,楚欢就算是他的人,他难道还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安国公瞥了胡不凡一眼,道:“你莫忘记,齐王早已经加冠封王,按理应该出宫开府,当年汉王十六岁出宫开府,可是直到今rì,齐王却依然住在宫中,此事你不觉得有异?”

    胡不凡一怔。

    安国公眯起眼睛道:“这么多年来,齐王无权无势,谁也不会觉得他有能耐担起大秦江山,当年大皇子战死疆场,汉王殿下年纪尚幼,谁都不会怀疑继承大统的会是灜祥……但是发生那事儿之后,灜祥渐渐失宠,反倒是汉王殿下渐露锋芒,这些年来,太子与汉王两足而立,可是到今天,老夫突然想起来,圣上如今可不是只有两个儿子。”

    胡不凡惊声道:“老国公,难道圣上会……!”感觉自己的声音太大,忙压低声音:“难道圣上会将大位传给齐王?这……这怎么可能?”

    安国公沉吟片刻,才轻声道:“圣上这几年提拔汉王,谁又敢说不是为了让汉王与太子抗衡,保持朝中的平衡?帝王之术,本就在与平衡,臣子们要平衡,这皇子也要平衡。太子与汉王一争高下,而齐王留在宫中,未必没有保护齐王的意思。”

    胡不凡禁不住握起拳头,冷笑道:“汉王雄才大略,岂是齐王那等顽童可比?大秦万里江山,除了汉王殿下,又有谁能担得起?”

    安国公摇头道:“谁胆气这座江山,不是你我说了算,普天之下,只有圣上说了算。”

    “即使真的如此,齐王身边根本没有可用之人,区区一个楚欢,又有何用?”胡不凡冷笑道:“楚欢进我户部,在下官的眼皮底下,我倒要看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只要出了一丝差错,下官定要让他万劫不复。”

    安国公叹道:“朝中官职何止数百,圣上将楚欢安排进入户部,难道你觉得只是临时起意?”

    胡不凡听到安国公这句话,在这温暖的阳光沐浴下,竟是感觉脚心有些发寒。

    “老夫说过,圣上这一步,很有可能一箭三雕。”安国公肃然道:“一来或许是为齐王培植党羽,二来很有可能是借助楚欢之手在户部闹出风波,你要明白,户部一直是汉王殿下的势力,安排齐王的人到汉王的势力范围,是何用意?这第三嘛……嘿嘿,户部有不少事情是老夫在打理,圣上总不是想着准备对付老夫吧?”

    胡不凡忙道:“老国公这就多虑了。圣上对老国公信任无比,轩辕平章与老国公斗了许多年,圣上最后还不是偏着老国公,如今轩辕平章有名无权,与老国公不可同rì而语,由此也可见圣上对老国公的信任。”

    安国公叹道:“圣心似海,他老人家的心思,咱们永远也猜不透的。”轻声道:“楚欢进了户部,你要小心谨慎,没有必杀之机,不要轻举妄动。”

    胡不凡点头道:“下官明白,老国公放心就是。”忽地道:“咦,那不是冯元破吗?”

    安国公瞅过去,只见一名太监正领着一人过来,那人人高马大,一身官服,虽然身边只是名太监,但是那人竟似乎对太监也是十分的恭敬,曲着身子,小心翼翼,迎面而来。

第三五八章 北疆贸易场

    皇帝明白过来,眯着眼睛道:“冯元破,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微臣知道。”冯元破大声道:“微臣要为吾皇修一座行宫,一座从天上取下来的人间仙宫!”

    皇帝眼眸子里显出激动之sè,指着画卷道:“那你可知道,要将这座仙宫从图上取下来,将有多困难?你可知道,这需要多少银子?”

    冯元破抬头道:“臣已经令人核算过,工程竣工,至少要花费六百万两银子!”

    楚欢心中一紧,六百万两,这是多么恐怖的数目,一座行宫耗去六百万两白银,这可真正是天大的手笔。

    皇帝皱起眉头,若有所思,许久之后,才道:“如今通天殿尚在建造之中,朝廷已经无力再拨出如此巨款修建行宫,此事……缓一缓再议!”

    “臣不需要朝廷拨下一分银子!”冯元破道:“臣进京之前,已经召集了河西四州商会,提起此事,四州商会知道要为圣上修建行宫,都愿意慷慨解囊。此外河西如今都在流传此事,河西百姓也都知道圣上神像出现在河西,敬畏无比,许多百姓得知要为圣上修建行宫,都是纷纷奔走相告,如今河西数百万之众,都愿意为圣上献上一分力。臣父子两代跟随圣上,得蒙圣上眷顾,也颇有家财,进京之前,臣已经打定主意,愿将全部家财捐出,用于修建行宫!”

    众人目瞪口呆。

    皇帝走到冯元破身边,亲手扶起冯元破,道:“冯爱卿,若是我大秦臣子都如你这般,我大秦何愁不国泰民安?”他抬高声音,“冯爱卿,你忠心耿耿,朕要赏你,河西少不了你,官职就不升了,不过朕赐你爵位,赐你……jīng忠侯爵位!”

    两边诸臣都是微微变sè。

    大秦爵位,王、公、侯、伯、子、男,王爵自然只有瀛姓皇族才能拥有,其下便是公爵,封疆大吏虽然不乏封爵者,但是能封到伯爵,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这冯元破此前已经很得皇帝的宠爱,封了子爵爵位,但是皇帝今rì却破天荒封冯元破为侯爵,连跳两级,可见皇帝对冯元破实在是喜爱到了极点。

    周廷忍不住上前道:“圣上……!”

    皇帝不等周廷说话,已经抬手止道:“不必多言,忠诚无论如何封赏,都不为过。”

    冯元破却是感激涕零:“圣上,微臣已经深得绳上的眷顾,冯家祖上不过是杀鸡屠狗之辈,我们冯家能有今rì,都是皇上所赐。微臣所做,都只是尽心报效,不敢受此封赏!”

    “英雄不问出身。”皇帝摇头道:“你们父子跟随朕打下这大大的江山,没有你们,这座江山未必是朕的。朕即封你为jīng忠侯,便不会收回!”

    冯元破俯首在地:“臣领旨谢恩,万死不能报圣上隆恩!”

    “朕不要你死。”皇帝笑道:“朕要你活着,要你为朕把守北疆,要你为朕建下旷绝古今的人间仙宫!”

    冯元破道:“臣领旨。即蒙圣上恩准,臣回河西之后,立刻筹办此事,尽快东宫,早rì将仙宫完成,那时候圣上北巡,便可入住仙宫!”

    皇帝含笑点头,向旁边皇后道:“皇后,难得jīng忠侯一片忠心,仙宫建成之rì,朕与你一同北巡,入住仙宫!”

    周廷忍不住向冯元破问道:“冯……jīng忠侯,本官想问一句,你筹造仙宫,要动用多少人力?准备多长时间?”

    冯元破道:“回周纳言,如果开工,臣准备招募至少两万人,而且还会招募大批的能工巧匠,如果一切都能够迅速到位,臣估摸着两年之内便可完工。”

    “两万之众?”周廷皱起眉头:“两年时间?”

    冯元破憨厚的脸上一脸诚挚,“下官在河西便服私访,打探过民意,百姓对修建仙宫很是拥护。圣上乃天上神仙,仙宫建在河西,那是河西道数百之众的无上荣光,据臣所知,河西青壮子弟都愿意为兴建仙宫出工出力,不求回报。”

    皇帝大笑道:“有什么样的总督,便有什么样的子民。jīng忠侯对朕忠心耿耿,河西子民亦是忠心耿耿,若是我大秦举国如此,四海何愁不太平?”

    周廷微皱眉头,微一沉吟,又问道:“六百万两白银,这不是小数目。整个河西道,一年所有的赋税也不过三百万两银子,一处仙宫,需要河西道两年的赋税之和,jīng忠侯,你当真能够筹备出来?只靠河西四州的商家,恐怕也难以凑出六百万两银子吧?”他盯着冯元破,缓缓道:“西北战事刚息,帝国正要休养生息,jīng忠侯可不能在河西劳民伤财,大动干戈啊!”

    冯元破道:“臣已经想过,臣既是圣上的猎犬,却也是圣上钦封的河西道父母官,对圣上要忠,对百姓要仁。修建仙宫,并非是臣个人的想法,此事是臣召集了河西道四周官员共同议定,诸官员除了个别人,大都愿意慷慨解囊,为修建仙宫出力。而且臣不只是与众官商议,亦是屡次便服暗访,得到百姓们的认可,这才敢定下如此大事。河西道上下一心,愿意勒紧裤带,却要建造一座仙宫献给圣上,以祝吾皇万寿无疆,以证我大秦盛世之祥和!”

    冯元破长相憨厚,声音纯朴,但是却不木讷,说话井井有条,逻辑清晰,而且语气始终充满着诚挚之味,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竟是让人感觉他绝不会有一个字的谎言。

    皇帝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不是老糊涂,微一沉吟,才道:“周纳言所言倒也不错,六百万两银子的工程款项,不需要朝廷一分拨银,仅靠河西道,实在很吃力。”

    “便是再吃力,臣也会想法子。”冯元破道:“臣在这里,还有一事恳求圣上应允,若是得圣上开恩,筹措款项当会轻松不少。”

    “什么事情?”

    冯元破忙道:“圣上,我大秦胸怀开广,包容天下,一直以来,北疆夷蛮人与我大秦互有通商。圣上当年下旨,准许大秦与北疆夷蛮人互相往来,此乃深谋远虑千秋圣明之举。臣在河西,也奉行圣上旨意,对两边通商大力保护,但是……微臣不得不说,两边虽然贸易不乏,但却颇有些凌乱,无法形成体系。更为重要的是,夷蛮人以经商为名,可以轻易进入我大秦腹地,甚至京城也不乏夷蛮商人,微臣以为,其中却是不乏夷蛮人的jiān细!”

    “jiān细?”

    “正是。”冯元破肃然道:“此番夷蛮人犯边,臣本已经设下埋伏,可将夷蛮两万之众尽数斩杀,但是夷蛮人却对我河西道的地势地理十分了解,虽然斩杀八千,却还是逃走了许多,臣事后自责,臣固然有失察之罪,但是夷蛮jiān细通过经商窥探我大秦的地理,却也是原因之一。”

    皇帝皱起眉头,冷笑道:“小小夷蛮,竟敢与我大秦玩起手段来。朕一道旨意,便可封了壶口关,夷蛮人片缕不进!”

    冯元破忙道:“圣上息怒。夷蛮人虽然可恨,但是在北疆夷蛮人手中,却也有许多我们可以利用的货物,这商贸可以继续做下去,不过臣却有一策,既可以让两边的贸易形成体制,亦可为修建天宫筹备出一些银子来。”

    “你说,是何良策?”

    “如今两边的贸易,都是民间贸易,圣上立国之后,便颁行各种国策,无一不是利国利民之策,与蛮夷人通商,圣上为了鼓励民间商贸的发展,允许让民间商家进行贸易,而官家只是负责监管,并不插手。”冯元破恭敬道:“微臣以为,此一时彼一时,夷蛮人野xìng未驯,王道无法教化,开通民间贸易,他们会一直有机可趁……!”

    周廷皱眉道:“jīng忠侯是准备将两边贸易收归朝廷,由官府负责?”摇头道:“这恐怕弊大于利吧。民间贸易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zì yóu行事,无论两边的关系如何,哪怕是陈兵相对,民间贸易也能够不断绝。但是官方插手,只有两边有一丝风吹草动,为了维护国体,便需中断贸易……如果真是如此,突然中断贸易,便会让事先的所有准备白费力气……!”摇了摇头,显然对贸易官办并不赞同。

    冯元破忙道:“周纳言所言极是。只是下官的意思,并非官办,而是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即可让双边贸易进行,却又能防止夷蛮人对我大秦的渗透。”

    皇帝道:“你说说看。”

    “建立北疆贸易场。”冯元破道:“大秦商人不必进入北疆采购货物,而夷蛮人更不需要进入秦地,只需要在北疆贸易场进行贸易,作为一处中转站,各取所需,必能妥善解决双边贸易问题,而且一举两得,一旦北疆贸易场繁华起来,可按照一定比列由官府征收赋税,依照两边庞大的贸易流通来看,却是可以解决一部分工程银两!”

    楚欢脑子灵活,他虽然是武人,但是前世在酒吧之中作为调酒师,见到了那些泡吧的生意人,对商贸却也懂得一些皮毛,虽然冯元破只是说建立北疆贸易场,方便两边贸易,但是楚欢却隐隐觉得,当两边的货物都聚集在北疆贸易场进行贸易,固然让双方的商人不必深入对方的国土进行采买,可是两边种类繁多交易庞大的货物,可就聚集在了冯元破的地盘上,楚欢虽然一时也难以明白其中会有多大的利益,但是他却能够敏锐地感觉到,那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第三五九章 杀人不见血

    楚欢对于夷蛮人知道的并不是十分的具体,但是作为帝国北部的游牧民族,楚欢也是有过耳闻,甚至见过夷蛮人。

    夷蛮人与西梁人虽然都是氏族部落,但是本身却又是大不相同。

    西梁人虽然分为大小各部,但是各部盟却有一个zhōng yāng控制的王权,从上到下有着十分严格的等级,其制度虽然不完全相同于中原王朝,但是各方面却也是模仿着中原制度。

    而且西梁人虽然被中原人视为外族,但是形貌之上,却并没有太大的悬殊。

    夷蛮人则不同。

    相传夷蛮人来自遥远的北方,很多很多年前从天边的北部迁徙而来,定居在了北疆戈壁草原,他们也有着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却并没有集中的王权,各部落之间互相结盟,今rì是敌,明rì是友,互相争夺丰饶的草地,虽然同根同种,但是互相攻伐,从不留情。

    也幸亏夷蛮人有内斗的习惯,互相之间连年厮杀,因此内耗,对大秦的威胁远比不上西梁,除非迫不得已,才有一些夷蛮部落一狠心袭扰秦境,其目的还真不是攻城略地,只是想着抢些东西回去,一群乌合之众的强盗而已。

    夷蛮人不通礼数,野蛮凶狠,言而无形,但是对于大秦的物产却是十分的喜欢,如果大秦商人进入北疆,非但不会遭受刁难,而且夷蛮各部落都会待若上宾,严加保护,他们虽然野蛮,却并不蠢,也都清楚,如果中原的商人在北疆出现意外,那么中原的商人以后就不敢进入北疆,夷蛮人便再也得不到中原的好东西。

    中原人的瓷器、茶叶、丝绸、美酒……,在蛮夷人的眼中,都是好东西。

    实际上前朝时期双方就已经开始进行过贸易,但是那时候大华朝对夷蛮人很是不屑,中原商人固然可以进入北疆,但是大华朝却很少允许蛮夷人进入中原贸易,而大秦立国之后,北疆却有几个部落带着礼物如今进贡,提出了大秦开放关隘,允许夷蛮人进入经商的请求,皇帝陛下倒是开明,准许了夷蛮人的请求,十多年来,蛮夷人与中原的交易如火如荼,虽然依然有些蛮夷部落偶尔侵入秦国的国土,但是双方的民间贸易却并没有受到影响,河西壶口关rì夜商队不断,两边的贸易可说是十分的繁盛。

    夷蛮人的外形与中原人大不相同,楚欢此前见过,倒像后世的欧洲人,皮肤泛白,大都是卷发,体型魁梧,肌肉发达,在中原人眼中,那不是健壮之美,而是充满了野蛮。

    jīng忠侯冯元破提出要在河西边关开设北疆贸易场,楚欢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这确实将会汇集出来大批的财富。

    他不知道北疆贸易场一旦真的开辟,冯元破将会如何从中聚敛财富,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北疆贸易场开辟,那么帝国的北部将会出现一个繁华的商业区,那个时候,河西道的北疆贸易场,必将是一个通体泛着金sè光芒的大金团。

    皇帝对此却似乎并无深思,又或者对冯元破太过相信,笑道:“北疆贸易场?这当真可以为修建天宫募集银两?”

    “可以缓解一些压力。”冯元破立刻道:“圣上若是同意,臣此番回去之后,便着手准备此事。”

    皇帝道:“如此也好。不过此事回头可与户部磋商一番……!”看向楚欢,指着楚欢道:“jīng忠侯,这是朕今rì刚刚封赏的户部度支曹主事,rì后财赋之事,倒要与楚欢多多沟通!”

    此时早有人代替楚欢去拿着画卷。

    冯元破看向楚欢,脸上很快显出惊讶之sè,道:“楚大人年纪轻轻,便得蒙圣上重要,必定是才能出众的年轻才俊。圣上用人,素来人尽其才,楚大人年少英才,下官当真钦佩万分。”他向着楚欢深深一礼,一脸诚恳之sè,楚欢却也只能还礼。

    皇帝笑道:“你们都是朕的忠臣,尽心办差,朕必将无忧。”说到此处,似乎想到什么,脸sè微微沉下来,问道:“jīng忠侯,你方才还说,除了个别人,大部分官员都愿意为修仙宫慨慷解囊……你说的这个别人,又是指谁?”

    冯元破憨厚的脸上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竟是呆呆地问道:“圣上,微臣……微臣不说别人坏话。”陡然间似乎惊醒过来,立刻跪倒,连声道:“圣上,微臣失言,微臣失言,还请圣上降罪!”

    皇帝淡淡道:“朕问你,是谁不愿意慷慨解囊?”

    冯元破埋头地上,道:“圣上,微臣只是口不择言,河西道官员,大都是尽心办差,忠心耿耿……!”

    “jīng忠侯,你起来。”皇帝龙袖一抖,回到金sè大椅子上坐下,冷笑道:“朕今rì倒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吝啬,朕富有四海,天下子民俱是朕的子民,天下财富也俱都是朕的财富,难道还有人要与朕争夺财富不成?”

    冯元破不敢抬头,道:“圣上,微臣……微臣说错了话,微臣该死,微臣该死……!”他竟是用额头撞击地面,这地上是坚土,脑袋撞得“咚咚”响,不过几下,冯元破的脑袋竟然撞破,溢出鲜血来。

    诸臣看在眼里,都是吃惊,皇帝已经叫道:“jīng忠侯,你站起来!”

    冯元破站起身来,躬着身子,额头流血,并不理会。

    皇帝yīn沉着脸,问道:“你是个诚实的人,你来告诉朕,到底是谁?”

    冯元破无奈道:“微臣不敢欺瞒圣上,河西道凉州知州伍士通……哎,伍士通对修建仙宫似乎有些异议。当时诸官都是愿意慷慨解囊,伍士通却说……!”说到这里,偷瞄了皇帝一眼,并不敢说下去。

    “他说什么?”

    “回圣上,伍士通说,就算他将自己的家财捐献出来,也不过杯水车薪。数百万两银子的工程,太过庞大,又何必……又何必浪费钱财。”冯元破小心翼翼道:“他还说,建一座行宫,还不如让百姓多吃几碗饭……!”

    “混账!”皇帝一手拍在椅把上,怒不可遏,“什么为了百姓,伍士通之心,别人不知,朕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以此为借口,不愿意捐献钱财而已。jīng忠侯,朕问你,伍士通家财是否丰厚?”

    冯元破犹豫了一下,才道:“伍士通世代居于河西,是河西大族,根深蒂固,几代人的积累,倒是……倒是家资万贯……!”

    “家赀万贯?”皇帝眼中杀机隐现:“朕要让他明白,他的家财,是朕赐予,朕可以让他家赀万贯,也可以让他身无分文!”

    “圣上,伍士通未必是吝啬不捐。”冯元破恭敬道:“伍士通在凉州素有美名,百姓都叫他伍清天,威望极高,其家族在凉州也是第一大家族,据微臣所知,遇到天灾,伍家却是时常慷慨解囊,救援百姓,百姓们对伍家也一直是感恩戴德,伍士通反对建造行宫,或许……或许真的是误会微臣要劳民伤财,所以……!”

    楚欢听到这里,心中暗惊。

    这冯元破这几话句话,当真比刀子还厉害。

    如果冯元破在这里大说伍士通的不是,倒似乎是故意在皇帝面前进献谗言,不免惹人怀疑,但是他却在话语上夸赞伍士通,明为夸赞,实际上却已经给了伍士通致命一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百姓心中的至高神,只能是皇帝。

    冯元破言辞之中,却将伍士通说成凉州人心所向,而且言语之中,却是两次三番提及伍士通乃是凉州世族,根深蒂固,深得民心。

    皇帝不怕臣子贪财,不怕臣子骄横,但是对臣子收揽民心却是大大的介怀。

    伍士通本就是凉州大族,又得民心,伍家可以为救济灾民出银子,但是为皇帝修造行宫却一毛不拔,甚至还反对,这将皇帝的威严置于何地?

    楚欢知道,冯元破这几句话一说,那位凉州知州已经是凶多吉少。

    果然,皇帝已经厉声道:“他可以为百姓出银子,修建行宫却是吝啬无比,他这是何心思?是要收买民心与朕为敌吗?”

    皇后见皇帝起了杀意,急忙道:“圣上,保重龙体,伍士通或许……!”

    “不必为如此乱臣贼子说好话。”皇帝冷冷道:“传朕旨意,伍士通居心不轨,阳奉yīn违,如此jiān臣,大秦不可容,罢免其凉州知州一职,抄没家产,将其……!”他还没说完,皇后再一次道:“圣上开恩,当年圣上平定天下,伍家有功于社稷,即使伍士通有罪,还请圣上网开一面!”

    皇帝皱起眉头,顿了顿,终于道:“削其为民,伍家子弟,俱不得录用为官。”

    冯元破忙跪下道:“圣上,伍士通虽然有罪,还请圣上念他为朝廷效命多年,从轻处罚,他在凉州素有清名,微臣愿意回去之后,好好劝说……!”他似乎是竭力为伍士通说请,但是皇帝盛怒之下,已经厉声道:“休得多言。jīng忠侯,朕会派人随你前往河西,将其罢官免职……!”

    冯元破无奈道:“微臣遵旨。只是如此一来,凉州知州一职空缺,凉州乃河西重州,知州之位不可空缺……!”

    “你有何人选?”

    冯元破忙道:“臣不敢。一切还凭圣上做主。”

    “朕不是让你做决定。”皇帝道:“你且说说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冯元破想了想,才道:“凉州工部司主事杜慎为官清廉,很有才干,而且对凉州很是熟悉,倒是一个合适人选,不过这一切还请圣上示下!”

    “杜慎?”皇帝想了想,终于道:“传朕旨意,着杜慎为凉州知州!”他站起身来,似乎余怒未消,道:“朕倦了,都散了吧!”向冯元破道:“jīng忠侯,你与户部商议北疆贸易场之事,河西事务,朕全都交付于你!”

    冯元破俯首道:“微臣誓死报效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顾不得额头鲜血,连连叩头,当真是忠诚无比。

第三六零章 不争之争

    皇帝和皇后离开铁血园,诸臣也都纷纷散去,齐王倒是留下来,待大臣们渐渐散去,立刻向楚欢走过来,竟是热乎地一把抓住楚欢的手臂,笑道:“楚欢,你今rì可吓死本王了,要是今rì无法通过,便是本王也无法为你说话了。”

    楚欢笑道:“楚欢能有今rì,全凭殿下栽培,殿下恩德,楚欢必当誓死相报!”

    齐王呵呵笑道:“不要这般说话,倒显得生分了。”

    冯元破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上前来,对齐王恭敬行礼道:“微臣见过殿下!”

    齐王道:“冯总督,听说你打了大胜仗,本王也要恭喜你了,唔,父皇封了你为jīng忠侯,你rì后可要jīng忠报国,不负父皇的期望!”

    冯元破肃容道:“臣子当尽心竭力,死而后已!”看向楚欢,拱手道:“楚大人,北疆贸易场的事情,下官回头再与大人细谈,此事重大,下官驽钝,虽然有这个设想,但是具体如何cāo办,下官却是一头雾水,还要楚大人多多指点!”

    楚欢心中却是冷笑,冯元破要建北疆贸易场,肯定对于此事的利弊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此刻还要装模作样,楚欢对此人还真是没有多少好感。

    此人面相质朴,有很大的蛊惑xìng,但是杀起人来,不见血光,端得是一位狠辣的角sè,也不知皇帝陛下为何会对此人如此信任,难道皇帝陛下也会因为冯元破憨厚的表象而被迷惑,又或者在皇帝的心中,冯元破确实是一位忠诚的臣子?

    不管如何,楚欢自然不会在脸上显露出对此人的不满,含笑道:“冯总督客气了。楚欢承蒙圣上恩眷,也是今rì才进入户部,所有事情都没有头绪,还要进入户部向那些前辈们请教,对北疆贸易场的事情,楚某只怕还真是帮不上什么忙。”

    “能帮上的。”冯元破憨憨笑着,又拱手道:“下官先告退,不敢多扰,回头再去烦扰楚大人!”又向齐王道:“殿下,下官从河西带来两只鹞子,那是北疆最凶狠的鹰鹞,很是难得,下官已经令人驯服,此番进京,特将这两只鹞子带来敬献殿下,回头送入宫中,还盼殿下能够喜欢!”

    齐王显出喜sè,道:“鹞子?本王听说过,确实很难得。冯元破,你有心了。”

    冯元破恭敬一礼,退了下去。

    见冯元破离开,齐王这才向楚欢道:“楚欢,你准备何时搬入新府?要不要本王派些人出去帮忙?”

    楚欢忙笑道:“多谢殿下,不需劳动殿下的。”心中却是大大奇怪,这瀛仁似乎对自己的新府很感兴趣,轻声道:“殿下,今rì圣上赐宅,还是殿下为楚欢所请,楚欢甚是感激。”

    齐王摆摆手,笑道:“不必谢本王,本王回头还有事情要麻烦你。”

    “麻烦我?”楚欢疑惑。

    齐王笑道:“到时自知。”随即皱起眉头,低声问道:“楚欢,本王离开云山之后,那边后来可查出什么线索?你可知道是谁刺杀本王?”

    楚欢摇头道:“此事干系重大,楚欢并不知晓。只是罗世恒如今还在徐大学士的手中,却不知能否从他口中查出一些什么。”

    齐王冷笑道:“其实本王心里已经知道是谁。本王回来之后,孙德胜也已经暗中打听过,罗世恒是汉王党的人!”

    “汉王党?”

    “就是三哥!”齐王握着拳头道:“本王没有想到,三哥看起来文质彬彬,待人和气,但是做事却如此狠辣,竟然派人刺杀本王!”

    楚欢皱眉道:“殿下觉得罗世恒刺杀殿下,是汉王所派?”

    “罗世恒升迁到西山道卫所军的指挥使,是三哥保荐上来。”齐王眉头锁在一起:“没有三哥的指使,罗世恒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本王动手。”

    楚欢四下看了看,并无人在旁,轻声道:“殿下,这话你可对别人说过?”

    齐王想了想,才道:“楚欢,本王也不蠢,没有铁证,这话是不能乱说的。不过本王对母后说起过……!”

    “皇后娘娘如何反应?”

    “母后骂了本王一顿。”齐王不甘道:“还让本王不要胡说八道。”凑近楚欢,低声道:“楚欢,你说,本王难道猜错了不成?如果不是你救了本王,三哥就真的得手了,如果咱们死了,谁也不会知道是三哥指使罗世恒下手……!”

    “杀人必有动机。”楚欢凝视齐王,“殿下说汉王殿下想要刺杀殿下,那么他又有什么动机?”

    齐王冷笑道:“其实以前本王一直不清楚,但是那rì之后,本王想了许多,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哦?”

    “三哥想当皇帝。”齐王压低声音道:“父皇对本王十分宠爱,他害怕本王会与他争夺,所以趁着本王离京之时,对本王动手。”

    楚欢神情严峻,微一沉吟,才低声道:“殿下,臣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无论是否与汉王殿下有关,都不要再提及。”楚欢郑重道:“rì后见到汉王,殿下要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不要对汉王失了礼数。”

    齐王皱眉道:“楚欢,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三哥要杀我,我还要笑脸相对?”

    楚欢点头道:“正是。”

    “你糊涂了?”齐王不悦道:“如果不是母后劝阻,本王都要往汉王府去,问一问他,为何要出如此狠手?”

    楚欢摇头道:“殿下万万不可。不但是对汉王,对太子殿下,殿下都要一如既往。殿下不是喜欢玩闹吗?rì后依然如此,不要改变就好。”

    “楚欢,你将本王弄糊涂了。”齐王走到旁边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去,肃然道:“本王已经不小了。云山一行,生死咫尺,本王想了很多。回京之后,本王找过母后,询问过当年的事情……!”说到此处,他的脸上显出一丝黯然。

    楚欢靠近旁边,轻声道:“殿下说的是……忠义庄元羽所说的事情?”

    齐王点点头,情不自禁地抓住楚欢的手臂,道:“母后虽然不愿意说,但是本王再三追问,母后言语虽然遮遮掩掩,但是本王能够感觉到,元羽所言,都是真的。元羽是本王的舅舅,母后是前朝的公主,本王的体内,不但有大秦的血,还有大华的血!”

    楚欢四下里瞧了瞧,确定无人听见,才低声道:“殿下,此事埋在心中便可。”

    “楚欢,本王的身世,知道的人很少,但是本王信任你。”齐王握紧楚欢的手臂:“三哥要杀本王,让本王明白,他们面上将本王当做弟弟,但是心里却恨不得本王早早死去。本王以前太过天真,以为兄弟之间,骨肉亲情,要相亲相爱,但是本王最近被禁闭宫中,翻阅史书,却发现史书之上但要提到储君之位,无一不是血流成河……!”说到这里,瀛仁苦笑摇头:“无论本王想不想争,他们都不会放过本王,父皇越是宠爱本王,他们就越会将本王当作仇敌看,一旦找到机会,本王只怕要粉身碎骨。”

    楚欢心中黯然。

    其实他能够明白,权力会让人迷失所有的感情,身在帝王家,本就比常人活的更艰辛。

    云山府一行,经过一场生死,齐王如果还不能有所触动,那就只能说明齐王实在是愚钝不堪了,只是齐王虽然顽劣,却并非蠢材,忠义庄一事,给他的震动显然极大。

    “他们要害本王,本王不能坐以待毙。”齐王握着拳头道:“楚欢,你要帮助本王,比起他们,本王身上流有大华和大秦两支血脉,比他们更为尊贵。本王本不想争,但是……如果不争,粉身碎骨,这都是他们逼本王的。”

    楚欢知道这是压抑在齐王心中许久的话语,恐怕是一直找不到人诉说,而齐王对自己信任无比,今rì相见,却是将满腹委屈都倒了出来。

    楚欢更知道,自己踏上京城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定为齐王的人,可以说,自己rì后还真是与齐王绑在了一起,齐王的兴衰,对自己的人生也将起到重要的影响。

    他更明白,齐王现在满腔怨怒,甚至有些不理智,相比起tài子dǎng、汉王党,齐王的实力太过弱小,即使目前得到皇帝的宠爱,但是在夺储的争斗中,稍有不慎,后果将不堪设想,古往今来,夺储都充满着浓郁的血腥味道,如果齐王真的要争储,便需要走好每一步,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殿下,有些事情,急不得。”楚欢轻声道:“殿下自问,以现在的实力,如何能与太子、汉王相争?臣以为,殿下如今最好的选择,便是不争之争!”

    “不争之争?”

    “是!”楚欢小心翼翼道:“恕臣直言,以殿下如今的势力,根本不可能斗得过太子和汉王,若是此时卷入争斗,对殿下只能有百害而无一利。殿下示弱,方能让太子和汉王对殿下放松戒备,殿下大可一边坐山观虎斗,一边韬光养晦!”

    “坐山观虎斗?”齐王皱眉道。

    楚欢点头道:“正是。先求自保,再求争储!”

    齐王道:“本王还准备近rì向父皇恳请出宫开府,如果按你的意思,莫非便罢了这个念头?”

    楚欢道:“此时出宫开府,那便是摆明了要卷入争储之中,殿下万万不可。”顿了顿,道:“殿下如今在宫中,反倒是安全得多。”

    “安全倒是安全了,可是不能开府,如何招揽幕僚门客?”齐王摇头道:“没有幕僚门客,本王除了你,便再也无人可用。”

    楚欢缓缓道:“殿下莫忘记,这天下是圣上的,千万幕僚,比不上圣上的信任。殿下只要有圣上宠爱,便什么都会有的。”

    齐王一怔,微一寻思,只觉得楚欢这话却是大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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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三卷完。下章开始,进入第四卷,新一个月,恳请大家多支持!

第三六一章 拉拢

    楚欢回到西门署的时候,王甫等一干人正在署门里等候,看到楚欢,又都是簇拥上来,询问结果,楚欢倒也没有隐瞒,便说今rì乃是前去铁血园考核,过关得封,调入了户部担任度支曹主事。

    众人先是一怔,其实这帮人都以为楚欢就算要升迁,也是在武京卫之中而已,陡然听到调入户部,不少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这中间毕竟有些明白事的,心里清楚,能够调入六部办差,那却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

    等到众人都明白度支曹主事是个什么回事儿,一时间欢声大作,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放出光来,帝国的衙门多如牛毛,但是门下、中书、尚书三省可是核心衙门,进入户部,就是进入了尚书省,六部之中,除了部堂尚书以及左右侍郎,其下便是主事,官位实在不低。

    最关键的是,西门署众人,虽然知道楚欢诛杀刺客立了功劳,但是并不知道楚欢进京之前已经是西山道禁卫军的卫将,在大家的眼中,楚欢在武京卫短短时rì,而且还是在最窝囊的西门署,这瞬间就跳跃进入六部担职,简直是匪夷所思的奇迹。

    得知楚欢已经成为户部主事,众人的目光就变得恭敬起来,也不敢上前勾肩搭背,有些人甚至已经微微弓起了身子。

    楚欢荣升,王甫当即提议,大伙儿掏银子凑份子,为楚欢庆贺,楚欢却是阻住,自己逃了银子,让人去购买酒菜,也不去酒楼,只在西门署中好好吃上一顿。

    这个提议,自然得到大家的赞同,当下有人便去采买酒食,楚欢身份今非昔比,王甫便提议让楚欢往西门署正堂歇息,楚欢却是告诉众人,皇帝已经赐下了府邸,便在西门署管辖的严宅。

    众人都是吃惊,但是随即又都欢喜,楚欢入住严宅,就在西门署的辖区之内,rì后更可以亲近,王甫道:“楚大人,严宅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就这般入住可不成。大人若是不嫌弃,便先在署里住上两天,这两天我派人去将严宅好好收拾一番,等到里面焕然一新,大人再住进去。”

    楚欢虽然已经是户部主事,但是却并无高人一等之心,依旧平和,忙道:“这是否太麻烦了?回头我自去找人打扫一番就好。”

    王甫笑道:“楚大人,你有所不知。其实咱们西门署的兄弟,也没少给府邸干活,但凡有大人们新搬府邸,咱们也都要被抽去帮帮忙,不算什么大事,大伙儿也都知道怎么办。”

    楚欢笑道:“如此便劳烦了大家。等到搬进去之后,再请大伙儿进去好好喝上几杯。”

    众人轰然叫好。

    这一晚上,西门署正堂几张桌子拼上,好酒好菜管够,除了出去执勤的,剩下的都是聚在一起畅饮,为楚欢欢庆。

    酒至三巡,却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众人看过去,只见前来的竟然是西城总旗张斗利。

    本来欢声笑语的西门署顿时静了下来。

    张斗利却是一身便装,身后跟着两名部下,每人抱着一坛子酒,进来之后,武京卫们全都站立起身,就算有几个喝得晕乎乎的,也被扯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虽说今rì是为楚欢欢庆,无可厚非,但是在署门里喝酒,被总旗过来看见,总是有些不妥。

    西门署是个落魄之所,张斗利一年也难得来一次,谁也想不到今夜却突然大驾光临。

    张斗利见众人起身,却已经和蔼笑道:“都做什么?坐下坐下。”看向楚欢,几步间过去,拱手笑道:“楚大人,恭喜恭喜啊!”

    楚欢拱手笑道:“小弟受封,大伙儿为小弟恭贺,在这里饮了几杯,总旗大人不如一起喝上几杯?”他对张斗利没有什么好印象,此时也不称属下,自称小弟已经是很给面子。

    张斗利笑道:“得知楚大人荣升,正是要过来庆贺的。”叫道:“拿上来!”两名部下将酒坛送上来放在桌上,张斗利这才指着酒坛道:“这是我存了好几年的上好美酒,正要与楚大人好好饮上几杯。楚大人年轻有为,如此年纪便立下大功,又得圣上器重,张某当真是钦佩万分啊。”示意众人都坐下,自己也坐下去,道:“今rì听闻楚大人在铁血园考核,无论文章武功,都是出类拔萃,骑术比过马仲衡,箭术赛过轩辕胜才,六招便即击败高雅,而且还是蒙着眼睛,杨威铁血园,如此神勇,实乃我大秦一等一的栋梁之才,圣上重用楚大人,实乃圣明无比啊!”

    武京卫们都是豁然变sè。

    大家只知道楚欢通过考核,但是谁也不知道具体靠什么,此时听张斗利这般说,才知道楚欢竟然是如此神勇。

    马仲衡、轩辕胜才甚至是高雅,在军中也都是有名有号之人,高雅固然弱一些,而马仲衡和轩辕胜才可都是近卫军中声名赫赫之辈,谁也想不到楚欢今rì竟然将那两人击败,本来就对楚欢满是敬畏,此时更是敬畏无比。

    能够与这般人物同桌饮酒,甚至是称兄道弟,众人顿时都觉得无上光荣。

    酒满上之后,张斗利举杯向楚欢道:“楚大人,来,我先敬你一杯。”

    楚欢端杯,两人一饮而尽。

    “楚大人,你得圣上器重,我张斗利脸上有光,咱们武京卫脸上有光!”张斗利笑道:“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楚大人却在我们武京卫留下了英明。实不相瞒,前来之前,正好见过指挥使大人,指挥使大人本想亲自前来恭贺,但是事务缠身,所以让我带他向你祝贺,指挥使大人说了,无论何时何地,咱们武京卫的人都是楚大人的弟兄,咱们也会将楚大人当成咱们自己家兄弟,有什么吩咐,一句话下来,咱们武京卫自当鼎力相助!”

    楚欢脸上依然带笑,心里却是知道,武京卫指挥使便是黄天都,想来黄天都得知自己进入户部,便派来张斗利拉拢。

    王甫等一干人却都是面面相觑,只觉得人跟人真是不同。

    如果不是因为楚欢,别说和张斗利同桌而坐,便是想见张斗利一面也是困难无比,至若指挥使黄天都,大伙儿也都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王甫这些武京卫老兵,亦是从未见过指挥使大人。

    孰知今rì指挥使大人竟然派来张斗利对楚欢进行恭贺,而且言辞之中,却满是亲热之意,恭贺的是楚欢,但是西门署众人却也是感到脸上大大光彩。

    “指挥使大人如此眷顾,楚欢铭记在心。”楚欢不动声sè笑道。

    楚欢直到现在为止,对度支曹主事这个官职的概念还是不清晰,但是他却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官职听起来不是怎样威风,但是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官职,至少所掌管的权力不会太弱。

    虽然在京中呆得不久,但是楚欢却也知道,京中却是党派横生,tài子dǎng、汉王党、安国公、义国公等等,都是大秦帝国响当当的人物,而大秦朝堂,也离不开这些人的影响力,朝中各处要职的官员,绝不可能不偏不倚独善其身,既然当了官,就要有一座山在后面,你不去找靠山,靠山也会因为你手中的一些权力,主动来找你。

    张斗利见楚欢不算冷淡,却也不太热情,并没说什么,却是向王甫道:“王甫,赵扬已经死了,西门署署头一职,便由你来接任,除此之外,指挥使大人还下了一道命令,对你们可是大大的好事。”

    王甫跪倒在地,恭敬道:“多谢大人栽培!”他这阵子一直是暂代署头,此时张斗利一句话,那便是正式成为西门署的署头了。

    其他人听说只会是还有一道命令,是大大的好事,顿时都眼巴巴地看着张斗利。

    张斗利笑道:“指挥使大人说了,西门署的兄弟兢兢业业,但是补贴不多,从这个月起,每个月会给你们送一笔补贴银子过来,总不能让其他地方的弟兄们过得舒坦,你们却是紧巴巴的。”顿了顿,不等众人欢喜,轻声道:“只是这事儿大家心里知道就好,可别四处张扬,真要传扬出去,对谁都不好。”

    众人心中狂喜,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指挥使陡然个大家发放什么补贴银子,十有仈jiǔ是看在楚欢的面子上,俱都对楚欢大是感激。

    张斗利又看向楚欢,问道:“楚大人,不知圣上可赐下府邸?指挥使大人说了,若是圣上忘记了,他愿意去面见圣上,为楚大人解决此事。”

    楚欢笑道:“有劳指挥使大人挂念。圣上已经赐下了府邸。”

    “哦?”

    “就是严宅。”楚欢道:“得蒙圣上眷顾,已经将严宅赐给了小弟。”

    “原来如此。”张斗利点头道:“不过严宅有些荒芜,此时还不宜入住进去。”向王甫道:“王署头,明rì一早,你便抽调人手去往严宅修缮,本将会再调派一些人手过来,此外府里需要一些什么,都列个单子上来,由咱们武京卫出银子采买。楚大人是咱们武京卫的人,他的事便是咱们自己的事,万万不可懈怠!”

    王甫立时恭敬道:“属下遵令!”

    楚欢微皱眉头,正要说话,张斗利已经抓着他的手,道:“楚大人,什么都不必说,有咱们在,什么事情都会办得利利索索。咱们武京卫拿你当兄弟,你也要将咱们当成兄弟才是。等到入住之后,我再来贺你,到时候会专门派几个弟兄给你守卫府邸,一切由我来安排,你就不必挂心了。”他热情无比,松开手,拱手道:“我也不多扰了,我在这里,他们饮的不自在,我先告辞,改rì再痛快饮上几杯。王甫,今rì是楚大人的大喜之rì,也是咱们武京卫的大喜之rì,你们要好好陪楚大人多喝几杯!”也不多言,又向楚欢拱手,笑呵呵道:“告辞告辞!”带着两名部下离去。

第三六二章 算经

    这一夜众人俱都是尽兴而散,次rì一早,便有户部小吏来到西门署,要领着楚欢前往户部报到。

    户部衙门在南城,距离工部和兵部都不远,这三部的事务沟通较多,所以三大衙门都在一个区域,作为帝国政事具体行动的所在,六部衙门都是建造的十分宏阔,各门各曹严密分工,井然有序,户部衙门靠左,旁边是工部衙门,高大的门头上悬挂着“户部”二字,门前自有兵士把守。

    小吏带了楚欢进入户部衙门,自去通报户部尚书胡不凡,只让楚欢在院子里等候。

    院子很大,两边都有拱门,通向其他院子,是不是有官员进进出出,见到院子里的楚欢,都用一种极古怪的目光瞥上一眼。

    楚欢镇定自若,他此时还没有领官服,一身便服,而户部之中,来来往往都是官服在身,一身便装的楚欢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偶尔有人经过,看到楚欢,便凑着脑袋低声私语,随之发出怪异的笑声,楚欢知道他们没说什么好话,却也不在意。

    他很清楚,自己初来乍到,而且一过来就担任主事之职,必定会被许多人嫉恨,自己想要在户部立足,接下来还要遇到许许多多的困难。

    等了许久,依旧不见人过来召见,楚欢心中明白,这十有仈jiǔ是户部尚书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吧。

    正在耐心等待,忽见到左边出来一群人,十多人簇拥着一名年近六旬的老官员,正往院子边过来,楚欢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看到那老官员,只见那官员也瞧见了自己,随即见到有人在那老官员的耳边低语几句,那老官员脸上立时变sè,一双眼睛陡然盯在楚欢的脸上。

    楚欢见他看着自己,微微颔首,但是很快就感觉到此人充满敌意,那眼眸子里分明带着仇视,不由皱起眉头。

    虽说自己初来乍到,有些人嫉妒倒也罢了,但也不至于会有这种如同死仇般的情绪吧?

    但是只一念间,楚欢就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更是微锁,见到那老官员一步步逼过来,楚欢拱手道:“前辈是扬大人吧?后进楚欢,见过扬大人!”

    楚欢此时已经想起,自己被调入户部度支司担任左主事,而前任左主事杨彤则是被调去礼部,相比起户部,礼部任职自然差许多。

    他初来户部,这老官员竟是对他如此仇视,楚欢脑子一转,就猜到此人十有仈jiǔ就是那位杨彤,自己取代了此人的位置,怪不得此人会如此仇视。

    楚欢拱手行礼,这老官员竟是闪到一旁,冷笑道:“受不起!”声音冰冷生硬。

    楚欢淡淡一笑。

    老官员道:“你就是楚欢?”

    “正是!”楚欢不卑不亢。

    “楚欢,你以为将老夫挤走,你就能在户部好好呆着?”老官员杨彤怒视道:“你有何德何能,会吟几首诗,便以为能打理度支曹?黄毛孺子,不要一朝得宠,便自以为无所不能,爬到越高,跌的也就越重。”

    楚欢本来见杨彤年纪大,本是存了礼敬之心,谁知道这杨彤一上来就没有好话,楚欢心里也有些恼怒,淡淡道:“承蒙圣上眷顾,调入户部,能否打理,总是要试一试的。”

    杨桐身边十多名户部的大小官员都是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楚欢,一个个神sè不善。

    杨彤冷笑道:“说的倒是好听。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能在度支司待下去。度支司每rì里收支何以百计,你无非是攀上了关系,这才调入进来,老夫可以告诉你,这户部不同其他,没有真本事,想在这里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杨彤的意思,自然是说楚欢有齐王瀛仁的关系,所以才会被调入进来,并非楚欢本身有什么能耐。

    一众官员都是微微颔首,显然对杨彤之言深以为然。

    楚欢心知自己初入户部,若是就此被他们奚落轻辱,rì后在户部更是不好待下去,淡然一笑,道:“老大人多虑了,老大人调入礼部,rì后cāo心的只会是礼部的事务,楚欢既然调入户部,自然会在户部好好办差。至若老大人所说的本事,楚欢不才,自问也不会一无是处!”

    杨彤不屑道:“靠你骑马shè箭?靠你吟诗弄文?”

    楚欢神情淡定,道:“老大人似乎对楚欢很有偏见。”他此时虽然说话的声音还是很温和,但是神情间却没有了一开始的谦恭之sè。

    杨彤不给他好脸sè,他也用不着假以辞sè。

    四周官员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少人眼中便显出不满之sè。

    “偏见?”杨彤笑起来,充满着轻视,“楚欢,老夫今rì便要往礼部那边上任,既然临走前碰上你,那么老夫还真想试试你有什么本事,能够担起度支司大任!”

    “老大人准备如何试?”楚欢皱眉道。

    杨彤道:“老夫不会去试骑马shè箭这些粗俗之能,也不会试你吟诗作对的无病呻吟,你既然自称能够胜任度支曹主事一职,那么老夫便出两道题,可你是否有资格调入度支曹!”

    楚欢皱眉,旁边一名官员已经道:“楚大人,该不是不敢应对吧?”

    “听说楚大人扬威铁血园,威风八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连圣上也是赞不绝口,如今杨老大人只是要出两道题,楚大人便要退却吗?”

    “谁说楚大人要退却?”一人yīn阳怪气道:“楚大人正在准备呢,是吧,楚大人?”

    “来来来,让咱们瞧瞧楚大人的本事,铁血园扬威,咱们的身份不够,没能看到好戏,今rì楚大人前来,正好让咱们见识见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音之中,不无讽刺不屑,显然对楚欢的能耐大是怀疑。

    虽说楚欢是皇帝陛下亲口封为户部主事,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楚欢身后的靠山只是齐王而已,齐王在朝廷中的实力实在太弱,朝堂内外的官员,十有仈jiǔ对齐王并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对齐王如此心态,对楚欢自然更是不屑一顾。

    人声杂乱,零零散散又有不少官员聚集过来,只是片刻间,竟然有大大小小二三十名户部官员围拢过来。

    杨彤被楚欢挤出户部,失了一个油水丰厚的官职,却要调取礼部做个清水官员,他心中自然是恼怒无比,今rì碰到楚欢,那是有心要让楚欢在众人面前难堪,杀一杀楚欢的颜面,也消消自己的心头之很。

    楚欢见众人都围着指指点点,心中知道杨彤是有意当众刁难,自己如果退缩,rì后在户部便难抬头,当下淡淡道:“杨大人要出问什么问题?”

    杨彤立刻道:“好。你既然敢应承,老夫就给你出两道题,你若真是能够答上来,老夫便心服口服!”背负双手,微一沉吟,终于道:“鸡兔同笼不知数,三十六头笼中露。数清脚共五十双,各有多少鸡和兔?”说完,冷冷一笑,盯着楚欢。

    四周官员互相看了看,都显出古怪笑容。

    楚欢眯起眼睛来,虽然这题古里古怪,但是他却很快就弄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杨彤的这道题,说的是有鸡和兔同在一个笼子里,鸡和兔的脑袋共有三十六个,加起来共有五十双脚,也就是一百只脚,以此条件算出笼子里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

    这是一道算题。

    陡然间,楚欢猛地想起当rì在光明殿的时候,周廷曾经问过自己会不会算经,自己当时说过略懂,当时还不明白其中深意,但是现在想起来,难道当rì里周廷就知道自己有可能会用上算经?

    古代的学目,当然不会只有诗词歌赋,实际上门类众多,算经便是其中之一。

    算经便是后世的算术题,古人其实在算数上就已经有很深的造诣,楚欢甚至知道,后世的“勾股定律”,实际上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古代有个叫作商高的人便曾经向周公说过,如果勾为三,股为四,弦必为五。

    虽说算经在古代就已经很发达,但是真正jīng通算经的人才却并不多,相比起诗词歌赋、骑马shè箭这些文武研习,研习算经的只占少数人。

    也正因如此,jīng通算经的人,往往都能寻到不错的事情,即使官位不高,但是活的却都通常不错,这杨彤便是jīng通算经,大秦立国,广招天下贤才,杨彤便是因此进入了户部,凭借着对算经的jīng通,很快就在户部站稳了脚跟,这十多年来,在户部虽然只是主事,但是尚书、侍郎对其也都是要给几分薄面,在户部过得很是滋润。

    他此时出的这道题,难度极大,莫说没有学过算经,即使学过算经的,也未必能够答得上来,其用心,无非就是让楚欢当众出丑而已。

    楚欢外形看起来虽然英武,却并无文人气质,打死杨彤,他也不会认为楚欢懂得算经,他出这道题,那也是认准了楚欢肯定答不上来。

    见楚欢微皱眉头,杨彤顿时得意道:“楚欢,你是否能答上来?连这样的题目你都答不上来,还想在户部办差?哼,真是天大的笑话。”

    四周众官员也都是议论纷纷,目光各异,其中神sè,自然没有一个是对楚欢怀有善意。

    楚欢却是淡然一笑,反问道:“杨大人,楚某还以为你学术深厚,能够出些高深的题目,想不到竟然出此肤浅之题,这样简单的题目,还需要去想?”

    杨彤和众官骤然变sè。

    如此难的题目,楚欢竟然说肤浅,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杨彤气得胡须吹起,冷笑道:“大话谁都会说,楚欢,你既然说容易,那你告诉老夫答案是什么?”

    “很简单。”楚欢信心十足道:“兔十四只,鸡二十二只!”

    杨彤一怔,旁边不少官员都看着杨彤,更有一些官员却是皱眉苦思,却是在想如何来解这道题。

    “杨大人,楚欢说的对不对?”旁边有人向杨彤低声问道。

    杨彤深吸一口气,看着楚欢,问道:“你……你是如何算出来的?”他这话,却几乎等于已经承认楚欢的答案是正确的。

    “很容易。”楚欢耸耸肩:“有两种法子可以得出结果,一是砍足法,一是添足法!”

    “砍足法?”杨彤一时没有明白过来:“添足法?这是什么意思?”

    楚欢解释道:“兔子有四只脚,我们现在砍足法,假设兔子也只有两只脚,那么三十六头,便只有七十二脚,可是现在有一百只脚,相差二十八只脚,这二十八只脚重新补上去,一只兔子补上两只脚,便是十四只兔子,剩下的便是二十二只鸡。这便是砍足法!”

    许多人还没有消化过来,杨彤却已经问道:“那又何为添足法?”

    “道理相同,便是假设鸡也有四只脚,那么三十六头便会有一百四十四只脚,比百脚多出四十四只,如此再砍去鸡多出的两只脚,就能得出有二十二只鸡的结论。剩下的自然就是十四只兔子。”楚欢轻描淡写道:“杨大人,却不知楚欢所言对不对?”

    杨彤面如死灰。

    这道题目,乃是他得意之题,当初他也是花了数rì猜得出结论,本以为定可难住楚欢,谁知道楚欢竟在瞬间就得出结论,而且想出了两种解题方式,这两种解题方式不但别出心裁,而且深得算经真谛,当真是妙不可言。

    他却不知,算经发展到后世,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时代的车轮之中,无数的算学家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对故人来说许多苦难复杂的题目,经过后世的算术方法,却是很容易就解答出来,这道题目在这个时代很是困难,但是有过后世算数基础的楚欢,确实很容易就将这倒复杂的题目解答了出来。

    “杨大人,杨大人,楚欢说的对不对?”旁边的官员们纷纷询问,可见连这些人都无法确定答案。

    杨彤又是惊讶又是沮丧,叹了口气,终于点头道:“不错,他……他的答案是正确的!”

第三六三章 “天算图”

    户部众官员听杨彤这样说,都是有些吃惊,不少自以为jīng通算经的官员兀自在心中盘算,孰知越算越乱,此时见楚欢轻轻松松算了出来,而且其计算方式十分的特别,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是诧异无比。

    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很普通的年轻人,竟然能够如此迅速地计算出如此复杂的题目。

    一阵死寂之后,旁边有人轻轻扯了扯杨彤衣裳,道:“杨大人,杨大人?”

    杨彤回过神来,失神道:“怎么?”

    “杨大人不是说有两道题吗?”旁边有人低声提醒,“另一道题是什么?楚大人既然如此能耐,老大人何不将另一道题也一并说出来。”

    杨彤咳嗽两声,缓过神来,道:“楚欢,老夫还有一道题,你敢不敢做?”

    “杨大人请讲!”

    杨彤微一沉思,终于道:“今有牛五、羊三,值金十七两;牛四、羊二,值金十三两,且问牛羊各值金几何?”

    问完这道题,杨彤竟是情不自禁地擦了擦额头的溢出的一丝冷汗。

    四周众官一听这题,顿时又窃窃私语,不少人立时便皱起眉头,显然这道题又将他们难住,随即更有人显出得意之sè,盯着楚欢。

    先前那道题,可以用什么砍足添足之法,但是这道题却大不相同,难度似乎又增加了不少。

    楚欢皱起眉头,沉思起来。

    杨彤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是过了片刻,见楚欢似乎还没有想通,顿时显出一丝得sè,淡淡道:“楚欢,这道题能否解开?”

    楚欢终是一笑,左右看了看,看到院子里有一处花圃,花圃边上有泥土,他走过去,折了一支小枝,便开始用小枝在地面上书写着什么。

    众官员都情不自禁围拢上去看,很快,所有人脸上都显出茫然之sè。

    楚欢写下的东西,倒似乎某种符号,有“4”、“7”、“+”、“X”、“Y”等等这些稀奇古怪的符文,谁也看不明白到底写的是些什么。

    片刻之后,楚欢才将手中的小枝丢进花圃中,笑道:“杨大人,幸不辱命。一头牛值金二两五钱,一头羊值金一两五钱,却不知楚某说得对不对?”

    “你……你是怎么算出来的?”杨彤又是sè变,忍不住失声道。

    楚欢指着地面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脸上显出诧异之sè,反问道:“杨大人,你是户部老臣,jīng通算学,难道……连这些都看不懂?”他故作出惊讶之sè,那意思倒像是说,如果杨彤看不懂这些符号,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杨彤一怔,楚欢的诧异之sè,他自然看的出来,见到楚欢目光灼灼,一时间还真不敢承认自己不懂得这些符文,咳嗽一声,抚须看着地下符文,装模作样道:“唔,原来是这样,恩,楚大人……楚大人果然厉害……!”

    楚欢笑道:“楚某还在奇怪,诸位都是大秦的jīng英,亦是户部的栋梁,不可能连这个都看不懂。”向旁边一名官员问道:“这位大人是否明白?”

    那人吓了一跳,但是面上强装镇定,点头道:“妙,妙,楚大人,你这解题方法之妙,实在让人钦服啊。”

    楚欢拱手道:“这位大人过奖了。”见到一名官员探头探脑往自己身边挤,含笑道:“这位大人自然也能看懂,对吧?”

    那人一愣,马上堆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杨彤和另一名官员都声称能看得懂,如果自己说看不懂,岂不是丢了大人。

    楚欢追问道:“这位大人既然看得懂,却不知能否知道这解题方法出自何典?”

    这人一怔,陡然间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心中紧张无比,但是面上却还是做出肃然之sè,一本正经,却小心翼翼道:“楚大人,这似乎……似乎是很古老的算法啊!”

    “咦?”楚欢显出惊讶之sè,颔首道:“正是。”

    此人听楚欢这样说,顿时有了底气,忙道:“实不相瞒,这样的算法,已经很罕见了。我还是很早之前,从一本书上偶然看到,只可惜那本书已经遗失,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显得十分的遗憾。

    “我也好像见过。”有一名官员显然不甘人后,一副严肃模样:“楚大人,那本书好像……好像叫《天图算》,唔,好像是这样,不知楚大人是否也是从那上面所见到的?”

    楚欢也不答,只是笑道:“这位大人知道《天图算》?”

    那人一愣。

    他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故意编造了这样一本书,无非是想表示自己也是很有底蕴,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楚欢的意思,竟似乎真的有这本书的存在,此人立时感觉自己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更是一本正经道:“诸位,大家请看,这些符文,都是出自《天图算》,乃是极为高深的一门算学,据说chūn秋战国时,鬼谷派就有这门学问,但是后来失传,哎,很是可惜啊。下官也只是曾经偶然看到一本孤本,里面提及过这种天算之术……!”说到这里,四下里瞥了瞥,看到不少人正用一种讶然的目光看着自己,顿时便觉得轻飘飘的,继续道:“只是想不到楚大人竟然jīng通天算之法,实在让人钦佩万分啊。”

    “原来这就是天算?”又有人道:“怪不得,怪不得!”

    “哦哦,我也听过天算,那可是了不起的算学啊,失传已久哦!”

    官员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是不甘人后,竟是瞬间开始对《天算图》这从不存在的东西研究起来,而且一个个正儿八经,这些官员都是口才不差之辈,片刻之间,竟是越说越圆,甚至有官员指着地上自己根本不认识的“符文”,分析其中的玄妙,最后一致得出了一个结论,失传已久的《天算图》,在楚欢的身上重新出现,楚欢jīng通《天算图》,确实是了不起的人才。

    杨彤眼角抽搐。

    他实在没有想到,本想当众给楚欢一个大大的羞辱,可是楚欢非但答出了两道十分困难的题目,而且竟然扯出了一个什么《天算图》。

    鬼才见过什么《天算图》,杨彤研习算经几十年,自问对算经十分的jīng通,也算是博览全书,何曾听过什么狗屁的《天算图》?

    但是此刻众官员都是一本正经地在议论《天算图》,如果杨彤此时指出根本没有什么《天算图》,无疑是与众人为敌,众人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必定反唇相讥,最后杨彤只能是自取其辱。

    楚欢听到这些人煞有其事地讨论天算图,憋住笑,但是却也为人xìng的虚伪感到无奈,堂堂六部重地,这些户部官员可都是帝国核心的jīng英,竟是被自己略施手段玩弄于鼓掌之中。

    便在此时,听得又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小吏已经匆匆过来,传唤楚欢去见户部尚书胡不凡,楚欢辞别众官,看到杨彤那尴尬无比的表情,心中暗笑,跟着小吏进了部堂正院,通禀过后,刚一进门,胡不凡就已经笑眯眯地从内屋出来,拱手道:“楚大人,方才有一些琐事要处理,让你久等了,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

    他显得十分热情,亦是十分客气,按理说以他的身份,根本无需对楚欢如此,楚欢见他这样,反倒觉得别扭,只觉得这胡不凡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胡不凡坐了主座,楚欢在侧座坐了,用人奉茶上来,胡不凡才道:“楚欢呐,从今rì起,你就是我户部的人,皇上圣明,将你调入户部,自是要人尽其才。度支曹的事儿,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却也不简单,你身为度支曹左主事,度支曹的大小事儿,rì后便都由你来cāo劳。”

    楚欢拱手道:“下官初来乍到,凡事不明,还要请部堂大人多多指点!”

    胡不凡笑眯眯道:“楚大人不需如此客气。”又道:“指点嘛,倒也说不上,不过你说的倒也不错,户部衙门,自有户部衙门的章程,而且各衙门的事务都是十分繁琐,却又要jīng细处理,没有经验的话,一时半会儿倒也难以上手。”

    楚欢道:“部堂大人说的是。”

    便在此时,门外传来声音道:“下官窦易,求见大人!”

    胡不凡高声道:“来来来,窦主事,快进来!”

    很快,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官员便进来,长相普普通通,毫无特sè,但是一双眼睛却显出jīng明之sè,一进门来,立刻恭敬道:“下官拜见大人,不知大人传唤有何吩咐?”

    胡不凡招了招手,示意窦易靠近,这才指着楚欢道:“窦主事,这是楚欢,新来的度支曹主事。”向楚欢道:“楚欢,这位是度支曹右主事,也是你的同僚!”

    楚欢已经起身来,两人同时见礼。

    “窦主事,楚大人初来乍到,对度支曹还不是很熟悉,楚大人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多给他讲讲!”胡不凡抚须道,又看向楚欢:“楚大人,这度支曹的事务其实比想象的还要繁琐,窦主事在度支曹已经许多年,很有经验,他虽然是你的部属,不过度支曹的事情,你可以多向他请教,度支曹的大小事务,你也多和他商议着办。”

    楚欢含笑道:“下官明白!”

    胡不凡抬手道:“窦主事,你带楚欢去度支曹先熟悉一下。”向楚欢笑道:“楚大人,差事中若是有什么困难,尽可过来找本官,本官定当为你做主!”

    等到楚欢和窦易退下,胡不凡才端起茶杯,目视楚欢远去的背影,品了一口茶,冷笑着自语道:“你调进户部,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倒也罢了,想要在我户部掀起风浪,本官定要让你万劫不复!”将口中的一片茶叶吐了出去。

第三六4章 新官上任

    户部衙门不小,度支曹更是不小。

    相比起户部曹、金部曹和仓部曹,度支曹办公的院落最是庞大,当然,真要论起占地面积,仓部有庞大无比的国仓,度支曹不可同rì而语,但是仅就户部衙门之内而言,度支曹的院落却是排在第一,只因这里的档案实在是太多,而四曹之中,度支曹办公人员的树木也最多。

    窦易是个面相很普通的人,对楚欢也是不冷不热,看上去倒也是恭敬,但是楚欢不问话,他也不说话,楚欢问上一句,他也只会用最简短的语句进行回答,就似乎害怕多说一个字,斟词酌句,显得十分小心。

    窦易带着楚欢进了左主事办公的房舍,这里却已经准备好了楚欢的官府,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楚欢四下里看了看,窦易才拱手道:“楚大人,度支曹共有判官六人,算吏二十人,笔吏二十人,役吏四十人,全曹共是八十八人,楚大人今rì初来度支曹,不知是否要众人前来见一见,认识一番?”

    楚欢笑道:“现在方便吗?大伙儿是不是都在办差?”

    “是办差的时辰。”窦易淡定自若道:“不过大人如果要召见,大家还是要过来参见的。”

    楚欢想了想,道:“国事为重,回头本官自己巡视一番就是,就不劳烦大伙儿了。”又道:“窦主事,我初来乍到,也不知从何入手,你看我该做些什么?”

    窦易道:“整个度支曹都归属大人统管,大人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他这话就等若没说。

    楚欢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

    窦易又道:“卑职先告退,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招呼卑职。”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楚欢微皱眉头,顿了一顿,也不管其他,先将衣裳换上,这一身衣裳倒也合身,只是以前穿惯了甲胄,此时陡然穿起宽袍大袖,还真是有些别扭。

    他这屋里冷冷清清,除了桌椅,却并无什么档案,甚至连一本书都没有,坐在椅子上,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干什么。

    走出门来,却看到边上有一处拱门,有一条小石道通向另一处院子,是不是有人从这小石道上进进出出,在两边的院子来回。

    瞧见一人捧着一堆档案,楚欢抬手叫道:“你过来一下!”

    那人听到声音,左右看了看,瞧见楚欢,显出疑惑之sè,楚欢招招手,那人才小心翼翼走过来,瞧见楚欢的官府,立马认出这人很有可能就是新上任的主事大人,忙道:“大人,你叫卑职?”

    楚欢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一张脸很是瘦削,有些枯黄,倒似乎营养不良,听楚欢动问,忙道:“卑职岳子西!”

    “岳子西?”楚欢问道:“你是什么官职?”

    岳子西忙道:“小人兵无官身,只是小吏,是一名役吏!”

    “哦?”楚欢其实也弄不清楚役吏是做什么的,瞅见他怀中抱着文案,问道:“这都是些什么?”

    “这是刚刚核算出来的账目。”岳子西道:“正要送呈个窦主事!”

    “什么账目?”

    岳子西忙道:“是薪俸。京官们的薪俸!”

    “哦?”楚欢微微颔首,四下里瞧了瞧,才轻声问道:“那个,岳子西,本官是谁,你知道吧?”

    “卑职知道。”

    “那你可知道本官该做些什么?”楚欢低声问道。

    岳子西一怔,有些迷糊道:“大人,卑职……卑职也不知道。只是度支曹的大小事儿,都由大人过问,你什么都可以做。”

    楚欢无奈道:“那之前杨彤杨主事每天都做些什么?”

    岳子西道:“杨主事?唔,他倒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楚欢皱眉道:“堂堂度支曹左主事,难不成天天喝茶不成?”

    岳子西一愣,奇道:“大人怎么知道?杨大人确实是每天都在喝茶。”随即道:“大人也可以每天喝茶的。”

    楚欢打量越仔细一番,这人看起来有些木纳,脑子似乎并不怎么灵活,叹了口气,道:“杨大人除了喝茶,就不做别的?度支曹的差事,他如何处理?”

    岳子西想了想,终于道:“杨大人年纪大了,这几年很少插手具体事务,曹里的事情,大都是由窦主事来打理,而且曹里的同僚们都是各司其职,窦主事每个月都会将户部的收支汇编起来,编撰一份户部月案送呈给杨大人……唔,杨大人做的最多的一桩事情,便是户部每笔银子的开销统计,都会有文案呈给杨大人,杨大人盖印之后,便可送呈部堂大人那边了。”

    “文案?”楚欢皱眉不解:“盖印?”

    岳子西点头,憨憨道:“是啊。咱们度支曹虽然不是直接与银子打交道,但是国库银子的收支,都需要在度支曹弄得一清二楚才成。户部每支出一笔银子,便需先要由咱们度支曹核算,由主事大人批复之后,部堂大人才能下令拨银……!”好奇地打量楚欢两眼,纳闷道:“大人……大人不知吗?”

    楚欢此时更是觉得户部比之自己想象的似乎还要复杂,笑了笑,也不说话,心里却在想着皇帝陛下怎地将自己调入这样的衙门,实在有些门不当户不对,但是听岳子西的意思,户部拔出银子,那位户部尚书胡不凡还不能一手遮天,没有度支曹主事的盖印,竟是不可轻易地拨银,如此看来,自己这个官职竟还真是一个要职。

    正在此时,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咳嗽声,岳子西看过去,却见到窦易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听得窦易道:“薪俸是否已经核算出来?”

    岳子西急忙过去,窦易淡淡看了岳子西一眼,令他将文案送过去,正要离开,楚欢却已经叫道:“窦主事,且慢!”

    窦易转过身,拱手道:“楚大人有何吩咐?”

    “本官的衣服已经换上了,只是似乎还缺一样东西。”楚欢笑容温和。

    窦易不解。

    楚欢笑道:“窦主事,本官这个主事,是不是也该有官印?”

    窦易眼角抽搐两下,但神情还是平静,道:“原来是此事。大人现在要用吗?”

    “本官只想知道官印在何处!”

    “这个……杨主事临去前,留在了部堂大人那边。”窦易犹豫了一下,轻声道。

    楚欢道:“原来如此,那本官现在去找部堂大人!”

    “且慢。”窦易忙道:“楚大人不用亲自前往,待会儿卑职去取。”顿了顿,左右看了看,才轻声道:“楚大人,你才刚刚来到度支曹,凡事都不明白,这官印……这官印现在拿在手中似乎也没什么用处。楚大人何不先熟悉一下环境,卑职斗胆,那些琐事都由卑职为大人处理如何?”

    “窦主事为本官处理?”楚欢含笑道:“这怎么好?”

    窦易难得显出一丝笑容:“楚大人有所不知,杨主事在的时候,不用多cāo心,度支曹也是井井有条。卑职不才,但是却愿意为上司分忧,楚大人如果不嫌弃,卑职也是愿意多为大人分忧的。度支曹一切有序,卑职只想着一切依然能够有条不紊,不会因为上面的变动,出现一些波动,若是那样,大伙儿也就无心办差了。”

    楚欢含笑道:“窦主事是在教本官如何办事?”

    窦易忙道:“卑职不敢。”

    “其实窦主事的话也未尝不对。”楚欢含笑道:“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圣上任用本官,本官自然也该尽心办差。官印不在,凡事也就名不正言不顺,窦主事,你看这官印是由你去取,还是本官亲自去取?”

    窦易与楚欢目光对视,见得楚欢虽然带着笑,但是目光犀利,顿时也含笑道:“大人但请歇息,下官自去取!”他拱拱手,也不多言,就此转身,楚欢却突然道:“窦主事,还有一件事情本官差点忘记了。”

    窦易回过头来。

    楚欢笑道:“窦主事,听说如果没有本官的印章,户部的银子便不能轻易拨下去,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窦易一怔,随即笑道:“确有此事。”顿了顿,笑道:“咱们度支曹,说起来也就是给户部收支把把关,平衡国库收支而已。虽说拨银子要经过度支曹核算,由大人盖印方可,但是话说回来,户部曹做下的决定,咱们度支曹其实也不必太过费心思,部堂大人看的是大局,咱们度支曹却也不能误了国家大事,楚大人,你说卑职所言是否有理?”

    “有理有理!”楚欢点头道:“窦主事说的对,咱们就是把把关,却不可误了国家大事!”

    窦易闻言,微笑道:“大人英明!”转过身去,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楚欢等窦易离开,这才背负双手,悠然往院子里去,嘴中嘟囔着:“这里的每一分银子,都是百姓的血汗银,既然要让本官把把关,本官总要为百姓把好这个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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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五章 内幕

    楚欢拐进了度支曹办公大院,里面竟是有数排房舍,修建的却也是很有特sè,他背着双手从房前若无其事走过,虽说各屋里面固然有人在忙碌,但却也瞧见不少人端着茶杯,三两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说到开心处,那笑声便十分放肆,从屋子里传出来。

    楚欢打从门前经过,没看见的依然有说有笑,瞧见的立时扯衣裳打眼sè,里面很快就静下来,有人投来目光,楚欢便只是微微颔首,淡然一笑。

    瞧见一扇门虚掩着,楚欢上前推开门,声音很轻,抬步进去,只见里面正堂无人,倒是从旁边传来极轻的声音,听得一人小声道:“郎大人,这工程咱们户部也是从来没有经手过,礼部找上了工部,工部找到了咱们户部,圣上的意思,那是要尽显国威,但是这国威怎生一个显法,可是要细细斟酌啊。”

    楚欢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往那边瞧过去,倒是瞧见了一扇屏风,屏风后面有两道身影坐着,一时看不清是何人,楚欢也不惊动,背负双手,站在一旁。

    “可询问过部堂大人?”传来郎大人的声音。

    “问过。”先前那声音道:“部堂大人也没说什么,只说圣上即说大办,咱们大办就是。”

    郎大人轻声道:“大办也该有个额度。库里的银子已经不多了,通天殿那边,正准备挖河,到时候又得一大笔银子,库里还能撑上多久?今年的税银上来了七成,后面这三成却也不知道能否按时交上来……西北还要耗银子,河北道那头,为了剿灭青天王,韩三通也是上了几道折子催要粮草,库里已经所剩无几,真要面面俱到,根本应付不来,如今又要大修同仁馆,还要大办,这……这要是银子花的多了,其他地方照应不上,事儿可就麻烦了。”

    “大人,圣上是极爱颜面的人,西北、河北离得远,圣上见不着,但是这同仁馆可就在眼皮底下,从西北来的消息,西梁使团已经上路,两个月之内,使团便要入京,那个时候如果同仁馆还没有修缮完工,咱们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个声音无奈道:“工部来人,还说没个三五十万两银子,那同仁馆也就不必修了,他nǎinǎi的,这分明是要抢银子嘛!”

    郎大人微一沉吟,才低声问道:“今年用银子的地方很多,而且据本官估算,今年至少有三道之地难以收上银子来,没了银子,咱们实在做不成事儿。”顿了顿,才轻声道:“是否再让部堂大人去找门下省商议一番,这赋税还得提上一成……!”

    另一个声音急道:“大人,还提赋税?这几年连年加上来,已经了不得了,若是再加赋税,恐怕……!”却是不敢说下去。

    郎大人道:“那你说怎么办?”

    屏风后面一阵沉寂。

    片刻之后,郎大人声音才轻声道:“这次修缮同仁馆,看来还是要向部堂大人进言,不能再抽银子了。”轻叹一声:“以前太子的人一直盯着咱们这边,有汉王殿下和部堂大人撑着,本官倒也毫无所惧,可是……今rì来了个楚欢,这可是圣上派过来的,又好像是齐王的人,圣上这些年只是要用银子的时候找寻户部,平时可是很少过问咱们户部的事儿,此番却突然将齐王的人安排进来,本官从昨天开始,就感觉这眼皮子老挑,看来以后做事还是要小心一些,可别yīn沟里翻船,栽在那小子的手中。”

    “应该不会吧?”另一声音轻声道:“那小子有多大能耐,敢和汉王殿下斗?咱们上面是汉王、是安国公,还有部堂大人,就凭一个对户部事务一窍不通的小小主事,当真能掀起风浪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郎大人叹了口气,道:“这样吧,工部那帮人狮子大开口,咱们也不能被他们唬住了。你今天就去工部,带上两个人,然后跟着工部的人去同仁馆那边看一看,本官记着那同仁馆也不算十分寒酸,就算要修葺,怎么着也用不了三五十万两银子,你带人好好核算一番,然后再来报我,这rì后还是要jīng打细算才成……!”

    楚欢见有人已经站起来,立时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到正门前,那屏风后面已经转出人来,楚欢恰好退到门边,却做出一副刚进来的样子,瞧见屏风转出来的那人长着八字须,四十出头,那人见到楚欢,先是一怔,随即抚须道:“你就是楚欢?”

    楚欢本以为此人是度支曹的人,见到自己该当行礼,谁知此人却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有些奇怪,屏风后又转出一个人,看到楚欢,先是一惊,随即拱手道:“原来是楚大人,唔,楚大人,这位是户部左侍郎,郎大人!”

    “原来是郎大人!”楚欢这才明白过来,敢情人家是侍郎,官高一等,怪不得如此,拱手笑道:“下官见过郎大人!”

    郎大人咳嗽一声,打量楚欢两眼,才问道:“楚欢,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欢故作奇怪模样,问道:“郎大人,这地方……下官不能来?”

    郎大人一怔,皱起眉头,道:“本官是问你来这里有何事。”

    “哦!”楚欢笑道:“下官今rì刚刚上任,所以熟悉一下,随便走走,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这里。”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郎大人瞥了身边那人一眼,淡淡问道。

    楚欢道:“刚进来。”问另一人道:“请问你是?”

    “卑职武宣。”那人忙道:“是度支曹判官,见过主事大人!”

    “哦,你好。”楚欢点点头,“两位是不是有事?既然有事,那楚某先告退,两位随意。”

    郎大人道:“不必了。”咳嗽一声,道:“武判官,工部那边,你就去一趟吧,事儿办的圆满了,莫要出什么纰漏。楚大人新官上任,这时候若是办砸了差事,你们度支曹这位楚大人的脸上也不好看。”也不多言,背负双手径自离去。

    等郎大人离开,武判官才恭敬道:“楚大人请坐,卑职去沏茶。”

    “不用不用,本官就是随便看看。”楚欢大马金刀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武判官站在一旁,楚欢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武判官,去工部有事?”

    “唔,是有事。”武判官道:“大人想必知道,西梁人与咱们大秦议和,西梁使团正往京城而来,圣上下了旨意,要将接待外邦使臣的同仁馆修葺一番,所以工部的人过来要银子,卑职是想去看一看,估算一下修葺同仁馆到底要花多少银子。”

    “哦?”楚欢翘起二郎腿,笑道:“那是要好好看一看。对了,同仁馆为何要重修,难道破旧吗?”

    武判官赔笑道:“倒也不是破旧,只是咱们大秦立国之后,西梁国一直就未曾臣服,西梁国地处西北关外,他们不臣服,西北更远的那些小国便无法来朝,所以每年前来朝拜的使臣也只有东北的高丽国和夷蛮几个部落头领,用不上大修。”顿了顿,笑道:“如今西梁人主动求和,那是有臣服之心,他们使团第一次来京,圣上要让他们见识我大秦的强盛,大修同仁馆,也是情理之中。”

    “原来如此!”楚欢微微颔首,“武判官有事,本官就不多扰了。”

    武判官赔笑送楚欢出了门,等楚欢走远,这才喃喃自语:“楚欢啊楚欢,坐在屋里喝茶多好,跑出来东转西转有何好处?搞不好还要将命搭进来……!”摇摇头,很是唏嘘。

    ……

    ……

    户部尚书胡不凡躺在椅子上,旁边放着新沏好的上等龙井茶,闭目养神,听得外堂传来脚步声,他也不睁开眼睛,只是道:“毋虚啊,本官正要寻你,你进来吧!”

    户部左侍郎郎毋虚轻步进来,躬着身子,谄笑道:“部堂大人!”

    胡不凡眯着眼睛,瞥了他一眼,道:“刚才还在说同仁馆的事儿,工部那边要五十万两银子,你瞧此事该如何办理?”

    郎毋虚凑近过来,低声道:“部堂大人,卑职已经核算过,最多十二万两银子,便可将同仁馆修葺的富丽堂皇。”轻声笑道:“工部郑大人那边,下官通过气,让他报上三五十万两,五十万两封个顶,两边争一争,最低就不能小于三十万两了。”

    胡不凡嘿嘿笑道:“你办事,本官还是很放心的。记着,走总账,度支曹那边,只能有总账出现!”

    “卑职明白。”郎毋虚谄笑道:“窦易知道怎么办,只出现大头,没有小头帐。”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道:“部堂大人,度支曹新来的楚欢,会不会成为麻烦?”

    “楚欢?”胡不凡不屑笑道:“蝼蚁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刚才窦易还过来禀报,楚欢那小子刚刚上任,竟然就找寻官印,官印在窦易身上,本是让窦易办事更方便一些,谁知道这小子刚一到就要将官印拿走,嘿嘿,有意思!”

    “部堂大人将官印给他?”

    “毕竟是圣上派来的,给他就是。”胡不凡伸手拿起旁边的小茶壶,对着壶嘴品了一口,悠然道:“本官就不信,他官印在手,还能翻天?在他手中,与在本官手中又有何异?他要是不听话,本官有的是法子治他。”

第三六六章 赴约

    楚欢在户部的第一rì,便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回到西门署,这边早就准备好了酒肉,堂堂户部主事暂时住在西门署,自然是西门署上下的莫大光荣,而且从武京卫指挥使黄天都开始,到西城总旗张斗利,那都是对楚欢刮目相看,西门署这一干人又怎敢怠慢。

    不过西门署里面冷冷清清,整个署门里也才三个人,问了一句,才知道王甫一大早就已经带人去修缮严宅。

    天黑时分,王甫才带着一票人回来,见到楚欢,笑道:“大人,总旗大人一句话,事儿办的就是利索。调来了二三十号兄弟,还有数名巧匠,今儿一天,已经收拾了一半,最迟三两rì,大人便可以入住进去了。”

    楚欢笑道:“真是劳顿诸位兄弟了。”

    他正要与众人用餐,还没拿起筷子,便有人送来一封请柬,只说是有人送来交给楚欢,人已经去了,楚欢奇怪,接过书函一看,却是有人相约去附近的一家酒楼饮酒,留名的却是轩辕胜才。

    楚欢犹豫了一番,对于轩辕胜才,楚欢倒是没有反感,反而觉得此人还有些可交之处,只是他却不知轩辕胜才为何要请自己吃饭?

    只是义气相投小聚,还是有别的原因?

    楚欢倒也知道,自己在京中虽然还有齐王这样一个后台,但是除此之外,可说是势单力薄,根本没有任何人脉。

    他更知道,想要在京中活下去,身后只有一个齐王,那是万万不成,就算还有皇帝陛下的赏识,可是一不小心,便很有可能被京城各方势力碾成碎片,如今还没有遇到什么荆棘,真要是遇上,仅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恐怕与对手走不了一个回合。

    轩辕胜才乃是轩辕家族的重要成员,他代表的便是义国公一系,楚欢并不清楚义国公这一系究竟是偏向tài子dǎng还是偏向汉王党,又或者说只是保持中立,但是轩辕胜才主动来寻自己吃饭,不管如何,那就是有了相交的意思。

    楚欢固然不会真的去与义国公一系黏糊在一起,但是如果轩辕胜才真的只是要与自己交个朋友,楚欢却还是十分乐意的。

    毕竟轩辕家族在大秦帝国依然是强大的家族,即使不和他们走在一起,却也不能和他们正面为敌,今rì如果自己不去赴宴,倒是大有可能因此而得罪了轩辕胜才,虽然轩辕胜才看上去不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但是错过这次机会,恐怕会让轩辕胜才误以为自己并不想与之结交,rì后就算不为敌,却也很难为友了。

    王甫见楚欢沉吟,不由动问原由,楚欢倒也不隐瞒,王甫惊道:“是轩辕武尉吗?大人,轩辕武尉请你吃饭,这个面子可不能不给。”

    楚欢笑问道:“为何?”

    王甫轻声道:“大人有所不知,其实轩辕武尉的名声却也是极好的,但是他xìng子却有点怪。”顿了顿,道:“京里有一件关于他的故事,却不知大人是否听过?”

    “什么故事?”

    “据说好几年前,驸马……唔,就是那位遇刺的驸马尚未迎娶公主之前,给轩辕武尉发了一个请柬,请他往一处酒楼吃饭,轩辕武尉那rì还果真去了,但是在酒楼足足等了一个晚上,驸马却一直没有出现。”王甫压低声音道:“轩辕武尉等到第二天早上,拿了一把刀,直接冲到了安国公府,单人单刀打进府内,硬是被他将驸马从床上拎了起来,如果不是轩辕统领及时赶到,驸马断胳膊断腿只怕是难免的,虽是如此,那一次驸马也是被轩辕武尉打了个头破血流,为了这事儿,轩辕武尉蹲了三个月的大狱,好在是圣上开恩,后来放了出来……!”

    “还有这事?”楚欢来了兴趣。

    王甫道:“这事儿许多人都知道,那是驸马故意逗轩辕武尉玩,谁知道轩辕武尉较真,等了他一夜,知道自己被戏弄,这才一个人打进了安国公府。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轩辕武尉才二十多岁,年轻气盛,不过那时候已经是近卫军武尉了……!”

    “五六年前便是近卫军武尉?”楚欢奇道:“那为何如今还是原地踏步?”

    王甫摇头道:“并非原地踏步,当rì出了那个事情,轩辕武尉非但被关了几个月,轩辕统领还将他的武职废除,直接贬为了普通的兵士。这几年才又一步一步升上来,否则轩辕武尉今rì便算不是骁尉,也必定是云尉了。”

    楚欢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其实昨rì在铁血园,楚欢就觉得有些奇怪,马仲衡骑术不凡,身居云尉之职,相比起马仲衡,轩辕胜才箭术了得,比之另一名武尉高雅实在要强出太多,却也仅仅是个武尉,这似乎有些说不通,今rì听王甫这般说,才明白其中的缘故。

    想到当年轩辕胜才单刀闯入安国公府,楚欢倒是觉得此人很有热血,是xìng情中人。

    楚欢要赴约,王甫见天sè已黑,却是担心楚欢安危,坚持要带几个人跟随。

    楚欢心中明白,如果真有人想要取自己的xìng命,如果自己无法应对,身边就算带上几个武京卫也是无济于事,但是王甫盛意拳拳,楚欢也不好拒绝。

    当下王甫叫了孙静一、孙龙两人,三人跟着楚欢一同赴约。

    轩辕胜才相约的酒楼其实倒也不是太远,走过数条街,便即来到一条稍微热闹一些的街道上,楚欢却已经换上了便装,以这副打扮前来赴约,意思倒也清楚,乃是私交,不谈公事。

    轩辕胜才只是邀请了楚欢,王甫三人倒是不好前往,恰好酒楼旁边还真有一个小摊,夜里买狗肉面,王甫带着两人径自去吃狗肉面,楚欢则是只身进入酒楼赴约。

    一进酒楼,便有伙计迎上来,恭敬问道:“大爷可是楚欢楚大爷?”

    “你认得我?”

    “那你真的是楚大爷了。”伙计道:“楼上天甲号房,有几位大爷正在等着,传下话来,楚大爷如果到了,直接上楼去就是。”

    楚欢点头,伙计冲着楼上指了指,楚欢瞧见那里有一间房门关着,这才上楼来到了房钱,屋内却没有声音,不由敲了敲门,很快,屋内就传来声音道:“门没关,进来!”

    楚欢推开门,便瞧见屋内有一张大桌子,坐着三四个人,门推开的一瞬间,那几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看向楚欢,楚欢扫了一眼,却并无轩辕胜才在其中,正自疑惑,陡然间感觉旁边劲风忽起,眼角余光却是瞥见一道身影往自己直扑过来。

    楚欢反应迅速,脚下稳住,探手抓了过去,孰知那人却也是灵活,楚欢探手过去,那人却也已经转动手腕子,来抓楚欢的手腕。

    两只手互相交错,电光火石间,竟然是过了五六招,楚欢终是抓住机会,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刚刚扣上,却感觉那手臂猛力一带,竟是将楚欢往那边扯动过去,楚欢立刻松手,却见到对方一条腿已经飞踢过来。

    楚欢也不犹豫,对方用手,他用手应对,对方出腿,楚欢却也是瞬间出腿,虽然出腿比对方晚,但是当对方的腿踢过来时,楚欢的腿也已经迎上,两条腿亦是互相交错,你来我往,身形却都是不动,劲风呼呼,楚欢打斗之中,却已经看清对方便是轩辕胜才。

    轩辕胜才虽然突然袭击,但是出招却并非狠手,他的腿功却也是不差,两人腿功交缠十来个回合,楚欢的脚尖终是点在轩辕胜才咽喉处,轩辕胜才的脚尖距离楚欢胸口却还插上一指距离,虽然看似相差不大,但是真要对敌,轩辕胜才已然败在了楚欢的手下。

    轩辕胜才哈哈一笑,收回脚,楚欢也已经收回脚,不等说话,轩辕胜才已经向桌边那几人道:“你们都瞧见了,并非我不使全力,这位楚大人的本事,确实是在我之上,今rì你们总是见到了真人,高雅之流,怎能匹敌?”

    楚欢还弄不清状况,那几个人却已经纷纷起身拱手笑道:“这位便是扬威铁血园的楚欢楚大人吗?幸会幸会!”

    这几人都是便装,楚欢一时间不明白身份,轩辕胜才却已经拱手笑道:“楚大人,这几位都是近卫军中的人,听说了昨rì楚大人的英姿,都想结识,幸好我也有意要请楚大人小饮几杯,所以将大伙儿都带上,大家一醉方休!”

    楚欢有些愕然。

    轩辕胜才却已经拉着楚欢手臂入席,这几人都是武人,倒也不拘束,觥筹交错,轩辕胜才敬了楚欢一杯酒,才道:“楚大人……!”

    楚欢道:“轩辕大人,咱们私交饮酒,便不要称呼大人,若是可以的话,不如都兄弟相称?”

    轩辕胜才笑道:“如此也好。昨rì楚兄弟扬威铁血园,本以为圣上会将你调入近卫军,如此我近卫军又多了一员虎将,只是想不到圣上竟是将你调入了户部,这却是出人意料了。”

    楚欢笑了笑,道:“圣上这般安排,自有圣上的打算。”

    轩辕胜才道:“楚兄弟,到了户部,就好好地在户部办差。”凑近过来,低声道:“户部多蛀虫,你此番进去,可不要让那帮蛀虫再啃食帝国钱粮了。”

    楚欢心中一跳,但是面无表情,笑道:“我刚刚进入户部,一切不知,还真是没有头绪。”端起酒杯:“轩辕兄,喝酒!”

    忽听一人问道:“楚大人,听说天蜀国太子刘耀是你所杀?”

    “刘耀?”楚欢想了想,才道:“哦,侥幸而已。”

    一人笑道:“那可不是侥幸能够办到的。据我所知,朝廷暗中找寻刘耀已经许多年,神衣卫六大黑榜之中,刘耀便在其中,只是想不到那刘耀胆大包天,就在天子脚下,只怕连刘耀自己也想不到,有朝一rì会死在楚大人的刀下!”

    轩辕胜才肃然道:“刘耀藏身京城,其用心不问自明,只怕就是坐等时机对圣上不利。此人剑术了得,如非楚兄弟将之除去,还真是一大隐患,楚兄弟也算是帮了咱们近卫军一个大忙的。”

    楚欢摇摇头,只是淡淡一笑,他到现在也还弄不清楚轩辕胜才今夜请自己过来,真的只是为了喝几杯酒,还是另有所图?诸事不明的情况下,他还是尽量少说话为妙。

    酒过三巡,一人已经有三分醉意,站起身来,摇摇晃晃道:“你们先喝着,我去趟茅房……!”摇晃着出门而去。

    轩辕胜才此时也已经饮下不少酒,此时已经有一人趴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另外两人则是迷迷糊糊说着胡话,轩辕胜才拍着楚欢肩膀,舌头大起来:“楚欢,今儿叫你饮酒,也是因为rì后咱们在一起饮酒的机会不多了。”

    楚欢虽然也饮了酒,但是一直克制,保持着清醒,听轩辕胜才这般说,不由皱眉道:“轩辕兄此话怎讲?”

    “我已经对堂兄说过,不愿意继续留在京城。”轩辕胜才摆手道:“没意思,京城没有意思,像个木头一样。我要去边关,男儿一身武艺,就该纵横沙场……!”

    “去边关?”楚欢一怔。

    轩辕胜才点头道:“边关……西北边关,那里才是男人该去的地方……醉卧沙场,黄沙漫天,铁血金戈,哈哈哈……!”他已经是醉了。

    楚欢轻声问道:“轩辕兄去过西北边关?”

    轩辕胜才点头道:“去过……我还记得那里的风沙……唔,风寒笑死了,余不屈老了,西北正是要用人之时,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楚欢眼中划过一丝厉sè,端起酒杯来,凑近轩辕胜才,笑道:“轩辕兄还能否饮上一杯……!”却不知如何,手一颤,酒杯一番,里面的酒水竟然打湿在轩辕胜才前胸衣襟上,楚欢立时站起,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不小心,来来,轩辕兄,我为你擦干!”

    轩辕胜才眼睛半睁着,摆手道:“无妨……无妨……!”

    楚欢道:“酒水沾身,只怕要着凉……!”拉着轩辕胜才前胸衣襟,似乎在为轩辕胜才整理衣裳,但是不经意间一用力,隐隐看到了轩辕胜才的胸膛,楚欢目光从他胸膛扫过,只见到轩辕胜才的胸膛结实的紧,虽说是武人出身,却并无什么伤痕,楚欢眼中划过失望之sè,一闪即逝,为轩辕胜才拉好衣衫,轩辕胜才却是抓住楚欢的手,醉醺醺问道:“楚欢,你要不要去?去西北,去和西梁人厮杀……!”

    楚欢道:“轩辕兄莫非忘记了,西梁人正要与我大秦议和,已经停战。”

    “停战?议和?”轩辕胜才摇头,“鬼才相信西梁人的话,大秦与西梁,不死不休……永远都不会有和平……!”他的酒量似乎也不算太大,说到这里,似乎也有些坚持不住,趴在桌子上,很快就打起呼噜。

    楚欢摇摇头,起身来,沉默片刻,走到门边,正想找伙计送几碗醒酒汤过来,尚未靠近大门,却从那虚掩的门缝隙中看到有人走过,走过的是两道身影,后面一道身影微躬身子,显得十分谦恭,楚欢瞧见那身影,竟是感觉十分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不由走近过去,微探头向外看去,只见走廊里正有两个人往楼下行去,前面一人肥胖得紧,一身锦衣,后面那人躬着身子,瞧着那背影,楚欢脑海飞转,猛地想起一个人来。

    他却是记得,自己在汇缘客栈那几rì,隔壁有一个叫做常易的家伙,神神秘秘古古怪怪,楚欢正是因为瞧见那人古怪,所以没有深交,倒是常易几次三番主动搭讪,楚欢却都并不如何热情。

    离开汇缘客栈之后,便也没有在见到常易,楚欢几乎已经忘记,人生太多的过客,那样一个人,楚欢自然不会记在心上。

    只是没有想到,楚欢几乎已经忘记的常易,今rì却似乎再次出现,那躬着身子的人,背影竟是像极了从前的那位邻居。

    楚欢不知道常易的底细,更不知道那大胖子是何人,不过瞧那大胖子行走姿势和动作,倒有些装模作样,似乎有意在摆架子一般,而常易却似乎是尽心讨好,一直送着那胖子出了酒楼。

    楚欢记得常易曾经说过,他好像是外地来京做生意的,要找官府做靠山,甚至曾想借助楚欢搭上官府的线,但是却被楚欢婉拒,今rì瞧那模样,难不成常易已经找到了靠山,那大胖子竟是朝中的官员,瞧那大胖子的姿态,还真是带着几分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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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七章 父子夜话

    安国公府座落于东城,占地面积极广,府外杨柳青青,门前两头石狮子张牙舞爪,甚是威风,安国公黄矩此时正在书房之内,手执毛笔,泼墨江山。

    谁都知道,安国公最喜欢的,就是古董字画,他是商人出身,黄家是安邑道的大族,家资千万,当年皇帝陛下起兵,军资缺乏,连购买战马的银子都难以拿出来,而黄矩却主动投靠,将千万家财尽皆进献给了当今皇帝,由此成了皇帝陛下的近臣,大秦立国,黄矩虽无多大战功,但是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巨大的财富,皇帝陛下能否有今rì之功,却也是难以预料,所以皇帝陛下对安国公却也是十分的宠信,至少在外人眼中,安国公一族确实是受到了皇帝无比的眷顾。

    安国公虽然出身商贾,但是却好风雅,立国之后,更是收集了许多的古董字画,而他自己却也喜欢泼墨作画,安国公的画作,在朝中却也是无人不知的。

    黄矩作画之时,府中上下,恐怕也只有黄天都能够过来打扰。

    夜sè深沉,武京卫指挥使黄天都来到书房的时候,黄矩一副画作刚刚完成。

    黄天都四十五六岁年纪,身材很魁梧,比他的儿子黄庭朗要强壮太多,安国公虽然有三个儿子,但是另外两个也只是纨绔之辈,耽于享乐,黄家能够独当一面的,除了黄矩,也就只有黄天都而已。

    黄天都看起来很粗犷,但是了解的人都知道他绝不像表面这般粗线条,他虽然长的粗壮,但是继承了其父jīng明的头脑,如果以貌取人在他的身上,那么很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黄天都的脚步很轻,走到了书桌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只是神sè却有些yīn沉。

    黄矩放下狼毫,看了黄天都一眼,淡淡问道:“你有心事?”

    “刚刚有人来报,楚欢和轩辕胜才搅在了一起。”黄天都看了黄矩一眼,冷笑道:“看来很多人对他都很感兴趣。”

    黄矩靠坐在椅子上,神态平和,道:“你担心楚欢会和轩辕家走在一起?”

    “并非没有可能。”黄天都道:“楚欢身后只有一个瀛仁,他自己想必也知道在京中混下去,依靠瀛仁是绝对不成的,轩辕家主动去拉拢他,楚欢那小子未必不会贴上去。”

    “轩辕胜才没那么多的头脑。”黄矩淡淡道:“轩辕老鬼都已经装傻这么多年,绝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楚欢就让轩辕家的人贴上去,轩辕胜才这只不过是私事而已,并不代表轩辕家的态度。”

    黄天都皱眉道:“父亲的意思,轩辕胜才与楚欢吃饭,并不是轩辕老鬼指使?”

    “不是。”黄矩摇头,很肯定地道:“不要将轩辕老鬼想得太简单,他若沉不住气,早就沉不住气,也不会等到今rì。”

    黄天都微松了口气,道:“儿子只是担心楚欢与轩辕家搅合在一起,到时候轩辕老鬼会用楚欢这颗钉子在户部兴风作浪,户部是咱们的势力范围,绝不能让轩辕家的手插进来。”

    黄矩叹道:“轩辕家,老夫不担心,老夫担心的只是皇帝。”

    “皇帝?”

    黄矩微皱眉头:“这几年来,户部的事情俱都是由咱们来过问,皇帝从不插手,那就表明皇帝对咱们还是相信的,可以将户部的大小事务放手交给咱们来做。”眼中划过寒光:“但是楚欢一进来,此人未必有多大能耐,但是却是近些年皇帝第一次伸手进入户部……老夫不得不想,皇帝看来是对我们黄家动了心思。”

    “动了心思?”黄天都冷笑道:“难道他还要对咱们动手不成?当年咱们黄家倾尽家财,助他成就大业,他当时就曾说过,一旦得了天下,天下钱粮便交由咱们黄家打理,多少年来,父亲可是将户部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更是从户部退下来,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他还想怎样?就算咱们从户部拿些银子,那也是将咱们当年送出去的拿回来,天经地义。”

    黄矩淡淡道:“你觉着咱们从户部拿出来的银子,他都不知道?你以为这些银子用在何处,他心里没数?”

    黄天都握拳道:“知道更好。他要是知道,就该知道这些银子都是被他的儿子拿了去用。”

    “户部的银子出来,用在汉王身上,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理很简单,那时候tài子dǎng势力太大,汉王势弱,汉王想要与太子相抗,没有银子绝不能成。”黄矩冷笑道:“当年若不是因为你二弟与太子生出了嫌隙,逼着咱们倒向汉王,咱们也可以坐山观虎,冷眼旁观。”

    黄天都眼角抽搐,皱眉道:“当年攻克洛安京城,二弟也只是带人抢了屈楚离的府邸,灜祥却当着众人之面,抽了二弟三十鞭子,xìng命差点都丢下,他自以为是要立威,却又将咱们黄家置于何地?那时候儿子就想过,绝不能让灜祥即位,否则咱们等他成了皇帝,咱们黄家还能善终?”

    黄矩叹道:“皇帝年纪大了,以前他不在乎储君的问题,但是近些年来却是关注起来。他自以为英明神武,太子那副样子,他自然看不上眼,三子之中,倒是汉王与他年轻时候有七八分相似,也算是文韬武略,能够继承其大统的,也就只能是汉王。”

    黄天都道:“父亲,几年前他大力提拔汉王,委以重任,更是几次三番地暗示父亲,有意要让汉王继承大统,也正是有那些暗示,父亲才下定决心辅助汉王,有了咱们黄家和户部,汉王也才有了今rì的势力,这些皇帝难道不清楚?这个时候派个楚欢来插一杠子,是何道理?”

    “不错。前几年,皇帝诸般态度,明显是要废黜太子,改立汉王,瞎子也是能够看出来。”黄矩抚着胡须道:“老夫一生见过无数人,跟在皇帝身边也几十年,对他自问还是了解几分,他要提拔汉王,似乎并不是心血来cháo,那是确有其心的,这一点,老夫是不会看错。而且他暗示老夫要扶助汉王,打压tài子dǎng,那也是正中老夫下怀。老夫这一生,下了两次决心,要做两次大买卖,第一次是用举家财富xìng命投靠皇帝,这笔买卖算是挣了个盘满钵满。这第二次下定决心要做的买卖,就是跟随汉王,一旦汉王真的能够继承大统,咱们黄家必定更要繁荣昌盛……只是直到今rì,这笔买卖是赔是挣,依然不可确知啊。”说到这里,他沉吟半晌,才道:“他这几年醉心修道,汉王势力rì渐雄厚,而tài子dǎng眼看这一rì一rì势弱,老夫本以为用不了多久,便会改立太子,可是……如今看来,事情却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黄天都握拳头,身体前倾,轻声道:“父亲,难道你觉得皇帝又改了心思?”

    黄矩摇头道:“这几年他将心思一心放在修道之上,老夫却反倒看不透他的心思了。按理来说,他要改立汉王,如今正是时候,汉王党势力庞大,tài子dǎng势弱,已经不比当年。当年太子势力正盛,要想改立太子,必定满朝尽皆反对,会生出极大的麻烦,造成朝堂不稳。但是如今却已不同,这时候改立太子,阻碍已经远比不上当年,应该能够顺利达成,老夫还以为这两年他便会废储改立,可是……事情却出乎老夫的想象……!”

    黄天都道:“父亲,该不是皇帝又不想改立汉王了吧?难道他还想大统之位交给灜祥?”顿了顿,又道:“儿子听到一些风声,说是齐王大了,深得皇帝宠爱,有可能会将储君之位交给齐王……嘿嘿,谣言虽有,但是儿子却不相信皇帝会如此糊涂。”

    “糊涂?”

    “当然。”黄天都冷笑道:“太子一党,那是从立国之前就已经形成基础,花了许多年才成势。汉王这边,也是花了五六年的时光,而且有我们黄家帮衬,才有今rì之势,他齐王有什么资格被立为储君?要人无人,要银子没银子,就算真的成为储君,他当真能坐得稳?皇帝除非想看到朝野大乱,否则怎敢轻易将储君之位交给齐王?太子和汉王都不是吃素的,大位旁落,这两个人岂会干休,若是联起手来,齐王只怕连尸骨也无存。”

    黄矩微一沉吟,才道:“其实老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说皇帝想要培植齐王,仅仅一个楚欢,分量实在是太轻,不足为虑,而且他自己jīng力都放在修道之上,哪有jīng力再为齐王培植实力。可是若不是想要扶起齐王,为何要将楚欢调入户部?唔……难道是想用这个方法jǐng告咱们?”

    “jǐng告?”黄天都一愣,有些不解。

    黄矩道:“汉王如今的势力太大,与太子那边已经拉开了距离,若是如此下去,太子根本无法应对,朝中汉王也将一家独大。是否圣上不想看到汉王如此,所以用楚欢之事jǐng告咱们,让咱们收着一些……圣上是否不想看到汉王的势力太大?”

    黄天都若有所思,微微颔首道:“父亲之言,却也是大有可能。”

    “皇帝毕竟还在,他虽然有心传位汉王,但是真正传位之前,这天下还是皇帝的。他当年提拔汉王,是为了培养储君,一颗小树苗慢慢成长成大树固然是好事,但是这颗大树如果比皇帝这颗参天古树还要大,那就有些麻烦了。”黄矩自言自语中,似乎明白什么:“唔,如果只是这样,为了平衡汉王与太子的实力,利用楚欢之事稍作jǐng告,那倒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黄天都听黄矩如此分析,倒是微微松开气,道:“父亲,若是果真如此,那倒好办,让户部胡不凡那边收一收,另外您老人家亲自进言汉王,凡事咱们都低调一些,圣上如果看到,或许心里就会踏实一些。”

    “这只是老夫的猜测,也是老夫想到的最好原因。”黄矩叹道:“但是就怕老夫猜错,圣上此举,另有其他的心思啊。”

    “还能有什么心思?”黄天都皱眉道。

    黄矩摇头道:“正是因为猜不到,所以才可怕。他虽然老了,但是你莫忘记,此人一生征战,手中鲜血淋漓,与他作对的,至今可没有一个好下场。”

    黄天都冷笑道:“咱们黄家为他做了那么多,他若是好好待咱们,咱们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可是他要是别有居心,对咱们黄家存了其他心思,咱们黄家可也不是吃素的……!”

第三六八章 盖印

    楚欢虽然昨夜饮了不少酒,但是次rì却还是一大早便进了衙门,到得自己的办公地方坐下,屁股还没坐热,窦易就已经拿着一份公函站在门外,恭敬道:“楚大人!”

    楚欢召唤进来,见到窦易手中的公函,笑问道:“窦大人有事?”

    窦易开门见山,将手中公函递了过去,“大人,请您在上面盖个印!”

    “哦?”楚欢点头道:“好,对了,这是什么东西?”

    窦易见楚欢答应,眉头微微舒展,笑道:“这是修缮同仁馆批拨的银两,卑职已经核算出来,户部曹也已经过目,大人只要盖个印,便可以批银子下去。”

    楚欢点点头,笑道:“这是本官第一次盖印,是了,窦大人,除了盖印,还有其他讲究吗?”

    “大人只需要盖印。”窦易声音和态度恭敬,但是话里的意思却实在算不上恭敬。

    楚欢却似乎没有听出窦易话中的不敬,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四四方方的小印,打了开来,哈气吹了吹印座,翻开了公函,扫了一眼,笑问道:“窦大人,同仁馆是要用金子修造吗?”

    窦易微皱眉头,道:“大人说笑了。不过如何修造,那是礼部和工部的事儿,咱们户部只要核算出来,批复银子便可以。是了,大人快盖上印,这就要交付金部曹,让他们拨银子过去。西梁使团两个月之内便能抵达,同人馆的工期还是紧的很,咱们可不能耽搁了工部的工程。”

    楚欢连连点头:“窦大人说的是,这是大事,耽搁不得。”却没有盖印的动作,反倒是靠在椅子上,笑眯眯看着窦易,问道:“窦大人,本官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知道窦大人能否赐教。”

    “楚大人请讲!”

    “窦大人身在户部,却不知是否知晓如今市面上的大米多少银子一石?”楚欢虚心请教道。

    窦易一怔,有些奇怪,但还是道:“一两银子左右。”

    大秦一石米,也就是一百斤左右。

    楚欢微微颔首,又问道:“如果一户人家五口人,一天大概需要多少大米?”

    窦易虽然有些厌烦,但是楚欢既然动问,只能回道:“这就看五口之家是chéng rén还是小孩了。如果五人俱都是chéng rén,一rì三顿填饱肚子的话,一rì大概需要一斤半。”

    “原来如此。”楚欢扳起手指头,自言自语算道:“一两银子一石大米,五口之家需要大米一斤半,那么两个月大概需要一石大米,一年下来,五六两银子就足够让一户五口之家能够吃上大米饭……!”

    窦易见楚欢在自言自语,忍不住道:“大人,这印你还是盖了吧,卑职还要往金部去一趟,待会儿工部的人只怕就要找上门来。”

    楚欢笑着摆手道:“不急不急。”又道:“窦大人是否知道,本官以前倒是走过不少地方,许多百姓别说一rì三顿,一rì两顿都是成问题的。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吃着大白米饭,而是弄上一点点糙米,配上叶子熬粥吃……京里五口之家一天要用一斤半大米,但是有些地方,一斤大米足够十口人吃上两三rì,你信不信?”

    窦易皱起眉头,道:“大人的意思,卑职不懂。”

    楚欢叹道:“窦大人,修缮同仁馆,需要三十五万两银子,这有没有搞错啊?”身体前倾:“难道同仁馆全都要用黄金打造?那还叫什么同仁馆,直接叫黄金馆得了。”

    窦易勉强笑道:“大人误会了,同仁馆并非用黄金修缮,只是修缮的大批物资,需要耗费大笔的金银而已。”

    “哦?”楚欢擦了擦额头,看似擦汗,但是额头却无丝毫汗渍,笑道:“这倒是将本官弄糊涂了。本官昨rì也问过,同仁馆虽然不小,但也算不得庞大,总共是四处大院,共有一百二十三间房屋,窦大人,我说的没错吧?”

    窦易脸sè已经有些不耐,但还是点了点头。

    “本官还知道,在京城买一栋宅子,前后院,配上二三十间房间,连地带屋,位置还不差,也不过一千多两银子,这也没错吧?”楚欢不动声sè问道。

    窦易忍不住道:“大人到底想说什么,为何大人的话卑职听不懂?”

    楚欢淡淡道:“窦大人怎会不懂?买一栋宅子,不过千两银子,如今修缮一处已经完整的同仁馆,却要耗费三十五万两银子,窦大人,这事儿是不是太玄乎了?同仁馆连地带屋都已经存在,只是稍加修葺,却要耗费如此巨资,本官实在不明白到底是怎样一个修葺法?如果不是在屋子外面镀上一层黄金,本官想不出这些银子该如何花?”

    窦易脸sè微变,道:“如何修葺,这是工部的事情,咱们户部用不着cāo心的。”

    “如何修,用不着咱们cāo心,但是银子从咱们这里出去,如何花这些银子,咱们却是要cāo心的。”楚欢靠在椅子上,淡淡道:“三十五万两银子,何等庞大的数目,全都换成银锭子摆在同仁馆只怕也摆不下。”他抬起眼皮,看了窦易一眼,问道:“窦大人,你们核算同仁馆的修葺费用,是否算差了?要不要再好好算一算?”

    窦易脸上再也挂不住,沉声道:“楚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卑职办事不利?”

    “本官有这个意思吗?”楚欢反问道:“本官只是说这花费的银子有些不对而已。窦大人该知道,三十五万两银子,能够买多少大米,能够让多少百姓吃上饭?修一处行馆,三五万两银子就已经骇人听闻,几十万两银子,简直是开玩笑。”

    窦易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缓过神,平复了一下心态,才道:“楚大人,同仁馆乃是我大秦的外邦行馆,不是普通的房舍可以相提并论,那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大有讲究,万万不能以普通房舍的价值来衡量。”

    楚欢笑道:“如此说来,窦大人不但在咱们户部当差,也还在工部当差?”

    “大人何出此言?”

    “若不是在工部当差,窦大人怎地对行馆的砖瓦如此熟悉,还说什么不同于普通房舍?”楚欢摸着下巴,悠然道:“难道我大秦还专门设有窑洞,用来单独烧制同仁馆的砖瓦?”

    窦易本是耐着xìng子与楚欢说话,但是此刻却实在有些按捺不住,道:“大人,这工程银两,卑职已经核算出来,户部曹也已经核准,尚书大人也是知道的,大人还是盖上印章,卑职也好下去办差。”

    楚欢冷笑道:“如此说来,这度支曹是窦大人做主,凡事本官不需要清楚,由你做主就是?”

    窦易皱眉道:“大人的话,卑职当不起。不过以前杨彤杨大人在的时候,杨大人也不会过问太多,一切卑职处理,杨大人只需要盖印即可。”

    “杨彤是杨彤,本官是本官。”楚欢声音骤然冷下来:“窦主事或许忘记了,如今度支曹,是本官在做主。本官觉着这账目有些不对,想要过问清楚,莫非不在职权范围之内?”

    窦易见楚欢声音变冷,先是一怔,随即冷笑道:“如此说来,楚大人是觉着卑职差事没有办好?您说核算有误,是指卑职失职了?”

    楚欢面不改sè,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窦主事,本官初来乍到,刚刚主持度支曹,许多事情还不明了,或许真是本官孤陋寡闻了。不如这样,工部的人要花三十五万两银子,你让他们列出一份清单来,将各项开支的预算详细列明,本官倒是真想看看,这三十万两银子,到底是怎样一个用法,若是确实需要如此庞大的一笔数目,本官无话可说,定会盖印!”

    窦易神sè冷下来,道:“如此说来,今rì楚大人是不准备盖印了?”

    “本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楚大人莫忘了,圣上下旨修缮同仁馆,扬我大秦国威,楚大人如果不盖印,工部便不能安排施工。”窦易神sè不善:“真要耽搁了事情,咱们户部也脱不了干系。”

    “你只是右主事,真要怪罪下来,也是先找到本官的头上。”楚欢淡定自若道:“窦主事,本官还是要提醒你,你协助本官处理度支曹事务,这没错,但是可别忘记,度支曹是本官说的算,可不是你窦主事。”

    窦易冷哼一声,道:“楚大人都这样说了,卑职无话可说。楚大人来度支曹不到三rì,便似乎对卑职的办差能力有所怀疑,既是如此,卑职却也不敢伺候了,卑职这就去禀明部堂大人,请部堂大人将卑职调离出度支曹,免得耽搁了大人的事情!”

    楚欢皱眉道:“窦主事要走?”

    “楚大人的所为,让卑职心寒。”窦易道:“同仁馆费用核算,并非窦某一人而已,度支曹有不少人都是费心费力,如今我们辛苦核算出的结果,大人却如此怀疑,不单令卑职心寒,恐怕度支曹其他的同僚也都是心中发寒。卑职要走,他们也未必会留下来……楚大人既然说主持度支曹,那么凡事就请楚大人自己一力cāo劳吧!”说到这里,眼中显出得意之sè,盯着楚欢的眼睛。

    楚欢瞬间明白,窦易这是用歪招来逼自己就范了。

    他刚刚上任,这个时候如果度支曹一大批官员离去,且不说度支曹无法正常运转,楚欢自己的声誉和威信也必将大受打击。

    新官上任,大批部属却要离开,这事儿要传扬出去,定会被人耻笑楚欢无能了。

    窦易说出这番话,轻描淡写,但是楚欢却也已经明白,对方恐怕早就准备好了对付自己的方法,若是自己顺从倒也罢了,一旦阻碍他们的事情,他们就会动用各种招数来逼自己就范,恐怕在这位窦主事的心中,一早就准备让自己成为他的傀儡,任其摆布。

第三六九章 群起而闹之

    楚欢脸上已经显出诧异之sè,问道:“窦主事……窦主事要离开?这……这又是从何说起?”看起来似乎有些乱了分寸。

    窦易斜眼道:“卑职办差,自问是兢兢业业,只是今rì大人如此这般,却是让卑职心中发寒,大人对卑职并无信任之心,卑职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他微仰着头:“卑职这便去求见部堂大人,恳请部堂大人将卑职调离度支曹,若是连部堂大人都觉得卑职也办差不力,那么卑职宁愿被罢官免职。”

    楚欢笑道:“窦主事言重了。本官只是要看看细账清单,窦主事为何反应就如此激烈,还扯上什么信任不信任?本官受圣上恩眷,调入度支曹,管理度支曹的大小事项,那也是分内之事。”他脸上显然带着淡淡的笑,但是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今rì本官第一次处理事务,只是稍加过问,窦主事便给本官扣上怀疑部属的帽子,这就让本官实在想不通了,而且窦主事还口口声声要从度支曹调离出去,这就似乎有要挟上司之嫌了。”

    窦易嘴角抽搐,冷笑道:“卑职不敢给大人扣帽子,大人却也不要给卑职扣帽子。要挟上司……大人这帽子扣得太重,卑职承受不起。”

    楚欢抚摸着手中的官印,片刻之后,却重新包起来,窦易见状,牙关咬起,楚欢却已经收起官印,淡淡道:“窦主事要离开,本官也留不住,你尽管去找部堂大人吧,以窦主事之才能,无论到哪个衙门,想必都会受到重用。”

    “你……你这是以权谋私。”窦易怒极:“楚大人,你一进入户部,就想排挤老臣吗?”

    楚欢眉头一紧,“排挤老臣?窦主事,本官劝你说话还是小心为是。本官是你的上司,你言语不敬,本官随时可以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至若排挤老臣,本官可没有赶你走,是你自己准备离开,本官自问没有能耐留下你,你要离开,本官不会阻止。”

    “好,好,好!”窦易现在肠子都气炸了,之前看楚欢倒也和颜悦sè,本以为这样一个人应该很好控制,谁知道进来第二天,办的第一件事,就与自己唱起了对台戏。窦易如何能受得了。

    杨彤之前在度支曹,每rì里大小诸事都是交给窦易处理,他自己乐个清闲,而几年下来,窦易虽然只是度支曹右主事,但是在度支曹里的权势早已经超过杨彤,杨彤是明面上的度支曹老大,而真正掌握实权的,实际上杨彤。

    实际上私下里,度支曹上下都将杨彤称为“盖印主事”,道理很简单,杨桐在度支曹唯一负责的事情,恐怕就只有盖上官印了。

    这样的状态,似乎让窦易自己都忘记了自己仅仅是二把手,他脑子甚至习惯xìng地以为楚欢应该与杨彤一样,只负责盖印。

    只是楚欢显然比他想象的要难以控制得多。

    见楚欢从容坐在椅子上,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窦易一甩袖子,冷笑道:“既然如此,楚大人好自为之。”竟是不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

    楚欢看着窦易离去的背影,也是冷然一笑,拿起那份公函,又扫了一眼,随即便丢在一旁,不再理会。

    只是没过多久,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阵sāo乱之声,楚欢皱起眉头来,起身出了门,刚一出门,就见到外面乱作一团,度支曹院内,竟是有不少官员从各处涌出来。

    楚欢打量众人,只见来者竟然有二三十人,官服在身,到得院中,这些人瞧见楚欢从屋里出来,互相看了看,顿时便静了下来。

    楚欢扫视这群人一眼,心知肚明,这百分之百是窦易搞的鬼,冷着脸,淡淡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一人上前来,拱手冷笑道:“楚大人,听说你要逼窦主事离开度支曹?”

    楚欢倒是从这人的官服看出来,乃是一名度支曹判官。

    “窦主事自认为能力不及,不想留在度支曹办差,他主动提出要去请部堂大人将他调往别处。”楚欢背负双手,神情淡定道:“窦主事无心留下,又怎会是本官逼他离开?”

    那判官冷笑道:“窦主事在度支曹办差数年,一直都是兢兢业业,若不是大人相逼,他怎会离开?”

    楚欢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斥责本官吗?”

    旁边又上前一名判官,大声道:“楚大人,窦主事的为人,咱们都是清楚,他的能力在咱们度支曹有口皆碑,而且他对度支曹有极深的感情,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他绝不会离开这里。楚大人昨rì才进入度支曹,今rì窦主事就要离开,难道事情竟是如此巧合?卑职虽然官位低微,但是自问也有一腔热血,楚大人对窦主事不公,卑职自然要为窦主事鸣不平!”

    他话声刚落,身后立刻传来纷杂之声:“不错,窦主事办差兢兢业业,乃是我辈之楷模,他受了冤屈,咱们不能坐视不问。”

    这群人看起来倒真是群情激奋。

    楚欢面不改sè,但眼前这一幕,却让他知道窦易在度支曹的势力当真是非同小可,度支曹大小官员仈jiǔ十号人,眼前就已经来了近三十号人,而且大都是判官、笔吏之类,窦易一声令下,这些人便即涌过来闹事,这窦易的神通倒是不小,堂堂大秦帝国户部度支曹,竟似乎变成了窦易自家地盘。

    此时却已经有人叫道:“窦主事,窦主事……!”

    众人目光转过去,便见到窦易手里竟是提着一个包裹,从内院出来,瞧那模样,竟似乎真要从度支曹离开。

    楚欢皱起眉头,窦易却是瞥了楚欢一眼,随即拱手向众人道:“诸位,窦某与诸位共事多年,得诸位关照,感激不尽。”顿了顿,长叹道:“只是窦某能力不及,楚大人难以留用,我窦易是个有自知之明之人,这便去见部堂大人,恳请部堂大人另调听用,rì后相见,还望各位念及旧情,打声招呼……!”他一副感慨苍廖之sè,倒似乎真的是被人逼走。

    ……

    ……

    度支曹这边的状况,户部侍郎郎毋虚已经得知,本想立刻赶到度支曹来处理,但是细细一想,又迅速来到了户部正堂,寻到户部尚书胡不凡,一进门就连声道:“部堂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胡不凡坐在椅子上,悠闲自若,眼皮子也没抬:“天塌不下来,出了何事?”

    郎毋虚当即便将度支曹的事儿说了一遍,又道:“部堂大人,楚欢这小子还真是自不量力,他当他是谁,坐上了那把椅子,还真的摆起了官威。”躬身道:“大人,你是否过去看一看,度支曹此时乱作一团,这样子可不成。”

    胡不凡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沉吟一番,又坐了下去,淡淡道:“就让它乱!”

    郎毋虚一愣。

    “楚欢上任不过两rì,度支曹便乱作一团,这岂不是大大的好事?”胡不凡靠坐在椅子上,抚须道:“让那边乱起来吧,等到无法收拾,本官自可向圣上参他一本,他将度支曹弄得乌烟瘴气,差事不能办,到时候影响的可就是整个帝国的运转,没有了户部,工部、礼部甚至是兵部到时候都会出篓子,追查罪源,来自于楚欢,本官倒想看看这小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郎毋虚似乎明白过来,笑道:“大人英明。咱们正想着如何将这小子赶出户部,他今rì闹出这桩事情来,那是自己找死。度支曹乱了,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这小子。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其他各部自有人上折子弹劾楚欢,罢官免职倒也罢了,若有机会,咱们定要将这小子置于死地。”

    胡不凡yīn仄仄一笑,撇嘴道:“你先过去盯着,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我!”

    郎毋虚恭敬行礼,退了下去。

    此时的度支曹大院,已经是乱作一团,众人一个个显得义愤填膺,见到窦易一副委屈的模样,度支曹众官员都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看着楚欢。

    楚欢倒是显得淡定自若,背负双手,站在大门前,阳光照shè下,他倒似乎像是悠闲地晒着太阳。

    “窦主事,你要走了,让咱们怎么做?”立刻有一名判官大声叫嚷起来:“你要走,卑职不才,也要跟着你去!”

    “不错。”又有人叫道:“此处不留人,咱们自往其他地方去。朝廷若是另有调用倒罢了,若是无法调用,无非辞官归省而已!”

    “我们有心为国尽忠,但是有人却嫌咱们累赘,既然如此,干脆不干了。”

    一时间人声鼎沸,度支曹大院轰杂一团。

    楚欢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大声道:“你们都要走?”他声音极为响亮,院子里虽是嘈杂,但是这一声依然将众人的声音盖了下去,响亮有力。

    众人都是一怔,随即看向楚欢。

    楚欢扫视众人一眼,终于道:“窦主事,凡事不要急躁,咱们稍安勿躁,一步步来,这样吧,本官来到度支曹,还不曾召集曹里的弟兄们相见,趁这个机会,将度支曹的人都聚集过来,有些事情,咱们……咱们还是议一议吧!”

    他声音温和下来,脸上带着笑,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见到楚欢这个样子,还以为楚欢是无法应对这样的局面,所以示弱妥协。

    窦易见楚欢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倒也以为楚欢是被这声势吓住,他今rì这般兴师动众,其目的就是要与楚欢一较高低,让楚欢看看度支曹究竟是谁的能耐大,楚欢只要服软,rì后在度支曹便抬不起头,只能是傀儡一个。

    此刻见楚欢有松动的意思,窦易嘴角泛起一丝得sè,挥手道:“楚大人要召见众人,便让大伙儿都过吧!”

第三七零章 亮剑度支曹

    户部度支曹大院之内,此刻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判官、笔吏、算吏、役吏全都被召唤过来,按照各自的等级分前后站定。

    楚欢扫视众人一眼,发现大多数人还是茫然一片,瞧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面孔,招手道:“岳子西,你过来!”

    岳子西只是一个役吏,在度支曹属于低等吏员,他万料不到楚欢会在这个时候召唤他,愣了一下,旁边已经有人推了他一下:“主事大人唤你!”

    岳子西回过神来,急忙从人群中出来,上前便要跪下,楚欢却已经道:“不必跪了,你进去为本官端一把椅子出来。”

    岳子西憨憨答应,进了屋内,端了一把大椅子出来,楚欢指了指,岳子西放下之后,楚欢便一屁股坐了上去,人群之中顿时sāo动起来,却听到楚欢已经道:“诸位想必知道本官是谁,今rì将大家聚集过来,是有两件事儿。这第一件,是想见见大家,认识一下。”目光陡然看向窦易,缓缓道:“这第二件事情,却是要让大家明白,度支曹以前怎么过的本官不管,但是rì后怎么过,今rì却要说道说道。”

    楚欢的神sè十分的淡定,再也不似先前,没了丝毫的笑容,而他的声音,竟也是无形中带着一股子压迫感。

    “本官知道,行里有句话,叫做新官上任三把火。”楚欢坐在椅子上,缓缓道:“本官不玩那一套,也不会放什么火。本官只知道,圣上恩眷,让本官来这户部衙门,那是对本官寄予厚望,若是本官不能尽心办差,只是在这里任由某些人摆弄浑浑噩噩过rì子,那实在是愧对圣上!”

    他此言一出,不少人顿时变sè,窦易脸sè便愈加的难看起来。

    楚欢口中的“某些人”,毫无疑问,他窦易便是首当其冲,他却想不到楚欢说话竟然是如此知白,根本不懂得含蓄。

    “大伙儿估计有不少人也知道,本官是武人出身,是个粗莽武夫,是个俗人,说话不会绕弯子,做事也不懂得变通。”楚欢挠了挠鼻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本官先把话说明白吧,我这人,服软不服硬,做事也没什么怕的,武人嘛,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没什么好担心的,武人做事虽然直接,但是有个好处,就是讲理,本官别的长处没多少,但是做事为人就喜欢讲理,今rì将大伙儿召集过来,其实也就是讲一个‘理’字!”

    “刚才有人说,窦主事要离开度支曹,是楚某人要逼他离开。”楚欢平静道:“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本官却是要让大伙儿来评评理……当然,本官并不在乎你们是否真的会评判是非,但是本官做事,往往先要让自己有些道理才可。”

    窦易忍不住道:“楚大人,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咱们不讲理?”

    “且慢。”楚欢摆手道:“窦主事,不要动不动地用上‘咱们’这个词,你代表不了所有人,而且你要明白,好汉做事好汉当,一人做事,可别牵累上别人。你用上‘咱们’这个词,若是好事倒也罢了,但是如果是坏事,岂不要牵累他人?”

    窦易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心里却有些吃惊,想不到楚欢却是一个口齿伶俐牙尖嘴利的角sè。

    旁边一名判官却已经大声道:“无论好事坏事,咱们都愿意与窦主事共进退!”

    他话声一落,便有七八人一起附和,不过八十多号人,黑压压的一群,这七八个人的声音倒也不显得有多壮观。

    楚欢几句话说下来,就已经带着一股压迫之力,谁也不知道楚欢接下来回做什么,固然有窦易的心腹在此刻要表现对窦易的忠诚,但是毕竟整个度支曹不可能都是窦易的党羽,窦易真要犯下什么祸事,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牵扯进去。

    “好!”那判官话声刚落,楚欢拍起手来,“窦主事果然声望很高,竟然有这么多同僚愿意与你共进退。”

    窦易只觉得楚欢这句话有些问题,立刻道:“楚大人,同僚只是见卑职受委屈,所以才会如此。”

    “委屈?”楚欢叹了口气,“窦主事以为自己受了委屈,可是本官却觉着我自己受了委屈。”头一抬,高声道:“窦主事要离开度支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拿了一份公函,自称核算出同仁馆修葺费用,本官只是要过问一下具体的清单,他便声称本官对他的工作有所怀疑……嘿嘿,不瞒诸位,本官却是对此大是好奇,一个同仁馆,需要三十五万两银子去修缮,本官难道还不能过问清楚?”

    度支曹众官吏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显出古怪之sè。

    其实在度支曹只要待上一阵子,对这些事情就会心知肚明,而且一直以来,这一类事情,也不可能对着度支曹大小官吏说出来,心虽明而口不言,谁也想不到,楚欢竟然是当众将这事儿兜了出来,大部分人都以为楚欢是初来乍到,不熟悉户部的潜规则,所以神情都很是古怪。

    其实更有一些人明白,窦易这样做,其背后自然是有户部高层在指使,楚欢当众将此事大声宣扬出来,违反了户部的游戏规则,肯定要得罪高层,已经有人心中在念叨着,恐怕楚欢在户部已经待不了多久。

    有些人暗暗摇头,都觉得这位新来的主事大人果然是个不通世务的二愣子,一个武官跑到户部来担任文职,格格不入,早去早好。

    窦易脸上也是紫一块青一块,冷笑道:“楚大人,这是咱们度支曹细心核算出来,不是一人两人,恕卑职说一句大不敬之言,你初来乍到,不通户部事务,难道以你的能耐,竟是比我们户部众多官吏的jīng心核算还要高明?”

    楚欢厉声道:“住嘴!”双目冷视窦易:“窦主事,你几次三番对本官出言不逊,难道真不知道我大秦王法之中,有以下犯上这一条吗?”

    窦易自然明白,自己今rì几次言语,真要追究起来,却是有以下犯上之嫌,但他自持身后有靠山,并不将楚欢放在眼里,听楚欢这样说,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楚欢扫视众人一眼,缓缓道:“本官知道,户部的银子,动辄十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来算,几十万两银子在诸位的眼中,或许真的算不上什么。但是本官也相信,你们之中,有不少人也是出身贫寒,你们也受过苦,更知道国库里的每一分银子是如何来的。你们都有父母兄妹,这些银子,未必没有你们父母兄妹的血汗,白花花的银子,就这般不闹清楚拨付出去,你们当真心安理得。”

    楚欢这番话声音不高,却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不少人眉头便已经皱起来。

    楚欢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继续道:“本官确实对户部的事务不通,但是却也知道,户部乃是我大秦的国库,钱粮重地,咱们度支曹,就是要jīng打细算,平衡国库的收支。咱们办差,办的好了,能够让钱粮用到实处,上对得起圣上,下对得起黎民,但是如果心中无数,拨银泛滥,如何对得起圣上,如何对得起百姓?若真要那样,咱们度支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帝国各处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如果不能够对每一笔拨出的银子jīng打细算,洞悉出处,如何来应付各处的开支?”瞥了窦易一眼,淡淡道:“不说西北、河北道两处正需要大批的钱粮,帝国各处如果出现灾情,国库里的银子不足,如何应对?不能细细体察银子的出处,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祸国殃民,是我大秦的罪人!”

    窦易脸部抽搐,楚欢口若悬河,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来,还真是让他意想不到。

    其实院子里不少官员心里却也开始松动,实际上楚欢这番话,道理十足,可说是义正词严,众人听在耳中,不少人倒是钦佩楚欢能够说出这番话,而且大家心中也知道事情就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众人更明白,有时候道理虽是这样,但是事情本身却不会这样。

    楚欢的话很理想化,但是户部官员手掌钱粮,那白花花的银子乃是天下最吸引人之物,再清白之人,进入户部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慢慢变质。

    不少人刚入户部,也是踌躇满志,但是时间长了,才知道理想和现实永远不在一条线上。

    楚欢今rì之言,固然有道理,但是在众人看来,也只是初生牛犊之言而已,而这样的人,在户部这个大染缸里,肯定难以存活下去。

    “本官说这么多,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告诉大家,要本官盖印拨银子,当然不是不可以,但是本官要弄清楚银子去往何处,总不会是强人所难没有道理吧?”楚欢走下了石阶,来到院子中间,“本官身为度支曹左主事,有权让窦主事将清单明细列出来,但是窦主事却拒不服从本官之令,本官很是失望。如今窦主事要走,本官留他不住,刚才还有人喊着要与窦主事一同离开,却不知道是哪些人?”他神情冷峻,目光犀利,扫过众人,沉声道:“谁要走,给本官站出来!”

    楚欢这一声极冷,更是带着一股子杀气,不少官员竟是情不自禁身躯一震。

    楚欢洋洋洒洒一番话说出来,实际上已经让不少人心里开始松动,此前一致对楚欢的敌视因为楚欢一阵长篇大论,已经消了不少。

    若是刚才群情激奋之时,楚欢如此厉喝,窦易一干党羽十有仈jiǔ便会针锋相对,但是此刻这些人的火气息了不少,再加上楚欢气势夺人,一时间却没有人立刻应对,半rì才有一个人壮着胆子道:“我……我要与窦主事一同离开!”

    “还有谁?”楚欢扫了那人一眼,冷笑道:“本官说话直,窦主事的意思,本官明白,不过是觉得本官离了你们,这度支曹就无法运转下去。本官不怕告诉你,三只脚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倒是多如牛毛,你们身在户部,那是圣上恩典,你们离开度支曹,我不知道你们rì后会如何,但是度支曹离开你们,这衙门照样转的动。”抬手指着窦易,显出凶狠之sè,冷冷道:“你当本官初来乍到,所以想在本官头上动土,还要以此要挟本官,是不是?”

    窦易见楚欢脸上布满杀气,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到极点,竟是心中发寒,后退一步,随即感觉自己失态,硬着脖子道:“卑职……卑职没有这个意思,楚大人……楚大人不要血口喷人!”

    “你要离开,本官不拦你,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都站出来吧。”楚欢此时已经不再温和,寒冷如冰。

    先前那些叫唤的人此时还真是犹豫起来。

    楚欢却已经道:“不过本官还要说上一句,你们中间许多人能够来到户部,并不容易,如果就此断送自己的前程,也莫怪本官。窦主事要走,本官不留,他的位置,本官将会向部堂大人禀明,从判官之中选人替代上来,判官要走,算吏替代上来,算吏要走,笔吏提上来,笔吏要走,还有役吏,如果役吏也要走,本官记得国子监还有不少候补之人,随时可以替入进来。”他脸上现出似笑非笑神情:“当然,也有可能事情闹大了,走的人会是本官,不过如果有谁想要闹下去,本官就算罢官免职甚至掉脑袋,也一定会奉陪到底……本官说过,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本官来到户部,尽忠圣上,还真没将生死放在心上!”

    度支曹近百号人目瞪口呆,在户部这么久,谁也没有见过这样一个角sè。

    武人当文官,果然与众不同。

    楚欢逼近一名判官,双目如冰,冷声道:“你要走?”

    那人一怔,急忙道:“卑职……卑职不敢。卑职……卑职愿听大人差遣!”

    “你要走?”楚欢逼视另一人。

    “不敢,不敢!”那人额头冒汗。

    楚欢厉声道:“还有谁要走?”

    众人都是低头不吭声。

    楚欢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能够进入户部,每一个人都不容易,有的固然是花了大笔银子打通人脉进了户部,但更多的人却是经过风吹雨打一路荆棘才被调入户部来,身在六部衙门,那是无上的荣光,无论走在什么地方都会有面子,而且在帝国核心部门,只要稍加努力,也不怕rì后没有前程。

    但是这个时候如果真的与楚欢闹到底,被调离户部,离开了六部衙门,那前程可就是难以预测了,对窦易表忠心自然不困难,但是将自己的前程押进去,那就可是大事了。

    楚欢见众人不言,这才看向窦易,淡淡道:“两位既然要走,本官事务繁忙,就不相送。只是两位在度支曹办差多年,可莫忘记这里的弟兄,他rì相见,还要打个招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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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一章 风动户部

    窦易此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如此发展,他本想动用自己在度支曹的势力,联合逼迫楚欢就范,而且计划几乎就要成功,但是只是一会儿工夫,事情却有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变化。

    他现在终于明白,楚欢磨磨唧唧半天,未必是真的在说甚么大道理,无非是要拖延时机降低这边的士气。

    所谓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度支曹官吏一开始一个个如狼似虎,如果楚欢针锋相对,群情汹涌之下,楚欢还真讨不了什么好处。

    但是经过这番话一拖延,这边的士气已经降下来,更为紧要的是,楚欢这一番话说下来,连消带打,却是让度支曹的官吏们心中产生了犹豫忌惮的情绪。

    更让窦易心惊的是,他提出要离开度支曹,无非是借此要挟楚欢,让楚欢就范,谁知道楚欢根本不吃这一套,而且将话儿说得更加明白,这度支曹少他窦易并不会垮,顺势更是要借此机会将窦易直接赶出度支曹。

    窦易此刻已经变成了骑虎难下之势,方才大言不惭要离开,如今楚欢就势发难,难道自己当真就要如此被他扫地出门。

    楚欢却已经不再理会窦易,甚至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向着人群道:“走了一个主事,还有一个判官,衙门里的差事不能乱。本官说过,主事走了,判官替代,咱们度支曹六大判官,走了一个,还剩下五个,诸位看看这五位判官,该由谁来接替右主事之职?是了,少了两个个判官,也要算吏替补上来,唔,如此看来,咱们度支曹这次还是要有人选提升的……!”

    窦易人还在院子里,楚欢却已经急不可待地要商量右主事人选,这可是将窦易的肺都气炸了,而且他已经瞧见度支曹不少官吏的眼中都显出光芒来,更是心惊肉跳。

    楚欢这一手可说是玩得极其漂亮。

    身在官场,没有人不想加官进爵,在户部衙门,想要提升,实在很不容易,此刻楚欢却声称要补缺,众人的心思顿时便活动开来。

    特别是那几名判官,谁不想坐上主事的位置,先前还有人为窦易助威,向窦易表忠心,但是此刻这些人内心深处却把不得窦易赶快滚蛋,腾出位置来,虽然不能确定究竟是谁补上,但是好歹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人人都是这般心思,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为窦易助威,那名站出来要与窦易同进退的判官此时肠子都已悔青,幽怨地瞥了窦易一眼。

    窦易见人心易散,心中也是惊骇,强自镇定,盯着楚欢,冷笑道:“要走,那也要部堂大人同意才是,不是楚大人说了算。”

    他已经知道,今rì斗法,自己已经败了一阵。

    他更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就有出尔反尔之嫌,威望必然大大受损,但是他更明白,度支曹主事的位置非同小可,这个位置万不能有失,无论如何,就算自己丢失面子,那也不能让楚欢得逞。

    楚欢却已经淡然道:“窦主事,这度支曹可不是菜市场,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今rì本官把话摆在这里,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想留下,度支曹也容不下你。”

    “凭什么?”窦易大笑起来,“就凭你?你不过比我官大一级,就想将我从度支曹逼走?简直是做梦。”

    “不是做梦。”楚欢摇摇头,神情淡定:“官大一级,那也是你的上司。你以下放上,已经是犯了大罪,而且报账不清,违抗上命……更是聚众闹事,以离开度支曹要挟本官,这一桩桩大罪,你还想善了?”

    窦易将包裹丢在地上,抬手指着楚欢,冷声道:“这度支曹可不是你楚欢的天下,此地还容不得你放肆……!”他话声刚落,所有人只见到楚欢的身体陡然前欺,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楚欢右手探出,却已经抓上了窦易的手指。

    窦易抬手是以右手食指指着楚欢,此刻楚欢抓住的正是他的右手食指,都已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感到手指一阵钻心剧痛,听到“喀嚓”一声响,所谓十指连心,那钻心剧痛瞬间传遍全身,窦易立时惨叫出声,四下里众人都是大惊失sè,有些人还没看清发生什么事,楚欢一脚踹出去,正中窦易心窝,窦易身体腾腾腾往后连退数步,身后官吏jīng神叫起,急忙散开,窦易一屁股坐倒在地,心口一时间憋闷不已,呼吸不过来,脸涨得通红。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虽说各部衙门也少不了明争暗斗,但是这种武行上演那可是罕见的很,楚欢出手十分突然,等到窦易跌坐在地,四下里竟是静成一片,没有一丝声音。

    楚欢拍拍手,整了整衣裳,厌恶地看了窦易一眼,嘟囔道:“妈拉个巴子,老子最讨厌有人手指着我。”

    便在此时,脚步声响,从院门外涌进一群人来,当先一人正是户部尚书胡不凡,身边跟着数名户部官员,户部侍郎郎毋虚瞧见院中情景,第一个窜上来,指着楚欢厉声道:“楚欢,你这是要造反吗?”

    他方才在度支曹院外偷听院内动静,感觉到窦易这边处于下风,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急忙去找胡不凡,胡不凡听说情况,还真是担心楚欢将窦易给扳倒,急忙赶过来,一进院子,就看到坐在地上呼吸不过来的窦易。

    楚欢见胡不凡等人过来,镇定自若,心中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知道他们必定是看到窦易撑不住所以才赶过来,上前两步,拱手道:“卑职见过部堂大人、侍郎大人!”

    郎毋虚指着窦易,向楚欢厉声喝问:“楚欢,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你竟敢殴打朝廷命官,你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楚欢显出惊诧之sè:“侍郎大人何出此言?窦易意图袭击卑职,卑职自卫反击,何来造反一说?”

    “袭击?”郎毋虚怒道:“他何时袭击你?”

    “他探出手指向卑职袭击,难道是卑职误会了?”楚欢皱起眉头:“卑职看他的家事,倒像是练过指法,所以出手反击。”

    郎毋虚跺脚道:“胡说八道。窦易一介文人,何时练过武功?”

    楚欢一副恍然大悟之sè,道:“原来如此,那是下官误会了。”随即又道:“部堂大人,侍郎大人,卑职正要请两位大人做主,还请两位大人主持公道!”

    窦易终于顺过气来,听楚欢这般说,几乎要吐血,他被楚欢踢了一脚,差点踢死过去,而且一根手指指骨完全折断,此时还是剧痛钻心,额头上冷汗直冒,楚欢却在那边请求主持公道,他几乎想窜起来将楚欢撕成碎片。

    胡不凡终于背负双手上前来,皱了皱眉头,沉声道:“瞎胡闹。”瞥了楚欢一眼,眉头锁在一起:“楚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度支曹公务繁忙,为何大家全都聚在这里?这到底是搞什么名堂。”

    楚欢苦笑道:“部堂大人,窦易自持资历老,对下官极尽侮辱之能事,下官极力忍让,他却得寸进尺,还鼓动度支曹大小官吏前来要挟。好在大家都是明事理之辈,没有被他蛊惑,他拿了公函前来,逼着下官盖印,下官只是多问了一句,他便嚷嚷着要离开度支曹……部堂大人,下官满腹委屈无处诉说,还请部堂大人主持公道啊!”

    胡不凡道:“窦易做事素来稳重,当真会如此不知轻重?”

    窦易见胡不凡这般说,艰难抬手,“部堂大人,是……是楚欢以公谋私,看不惯……看不惯卑职,想要逼走卑职……!”

    楚欢厉声道:“不错,下官确实是看不惯此人,但绝非以公谋私。下官与他只是昨rì才相识,根本谈不上私怨,此人企图在度支曹一手遮天,以下犯上,下官自然看他不惯。”他从怀里取出一份公函,呈给胡不凡,“部堂大人请看,这便是他核算出的同仁馆费用,高达三十五万两,其中只是一个总费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具体明细,下官过问,他却拒不交代,请问部堂大人,下官身为度支曹主事,过问此事,是否有错?”

    胡不凡脸sè有些难看,沉吟一阵,随即挥手道:“都散了吧,各自去办差。”自己却往屋里去,回头道:“楚欢,你随本官进来!”

    两人进了屋内,胡不凡顺手关上门,这才拿着公函在正堂椅子上坐下,脸上的神sè缓和了一些,向楚欢温言道:“楚主事,坐下说话。”

    楚欢拱了拱手,坐了下去。

    胡不凡微一沉吟,才笑道:“今rì之事,不好传扬出去,免得被其他各部司笑话,咱们都是自家人,有事关起们来商量就是。”

    楚欢颔首道:“大人说的是。”

    胡不凡将公函放在桌子上,笑道:“楚主事有所不知,窦易这人嘛,xìng格有些怪,但是做事还是踏实的。他既然核算出这样的费用,想来也不会出差错,如今同仁馆正在等着银子修缮,这是圣上亲自颁下的旨意,事关国体,不可马虎,这印嘛,先盖上,交给窦易去打理,至若窦易以下犯上怠慢了楚主事,此事本官也绝不会就此罢休,定会让他向楚主事道歉,都是自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不要生嫌隙得好,相逢一笑泯恩仇嘛,楚主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人此言差矣!”楚欢摇摇头,一本正经道:“这公函的印,下官暂时还不能盖,至若窦易,下官觉得他已经不适合留在度支曹,这类事儿,他也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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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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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枭介绍:
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一局诡异的惊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是计中人,谁是布局者?八字谶言之后,又尘封着何等隐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还是狡狐瞒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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