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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国色生枭txt下载     国色生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十二大菜

    楚欢眉头微紧,听到这里,却也隐隐听明白,这隔壁起了争执的两人,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八里堂他自然是知道的,刚刚打过交道,而那位范逸尙范二公子,看来也不是什么好鸟,想来也是个挥霍无度的纨绔子弟罢了。

    听得“哐当”一声响,隔壁传来重重的关门声,随即听到范逸尙在那边恨恨骂道:“一群地痞流氓,也在本公子头上撒野……!”只是这话的声音,实在没有多大底气。

    忽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李夫子精神一震,压低声音向楚欢道:“只怕是韩大作师来了!”颤微微起身来,楚欢十分机敏地上前去打开了门,便见到门外站着一名店伙计,在店伙计身边,却是一名年近五十的老头,身穿水湖色棉袍,戴着皮帽,一看起来就是地位不一般。

    李夫子已经笑呵呵上前道:“大作师辛苦了,略备薄酒,多谢赏光啊!”

    那老者果然是和盛泉的大作师韩渊。

    韩渊看起来慈眉善目,脸上带着笑,进了门来,笑眯眯拱手道:“李夫子真是客气了。这等小事,举手之劳,何须如此,韩某腆着脸皮来赴约,真是惭愧惭愧!”又打量楚欢两眼,见小伙子精神利索,笑问道:“这位就是李夫子的外甥吧?”

    “正是!”李夫子忙道:“二郎,还不见过韩大作师!”

    楚欢躬身行礼道:“晚辈楚欢,见过大作师!”

    韩渊摆手道:“什么大作师,惭愧的紧,你唤我韩伯就好!”

    李夫子却已经将韩渊拉过去做下,召唤店伙计过来,让韩渊点菜,韩渊推辞,李夫子便亲自点了几个菜,这韩渊倒也是实诚人,李夫子只点了三四个菜,韩渊就急忙止住,不让再点下去,想来是担心李夫子太过破费。

    店伙计退下,楚欢在房门边正要关门,却瞅见一名锦衣公子恰巧从门前走过,这公子二十三四岁模样,身着紫色暖袍,腰系蓝带,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神情阴郁,打从门前走过之时,这公子却鬼使神差地往屋里瞧了一眼,先是看见楚欢,便显出不屑之色,冷哼一声,刚要走过房门,眼角余光却是瞥见了屋子里的韩渊。

    这公子见到韩渊,却是陡然停下步子来,脸上显出古怪的笑容,后退了两步,便要进屋来,楚欢却是站在门前,淡淡道:“出去!”

    那公子一怔,显然想不到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青年竟敢这般与他说话,脸色沉下来,伸手便往楚欢胸口推过来,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般对本公子说话……!”他伸手来推,楚欢却是轻描淡写闪过,这贵公子一时推了个空,恼怒的紧,此时却见那韩渊已经起身迎过来,带着微笑拱手道:“这不是二公子吗?可有几日没有见到二公子了!”

    楚欢此时却已经听出这年轻贵公子的声音,显然就是隔壁方才与青脸老四争吵的范逸尙,现在看来,他与韩渊也是有些熟悉。

    范逸尙瞥了楚欢一眼,冷笑道:“韩渊啊,这是你的人?胆子不小啊,竟敢阻我进去!”他直呼韩渊大名,很是轻狂。

    韩渊却显得十分谦恭,笑眯眯道:“二公子,不如赏脸一起坐一坐?”

    范逸尙眼睛扫了一遍,看了看李夫子,又看了看楚欢,似乎明白什么,嘴角泛起一丝怪笑,竟是大大咧咧上前去,一屁股在桌边坐下,不客气地道:“即使如此,本公子便给你几分面子,在这里坐一坐!”

    韩渊一愣,他只是客套的场面话,本以为范逸尙若是识趣一些,必然离开,却想不到此人脸皮极厚,竟然真的坐下来。

    韩渊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李夫子,却见李夫子已经含笑道:“既然是大作师的朋友,相聚是缘分,坐下饮几杯水酒又有何妨?”

    韩渊尴尬笑了笑,也在桌边坐下,李夫子已经向楚欢吩咐道:“二郎,去找店伙计要一副碗筷!”

    楚欢倒是显得出奇的镇定,出了去,很快就拿来碗筷茶杯,摆放在了范逸尙的面前,范逸尙咳嗽一声,瞥了瞥桌上的茶壶,若有所指,韩渊明白他意思,起身来拿起茶壶,要为范逸尙倒茶,而楚欢急忙上前接过,竟是亲自为范逸尙倒了杯茶。

    范逸尙见楚欢为自己倒茶,得意洋洋,此时这雅间之内的气氛十分僵硬,有这范逸尙在场,许多话儿也就不方便说。

    屋内静了一下,韩渊才有些尴尬问道:“二公子这一向可好?”

    范逸尙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才放下茶杯道:“比不得你们清闲……是了,韩渊啊,作坊里的酒窖这阵子是要开窖了吧?”

    韩渊脸色微微一变,眼中划过古怪之色,但还是勉强笑道:“二公子也知道,酒窖开窖,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够做主的,还要听大东家的吩咐!”

    “下人?”范逸尙嘿嘿笑道:“你是酒坊的大作师,本事大着,哪里还能自称下人!”

    “不敢不敢!”韩渊忙道:“只是为大东家做事,我在和盛泉已经快三十年,东家不以下人待我,但是咱们为东家做事,还是要记住自己的本分!”

    便在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店伙计手托紫木托盘进了来,道:“几位,酒菜上来了!”将四样菜肴和一壶酒水摆在了桌子上,便要退下。

    范逸尙扫了一眼,立刻叫道:“等一等!”

    店伙计忙躬着身子问道:“二公子还有何吩咐?”这范逸尙显然是这家酒楼的常客,店伙计对他十分的熟悉。

    范逸尙抬手指着桌上的菜肴,大言不惭道:“这都是什么东西?是人吃的吗?今日本公子与韩大作师在此饮酒,你送上这些菜肴,可是故意奚落本公子?”他似有若无地瞥了李夫子一眼,冷笑道:“本公子本来还有几分食欲,可是见到这几道喂猪的菜,便没有半点食欲了,扫兴,扫兴!”

    他此言一出,李夫子和韩渊豁然变色。

    这范逸尙乃是酒场上的老手,今日的情景他看在眼中,瞬间就明白其中的缘由,断定是有人求韩渊办事,所以在这里请客吃饭。

    他心中十分清楚,这看起来颇有些斯文的长袍老者和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子必然是一起的人,而这顿饭钱,那十有**就是这两个人来付。

    他方才在隔壁已经饮了不少酒,而且与青脸老四一番争执,心情十分的郁闷恼怒,这时候抓到这个机会,便想好好地放松一下。

    而且楚欢方才阻他入门,让他心中十分的不舒服,便想借此机会好好地整治一下这乡巴佬。

    李夫子虽然对范逸尙没有半分好感,但是看在韩渊的面子上,也不好撕破脸皮,更何况他是读书人,对面子看的也是极重,微一缓神,勉强笑道:“让公子见笑了。”又道:“范公子想吃些什么,尽管点来就是!”

    说完这句话,他的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自己腰间的褡裢,褡裢里面装着他身上存下来的银子,数目并不多。

    范逸尙嘿嘿一笑,向店伙计道:“这几道菜,你先撤下。既然进了这雅间,若是不能好好地吃上一番,那可是丢人的紧!”

    这店伙计熟识范逸尙,知道这范逸尙是个纨绔子弟出手大方的主,他们吃的越好,酒楼挣的银子自然也就越多,忙赔笑道:“二公子,您老想要吃些什么?”

    “大菜先别急着上!”范逸尙摸着下巴道:“这样吧,先来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

    他说的轻描淡写,李夫子和韩渊却是隐隐色变,只楚欢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神情淡定,端着茶杯喝茶。

    那店伙计眉开眼笑,道:“二公子要什么果子蜜饯?”

    “老规矩,干果四样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鲜果你瞧着什么新鲜往上来……咸酸要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子。”范逸尙如数家珍,显示出他是吃客中的高手:“四样蜜饯,就来玫瑰金橘、香药葡萄、糖霜桃条和去皮蜜莉肉。”

    店伙计笑眯眯道:“二公子是老行家,这些蜜果咸酸都是有存货,马上就给您送上来。不知二公子还要吃些什么大菜,您老先吩咐下来,小的好去让人准备!”

    范逸尙瞥了脸色有些苍白甚至身体有些发抖的李夫子一眼,得意洋洋道:“也不需多,来个十二大菜,按照平日里的规矩来。对了,熏鸭舌可得来新鲜的叶舌,若是有一丝儿不新鲜,可别怪本公子翻脸!”

    店伙计忙道:“二公子放心,小的保准现杀的鸭子取鸭舌……!”又问:“二公子还要些什么点心?”

    范逸尙还未说话,韩渊已经道:“够了够了,太多就糟蹋了。”心中却是想着,这范逸尙是自己顺嘴留了下来,不想惹出这样的麻烦来。

    他却也知道,范逸尙方才点的这些菜,少说也要四五十两银子,特别是范逸尙口中的十二大菜,那可是一品香的招牌大菜,每一道都是做工细致却又价格昂贵,单那熏鸭舌,要吃新鲜鸭舌,那是要现杀二三十只活鸭,成本极高。

    韩渊知道李夫子的底子,心知李夫子便是全身上下搜找,也不会超过十两银子,打定主意,实在不成,自己这次就大出血,掏了这顿饭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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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反客为主

    范逸尙看到韩渊焦急模样,心中大是快意,笑道:“说的也是,这些果品菜肴将就吃上一顿,也算是足够了。”看了桌上那壶酒,问道:“这是竹清酒?”

    “正是!”店伙计忙道。

    范逸尙笑道:“也就这样的酒能喝上一些。今日本公子兴致好,要一醉方休,你先来十壶竹清酒……记着,要醇香的竹清酒,里面若是掺了一滴水,你这酒楼也就别再做生意了。”指了指韩渊,向那店伙计嘿嘿笑道:“不妨告诉你,这就是和盛泉酒坊的大作师,你这里的竹清酒,可是从他鼻子底下出来的,要是味儿有一丝不对,韩大作师可是能够一下子就闻出来!”

    店伙计肃然起敬,看韩渊的眼神立刻不同,连声道:“不敢不敢,这竹清酒是咱们这里的招牌,谁敢砸了和盛泉的招牌!”恭敬地退了下去。

    范逸尙这才靠坐在椅子上,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看向楚欢道:“小子,是头一次进城吧?待会儿上来的,可都是这一品香的招牌大菜,算得上色香味俱全,待会儿吃东西,可莫抢急了咬着舌头。”

    楚欢淡淡笑道:“多谢二公子指点!”

    范逸尙悠然道:“这些菜肴,我倒是吃腻了,只是今日你们在这里,想来一辈子也难得来一次,既然来了,就该好好尝一尝,免得白活了这一辈子。”

    他话里处处透着高人一等的味道,李夫子此时也不理会,心里却是盘算着待会儿若是酒饭过后,自己的饭钱不够该怎么办,老人家心里却是十分的着急。

    韩渊的性子倒好,他虽然心中对范逸尙也十分的不满,但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勉强陪着笑。

    “是了,你们东家最近可好?”范逸尙品了一口茶,忽然问道:“听说你们大东家最近出了些事情,身体有恙,可有此事?”

    韩渊摇头笑道:“二公子,我成日里在酒坊待着,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清楚。而且我只是一个下人,大东家的事情还真是不敢过问!”

    “这倒奇了,你们大东家不是每个月都会来酒坊一次吗?你是大作师,该当有机会见到,又怎会不知情况?”范逸尙怪笑道:“韩渊啊,你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时候还是要机灵一些好,不要抱死一棵大树……这天下就没有倒不了的大树!”

    他话带机锋,韩渊微微皱眉,并不说话。

    雅室之内气氛僵硬,没过多久,店伙计就将干果鲜果都端了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子,便是楚欢看了,却也觉得眼前一亮。

    这些干鲜果品在盘上摆放的十分讲究,范逸尙为了显示对这里的熟悉,更是装模作样对果品进行评点,而且抬手道:“既然上来了,能吃一些就尝一点,只是可莫贪多,待会儿还有大菜,留着肚子尝尝这里的十二大菜!”

    楚欢却是并不客气,拿了果品有滋有味吃起来,倒是李夫子心惊肉跳,陪着韩渊吃了一点,这些果品本来都是十分的美味,可是李夫子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楚欢吃了片刻,起身为范逸尙的杯中斟满酒,含笑道:“今日多亏二公子介绍,否则还真不知道这酒楼有这等好东西。”

    李夫子见状,心中只是暗叹楚欢果然见识不多,更觉得楚欢太过淳朴,心中暗想:“你这混小子,现在吃着高兴,回头付饭钱,咱们拿什么付给店家!”

    范逸尙听话风里似乎带着几分奉承之意,很是得意,随即心中却也更加蔑视楚欢,只觉得这小子果然是混小子,自己明明是在宰他,要让他回头大大出丑,这小子看起来却懵然不知,反倒对自己奉承起来,愈加地觉得自己实在是聪明。

    楚欢给自己的杯中也斟了酒,举杯道:“二公子,小弟是乡下人,头次进城,方才多有得罪,这里向二公子谢罪,还请二公子多包涵!”

    范逸尙听这话心里舒坦,端起酒杯,悠然道:“日后学着如何做人,今日是瞧在韩渊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若是平日里,本公子可没这么好的脾气!”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楚欢立时又将范逸尙杯中填满酒,笑道:“能与二公子同桌饮酒,是小弟的荣幸。小弟初来乍到,日后还请二公子多多指教!”

    李夫子微皱起眉头来,便是韩渊眼中也显出几分不悦之色。

    看楚欢外表,倒像是一个老实的人,韩渊第一眼见到楚欢之时,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质朴敦厚,还以为是个可造之材。

    但是此时见到楚欢对范逸尙十分逢迎,韩渊心中就有不快之意,但是看在李夫子的面子上,又顾忌范逸尙,面上倒是淡定如常。

    李夫子心中也是十分的不痛快,心中暗骂楚欢糊涂,他是读书人,讲的是风骨,见楚欢说话有奉承之意,自己便先觉得丢了面子,心中又想:“二郎这孩子出自乡村,也没见过世面,更是没念过书,见到这样的贵公子,自行惭色巴结一番,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回头定要好好教导他一番,人不可有傲气,但是却绝不能没有傲骨……趋炎附势万不可取!”这番心思只在心中考虑,面上也是顾着韩渊在场,并不发作。

    这天下还真是少有不爱听奉承话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真要有人奉承,心里总是欢喜的,范逸尙自然是毫不例外,见楚欢如此奉承,倒也是眉开眼笑,道:“谈不上指教。只不过你从乡下来,见得少知道的也少,日后见得多了,也就明白许多事情了。”见楚欢恭敬向自己敬酒,又是一口将杯中饮尽。

    他喝酒倒也痛快,一口一杯,李夫子看在眼里,心里颇有些心疼。

    他是明白的,这竹清酒乃是一等一的好酒,就这一壶酒,便要一两银子,昂贵得很,他自己从来都舍不得喝这样的酒,见到楚欢与那范逸尙说笑间,范逸尙转眼间便已经饮下了一壶酒,李夫子一只手握着腰间的褡裢,老人家的手有些抖,额头甚至渗出一丝冷汗来。

    楚欢带着笑,竟是在笑谈中敬了范逸尙十多杯酒,这范逸尙一来心情确实郁闷,二来楚欢几句话说的让他越来越得意,三来也确实是个好酒之徒,片刻间,竟是脸上泛红,亦感觉头有些发晕,显出几分醉意来。

    这竹清酒确实是芳醇可口,但是后劲极大,范逸尙先前本就喝了不少酒,此刻在楚欢的“奉承”下,又是不知不觉两壶酒下肚,那酒意顿时就上头来。

    他脸上已经是红彤彤一片,眼神迷离,也忘记了整治楚欢那档子事,口齿不清道:“今日……今日便饮到这里,不胜……不胜酒力,下次……下次再痛饮一番……!”想要站起来离开,楚欢却已经抓住他手,笑眯眯道:“二公子,小弟还有事情要请教,来来来,再饮这一杯酒,咱们慢慢细谈……!”硬是按住了范逸尙,不让他起身,又为他斟满了酒,范逸尙迷迷糊糊之中,又被楚欢劝了几杯酒,几杯酒下肚,这范逸尙只觉浑身燥热,胸口憋闷,一口酒上涌,“哇”地一口,竟是吐了一地的酒水,整个人却已经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知。

    楚欢这才冷淡一笑,转过头去,向韩渊和李夫子道:“舅爷,韩伯,肚子也都饿了,咱们放开量大吃一顿才是!”

    这个时候,一品香的十二大菜只上来了一半,楚欢又唤来店伙计,令他将地上打扫干净,更吩咐道:“剩下的六道菜,你打包包好,咱们要带回去。”又道:“是了,二公子吩咐了,你们楼里上等的点心,每样来三份,都封好了,回头要带走!”

    那店伙计自然是连声答应。

    韩渊和李夫子呆若木鸡,半晌回过神来,他们也不是愚笨之辈,韩渊已经反应过来,抚须笑道:“原来如此……!”向李夫子笑道:“李夫子,你这外甥,可是聪明的紧呐!”

    李夫子也已经猜出楚欢用意,却有些担心道:“这……这只怕不合适吧?”

    楚欢却已经为他们斟上酒,连声道:“舅爷,韩伯,吃酒喝菜,来,韩伯,二郎日后还要您多多照顾,这杯酒敬您老人家!”

    韩渊饮了杯中酒,见李夫子还有担心之色,笑着低声道:“李夫子,这范二公子乃是大富之人,他既然过来凑热闹,而且这些菜肴酒水都是他点上来,由他付账,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听他话中意思,显然对这次能够整治范二公子也是十分的欢喜。

    三人在雅室内吃喝,范逸尙却如死猪一般趴在桌上,没过多久,竟是鼾声如雷,店伙计将大包小包的菜肴和点心送进来之时,亦是大觉奇怪。

    剩下的六道菜,都是用荷叶包住,而点心则是以糖纸包着,楚欢又令店伙计取来糖纸,将桌上的干果鲜果也都包好。

    韩渊担心范逸尙会醒来,随便吃了一阵,便道:“李夫子,二郎如果没有他事,现在便跟我一起去酒坊,从今天开始就是我和盛泉的人,你放心,只要他能吃苦肯干,总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李夫子连声道谢,又让楚欢谢了韩渊。

    楚欢见时候差不多,便唤来店伙计,问道:“总共是多少饭菜钱?”

    店伙计忙道:“前前后后,共是六十八两四钱银子,不过掌柜的说了,那四钱银子免了,凑成整数,六十八两银子便是!”

    这数目一报出来,李夫子张大了嘴,想不到这一顿饭钱竟然吃去这么多银子。

    “你们这里都是壶装的竹清酒,可有坛装的?”楚欢问道。

    店伙计回道:“有有有,五两银子一坛!”

    “这样吧,你搬两坛过来,一并算进账里!”楚欢吩咐道。

    店伙计答应,出去搬了两坛子竹清酒进来,这坛装竹清酒也是十分的雅致,坛子十分讲究,楚欢接了过来,道:“二公子睡下了,先不要打扰他。我们有事先离开这里,这些东西我先送回二公子府里……等二公子醒来,自会付你银子!”

    店伙计皱起眉头,似乎想说什么,楚欢已经冷笑道:“怎么?担心二公子没银子付账?”

    店伙计忙道:“不敢不敢!”

    这时候李夫子和韩渊已经起身来,楚欢搂着两坛酒,含笑道:“韩伯,舅爷,你们先下楼,我马上就下来!”

    李夫子和韩渊相视一眼,其实心里也清楚,他们就算留下来也没用,加起来也不可能付得起这饭钱,一齐出去下了楼,楚欢这才吩咐店伙计:“帮我讲这些干果点心还有菜包都拿下来,是了,这桌上还剩下六壶酒,你也给我一并拿下来!”

    店伙计急忙去拿,但是东西太多,一个人根本拿不了,有唤了两名伙计过来,加上楚欢一共四人,大包小包地下了楼。

    楚欢让店伙计叫了一辆马车,将大包小包俱都拿上了马车,又扶着李夫子和韩渊上了车,这才回头嘱咐店伙计:“回头煮碗醒酒汤,让二公子清醒清醒,可不能一直醉下去!”上了马车,在店伙计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马车很快就离开了一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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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大酒坊

    马车先是到了李夫子的住处,乃是一处很简陋的屋子。

    说来也怪,李夫子乃是读书人出身,在这社会还是有几分地位,但是楚欢却记得,这老先生这一生却从未娶过亲,孤寡至今。

    这是楚欢想不通的地方,以李夫子的身份,年轻时候要娶一房妻子并非难事,但是李夫子却了然一生,如今年过六十,自然不会再有娶妻之念,老人家独自生活至今。

    楚欢不明白缘由,却也不好多问,知道李夫子既然没有娶亲,中间必定有他个人的苦衷,自己又何必触动他的忌讳。

    楚欢将两坛竹清酒和干果点心俱都拿进了李夫子简陋的屋中,那几壶剩下的竹清酒也拿了进去,知道李夫子喜欢饮酒,这些酒水也足够他饮用一阵子,最后却是留下了一份上等点心,送给了韩渊,韩渊客气两句,却也受了。

    临别时,李夫子要往楚欢手里塞二两银子,却被楚欢拒绝,也不多说,上了马车,李夫子无奈,又与韩渊客气几句,马车这才离开,径自往青柳城西边而去。

    青柳城虽然比不得云山府城规模庞大,但是却也绝对不小,马车辚辚,楚欢心中清楚,那和盛泉的酒坊,十有**便是座落在城西。

    韩渊在马车之中,倒是饶有兴趣地打量楚欢,笑问道:“二郎,你这次糊弄了范逸尙,就不怕他日后寻你报复?”

    楚欢呵呵一笑,道:“瞧他也是大户出身,为了几十两银子找我一个乡下小子麻烦,那也太没有气量了。”犹豫一下,终于还是问道:“韩伯,你……似乎和他很熟悉?”

    韩渊点点头,眼中显出厌恶之色,道:“那样的人,还是少接触的好……居心不良,不是什么好东西!”听他言语,显然对范逸尙十分的不满。

    楚欢心中却想:“难道你们还有过结不成?”

    韩渊沉吟片刻,终于压低声音道:“二郎,进了和盛泉,凡事就要守和盛泉的规矩。”

    楚欢点头道:“韩伯,你放心。”

    韩渊想了想,似乎想到什么,叮嘱道:“是了,酒坊梁坊主的性子有些怪,你……千万不要惹他不快,更不要得罪他,否则……便是我也不好为你说话!”

    楚欢一怔,韩渊的语气似乎有所保留,这让楚欢敏锐地感觉到那位梁坊主只怕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这梁坊主是和盛泉的东家?”楚欢想了想,轻声问道。

    “那倒不是!”韩渊摇头道:“咱们大东家在府城有宅子,唔……不过和盛泉的根基在青柳城,大东家在这边有祖宅,偶尔会往这边来住一阵子。”

    “原来如此!”

    “不过这梁坊主是大东家的亲属……酒坊平日里都是由梁坊主打理。”韩渊轻声道:“大东家在府城店铺众多,而且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对这边倒是管的不多,大小事务都是交给了梁坊主。”

    楚欢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忽地闻到一股香味入鼻,细细闻了闻,那是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只听韩源已经笑道:“咱们到了!”探出头去,马车果然很快便停了下来,楚欢跟着韩渊下了马车,只见天色已经入黑,在自己眼前不远处,便出现了一处极为庞大的酒坊。

    韩渊要付车钱,楚欢却已经抢了过去,询问车钱,抢在韩渊身前付了二十枚铜钱,这才在韩渊的带领下,走向了那处酒坊。

    那淡淡的酒香味,正是从酒坊之中漂浮出来,楚欢第一眼就看到了酒坊前有一处牌楼,牌楼上挂着两盏灯笼,灯光之下,能够清晰地看到牌楼上写着“和盛泉”三字,字体飞扬,笔走龙蛇。

    韩渊指着酒坊介绍道:“左边的是粮库,里面储存着酿酒所用的高粱、玉米、大麦、小麦等五谷杂粮,这中间便是酿酒间……!”往右边指了指:“那里是储存成酒的酒窖,平日里开外窖封酒,内窖却要等大东家的吩咐,才能开窖取酒!”

    楚欢倒是饮过不少种类的酒,但是对酿酒还真是一无所知,懵懂地点了点头。

    韩渊领着楚欢进了酒坊,门前一名青衣伙计恭敬行礼:“大作师!”

    韩渊点点头,问道:“坊主是否在酒坊?”

    “在!”伙计恭敬道。

    韩渊这才向楚欢道:“我先带你去见见坊主!”楚欢点头,拎着包裹和那几封点心跟在后面,行走之间,只觉得四周的空气中都飘荡着酒香之味,心中暗想:“成日里在这样的环境做事,也不知这里的伙计是否都是酒量极大?”

    他方才尚未进入酒坊之时,从外面就感觉到酒坊占地极大,此时进了来,更觉得宽阔庞大,跟着韩渊一路前进,经过几处,都是看到酒坊里的伙计们忙忙碌碌,随意看了一下,这酒坊里的伙计人数着实不少,后面尚未过去,只在这前面的作坊间就瞧见了四五十人。

    韩渊见楚欢好奇的神色,笑道:“这里有一半都是和盛泉的老伙计,这处酒坊已经有五六十个年头,当年第一批老伙计离开之后,子承父业,能够入坊来做事。”嘿嘿一笑:“家父当年也是这里第一批老伙计,我二十岁的时候,便即进了和盛泉,如今已经三十多年了……!”

    楚欢奇道:“当年天下大乱,这里应该是武陵国的土地,大秦国征讨武陵国,这酒坊没有被破坏?”

    韩渊笑道:“说起来,这倒是奇事一桩。当年老东家还在世,武陵国时候,这酒坊倒是顺利经营,后来大秦国打了过来,这里的守兵打了不到半个月便即降了,老东家那时便觉得咱们这酒坊保不住,十有**要经受战火践踏……!”

    楚欢来了兴趣,奇道:“那为何如今还安然无恙?”

    “说来也是老东家有胆识!”韩渊抚须笑道:“我还记得清楚,当时大秦军队的一位将军领着数百名兵士打从这里过,闻到这里的酒香,便即停下。那将军本想让部下将这里的美酒都抢走,然后一把火烧了此处,可是老东家不甘心自己的心血眼睁睁地被毁掉,所以竟是主动站出来,去寻那将军……!”说到这里,笑道:“你可知那位将军是谁?”

    “是谁?”

    “雷孤衡雷大将军!”韩渊道:“大秦帝国,风雨雷电四大将军,当年率军攻下青柳城的,便是那位雷大将军了!”

    楚欢“哦”了一声,却并不多说。

    “老东家找到了雷大将军,我们当时都是心惊肉跳,只以为老东家是有去无……嘿嘿,只是我们没有想到,老东家非但找上了雷大将军,而且还与他打了一个赌!”韩渊眼中闪着光:“老东家告诉雷大将军,只要雷大将军饮下三杯酒,便会醉倒!”

    楚欢笑道:“我虽然孤陋寡闻,但是也听人说过,雷大将军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美酒了!”

    “正是。其实老东家也是知道这一点,听说过老大将军爱酒如命,才会冒险一搏。”韩渊叹道:“那雷大将军也还真是一条好汉子,老东家不过是一介商户,与雷大将军地位相差甚远,他本来不必理会我们,但是最终他还是接受了老东家的赌约。三杯酒,若是雷大将军醉了,不伤和盛泉一分一毫,若是不能醉,那么便一把火烧了和盛泉!”

    “如今和盛泉安然无恙,看来老东家那一次是赢了!”楚欢微笑道,他现在才知道,和盛泉竟然有这样一段故事,倒也算的上是一桩美谈。

    “不错!”韩渊点头道:“雷大将军饮了三杯酒,那是老东家亲自酿造出来的美酒,三杯酒下肚,雷大将军没过多久竟然真的醉倒,睡了整整一天,等他醒来之后,大家夸赞,这和盛泉也就保全了下来。”顿了顿,笑道:“好些年前,雷大将军被册封为柱国前将军后,还曾来过云山府,特意来饮老东家酿的酒……嘿嘿……!”说到这里,韩渊的脸上满是光彩。

    这是和盛泉最荣耀的往事,韩渊亦是和盛泉的老伙计,和盛泉有此荣耀,他亦是感同身受,脸上觉得十分光彩。

    说话间,二人已经穿过几道门,转到一处拐廊,到了一间房门前,韩渊敲了敲门,恭敬道:“坊主,人带来了!”

    房里沉寂了一下,随即才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进来吧!”

    房门“噶”地一声打开,只见一个瘦干男子打开门来,如同楚欢见到的那群和盛泉伙计一般,亦是青色衣裳,只不过头上却戴了顶皮帽,小眼睛溜溜转动,不过三十岁年纪。

    楚欢心中奇怪,难不成这人便是梁坊主?

    他还没多想,那人却是对着韩渊拱了拱手,笑道:“大作师回来了?刚才还正在四处寻大作师,后来才知道大作师却吃酒,嘿嘿,大作师真是好福气,这里面有东家养着,外面也有人供着,真是让小的羡慕得紧!”

    韩渊面上微显不快之色,楚欢却已经微皱眉头,听这人自称“小的”,自然不会是梁坊主,只不过这人的话中带刺,显然是与韩渊的关系不睦——

    PS:今晚八点半,降龙电台开始连载《国色生枭》有声小说,感兴趣的可以去听听,呵呵!

第四十七章 狼狈为奸

    韩渊却也不理会那人,只是向楚欢道:“这是袁管事!”

    楚欢淡淡笑道:“楚管事!”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

    那人阴阳怪气道:“果然是不懂规矩的乡下土包子!”说完之后,只是嘿嘿一笑,转身进了去,韩渊领着楚欢进了屋子,楚欢忽地想到自己手中还有给韩渊拿的点心,这般进去,颇有些不妥,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般进去。

    那小眼睛领着二人进了偏室,就见到一张大椅子上正坐着一名一身紫色锦衣的胖子,这人年近五十,白白胖胖,大腹便便,留着两撇小胡须,那黑色的胡须和白色的皮肤相映成趣,一看就知道是平时保养的极好。

    楚欢心知,眼前这个胖子,十有**就是和盛泉的梁坊主了。

    梁坊主此时正端着一只茶杯,品了一口茶,见到韩渊进来,肥胖的脸上立时显出笑容,他这一笑,那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笑呵呵道:“大作师回来了?作坊里还真是离不开你,方才天锅房里在蒸馏,那火候未到,便有人往天锅上头添冷水,差点坏了事,好在袁管事恰好在旁边,及时制止,这才没有出岔子。”他一脸笑容,看起来和蔼可亲,此时明明是在责备韩渊,但是说话的声音却是十分的柔和,就似乎只是在与韩渊说几句玩笑话。

    韩渊急道:“我临去之时,曾交代过,我回来之前,万不可上天锅……!”他还没说完,小眼睛的袁管事便冷笑道:“大作师,你这话就说差了。你这一去好几个时辰,难道天锅房的伙计就都歇下来?你要知道,这些伙计吃咱们的喝咱们,还拿着工钱,怎能让他们闲下来?”

    楚欢闻言,顿时对这袁管事大起厌恶之心,此时却也看隐隐看明白,这和盛泉酒坊之中,看来也是存在内斗。

    至少现在看来,这袁管事和梁坊主是一伙的,这两人勾结在一起,显然是故意要与韩渊为难,只不过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而已。

    袁管事冷言冷语,韩渊虽然是老好人,却也忍不住道:“袁管事,你这话倒是说差了。大伙儿拿的是东家的工钱,吃的喝的也是东家的,什么时候吃了你的喝了你的?而且我出去也就这么一会儿,事先也是与坊主打过招呼,这天锅房的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何必抢的这样急?”

    楚欢听得有些迷糊,也不知道所谓的天锅房是怎么一回事儿。

    韩渊这样一说,袁管事顿时语塞,脸涨得通红,梁坊主已经笑呵呵道:“大作师,袁管事也是一时着急,说话糙了些,你不要管他。”瞧向楚欢,笑道:“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年轻人吧?唔,看起来很是精神,定是一把好手。”

    韩渊这才向楚欢道:“来见过坊主!”

    楚欢上前去,也是点头笑道:“楚欢见过坊主!”他左手右手都拎着包裹,特别是左手,用麻绳栓的五六封点心十分的显眼。

    梁坊主兀自坐在椅子上,打量楚欢两眼,目光从楚欢手那几封点心扫过,笑意更浓,他倒是眼见,也瞧出楚欢手里那几封点心是出自一品香。

    他自然去过一品香,知道那里除了十二大菜名气极大,那里的点心也是上等货色,瞧楚欢手里拎的点心,少说也值个三五两银子。

    他只以为这是楚欢带来孝敬自己的,看不出这楚欢穿着土里土气,却还是颇为大方,眯起眼睛笑道:“既然是大作师介绍过来,自然是没有问题。”向韩渊道:“大作师,这样吧,他初来乍到,让他往晾堂去做事!”

    韩渊忙向楚欢道:“还不谢过坊主!”

    楚欢道:“谢过坊主!”

    梁坊主摆手笑眯眯地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和盛泉的人,日后跟着大作师好好学,总是能有一番出息的。”向韩渊道:“大作师,你将他安顿一下,明天开始,就让他开始往晾堂做事就好!”

    韩渊拱手称是,转身便要带着楚欢离开,楚欢虽然心中对这梁坊主并无好感,但还是向他微微颔首,转身便跟着韩渊往门外走去。

    梁坊主一时间愣住,忍不住叫道:“等一等!”他只觉得楚欢是不是太过憨直,脑子不灵光,所以忘记将点心留下来。

    韩渊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坊主还有吩咐?”

    梁坊主目光从楚欢手中点心扫过,笑道:“唔……那个……对了,大东家派了人过来,告诉咱们,八日之后便会亲自过来巡视,内窖八日之后也要开窖,你……嘿嘿,你这几日辛苦些,将新酒都整理一下,开窖之后,老酒出窖一批,这新酒也得往里面添上一批才成!”

    韩渊道:“坊主放心,这事儿我一直记着。按以前的规矩,这次开内窖,大概出酒一千坛左右,如今已经存了近千坛新酒,还有八天的时日,怎么着也还能出两百来坛,不会误事!”

    “如此就好。”梁坊主见楚欢还没有反应过来,心里有气,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挥手道:“你们去吧!”

    韩渊点头,这才转身便走,梁坊主眼看着楚欢和韩渊离开屋子,那张本来带着笑意的大肥脸顿时拉下来,眼睛里显出恼怒之色。

    袁管事在旁看得清楚,知道梁坊主心思,已经靠近过来,压低声音冷笑道:“坊主,这韩渊狂妄,想不到他带来的这个人也是如此的狂妄。坊主给他韩渊面子,让他带人进来做事,可是他们却一点规矩也不懂。”

    梁坊主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冷哼一声,道:“韩渊这是倚老卖老,仗着是酒坊里的老家伙,又得大东家信任,那是连老子也不放在眼里了。”

    袁管事急忙凑近过来,眨着小眼睛道:“坊主,韩渊这老家伙三番四次与您唱对台戏,长久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如今他又带了一个小的进来,而且……而且看那小子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且不说不知道孝敬,方才连行礼也是不懂规矩,坊主,这样的人,只怕迟早会闹出乱子来……!”

    梁坊主饮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灯火照在他的脸上,还真是白里透红,瞥了袁管事一眼,问道:“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将他赶出去就是!”袁管事愤愤不平道:“刚才看到他对坊主不敬,小的心里就是十分的不痛快。”

    “赶出去?”梁坊主冷冷一笑:“韩渊得大东家器重,便是老子平日里也要给他留几分面子,不好撕破脸面。我既答应让他带一个人进来,总不能还没有待上几日便将那小子赶走吧?”

    袁管事阴笑道:“坊主,赶走一个乡下土包子,哪里还用你出手,咱们也不必明赶,这事儿你交给我,小的想法子让他自己离开就是!”

    梁坊主眼睛里显出一丝光,嘴角浮起笑容,咳嗽两声,故作深沉道:“袁管事,咱们也不是不能容人,只是……只是为了酒坊的前途,里面可不能有那些不懂规矩的家伙,你……自己看着办,但是切莫让事情太过张扬,总还是要给韩大作师几分薄面的!”

    袁管事嘿嘿笑道:“坊主放心,小的知道怎么做!”

    梁坊主瞅见房门微微敞开,抬抬手,指了指房门,这袁管事是梁坊主身边头号心腹,这小子摸清了梁坊主的性子,知道他是示意自己去将房门关上,急忙过去关上房门,随即凑了过来,梁坊主已经侧过身子,低声道:“八天后开窖,你让那几个小子手脚利索点,定要做到神鬼不知。你告诉他们几个,若是出了岔子,老子饶不了他们!”

    袁管事神情肃然起来,低声道:“坊主不必担心,这几人都是自己人,绝不会出乱子。”

    “你要记着,这里面可不是只有咱们。”梁坊主神情阴冷起来:“韩渊在这里面待了三十多年,这里面不少人和他交情极深……老子一直觉着他的眼睛总盯在我身上,所以咱们还是要小心为是,提防这老家伙坏了咱们的事!”

    ……

    ……

    楚欢跟着韩渊出了房间,径自往酒坊后面行去,行出一段路,韩渊放缓脚步,回头望了望,又四下里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二郎,你觉着那袁管事如何?”

    楚欢微皱眉头,想了一想,才低声道:“他似乎对您老不坏好心!”

    “虽然不愿意背后论人是非,只不过……唉,二郎,你日后在酒坊之中,还是多提防袁管事。这人心术不正,也不知道是怎么搭上了坊主,一年前进了酒坊,进来之后,迅速被坊主提拔为酒坊的管事。”韩渊轻声道:“这人瑕疵必报,不要轻易招惹他!”

    楚欢淡淡一笑,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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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哑汉

    酒坊的正后方是一处极大的院落,院落里有三排木板房,规模不小,但是却十分的简陋,韩渊对楚欢倒是十分尽心,亲自将他带到了这后院来。: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

    按照韩渊的介绍,楚欢知道这出院子乃是和盛泉伙计们住宿和吃饭的地方,那一排排木板房便是住宿之处,左边有一处比较宽阔的大房子却是厨房所在。

    见到韩渊过来,从厨房里便出来一名浑身油腻腻的中年人,四十多岁年纪,圆滚滚的如同肉球一般,眯着小脸上前笑道:“大作师,您老怎地到了这里?晚上他们说你不在坊里吃饭,所以您老的饭菜就没给你送去。”又打量楚欢两眼,见楚欢粗布衣裳,便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韩渊向楚欢道:“二郎,这是陈师傅。”向陈师傅道:“我还要往天锅房去瞅瞅,耽搁不得,陈师傅,你帮二郎安排一个住处……是了,帮他拿一床被子,这天冷了,没有被子却不成。”

    陈师傅笑道:“大作师尽管去忙,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韩渊向楚欢道:“你就在这边先安顿下来,明儿个开始便往晾堂去做事……回头会有人来带你过去。二郎啊,到了这里,凡事多看多学,放麻利一些,千万不要坏了这里的规矩……少说话,多做事就是,若是有为难之处,尽管找我就是!”

    楚欢笑道:“韩伯放心,二郎知道怎么做!”

    韩渊点点头,转身便要走,楚欢忙将点心递过去,道:“韩伯,你的东西!”

    韩渊回过头,笑了笑,从那六封点心之中只拿了三封,道:“你自己也留些尝尝!”也不多说,径自去了。

    陈师傅这才回身叫道:“小三子,你出来!”很快从屋里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计,看起来十分的灵活,问道:“师傅,什么事?”

    陈师傅指了指楚欢,道:“这是大作师带来的人,你帮他安顿一下……去给他拿床被子,就说是大作师吩咐的!”

    那小三子点点头,看了楚欢一眼,不冷不热道:“你跟我来!”

    陈师傅转身往厨房去,楚欢却已经笑道:“陈师傅稍等!”递了一封点心过去,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陈师傅尝尝!”

    陈师傅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这怎么好意思,客气了,客气了……!”向小三子道:“给他拿一床最后的被褥!”

    小三子带着楚欢来到一排木板房前,让楚欢等候,自己去拿被褥。

    楚欢瞧见这大庞大的院子里有竟是有七八口水井,又看了看房子的数量,心里却也是大致判定,这和盛泉里面至少有上百名伙计。

    他心里倒是有些吃惊,看来这和盛泉的财力确实雄厚的很。

    院子里暂时还比较安静,作坊里的伙计们还没有回来,都在干活,此时天色早已经大黑,小三子很快过来,领着楚欢到了一处木房前,推开了门,里面黑乎乎一片,小三子将被褥递给楚欢,让他抱住,自己过去点着了油灯,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这屋里十分的简陋,也十分的窄小,左右两边各有两张小木床,加起来共是四张小床,虽然已经进入初冬,但是屋内却还是充斥着一种浓浓的汗臭味,床上的被褥也都是油兮兮的十分邋遢,随意地堆在床上。

    左边两张床上已经堆着被褥,右边靠外的一张木床也是放了一床被褥,被褥很薄,比起楚欢怀里的被褥要差上许多,看来自己那一封糕点还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小六子不冷不热指着那张空板床道:“你就睡那里了!”

    楚欢将被褥和手中的东西俱都放好,这才含笑道:“有劳你了。”顿了顿,问道:“是了,那晾堂是个什么所在?”

    他听韩渊让他明日往晾堂做事,心里好奇,不知道晾堂是个什么所在。

    小三子道:“待得久了,你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新来的人,向来都是往粮库里去搬运粮食,你一进来就能往晾堂去,已经是很不错了。”

    他也不多言,转身出了去。

    楚欢这才将被褥铺好,伸了个懒腰,往床上躺了下去,双手放在脑袋下面,若有所思。

    虽然只是刚刚进来,但是楚欢却知道自己日后在和盛泉的生活未必顺利,他今日已经瞧出梁坊主和袁管事蛇鼠一窝,他们与韩渊的关系十分不睦,自己是韩渊带进来的人,在他们眼中,自然将自己归为韩渊一派,楚欢敏锐地感觉到那两个家伙日后只怕要对自己为难。

    这几日他一直没有睡好,颇有些疲倦,微闭上眼睛小憩片刻,只是没过多久,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阵杂乱之声,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道:“都早些歇着,明儿个一早,还要继续做事,谁要是赖床迟了,那是要扣工钱的!”

    楚欢倒是听得明白,这声音正是那袁管事,听那声音跋扈的很,楚欢微皱眉头,竟是想起了周扒皮的故事。

    “嘎”的一声响,本来虚掩的房门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两个人,瞧见屋里点着灯,更瞧见楚欢已经从床上坐起来,这两人都是有些吃惊,楚欢却已经站起身来,抱拳笑道:“我是新来的伙计,我叫楚欢!”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疲倦的脸上显出笑容来,看上去都是憨厚之人,也都点头,其中一名高个子道:“我是黄复,他是牛金!”

    旁边矮个子牛金微笑着点点头,走到自己的床边,从床上拿了一条已经发黄的毛巾,转身出门去,那黄复也是拿了条毛巾,向楚欢道:“你晚上要是洗抹,就早些往井边去排队,去晚了排的人就多了!”

    楚欢笑道:“多谢了!”

    黄复也不多言,径自出去。

    他刚出去,从门外又走进一人来,比起黄复和牛金,这人的个头要高大许多,也健壮许多,虬髯大须,虎背熊腰,衣裳很薄,也十分破旧,蓬头垢发,进门来看了楚欢一眼,微皱起眉头,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楚欢知道这屋里连上自己,共住了四人,除了黄复和牛金,这大汉显然也是住在这屋中,微笑打招呼:“我是新来的伙计,我叫楚欢!”

    那虬髯大汉竟是理也不理,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只是走到楚欢旁边那张木床边,二话不说,直接上床去,用那薄薄的被褥盖在身上,连脑袋也蒙在被褥中,一动不动睡下。

    这球髯大汉如此古怪,倒是楚欢想不到。

    没过多久,黄复和牛金便已经回来,在对面两张床坐下,黄复已经笑问道:“楚欢,将你分到哪里做事?是粮库吗?”

    “不是。”楚欢道:“明日一早,往晾堂做事!”

    “晾堂?”牛金微显惊讶:“是谁带你进来的?你一进来便往晾堂做事,运气倒是好得很。”

    楚欢笑道:“是大作师带我进来!”

    “原来如此!”黄复和牛金这才恍然大悟,都显出亲近之色,黄复已经道:“原来你是大作师的亲戚?唔,日后可要多照顾咱们兄弟了!”

    楚欢只是淡淡一笑,问道:“对了,还要请教两位,这晾堂是什么所在?小弟初来乍到,对酒坊一无所知,日后反倒要请两位大哥多照顾。”

    黄复笑道:“这也不怪你。外人只知道酒坊酿酒,却不知道这里面可不简单。粮库和酒窖自不必多说,粮库存五谷杂粮用来酿酒,那酒窖乃是用来封存新酒所在。除此之外,这作坊里却有好几房,将粮食变成美酒,便是从这几房一一而作了!”

    楚欢拱手道:“还请多指教!”

    “唔,作坊里有酒曲房,有晾堂,有酒坑,还有天锅房……酒曲房是制作酒曲的处所,没有酒曲,便无法酿酒。”黄复侃侃而谈,显示着他老伙计的身份:“这晾堂乃是做大的处所,将粮食炒成半熟,然后按照小作师的吩咐,配上料子,加入酒曲,搅拌之后发酵,发酵几日之后,便往酒坑送过去,放进酒坑里加水再发酵,出了酵母,便要往天锅房里送过去了!”

    “小作师?”楚欢眨了眨眼睛,他知道韩渊是大作师,却不想原来还有小作师。

    “酒曲房、晾堂、酒坑和天锅房都有小作师。”牛金忙道:“我和你一样,也是在晾堂做事,黄复却是在酒坑那边做事了。”

    黄复显出几分得意之色:“再过上两年,若是在酒坑那头做得好,便可往天锅房里去了。”

    牛金也是有几分羡慕道:“你在天锅房里熬上一些年头,只怕也能成为小作师……!”

    “那可没准!”黄复笑道:“牛老弟,过了这个年,你只怕也能调到我酒坑来,到时候咱们可就在一起了!”

    楚欢虽然懂了一些什么,但又好像依然一片迷糊,不过却也明白,这里的伙计却都想着往天锅房里去,看来到了天锅房,也就等于有了出头之日。

    牛金笑了笑,忽地想到什么,道:“还是莫多说了。过两日便要开窖,这几天事情可多,还是早些歇息,免得明日迟了,那是要扣工钱的!”翻身上了床,脏兮兮的杯子便盖在身上。

    黄复也是伸了个懒腰,叹道:“肚子有些饿得紧,这时候若是能有个馒头吃,那可真是上了天……!”知道这是妄想,摇了摇头,也要睡下。

    楚欢听见,笑道:“我这里还有些点心,几位不嫌弃的话,一起尝一尝!”取了一封点心,打开了,里面却是十几个梅花糕,式样精致美观,一股子香味已经飘散出来。

    黄复眼睛亮起来,牛金也坐起身来,看到楚欢手里的糕点,喉头蠕动。

    楚欢起身,走过去道:“来,吃两块糕点,垫垫肚子!”

    黄复有些不相信,他年纪虽大,但是却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点心,想不到楚欢如此大方,怀疑问道:“你……你真的送给我们吃?”

    “吃吧!”楚欢自己拿了两块糕点递给黄复,黄复有些不敢相信接过,楚欢又给牛金拿了两块,这才走到那虬髯大汉的床边,轻声叫道:“这位大哥,这里有几块糕点,若不嫌弃,一起吃两块!”

    牛金已经道:“楚欢,你这样喊他,他听不见。”

    楚欢皱起眉头,回过头来,脸上显出疑惑之色。

    “他是个聋子。”黄复解释道:“还是个哑巴,又聋又哑,听不见别人说话,自己也说不出话来。这家伙很古怪,你不用理会他!”

    楚欢微皱眉头,想了一想,伸手往那人虬髯大汉的杯子轻轻推了推,那是想要大汉起来吃两块糕点,孰知刚刚推了一下,就见那被子猛然掀开,那大汉豁然坐起来,脸上显出愤怒之色,死死盯着楚欢,就似乎看到仇敌一般。

第四十九章 瞎了眼

    楚欢此时靠近,却是看的分明,这大汉的皮肤极黑,虬髯茂盛,几乎挡住半个脸,但是却瞧得明白,这大汉的鼻子极高,额骨微微前凸,瞳孔也比普通人大上一些,漆黑的眸子如同夜空里的星星一般,竟是隐隐透着一股子神威。"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

    这大汉陡然起来,怒目相视,若是一般人,只怕要被吓住,楚欢却是淡定自若,伸出手,手心托着两块梅花糕,微笑着,他既然知道这大汉是聋子,便不说话,但是这个动作传递的意思却已经十分的明显。

    虬髯大汉看了楚欢手中的糕点一眼,怒色微微和缓,却并不接受,只是重新躺下,用被褥蒙住了头,表现的十分怪异。

    黄复道:“楚兄弟,你不用理会他。这还是坊主前阵子在外面带回来,看他有些力气,留在粮库里搬运粮食。听说这家伙没有工钱,一日只给他三顿饭吃便好……只是这家伙脾气不好,谁靠近他,他都当成仇人一般看待。”他先前直呼楚欢之名,此时楚欢送了他糕点,他便称呼起兄弟来。

    楚欢微皱眉头,盯着鼓起的被褥,若有所思。

    便在此时,外面已经传来梆子声,听得有人已经叫道:“都歇下了,吹灯歇下了……!”

    黄复却是找了一块布巾将一块糕点包起来,拿了另一块,低声道:“楚兄弟,灭了灯歇息吧!”

    楚欢收回糕点,回到床边,吹灭了灯火,这才上床躺下,心里却兀自感到十分奇怪,方才他看清楚了虬髯大汉的面孔,只觉得那面孔和中原人颇有些不同,倒像是外邦人士,只不过不那么明显罢了。

    只不过这虬髯大汉的胡须浓密,掩饰了大半张脸,如果不仔细看,绝难看出与中原人的不同之处。

    灯火熄灭,没过多久,黄复和牛金便传来鼾声,显然也是累极了。

    楚欢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到旁边传来很轻微的响动声,他微睁开眼睛,身体却不动,在昏暗之中,却瞧见那虬髯大汉正从床铺上起身来,动作很小,如果不是楚欢的听力极佳,那是很难发现身边的异动。

    这虬髯大汉起身之后,轻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出门之后,又十分小心地带上了房门,随即便没了声息。

    楚欢心中大感奇怪,他今日刚刚来到和盛泉,却万没有想到碰上这等怪人,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却也不知道这大汉究竟往哪里去。

    心中又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多疑,那虬髯大汉也有可能是往茅房里去。

    秋夜幽静,院子里早已经是死寂一片,和盛泉上下都已经在梦乡之中,楚欢半睡半醒等了片刻,良久不见虬髯大汉回来,心下更是疑惑,确定那虬髯大汉绝不会是往茅房里去。

    黄复和牛金睡得极沉,鼾声大作。

    楚欢随即苦笑,那虬髯大汉与自己毫无瓜葛,又何必去多管闲事,无论他想做什么,与自己又有何干系?

    念及至此,便不再多想,沉沉睡去。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刺耳的梆子声将楚欢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天色已经微微亮起来,黎明的一丝曙光从木板房唯一的一处窗户洒射进来。

    黄复和牛金已经匆匆起来,院子里也已经传来嘈杂之声,牛金向楚欢道:“楚兄弟,快些起来,你随我去晾堂!”

    楚欢知道牛金也在晾堂做事,点了点头,起身来,忽地想到什么,转头去看虬髯大汉的床铺,恰好瞧见虬髯大汉已经从床上起来,正向门外走去。

    楚欢微微皱眉,想起昨夜之事,也不知道虬髯大汉是何时回来,如果不是自己昨夜亲见,谁能知道这虬髯大汉半夜三更出去过。

    黄复和牛金此时已经往门外走,楚欢也跟了上去,出了门来,天色才刚蒙蒙亮,但是院子里却已经是黑压压的满是和盛泉的伙计,人流却是往厨房那边过去。

    楚欢跟在牛金身旁,也往厨房那边过去,已经瞧见伙计们正排着队,一个一个地从那厨房领取早点,而所谓的早点,却只是两个馒头而已。

    厨房前摆放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放着蒸笼,陈师傅站在一旁,小三子和另一名伙计则是向和盛泉的伙计们分发馒头,伙计们拿到馒头,一边吃着一边往作坊里去。

    楚欢和牛金拿了馒头,便也往作坊过去,跟着一群人进了作坊之内,到的一处极为宽空庞大的屋内,楚欢就闻到了冲鼻子的霉味,也瞧见这里面东一堆西一堆堆满了半熟的粮食。

    这是晾堂,也是整个作坊里人手最多的地方,共有将近四十人。

    刚进晾堂内,一名戴着帽子的中年人上前来,牛金已经向楚欢低声道:“那是咱们晾堂的小作师,你唤他徐作师就是……记住,当着小作师的面,千万别喊‘小作师’,那会让人心里不痛快。”

    楚欢点头,心中却是十分明白,这就好比后世的正副职,便是副职在身,却也不希望别人称呼职位时在前面加个“副”字。

    中年人背负双手上前来,打量楚欢两眼,问道:“你就是楚欢?”

    “是!”楚欢点头笑道:“楚欢见过徐作师!”

    徐作师微微颔首,招手将牛金唤过来,吩咐道:“你带着他拌料!”也不多言,径自离开。

    此时大伙儿都已经是将馒头吃完,开始各就各位做事,牛金带着楚欢到了一处粮食堆边上,找了一把铁锹递给楚欢,轻声道:“你跟着我将这小麦料搅动,要将里面的酒曲和料子搅匀称了才成。”说完,拿着铁锹,率先示范起来。

    楚欢瞧见,只觉得牛金手里的铁锹就是一个大锅铲一般,而那小麦堆则是放在锅里的要炒的菜,用那大锅铲翻来覆去炒匀。

    楚欢看了几下,便即明白,这事儿其实十分的简单,也便帮着搅动起来,牛金已经轻声道:“咱们和盛泉酿造的酒,颇有些不同。咱们这里的是以小麦为主的麦酿酒……你瞧这里面也有玉米和高粱,但是份量极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另几处,那边的伙计也如这边一样在搅动熟粮堆,压低声音道:“那边都是以高粱为主,酿的是高粱酒……唔,那便是大麦酒……这粮食不同,配的酒曲也不同,出来的味道也是不尽相同……!”

    楚欢前世是调酒师,还真与酒类接触极多,红酒、白酒、黄酒……分门别类,他只要闻一闻,便能断定出酒水的年份和品牌。

    白马庄、木桐庄、希雅丝、罗曼丽.康迪……威士忌、白兰地、朗姆酒……茅台、汾酒、五粮液……这些名词对于楚欢来说,那是信手拈来,极为熟悉。

    但是楚欢虽然对各种名酒十分了解,却对酿酒工业一无所知,他所接触的都是成品美酒,根本没有接触过酒坊,更不可能接触这样古老的酒坊。

    毫无疑问,酒坊中的一切对于楚欢来说,都是十分的陌生,却也是十分的新奇。

    “那竹清酒是哪种酒?”楚欢问道:“是大麦酒还是高粱酒?”

    “不是大麦酒,也不是高粱酒,那是大米酒!”牛金笑道:“竹清酒可是咱们和盛泉的招牌,只是大米价格昂贵,所以竹清酒的产量不多,价格也很昂贵。咱们酒坊每出十坛酒,也就一坛酒是竹清酒而已!”

    楚欢微微颔首,他在一品香饮过竹清酒,确实是上等的美酒,甘沥净爽,醇香无比。

    正在此时,耳边却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不想干活,就滚出和盛泉,吃干饭不做事,咱们和盛泉可养不起这样的大爷!”

    楚欢皱起眉头,转头看去,只见那小人嘴脸的袁管事不知何时来到了晾堂,就在旁边不远处冷冷地望着这边。

    这晾堂人来人往,楚欢与牛金说话,倒是没有注意袁管事过来。

    牛金脸色顿时发白,低下头,一声不吭,急忙做事。

    楚欢淡淡地看了袁管事一眼,他记得韩渊的嘱咐,不要轻易与袁管事结怨,所以也不理会,自己做事,只不过他这冷淡的反应,却是让袁管事脸色更加阴沉,这袁管事背负双手,打量楚欢一番,嘴角泛起冷笑,缓步走开。

    晾堂内的伙计们忙忙碌碌,没过多久,楚欢竟是感觉身上冒出汗水来,带着热意,他站直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角余光却瞥见一名伙计手中抱着一只瓷罐,正往自己这边过来,速度极快。

    楚欢微皱眉头,正不知那伙计要做什么,却见那人走到自己身边,却陡然往自己身上撞过来,楚欢反应快极,侧身闪过,那伙计撞了个空,脚下拌蒜,竟是一下子摔倒在地,手里的瓷罐子落在地上摔的粉碎,从里面散出黄色的酒曲来。

    这里突然起了变故,瓷罐子破裂的声音传开,四周不少人便即将目光投过来,一个个显出疑惑之色。

    那摔在地上的伙计此时却已经坐在地上,指着楚欢尖声道:“你……你为何要撞我?你可知道,这……这是还没有制成的酒曲,你……这都怪你……!”

    楚欢先是皱眉,当他看见不远处袁管事正快步往这边走过来,顿时明白什么,眼中划过寒意,嘴角也泛起一丝冷笑。

    袁管事还没靠近,就已经抬手指着楚欢叫起来:“老子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家伙,是不是方才我说了你两句,你就将气撒在别人身上?这坛酒曲,你可知道值多少银子?”

    楚欢淡淡看着袁管事,平静道:“不是我撞的!”

    “你还狡辩!”袁管事冷笑道:“我看得清楚,他从你旁边经过,你故意撞他,你难道还不承认?”

    “你亲眼所见?”楚欢将手中的铁锹放下,双臂环抱胸前,以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袁管事:“你既然看见,就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是我撞的他,你……难道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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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赶人

    楚欢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清晰,四周的伙计一个个都听的十分清楚,几乎所有的人都显出惊骇之色,一个个目瞪口呆。

    袁管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从进了和盛泉,和盛泉的伙计都是畏他如虎,便是大作师韩渊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可是今日,这个进酒坊还没一天的新伙计竟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他勃然变色,厉声道:“你说什么?你若有种,敢再说一遍?”

    牛金知道楚欢这话说出口,已经是闯下了大祸,急忙扯了扯楚欢衣服,楚欢依然是双臂环抱胸前,淡淡地看着袁管事,缓缓道:“如果你真的亲眼看到,那就应该看见,是他故意要往我身上撞过来。袁管事,我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做,但是如果你说是我撞了他,那我只能说你是瞎了眼!”

    袁管事脸色铁青,冷笑道:“好……好……!”他左右瞧了瞧,看到旁边地上有一根木棍,过去捡起握在手中,二话不说,对着楚欢就是临头一棍。

    楚欢瞧见那木棍打下来,不躲不闪,反倒是抬起一只手迎了上去。

    这袁管事这一棍子力气极大,他盛怒之下,那是有心要狠狠教训楚欢,眼见楚欢抬起手,他这一棍子重重地搭在了楚欢的手臂上,就听“喀嚓”一声响,这根木棍竟然断成两截子,四周众人一时间更是震惊无比,面面相觑。

    袁管事手中拿着半截木棍,呆了一呆,楚欢却已经上前一步,厉声道:“你为何打人?”

    楚欢脸色冷峻,眼中寒光乍现,袁管事被楚欢这一声冷喝竟是吓得后退两步,随即缓过神来,知道自己失态,自己堂堂和盛泉的管事,怎能让小小的伙计吓住,抬起手,喝道:“臭小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这是不想干了,好得很,咱和盛泉正多了吃干饭的,你现在就给老子滚,收拾收拾,滚出和盛泉!”

    楚欢冷漠道:“滚?你虽然是管事,可是不问青红皂白,你有什么资格将我赶出去?”

    袁管事将手中的半截木棍丢下,冷笑道:“好,好……你等着……!”转过身,快步离去,那故意碰撞楚欢却自己跌倒在地的伙计却也爬起来,跟在袁管事身后过去。

    牛金苦着脸,跺脚道:“楚兄弟,你……你真是糊涂,咱能这样和袁管事说话。这下子说什么也来不及了,袁管事定然是去找坊主了……唉,袁管事只要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坊主,你……你一定会被赶出和盛泉!”

    此时有几名伙计靠近过来,都是怪责楚欢不该这般顶撞袁管事,其实这些伙计平日里也都是经受袁管事多般欺凌,今日楚欢当众让袁管事下不来台,这些伙计心中却也是颇为解气。

    楚欢淡淡笑道:“你们方才也是看到了,并非是我楚欢要去顶撞他……他今日有心要算计我,就算我不这般,他也不会善罢甘休。”顿了顿,笑道:“咱们在这里为和盛泉做事,那是想踏实做事求条活路,可不是来给他做奴才,任他欺凌!”

    “话是这样说,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名老伙计叹道:“咱们在和盛泉,虽然累了些,可是总还饿不死。你或许不知道,这外面有多少人想进和盛泉,可是没那机会……罢了……!”摇头叹气过了去。

    徐作师此时已经沉着脸过来,道:“都在做什么,还不散开干活?”

    众人急忙散开,各自干活。

    徐作师看了楚欢一眼,道:“你跟我来!”带着楚欢走到晾堂僻静处,皱眉道:“事儿我都看见了,可是你也太过年轻气盛。你既然跟着大作师进来,真要出了什么事儿,先忍下一时之气,回头再找大作师商议……这下倒好,什么都来不及了!”

    楚欢听着小作师话语之中似乎有关切之意,心知这徐作师只怕是韩渊的人,含笑道:“徐作师,你放心,事儿是我做的,一切后果我来承担,绝不连累你们!”

    “也不是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事儿。”徐作师叹道:“袁管事是坊主的心腹,他既然有心找你茬子,只怕……唉,算了。楚欢,这和盛泉你恐怕是待不下去了,你自己回头去找大作师合计合计,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门路……唔,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叹了口气,也是摇了摇头。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楚欢当众顶撞袁管事,晾堂见到这一幕的人,都觉得楚欢铁定是要被赶出和盛泉。

    楚欢嘯

第五十一章 赶人

    楚欢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清晰,四周的伙计一个个都听的十分清楚,几乎所有的人都显出惊骇之色,一个个目瞪口呆。

    袁管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从进了和盛泉,和盛泉的伙计都是畏他如虎,便是大作师韩渊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可是今日,这个进酒坊还没一天的新伙计竟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他勃然变色,厉声道:“你说什么?你若有种,敢再说一遍?”

    牛金知道楚欢这话说出口,已经是闯下了大祸,急忙扯了扯楚欢衣服,楚欢依然是双臂环抱胸前,淡淡地看着袁管事,缓缓道:“如果你真的亲眼看到,那就应该看见,是他故意要往我身上撞过来。袁管事,我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做,但是如果你说是我撞了他,那我只能说你是瞎了眼!”

    袁管事脸色铁青,冷笑道:“好……好……!”他左右瞧了瞧,看到旁边地上有一根木棍,过去捡起握在手中,二话不说,对着楚欢就是临头一棍。

    楚欢瞧见那木棍打下来,不躲不闪,反倒是抬起一只手迎了上去。

    这袁管事这一棍子力气极大,他盛怒之下,那是有心要狠狠教训楚欢,眼见楚欢抬起手,他这一棍子重重地搭在了楚欢的手臂上,就听“喀嚓”一声响,这根木棍竟然断成两截子,四周众人一时间更是震惊无比,面面相觑。

    袁管事手中拿着半截木棍,呆了一呆,楚欢却已经上前一步,厉声道:“你为何打人?”

    楚欢脸色冷峻,眼中寒光乍现,袁管事被楚欢这一声冷喝竟是吓得后退两步,随即缓过神来,知道自己失态,自己堂堂和盛泉的管事,怎能让小小的伙计吓住,抬起手,喝道:“臭小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这是不想干了,好得很,咱和盛泉正多了吃干饭的,你现在就给老子滚,收拾收拾,滚出和盛泉!”

    楚欢冷漠道:“滚?你虽然是管事,可是不问青红皂白,你有什么资格将我赶出去?”

    袁管事将手中的半截木棍丢下,冷笑道:“好,好……你等着……!”转过身,快步离去,那故意碰撞楚欢却自己跌倒在地的伙计却也爬起来,跟在袁管事身后过去。

    牛金苦着脸,跺脚道:“楚兄弟,你……你真是糊涂,怎能这样和袁管事说话?这下子说什么也来不及了,袁管事定然是去找坊主了……唉,袁管事只要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坊主,你……你一定会被赶出和盛泉!”

    此时有几名伙计靠近过来,都是怪责楚欢不该这般顶撞袁管事,其实这些伙计平日里也都是经受袁管事多般欺凌,今日楚欢当众让袁管事下不来台,这些伙计心中却也是颇为解气。

    楚欢淡淡笑道:“你们方才也是看到了,并非是我楚欢要去顶撞他……他今日有心要算计我,就算我不这般,他也不会善罢甘休。”顿了顿,笑道:“咱们在这里为和盛泉做事,那是想踏实做事求条活路,可不是来给他做奴才,任他欺凌!”

    “话是这样说,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名老伙计叹道:“咱们在和盛泉,虽然累了些,可是总还饿不死。你或许不知道,这外面有多少人想进和盛泉,可是没那机会……罢了……!”摇头叹气过了去。

    徐作师此时已经沉着脸过来,道:“都在做什么,还不散开干活?”

    众人急忙散开,各自干活。

    徐作师看了楚欢一眼,道:“你跟我来!”带着楚欢走到晾堂僻静处,皱眉道:“事儿我都看见了,可是你也太过年轻气盛。你既然跟着大作师进来,真要出了什么事儿,先忍下一时之气,回头再找大作师商议……这下倒好,什么都来不及了!”

    楚欢听着小作师话语之中似乎有关切之意,心知这徐作师只怕是韩渊的人,含笑道:“徐作师,你放心,事儿是我做的,一切后果我来承担,绝不连累你们!”

    “也不是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事儿。”徐作师叹道:“袁管事是坊主的心腹,他既然有心找你茬子,只怕……唉,算了。楚欢,这和盛泉你恐怕是待不下去了,你自己回头去找大作师合计合计,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门路……唔,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叹了口气,也是摇了摇头。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楚欢当众顶撞袁管事,晾堂见到这一幕的人,都觉得楚欢铁定是要被赶出和盛泉。

    楚欢嘴角泛起冷笑。

    他还真不相信,自己当年比这更大的舞台都混得风生水起,会连小小的一家酒坊都待不住,对他来说,信奉的永远是那一条铁律。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砍我一刀,我还你十刀!

    ……

    并没有让楚欢等太长时间,只是片刻间,就有一名伙计过来叫道:“楚欢,坊主让你过去一趟,有事寻你!”

    楚欢此时正在等着,听到有人叫唤,悠然过去,那伙计见到楚欢,道:“坊主在等你哩!”

    楚欢倒也记得坊主的房间所在,径自穿过几道门,到了那条拐廊,径自来到梁坊主房门前,还没进去,就听到从里面传来袁管事的声音:“坊主,你是没有瞧见,太嚣张……太嚣张了。小的自打进了和盛泉,处处维护和盛泉的规矩,就担心给坊主您丢脸……小的万万没有想到,那楚欢竟是这样大的胆子,小的只是见他偷懒,所以说了他一句,谁知他怀恨在心,恶意报复,刘九从他身边过时,他竟是故意撞倒了刘九……唉,那一坛子酒曲就这样被毁了……!”

    随即听到一个声音道:“坊主,袁管事说的千真万确。那楚欢故意撞到小的,袁管事上去询问,他却辱骂袁管事,而且……而且还拿了棍子要打袁管事……小的活了这么多年,头一遭见到这样嚣张无耻之徒,他要是留下来,咱们和盛泉是再无宁日了……!”

    楚欢站在门前,听着房里传出的声音,嘴角泛起冷笑,这几人果真是颠倒是非毫无顾忌,看来正如自己所料,自己打从昨天进入和盛泉开始,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那是有意要闹出是非将自己赶出和盛泉。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无非是袁管事大吐口水,声称定要将楚欢赶出和盛泉,楚欢也没有心思听下去,敲了敲门,屋内立刻静了下来,很快,房门被打开,开门的正是那故意撞过楚欢的刘九,见到楚欢,刘九目光闪烁,低下头去。

    楚欢神情淡定,进了门去,知道梁坊主就在内室,直接进了去,便看到梁坊主肥硕的身躯坐在椅子里,就似乎是一坨肉堆在椅子上,袁管事则是站在旁边。

    见到楚欢进来,袁管事一副幸灾乐祸之色,眼中显出得意之色。

    楚欢上前去,拱手道:“坊主,你叫我?”

    梁坊主却是一副笑脸,和颜悦色道:“楚欢啊,我听袁管事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楚欢淡定道:“坊主,究竟什么事儿,袁管事恐怕已经对你说明白了!”

    梁坊主皱眉道:“如此说来,确有其事?”

    “楚欢只是一个小伙计,便是再说什么,那也是没用了。”楚欢含笑道:“只是楚欢到现在还不明白,那刘九抱着没有制作好的酒曲往晾堂去做什么?楚欢虽然初来乍到,但是也知道,往晾堂送去的酒曲,那都是已经制作好的。”

    刘九此时已经过来,辩解道:“那是我在晾堂检查时发现的,那一坛子酒曲尚未成品,所以要拿去酒曲房重新制作!”

    “原来如此!”楚欢若有所思点头。

    袁管事抬手指着楚欢道:“姓楚的,你也别再狡辩,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你不但撞翻了酒曲,而且还想殴打本管事,这是和盛泉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你可知道,咱们和盛泉能有今日,那是大伙儿都按规矩办事,可是你呢?这才第一天,你就如此猖狂,犯了规矩,老子也不多说,你要是识趣,现在就收拾包袱滚出和盛泉。”

    楚欢眉头皱起,梁坊主却已经道:“小楚啊,我第一眼瞧见你,便觉着你是有才干之人,你眉骨非比常人,日后定然是要发达的……!”

    楚欢心知这家伙突然蹦出这话,绝不会安什么好心。

    果然,却听梁坊主话锋一转:“咱们和盛泉是小地方,你是有大出息的人,留在这里,只怕要埋没你。我想了想,你确实不大适应酒坊的事儿,也不适合留在这里干活……不过你放心,你撞翻了那坛酒曲,我也不会让你赔付……你毕竟是大作师带来的人,我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坊主,你的意思,是让我离开和盛泉?”

    “这个……怎么说呢,和盛泉确实不适合你,要不你再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地方收留你?”梁坊主依然是笑眯眯地道:“你也知道,我虽然是坊主,但是这和盛泉并不是我的,我是代替大东家管理酒坊,若是大东家知道今日的事情……嘿嘿,大东家最是讨厌有人坏了酒坊的规矩,所以……你也莫让我为难才是……!”

第五十一章 那一双眼睛

    楚欢面无表情,袁管事却已经狐假虎威道:“坊主的话你没听明白吗?赶快收拾东西,滚出和盛泉。”满脸得意之色。

    楚欢眉头皱起,终于转身便走,在梁坊主和袁管事的注视下,离开了房间。

    两人见楚欢离开,都是松了口气,互相看了看,都显出得色,袁管事已经弓着身子奉承道:“坊主,还是您高明。三言两语,便让这小子无话可说。”

    梁坊主端起茶杯,得意洋洋道:“咱们说话做事,都要留有三分余地。你看看,方才我这样一说,既没有拉下脸,也没有撕破面子,还是给韩渊留了几分颜面。老袁啊,你做事还是太过火气,以后做事还是和善一点的好……!”

    袁管事笑道:“坊主,您这不是为难我吗?你当真以为谁都能向你一样,有这样一副好脾气?您说话是讲道理的,一针见血,这是要极深的智慧,小的这样的粗人,哪里能有这样本事。以后还要在坊主身边多学,只要能及上坊主半分,小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梁坊主肥胖的脸上笑得如同花一样,放下茶杯,低声道:“赶走一个小杂碎,那倒算不得什么。韩渊前两日过来向我请求,要介绍一个人进来,他受大东家器重,我也不好驳了他面子。但是今日有着臭小子的事端,将他赶出去,那是重重抽了韩渊的脸面……经此一次,韩渊日后也就不会再带人进来,就算他还要舔着脸介绍人进来,我到时候便可借这小子的缘由干脆拒绝……!”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显出一丝冷意:“我要让他韩渊明白,这和盛泉酒坊,老子说了算,他韩渊可算不了什么!”

    袁管事大为佩服道:“坊主果然是高明。不错,如此一来,韩渊便再也不能往和盛泉安插他的人手了!”

    两人正在得意,忽听得脚步声响,梁坊主皱起眉头,抬头看去,只见刚刚离开的楚欢竟然是去而复返,正快步走了过来。

    袁管事见到楚欢去而复返,立时抬手骂道:“滚出去,谁让你进……!”他话没说完,却瞧见楚欢的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吃惊之下,后面的话生生地憋了回去。

    梁坊主见到楚欢拎着把菜刀进来,顿时色变,眼中显出惊恐之色,急忙起身来,躲到椅子后面,颤声道:“楚欢,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袁管事也是魂飞魄散,见到楚欢杀气腾腾,躲在桌子后面,也是不敢上前来,更不敢多说一句话。

    楚欢上前去,将菜刀丢在桌子上,道:“坊主,你砍死我吧!”

    袁管事见楚欢丢了刀,这才结结巴巴道:“楚欢,你……你不要乱来,你……你有话好好说,你拿刀……拿刀是什么意思?”

    “坊主,我是从乡下来的穷小子。”楚欢面无表情道:“家里有老母要养,我是好不容易才进了和盛泉,找到了这份活儿养家。如今已经入冬,离开和盛泉,我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家里房子漏风,衣食成忧,这般回去,无法瞻仰老母,愧对她老人家。堂堂七尺之躯,连自己的老母亲也养不活,那是为不孝……不孝之人,无颜苟活于世,坊主,你是个好人,一刀砍死我,算是做了大善事!”

    梁坊主额头冒汗,抬起衣袖擦了擦冷汗,道:“小楚啊,这……这怪我考虑不周啊。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处境,唔……来来来,咱们坐下好好谈谈……!”指着一张椅子道:“来来来,小楚,坐下说,坐下说!”眼睛瞥过那把明晃晃的菜刀,虽然放在桌子上,但是与楚欢距离极近,楚欢一抬手就能拿到。

    楚欢也不客气,大咧咧坐下,靠在椅子上,盯着梁坊主:“坊主,楚欢是个重情义的人。别人对我好,我对别人知恩图报,但是若有人想使绊子整治楚欢,楚欢……!”他没有说下去,但是眼睛里的寒芒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梁坊主看到楚欢眼中划过的寒芒,竟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故作镇定拉过椅子坐下,与楚欢保持了一定距离,勉强笑道:“知恩图报,这是好汉子啊。小楚啊,刚才是我考虑不周全,没有想到如今已经是入冬了。你说的不错,这一入冬,各家铺子商号就不怎么收伙计……小楚啊,和盛泉酒坊虽然小,但是你这样的人才,那是一定要留下的。你是大作师推荐过来的人,必然不简单,我昨天看到你,那就下定决心要留你下来的。”

    楚欢面无表情,袁管事眼眸子深处划过怨毒之色,但是却又不敢多说一句话。

    梁坊主依然大言不惭地道:“方才袁管事说你坏了规矩,我是不相信的,既然是大作师推荐来的人,那是绝不会坏规矩的。”转向袁管事,骂道:“以后说话不要颠三倒四,差点让我误会。小楚这样的人才,那是求也求不来,怎能放走?我打定主意了,小楚啊,你孝心可嘉,在这边好好干,挣了银钱,好好孝顺你母亲……!”

    他说话之时,目光一会儿盯在楚欢的手上,一会儿去瞥菜刀,就怕楚欢突然暴起。

    正在此时,门外有传来脚步声,很快,就见到韩渊急匆匆进来,他站在门前,却瞧见楚欢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而梁坊主满脸堆笑,一时间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站在门前愣住。

    见到韩渊过来,梁坊主松了口气,急忙起身,笑着打招呼道:“大作师!”

    韩渊狐疑地进了屋内,楚欢已经站起身,叫了声:“韩伯!”

    楚欢清楚,韩渊定是听到风声,知道自己出了事情,所以才急匆匆赶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韩渊一头雾水,看到桌子上的菜刀,微显惊讶之色。

    梁坊主看了楚欢一眼,见到楚欢依然是面无表情,冷漠的很,急忙笑着上前来,抓着韩渊的手,叹道:“大作师啊,小楚是个人才啊。小楚今天刚刚做事,我思来想去,所以叫来小楚,是想和他好好谈一谈……唔,小楚说话十分风趣,日后定能为我和盛泉出大力气,大作师眼光真是非同一般,为我和盛泉带来了一个好伙计啊!”

    楚欢嘴角终于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日后还要坊主躲躲照顾了!”

    “谈不上谈不上。”梁坊主连声道:“小楚啊,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千万不要客气,你既然是大作师介绍进来,就是自己人,我只要能帮上忙,绝不会推辞!”

    楚欢点头道:“那就多谢坊主了!”

    “小楚啊,作坊里事情多,我也就不多说了,你先去做事吧!”梁坊主擦去额头冷汗。

    韩渊听到风声,那是专程过来为楚欢求情,可是却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番场景,兀自满腹疑云,见梁坊主这般说,也就宽下心来,向梁坊主拱了拱手,领着楚欢离开。

    楚欢和韩渊前脚刚出门,袁管事立刻上前拿起菜刀,恨声道:“这小子太猖狂了,这是威胁,坊主,咱们去报官,将他关进大狱!”

    梁坊主狠狠瞪了袁管事一眼,扶着桌子坐下去,虚脱一般,喘了几口气,才道:“报官?他伤到你了?若是拿把菜刀就能关进大狱,这天下还不早乱了?衙门里那帮衙差,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畜生,将他关进大狱倒不难,可是衙门里那帮人会放过咱们?招惹上他们,咱们有多少银子都要被他们吞光!”

    袁管事急道:“难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臭小子在酒坊里撒野?”握着拳头道:“他就一个人,咱们手底下人多的是,还治不了他?”

    “不要乱来!”梁坊主喘着气道:“他不一般!”

    “不一般?”袁管事奇道:“坊主,这……这话从何说起?”

    “这人不怕死!”梁坊主简单明了道:“他是亡命之徒!”

    袁管事皱起眉头,狐疑道:“不过是一个乡下小子,愣了些,可是咱们也不必怕他……!”

    “乡下愣小子?”梁坊主冷笑道:“擦亮你的眼睛,多看一看。三年前,在菜市口砍了脑袋的两名江洋大盗你可还记得?”

    袁管事点头道:“记得,官府费了好大劲才抓住,那两人手底下有十几条人命……!”

    “你可还记得当时行刑之时?”梁坊主说话之间,声音竟是情不自禁地微微发抖:“那天下着雨,刑场四周人山人海,我也在其中。你可还记得,当时那两个死刑犯就在刑台上吃了最后一顿饭,脑袋快要丢了,他们却喝酒吃肉淡定无比,该吃吃,该喝喝,没事人一样,现在想起当日他们的眼睛,我还……我还心有余悸!”

    袁管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刚才楚欢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就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幕。”梁坊主的手有些抖:“楚欢的眼睛,和那两名死囚犯的一模一样……!”

    袁管事闻言,打了个冷颤。

    “他们都是不怕死的人。”梁坊主心有余悸轻叹道:“咱们……咱们是真惹不起!”

    袁管事突然地将手中的菜刀放下,屋内气氛一时极为僵硬,半晌过后,袁管事才小心翼翼问道:“坊主,难道……难道咱们要让这样的祸根留在咱们酒坊?”

    “不行,万万不行!”梁坊主坚决道:“这样的人留在酒坊,我……我睡不踏实。”顿了顿,又道:“不过咱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咱们对付不了他,有人能对付!”

    “谁?”

    “大东家!”梁坊主冷笑道:“还有几日便要开窖,大东家一定会过来。到时候我会将此事报给大东家,以大东家的性子,绝不会留下这样的匪人……!”

    袁管事眼睛亮起来:“坊主,我明白了。咱们是要借大东家的手,将楚欢赶出去。大东家赶他走,与我们无关,到时候楚欢也就怪不到咱们的头上!”竖起大拇指:“大东家,您实在是高,小的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沧江之水,连绵不绝,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

    楚欢回到晾堂,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谁都以为楚欢必然会被赶出和盛泉,却没有一人想到他还能重新回来。

    在牛金惊讶的注视下,楚欢拿起铁锹,开始搅拌熟粮堆,瞥了牛金一眼,楚欢笑道:“坊主请我去喝茶,茶喝完了,自然要回来做事!”

    牛金回过神来,抬起手,竖起大拇指,一脸的崇拜——

    PS:感谢冰火阑珊、第伍、丿婼嬡丶無痕、血洁魔社、还是见山、wo可爱你、晓风吹醒残梦、身临其境、Love深o蓝、生产队长121、骆驼啃蘑菇、大紫微、书生叶、追杀烽火、华子明天、Lucifer01等朋友这几日的捧场。

    六月份到了,沙漠要做的,是一丝不苟地尽一切能力写出好文送给大家,而大家要做的,就是尽力支持沙漠,让沙漠知道身边有你们在保护着我和国色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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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夜随

    楚欢当众顶撞袁管事,最后却神奇地留了下来,这很快就在酒坊之中私下传播,只两三日时间,酒坊中几乎无人不知,但是却没有一人敢在明面上说出来。

    只是自那以后,和盛泉的伙计们看楚欢的目光开始变的不同,大家看到这个新进来的伙计,都显出几分敬畏之色,与楚欢同室的牛金和黄复说话之时,也变的小心翼翼起来。

    只不过楚欢对他们的态度十分柔和,说笑之间,牛金和黄复的紧张也就慢慢消除,多了敬畏。

    梁坊主和袁管事这几日却是十分的老实,那袁管事平日里最喜欢背负着手在各房走来走去显摆威风,可是经过那次事情之后,他却是两三日没有往晾堂去。

    楚欢这两日听到最多的,却是伙计们开始谈起开窖的事儿,他对此并不明白,这天夜里询问黄复二人,黄复便解释道:“开窖是行话,说的俗些,那就是取酒了!”

    “是往酒窖里取酒?”楚欢问道。

    他既然暂时栖身在和盛泉,心知对和盛泉能对了解一些总是好的,而且凭心而论,虽然楚欢早已经脱离了调酒师的职业,但是他的骨子里对酒文化还是有一丝眷恋,也充满了一定的兴趣。

    “当然啦!”黄复比起牛金,更要健谈几分:“你是不是见过酒库?”

    楚欢点点头,他进来和盛泉的第一天,就在外部看过酒库,面积庞大得很。

    黄复笑道:“你看到的只是外窖而已。”

    “外窖?”

    “不错。”黄复道:“在酒库的下面,还挖有内窖……外窖和内窖,一字之差,但是相差却是天壤之别……!”

    楚欢来了兴趣,身子往前倾了倾,又瞥了旁边木板床一眼,那虬髯大汉一如既往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睡觉,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楚兄弟,你听过竹清酒,对吧?”黄复问道。

    楚欢点点头。

    “那你觉得竹清酒味道如何?”

    “甘冽清爽,芳醇无比,确实是一等一的上等好酒!”楚欢真诚道。

    黄复点点头,道:“竹清酒乃是内窖出来的酒……那自然是咱们和盛泉最好的酒了……恐怕也是整个云山府最好的酒了!”

    “内窖和外窖有什么区别?”楚欢好奇问道。

    黄复想了想,才道:“其实整个云山府,恐怕也只有我和盛泉有内窖,所有的酒坊只有外窖存酒……咱们的内窖,那是老东家在世的时候就挖建起来。”

    楚欢奇道:“既然内窖藏酒能出好酒,为何其他酒坊没有内窖?”

    牛金在旁憋不住,抢着道:“楚兄弟,这内窖可不是挖个坑就能成。那是要金土才成……!”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清楚,接着道:“金土不是真的金子做成的土,这种土质是金黄色的,与一般泥土不同……那金土里面带着香味……!”觉得自己口才还是不佳,看向黄复,道:“你来说!”

    黄复嘿嘿一笑,才继续道:“当年老东家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金土,那个时候,大家只是觉得这金土新鲜,但是究竟有何用途,却很少有人知道。老东家令人在地下挖了内窖,内窖的墙壁和地面却都是用金土敷上,开始大半年,每隔几日就会让人去往金土上浇水,说来也怪,每次浇水过后,那金土散发出来的香味就变得越来越浓,楚兄弟,你说是不是怪事?”

    楚欢摸着下巴,微皱眉头,他虽然对“金土”这种土质并不了解,但是却也明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种金土本身绝不只是土壤那么简单。

    “后来内窖开窖,老东家规定,内窖只能存放大米酒,那就是竹清酒了。”黄复道:“内窖半年才能开一次窖,每次能够都取最早储藏的美酒……取一批就会放一批新酒进去补充,出来的酒虽然只储藏了两年,但是比珍藏十几年几十年的美酒还要香还要好!”

    楚欢微微颔首,如此看来,这内窖的竹清酒却是和盛泉打出名气的根基。

    “外窖的储藏的是大麦酒、小麦酒、高粱酒……!”黄复道:“这些酒自然比不得竹清酒那般芳醇甘美,但是却也是极好的美酒,这云山府不少地方都会专程往我们这里来大批买酒……而每次开内窖,各地酒楼酒肆的掌柜东家都会赶来,就是为了抢着买咱们的竹清酒……!”

    楚欢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内窖和外窖是怎么会事儿,微笑道:“多谢黄大哥指教了。想不到我们和盛泉还有这样的风水宝窖!”

    “确实是宝窖啊!”黄复点头叹道:“谁都知道,咱们和盛泉这处内窖,实际上就是一处摇钱树,有了内窖,就不愁没有银子。可是话说话来,宝物谁都想要,咱们和盛泉有这处宝窖,固然让我和盛泉生意兴隆,可是却也惹得许多人的妒忌。楚兄弟,你初来乍到,或许不知,自从老东家去世之后,多少人都想着法子想要占了咱们的酒坊,有几次这酒坊险些都落入别家之手,也幸亏大东家据理力争,保住了这一处宝窖……!”

    说到这里,外面又传来梆子声,叫喊着让众人歇息。

    黄复便不敢继续说下去,当下吹灭了油灯,各自上床睡觉,如同往日一样,没过多久,屋里就想起了黄复和牛金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楚欢依然如同前两夜一样,裹在被子里面,却留了一道缝隙,在昏暗之中,一双眼睛可以瞧见旁边床上的虬髯大汉。

    等了没多久,四下里寂静一片之时,虬髯大汉果然再次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向门外走去,如同往日一样,顺手将门轻轻带上。

    楚欢满腹疑云,从第一天夜里开始,这古怪的情景就没有中断过。

    这几夜下来,虬髯大汉每夜都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房屋出去,而且一去就是很长时间,直到凌晨之前才回到屋中继续睡下。

    楚欢可不觉得这虬髯大汉是在梦游。

    本来这虬髯大汉与楚欢没有丝毫的瓜葛,虬髯大汉行动虽然古怪了些,楚欢也不愿意多生是非,可是这几夜的迹象让楚欢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他瞧过虬髯大汉的相貌,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却隐隐与中原人士的相貌颇不相同,楚欢心中甚至觉得,这虬髯大汉留着那么茂密的虬髯大须,十有**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相貌,免得被人认出他的真实面目来。

    大秦帝国,西北有西梁,东北有高丽国,西梁人的相貌与秦人相貌几乎没有太大的分别,高丽也是差别不大,而楚欢却可以断定,这虬髯大汉既非西梁人,也绝不会是高丽人。

    当虬髯大汉关门离开之后,楚欢也轻轻掀起被子,如幽灵般从屋内跟了出去,也是顺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夜色之下,他却隐隐瞧见虬髯大汉的身影正往西边去。

    楚欢的身形隐于夜色之中,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他的脚步轻盈,身形敏捷,借着房屋的阴影,迅速跟上了前面的虬髯大汉。

    今夜的月亮被乌云挡着,只探出一点点边沿,所以天地之间的光芒也是极为暗淡,幸亏楚欢的目力惊人,若是换做一般人,在这样的夜色之下很难辨别出方向。

    楚欢却是瞧得清楚,那虬髯大汉的身法十分的敏捷,如同鬼魅一般,看不出他身材魁梧健壮,行动却是如此的敏捷轻灵。

    楚欢知道这虬髯大汉必定不是泛泛之辈,不敢跟的太近,远远地跟在后面,行出一阵,就看到虬髯大汉到得西边的院墙处,根本没有做丝毫的停留,如同壁虎一样爬上了高高的院墙,只眨眼之间,就攀爬到墙头,从墙头翻了下去。

    楚欢见到虬髯大汉那敏捷的动作,吃惊不小,他甚至觉得,那虬髯大汉的手段绝不弱于自己。

    小小的一家县城酒坊,怎地会有如此高人?

    楚欢心中虽然吃惊,脚下却没有停留,也是迅速到了墙边,整个人也如同壁虎般贴上墙壁,手指扣住墙壁上的缝隙,他的手指十分有力,如同钢铁铸就,也是在片刻间就爬到墙头,然后整个人从墙头上轻盈地落到了墙外。

    落在墙根,楚欢四下看了看,正西边依稀能瞧见那虬髯大汉的身影,楚欢立刻跟了上去,身子微微弓着,虬髯大汉和楚欢就像黑夜里的两道幽魂,一前一后往西而去。

    和盛泉处于青柳城的西角,这里的房舍已经十分的稀疏,多是民巷所在,楚欢保持距离跟着那虬髯大汉顺着一条冷清的长街往前行,只行出小片刻,那虬髯大汉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向后面望了望——

    PS:精品小封中,要点脸面,大家多给几张票,多增加收藏量。

    虽然明知看我的书不会有小朋友,但还是说声“儿童节快乐”,咱们保持一颗童心,快乐地度过每一天,也希望沙漠的书能给你们带去少许的快乐,便即满足!

第五十三章 君自何处来

    虬髯大汉回头看了一眼冷清的长街,长街之上,没有一个人影,黑夜之下,这条并不宽阔的长街萧索且压抑,两边黑压压的房子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压抑感。

    虬髯大汉神情淡定,那双眼睛却划过古怪的光芒,侧身一闪,拐进了旁边的小巷之中。

    当虬髯大汉的身影从长街消失,一处房屋的屋檐下飘落下来一个人,正是方才迅速躲在屋檐下的楚欢,他双手抓着凸起的屋檐,整个人缩在屋檐下,在这昏暗的夜色之下,根本不可能发现他的踪迹。

    不知为何,从无所惧的楚欢此时却感觉心中有一阵紧张,这种感觉来的十分突然,却又十分的明显,甚至在一刹那之间,楚欢的心中竟然生出折返回去的念头。

    内心深处,他隐隐地承认,这个虬髯大汉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简单。

    两人既无瓜葛,这虬髯大汉到底想要做什么,自己本不应该掺合进去,但是鬼使神差地,他今夜却还是跟了过来。

    折返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楚欢并没有太过犹豫,立刻贴着墙壁迅速跟上前去,到得小巷转角处,楚欢并没有立刻折进去,而是贴着墙壁,屏住呼吸,微眯起眼睛。

    虽然虬髯大汉的脚步极是轻盈,但是楚欢自信还是能够从脚步声中听到对方的位置,他仔细听了听,脚步距离有些远,显然是真的进了小巷。

    他微探出头,小巷之内,一片漆黑,昏暗一片,难以看清虬髯大汉究竟在什么地方,楚欢身体贴着墙壁转进小巷,正往小巷中摸索过去,猛地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劲风击过来,速度快极,楚欢吃了一惊,身体如同闪电般迅速后退,后退之时,依稀看得清楚,竟是从漆黑的小巷之内,出现一个拳头大的飞石来。

    费时速度极快,好在楚欢的速度也不慢,闪身躲过,那飞石正砸在楚欢刚才贴住的墙壁上,直听“砰”的一声响,那飞石竟是深深打进石壁之中,深陷进去。

    楚欢眼角瞥见,微微变色,飞石穿墙,这是何等样的力量?

    他知道自己的行踪十有**被发现,整个人就如同鹞子一般,迅速退到小巷之中,依稀听到一个极快的脚步声正往自己追过来,楚欢不作犹豫,奔到一处房屋下,整个人已经跳起,抓住屋檐,随即身体就像荡秋千一样翻身上了屋顶。

    这里是民居,房屋都不高,对于楚欢来说,翻上屋顶,轻而易举。

    他上了屋顶,立刻往东奔出,脚下步伐轻盈,虽然是踩在瓦房之上,但是发出的动静却是极小,奔行之间,却瞧见屋顶下面的长街之上,却有一道人影迅速向自己追过来,瞧那身形,正是自己一直跟踪的虬髯大汉。

    楚欢按捺住心中的吃惊,他自信自己的行动已经十分隐秘,处处小心,可是万料不到最后还是被虬髯大汉发现了踪迹。

    他现在不知道,虬髯大汉是从酒坊出来之时一开始就发现了自己的踪迹,还是在半道上才发现。

    虬髯大汉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在长街上与楚欢保持了平行,一高一低,楚欢见此情景,知道既然被这虬髯大汉发现了踪迹,今日想要顺利脱身,肯定不是容易的事情。

    虬髯大汉身体粗壮,但是动作轻灵,他陡然间冲了过来,轻描淡写之间,竟然也翻身上了屋顶,整个人就如同一头极凶猛的猛兽,直往楚欢扑过来。

    暗淡的月光之下,双方都已经看清了对方的脸,那虬髯大汉脸上显出怪异的冷笑,右手已经握住拳头,脚下不停,一拳直往楚欢砸过来。

    楚欢见事已至此,也不畏惧,那虬髯大汉出拳攻他上盘,楚欢却已经右腿横扫,攻向了虬髯大汉的下盘。

    这两人的速度都是快极,但是相比而言,虬髯大汉的拳速明显要快过楚欢。

    楚欢心知自己已经没有退去的可能,明知对方拳速快极,他还是咬着牙全力扫向对方的腿,只盼能击中对方,让他的拳头无法打到自己。

    但是他明显还是低估了虬髯大汉的能耐,他的腿尚未扫到大汉,对方的拳头却已经打在了他的肩头,楚欢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那阵疼痛几乎在瞬间蔓延到全身,可他还是忍着这剧痛,右腿重重扫在了虬髯大汉的腿上。

    一直以来,楚欢对于自己的腿部力量有着绝对的自信,但是今日,他却必须怀疑自己的腿功了。

    当他的右腿扫在虬髯大汉的腿上时,竟似乎扫在铁柱子之上,楚欢的右腿几乎骨折,而对方却是纹丝不动。

    楚欢这一刻终于明白,自己是真的碰上了一流的高手。

    而虬髯大汉也趁此机会,一只大手已经探出,往楚欢的脖子抓过来,楚欢虽然肩头剧痛,但他的意志却是极其坚韧,哪怕只有最后一丝机会,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的左手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将藏在身上的那把锋利匕首拿在手中,当虬髯大汉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抓向他的脖子之时,楚欢手中的匕首已经狠狠地往虬髯大汉的手掌扎了过去。

    虬髯大汉的眼中划过不屑之色,手腕子翻过,轻描淡写地躲过了楚欢的匕首,而大手犹如毒蛇一样探出,掐在了楚欢的脖子上。

    楚欢一时间只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就像是被箍上了铁箍,而且越来越近,呼吸已是变的越来越困难,他万万想不到,自己躲过了无数的风险,此番竟然死在这怪异的虬髯大汉手中。

    他只能在心里苦笑。

    虬髯大汉那张黑黝黝的脸庞没有任何感情,那一双漆黑的瞳孔盯着楚欢的眼睛,正当楚欢感觉全身乏力无法支撑下去之时,虬髯大汉的却微微松开了手,脸上带着冷笑,但是眼眸子里却显出一丝赞赏,声音沙哑:“原来神衣卫之中,也有这样的角色!”

    这个又聋又哑的虬髯大汉,终究还是开口说话,他当然不会是聋子,更不会是哑巴。

    楚欢急促呼吸,但是虬髯大汉的话,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此时终于明白,这虬髯大汉竟然是将自己当成了神衣卫的人。

    只听那虬髯大汉依然用沙哑的声音道:“神衣卫那老太监手底下,有四大千户,青龙朱雀我都见过,你是白虎……还是玄武?”

    虽然此时的状况,这虬髯大汉只手间就能杀了楚欢,但是楚欢却全无惧色,脸上甚至显露出嘲讽之色,笑道:“他们的本事……比……比我高?”

    虬髯大汉虽然微松了一些气力,但是右手依然是掐着楚欢的脖子,楚欢呼吸并不顺畅。

    楚欢这句话,顿时让虬髯大汉眼中划过异色,但是这道异色只是一闪而过,虬髯大汉却依然用那沙哑声音淡淡道:“你们神衣卫还真是手脚通天,短短时日,竟能查到我的行踪……甚至还安插.你进入和盛泉来打探我的虚实……神衣卫虽然不乏高手,但是我瞧在眼中的还没有几个……!”顿了顿,微皱眉头道:“不错,你的武功虽然不差,但是比之四大千户还有一些差距……!”

    楚欢脸上憋得泛红,但还是笑道:“四大……四大千户算什么东西……老子……老子还没放在眼里……!”

    虬髯大汉盯着楚欢的眼睛,而楚欢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片刻之后,这虬髯大汉竟然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月色之下,他的身形就像一座铁塔伫立在屋顶之上。

    楚欢咳嗽几声,缓过气来,才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虬髯大汉,问道:“你为何不动手?”

    “你不是神衣卫的人!”

    楚欢知道自己不是虬髯大汉的敌手,干脆将那匕首收进怀里,道:“看来你是被神衣卫的人追杀……神衣卫追杀的人,很难逃脱他们的手心!”

    虬髯大汉脸上显出不屑之色,淡淡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跟踪我?”

    楚欢叹道:“同住一室,如果换作是你,每天夜里隔壁床上的人都会抹黑爬起来跑出去,第二天凌晨才跑回去,你会不会好奇?”

    虬髯大汉眼眸子盯着楚欢的脸,许久之后,嘴角竟然泛起奇怪的笑意,道:“有意思。你不怕死,我不杀你。”顿了顿,眼中划过寒芒:“我是个聋子,更是个哑巴,有时候还希望自己是个瞎子……今夜之事,你觉得该怎么做?”

    “你想让我装成聋子,哑巴,还有瞎子!”楚欢叹道:“又或者……你想真的让我变成聋子,哑巴,瞎子!”

    虬髯大汉笑起来,挥手道:“去吧,以你的身手,甘于隐在酒坊,自然有你的道理。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这天下真正不怕死的人不多,能多一个是一个!”竟是不再言语,铁塔般的身体竟是如蝴蝶般从屋顶上飘落下去,在楚欢惊讶的目光中,这虬髯大汉说去就去,竟是无比的洒脱。

    楚欢翻身下了屋顶,兀自觉得肩头十分疼痛,此时又想起方才踢到虬髯大汉的腿,那虬髯大汉的腿却如同铁柱一般,坚硬无比。

    他皱起眉头,满腹疑云,人的身体都是血肉之躯,他想不明白那大汉的大腿为何会那般结实,自己全力一击竟是不能伤那虬髯大汉分毫。

    难道那虬髯大汉的腿部还另有机关?

    楚欢十分地确定,在自己所见的高手之中,这虬髯大汉就算不是第一,也绝对是第二,那是极少见的恐怖高手。

    这样一个强大的人物,为何会甘心留在一家县城的小酒坊?

    以他的能耐,便是去往大秦帝国首都洛安城,也必定会有无数达官贵人争相抢着收其为门客,前途一片光明,他却为何隐于如此县城?

    他的身上,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楚欢满腹疑云,无数的问题涌上来,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十四章 开窖不吉

    楚欢回到和盛泉之时,虬髯大汉自然没有回来,黄复和牛金依然是鼾声如雷,楚欢躺在床上,肩头的疼痛感依然没有消失,他也知道虬髯大汉那一拳还是留了几分力气的,否则他要使出全力,必定会将自己的肩胛骨打碎。

    眼睛盯在虬髯大汉的床上,楚欢不知道靖国今夜之事后,虬髯大汉还会不会回来,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但是这样的疑问到凌晨时分,便即消散,虬髯大汉竟是出乎楚欢意料回来,楚欢没有起身,而虬髯大汉回到屋内之后,径自上床,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常,将自己裹在被子中,很快便悄无声息。

    次日起来之后,这虬髯大汉依然如同往常一样,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而楚欢却也显得淡定自若,两人就似乎都忘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切如常。

    黄复和牛金虽然同居一室,但是对此却是一无所知,他们根本想不到,与自己同室的两个人,竟然都是极其强悍之辈。

    ……

    和盛泉开内窖,对于和盛泉本身来说,是每年只有两次的大事,每当这个时候,也是和盛泉酒坊最热闹之时,在开窖前两日,就有各地的酒商纷纷赶来,就是为了能够在开窖之时,早些购到一些竹清酒。

    竹清酒可说是整个云山府最有名气的美酒,酒质芳醇,甘冽清爽,而且最重要的是,每年从和盛泉出产的竹清酒数量不多,每次开窖,也不过千坛竹清酒出产,一年两次开窖,加起来也不过两千坛而已,虽然都是二十斤大雕花大酒坛,但是对于尚酒的秦人来说,这样的数量甚至不能支撑云山府的酒市。

    古语说的好,物以稀为贵,竹清酒也就成了酒市上的抢手货,往市场上买去,一斤竹清酒的市价几乎都在一两银子左右,利润极其高昂,而这些商家眼见利润巨大,每当和盛泉开窖之时,都是趋之若鹜。

    开窖前两日,青柳城的各家客栈便有有许多的商家前来,大都是云山府偏远州县的酒商。

    梁坊主这两日却也是十分的忙碌,只因和盛泉毕竟有不少老客户,这些客商在开窖之前,便接二连三地来到酒坊,先与梁坊主攀攀交情,也好等到开窖之时,能够多购的几坛酒,对他们而言,多拿一坛酒,也就等于多了几两银子。

    两天说过就过,开窖这日一大早,酒坊里的伙计们按照往日开窖的规矩,并没有各自去干活,而是都集中在酒库外面,等着开内窖取酒补酒。

    按理来说,那些客商今日一大早便该云集在和盛泉的大门前,那样的场景,酒坊里的老伙计们都见过无数次。

    每次大门一开,就会看到外面熙熙攘攘一片,几十名大小酒商会一拥而入。

    可是出奇的是,今天和盛泉敞开大门,门外竟是冷冷清清,没有一个酒商在外面等候,这让背负双手一副得意洋洋之色的梁坊主大是惊奇,满脸疑惑询问身边的袁管事:“是今天开窖吗?日子没弄错?”

    袁管事看着酒坊大门外冷冷清清,那牌楼之下没有一个人影,也是一脸茫然,纳闷道:“坊主,是今天……没错啊?昨天送李掌柜离开的时候,你不还让他们早些过来吗?李掌柜当时可是答应得好好的……!”

    梁坊主摸着下巴肥腻腻的肉,兀自有些疑惑。

    大作师韩渊此时就在旁边,轻声问道:“坊主,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就算有一两个人误了时辰,可是……总不会所有人都误了时辰?都到了这个时候,也该有几个客人过来了……!”

    梁坊主想了想,向袁管事吩咐道:“你带两个人往前面街口去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袁管事急忙答应,领着一名伙计快步离去。

    ……

    楚欢此时就在人群之中,整个酒坊有一百二三十号人,此时都已经聚集在正院,大门打开,没见到应该出现的客人,伙计们也都低声私语,感到十分奇怪。

    牛金此时正压低声音向楚欢道:“这还真是少见……以前开窖,都是争着抢着挤进来找地方坐,今儿个倒好,椅子给他们摆上,却没有一个人过来。”

    正院之中,确实一早就摆下了几十张椅子,齐刷刷分成两边,漆黑的大椅子在黎明曙光之下,倒还真是颇有气势。

    楚欢虽然是头一次参加和盛泉的开窖,并不清楚往日的情景,但是从大伙儿的议论声中,却也知道今日的场面大不寻常。

    没过多久,正当所有人都窃窃私语满腹疑云之时,就瞧见袁管事和那名小伙计屁滚尿流地跑回来,众人看得清楚,那袁管事捂着脸,脸上竟是肿起老高,嘴角还向外流血。

    梁坊主大吃一惊,上前几步,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袁管事捂着脸,痛哭流涕道:“坊主,不好……不好了,路口……路口被封着,客人们进不来,都被赶走了……小的上去询问,却被……却被他们打了一拳,掉了两颗牙齿……!”他一脸委屈,眼眸子里还带着惊恐之色。

    梁坊主怒道:“谁那么不长眼睛,敢封住路口?”抬起手,叫道:“袁管事,你再带人去,要说打架,咱们这里可不缺人手!”

    当即便有几个好事的伙计叫道:“真是翻了天了,敢堵咱们和盛泉的道,弟兄们,操家伙,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

    说话间,便有十多人要回去拿东西去干仗。

    袁管事却已经急忙叫道:“等一等,等一等!”

    众人奇怪,都停下步子,面面相觑,大伙儿都知道袁管事是个瑕疵必报的主,这次被人打落了牙齿,那一定是要报复,可是没想到这袁管事却出声阻止。

    韩渊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什么,沉声问道:“袁管事,是谁……堵住了路口?”

    袁管事尚未说话,却听得“呛”的一声锣响从前方传过来,众人都朝那边望去,只见牌楼外面,已经出现黑压压的一群人来。

    当先是三匹马,马上各乘一人,在这三人之后,则是二三十名青衣青裤的汉子,都是扎起了衣袖,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人群中的楚欢瞧见那群人的打扮,嘴角泛起浅浅的冷笑,这还真是冤家路窄,虽然那群人尚未靠近,但是楚欢却知道,这群家伙正是八里堂的人。

    就在不久前,八里堂的人前去刘家村,双方大打出手,想不到那边的事情刚刚平息下来,这群地痞流氓却又找上了这里。

    随着那群人气势汹汹靠近过来,楚欢看着那带头的三骑,却至少认出了其中的两人。

    当中一人,锦衣白马,看上去乃是一位贵公子,他左侧一骑之上,却是坐着一名瘦高个子,这两人楚欢都曾见过,那贵公子正是几日前被楚欢整治的范二公子范逸尙,而那瘦高个子,却是当日前往刘家村的八大金刚之一,当日光头虎哥和矮子老六都被楚欢打伤,只有此人临阵脱逃。

    范逸尙右侧的骏马上,却是一名铁塔般的大汉,晨光之下,他的脸膛泛着一阵青色,与常人的皮肤大不相同。

    楚欢眼珠子微微一转,想到当日在一品香的情景,整治范逸尙之前,这范二公子曾在隔壁的雅间与一个叫做“青脸老四”的家伙争执过一番,如今瞧见那铁塔般大汉一副青色的面皮,看来这人十有**就是青脸老四了。

    韩渊此时也是瞧见了范逸尙,心里吃惊,暗想:“难道范逸尙是因为头几日在一品香的事情,所以带人来报复?”心中颇有些忐忑不安,回过头,想在人群中找寻楚欢,只是人头攒动,身后有上百人,他年纪大了,楚欢混在人群之中,他一时之间也是看不见。

    梁坊主此时脸色泛白,额头上冒出冷汗来,见到对方距离大门不到十多步远停下,想了想,终是迎上前去,抱拳勉强笑道:“这不是二公子吗?当真是稀客啊。三爷、四爷,您二位也来了?”

    范逸尙三人都是翻身下马,后面立刻有人上来将三匹马牵到一旁去,这范逸尙一副得意洋洋之色,背负着双手,大声问道:“梁步全,你们大东家可到了?”

    梁坊主陪着小心道:“二公子,大东家很快就到……您是来找咱们大东家?”

    “自然是要找他!”范逸尙背负双手往和盛泉里面走过去,盛气凌人,道:“今儿个三爷四爷给本公子面子,陪着本公子来处理一件事儿,你快些派人上茶来,咱们就在和盛泉的院子等他!”

    他浑不将和盛泉那一干人放在眼里,径自进了和盛泉的大门,那瘦子老三和青脸老四则是紧跟着进去,随后八里堂一群地痞无赖也跟着进了院子内,一个个趾高气扬,气焰十分嚣张。

    进了院子,瞧见不少伙计正怒目相视,青脸老四嘿嘿一笑,抬手指着那群伙计,大笑道:“瞧你们一群孬孙样,怎么着,还想和你四爷动手?四爷是讲规矩的人,谁要是真不服气,上来几个和四爷练练,四爷有阵子没动手,正想活动活动!”

第五十五章 大东家

    和盛泉的伙计们心中愤怒无比,但是大家却又都知道这八里堂可是如今青柳城天字第一号的恶棍集中营,特别是包括青脸老四在内的八里堂八大金刚,那一个个都是青柳城出了名的泼皮,而且都是十分擅长打架斗殴。

    这群人在青柳城横行霸道,可是官府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所以虽然青柳城的百姓们都十分憎恶,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青脸老四肆无忌惮挑衅,和盛泉的伙计们却是没有一个人敢搭话,八里堂那帮地痞流氓顿时都哄笑起来。

    范逸尙大摇大摆走到院子里的大椅子边,一屁股坐下,向梁坊主问道:“他什么时候能来?可别让本公子等得太急了。对了,开窖是什么时候?”

    梁坊主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勉强笑道:“二公子稍候片刻,大东家很快就到!”向青脸老四使了使眼色,青脸老四倒是看见,起身过去,跟着梁坊主到了墙边僻静处,梁坊主便苦着脸道:“四爷,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孝敬您的银子,我和盛泉可是一分没少,你……你今日怎地跟着他来了?”

    青脸老四摸着满是粗须的下巴,轻笑道:“老梁,一码归一码。今天的事情,与你无干,是范二公子将我们当成朋友,请求我们出头帮他一个小忙而已。”

    “四爷,今天是我和盛泉开窖的日子,大东家亲自到场,你们这样一弄,将客人都堵在街口,不让他们进来,回头大东家到了,我……我也不好交代啊!”梁坊主额头冒冷汗。

    “老梁,实话告诉你,要不是你们和盛泉今天开窖,咱们还不来了!”青脸老四不怀好意笑道:“罢了,这事儿与你无关,你不必多问,等到你们大东家过来,一切都明白。”

    梁坊主这边与青脸老四说话,和盛泉人群之中,牛金此时也压低声音向楚欢道:“这帮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楚兄弟,你瞧见那青脸的家伙没有?他是八里堂的青脸老四,每个月都会往我们和盛泉来一遭,说是要过来捧场,实际上就是往咱们这里来榨银子。”

    楚欢神情淡定,低声道:“榨银子?”

    “是啊!”牛金苦笑着低声道:“不说别人吧,就说我自己,我在和盛泉待了快十年了,每个月现在能有二两银子的工钱,可是真要发到手里的,却只有……嘿嘿,只有一两三钱银子……!”

    楚欢皱起眉头,这就等于少了三分之一的工钱,低声问道:“是……酒坊克扣工钱?”

    牛金见四周不少伙计都在低声私语,并无人注意自己,于是靠近楚欢耳边,低声道:“酒坊每个月要交银子给八里堂求太平……坊主说了,咱们和盛泉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从上到下要同甘共苦,所以……八里堂要收银子,咱们每个月也要拿出一份来,那扣下的七钱银子,便是由坊主交给八里堂的人了!”

    楚欢眯起眼睛来。

    和盛泉酒坊有将近一百五十人,换句话说,每个月从这群伙计身上竟然要克扣一百两银子,这一年下来可就是一千两,这绝对不是小数目。

    ……

    正在这当口,大门之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叫道:“大东家到了!”

    所有人顿时都将目光看向了大门,而梁坊主和袁管事等几个人已经急忙向门外过去,那自然是要去迎接和盛泉的大东家。

    本来安坐在大椅子上的范逸尙忽然间变得不自然起来,脸上神色古怪,显得颇有些慌乱,坐在他身边的瘦子老三咳嗽了一声,范逸尙看向他,只见瘦子老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范逸尙这才镇定下来,稳坐在椅子上,不过眼眸子深处,却还是带着几分不安。

    楚欢这阵子时不时地听到有人提起大东家,似乎每个人对这位大东家都十分的尊敬,他却也想看看,这位大东家到底是何等样的人物。

    脚步声中,只见几个人簇拥着一人进了大门,那人上身穿一件紫色绣花翔缎袄,外面是一件白色的夹袄,紫白相间,十分耀眼,底下却是一条水墨湘蓝裙子,头上戴着一顶斗笠,黑纱遮面,风姿绰约,身段圆润丰腴,行走之间,脚步轻盈,却又带着一股威势。

    楚欢见到,微吃了一惊。

    他当然已经明白,这个率先而入的女人定然是和盛泉的大东家,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堂堂和盛泉的掌门大东家,竟然是一个女子。

    瞧那女子身段装束,楚欢脸上的神色有些呆滞,这个女人的身形竟是那样的熟悉。

    大东家到得院子内,黑纱下的眼睛瞧向范逸尙等人,抬起一只玉臂,向门外一指:“立刻滚出去,和盛泉不欢迎你们!”

    她的声音柔美动听,但是此刻却满是冷意,干脆利落。

    范逸尙一怔,旁边的瘦子老三却已经咳嗽起来,范逸尙回过神来,站起身,笑咪咪地道:“大嫂,咱们都是自家人,怎么一见面,就要将我这个小叔子赶出大门?这要传扬出去,可都会说你不容人啊!”

    大东家冷声娇叱道:“住口,谁是你大嫂?范逸尙,带着这帮流氓,从我的酒坊滚出去!”

    青脸老四豁然变色,沉声道:“大东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咱们守规矩讲道义,到了你口中就成了流氓……你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这样的言辞,不该出自你口吧?”

    大东家虽然娇弱如柳,但是气势却极强,冷笑道:“守规矩讲道义?那我问你,我和盛泉好好做生意,你们为何拦住客商不让他们过来?你们又凭什么一大群人往我的酒坊里进来?这是擅闯民宅,你可清楚?这样的人,还敢自称守规矩?”她莲步轻移,走到院子当中,冷冷道:“我知道你们八里堂鱼肉乡里横行霸道,可是在我和盛泉,容不得你们胡来。”

    梁坊主在大东家身边低声劝道:“大东家,你别着恼,好好谈……!”

    “与他们无话可谈!”大东家淡然道:“我已经让人去了衙门,衙门很快就派人过来……你们若是识趣,还是刚快离开!”

    青脸老四哈哈笑起来,随即恶狠狠地道:“不要拿衙门来吓唬咱们,老子一没放火二没杀人,就算衙门里的差役来了,老子也不怕。”指着范逸尙道:“范二公子是咱们的朋友,听说范二公子被人欺负,遭受不公,作为朋友,我八里堂的人今天是过来为范二公子助威。”看向范逸尙,冷笑道:“二公子,你说是不是?”

    范逸尙急忙点头道:“不错……他们……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果然是狐朋狗友。”大东家冷笑道:“范逸尙,你找来这样一帮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范逸尙似乎对大东家还有几分惧怕,但是看看自己身后一大帮子八里堂的人,却还是有了胆气,挺着脖子道:“也不干什么,只是过来拿回我们范家该得的东西!”

    “该得的东西?”大东家抬起手,四下里指了指,道:“你自己看一看,这里一石一瓦,有哪一样是你们范家的?你要拿回你们范家的东西,又从哪里拿?”

    “大嫂,不要如此绝情。”范逸尙冷笑道:“这和盛泉酒坊是你苏琳琅的,一砖一瓦都是你苏琳琅的,但是你可莫忘记,你苏琳琅……却是我范家的,你的东西,本就是我范家的!”

    ……

    人群中的楚欢早已经认出大东家便是苏琳琅,他其实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这个曾经与他共患难的女子叫做苏琳琅,但是当苏琳琅开口说完第一句话,楚欢就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他神色虽然平静,但是心里却是异乎寻常的吃惊。

    他根本想不到,与自己曾经共患难的那名女子,竟然是和盛泉的大东家,他只觉得命运实在是离奇的紧,他本已打定主意绝不会再与苏琳琅相见,所以两人当初在大槐树下分别之时,走得十分决绝。

    他也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见到苏琳琅,可是命运之神还是开了他一个大大的玩笑,让他们的命运轨迹再次交集在一起,而且楚欢还成了苏琳琅名下一家酒坊的伙计。

    佳人还是那个佳人,楚欢十分熟悉,但是却又觉得不熟悉,熟悉的是这个女子的身段和声音,不熟悉的却是这个女子的性情。

    他在江船之上初见苏琳琅之时,这个女子淡定清冷,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气质,此后遇险之后,二人在山林共处数日,楚欢亦觉得这个女子实际上十分的柔弱,是需要有人在旁保护,可是今日瞧见,苏琳琅却是果敢干脆,颇有女强人的风范。

    范逸尙那几句话,却又让楚欢十分的疑惑,听范逸尙话里的意思,苏琳琅似乎与他范家大有交集,而且交集极深,一时间却不明白,这苏琳琅与范家究竟有何瓜葛?

第五十六章 酒坊起风波

    琳琅听到范逸尙的话,婀娜玲珑的娇躯晃了晃,随即听到琳琅厉声道:“范逸尙,你……你给我滚……!”她的声音充满了怨怒,更是带着凄苦之意。

    范逸尙非但没有滚,反而上前一步,冷笑道:“苏琳琅,我大哥虽然死了,可我范家还在。只要我范家在一天,你就是我范家的人,跑也跑不了……!”他四周指一指,得意道:“你说的不错,这里都是你苏琳琅的东西,可更是我大哥的东西。我大哥不在,我这个做兄弟的还在,兄终弟及,我大哥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东西!”

    韩渊在旁一直没有言语,此时终于忍不住上前斥道:“二公子,当年是你们范家对不起大东家,大东家不与你们范家计较,已经是大人大量,你……你如今反倒以此来羞辱大东家,还有没有良心?”老人家一脸怒色,显然对范二公子是深恶痛绝。

    楚欢在后面听见,终于明白过来,琳琅却是有夫之妇,似乎琳琅的夫君乃是范逸尙的兄长,也就是范家的大公子了。

    只不过听他们话里的意思,那位范家大公子已经魂归九泉,琳琅却是成了寡妇。

    此时楚欢也明白过来,当日在一品香韩渊见到范二公子还有几分客套,那显然是因为其中有这层关系在内了。

    不过瞧眼前的场景,琳琅似乎与范家的关系十分不和睦,楚欢并不知道其中有何隐情,但是这个时候也明白韩渊当日为何不阻止自己整治范逸尙,那显然是双方一早就有积怨,只不过是在面子上看起来还有几分客套而已。

    范逸尙件韩渊站出来,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抬手指着韩渊骂道:“你这个老东西,老子还有帐没有跟你算,你先不要急着跳出来,回头老子自然会收拾你!”

    他所说的,自然是不久前发生在一品香的事情。

    此时那瘦子老三也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嘿嘿笑道:“大东家,这就是你不地道了。古语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当初既然入了范家的门,那生是范家的人,死是范家的鬼,跑也跑不了的。二公子说的不错,兄终弟及,大公子去了,但是二公子还在,如今范家由二公子主持家务,你既然是范家的人,就当听从二公子的吩咐……!”

    “住口!”苏琳琅娇躯晃动,似乎是支撑不住,可见其心里正承受着极大的痛楚,可是她去依然顽强地站在院子里,怒声道:“我苏琳琅早已与范家没有任何瓜葛……你们……你们快滚出去……!”她说完这句话,脚下虚浮,韩渊瞧见,急忙过去,伸手扶住了琳琅,急道:“大东家,你……你怎么样?”将琳琅扶到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范逸尙摸着下巴,道:“你放心,本公子今天也不是过来收你的酒坊……本公子听说今天和盛泉开窖,正好我要款待贵客,所以要从这里取些美酒回去。和盛泉开内窖,每次能有一千坛的竹清酒,这次我也不要多,五百坛就够了……!”他嘿嘿一笑,冲着琳琅道:“大嫂,我这点要求,你不会不同意吧?”

    和盛泉的伙计们顿时都显出吃惊之色。

    和盛泉出窖的竹清酒,自然不是就铺子里的小坛酒,都是二十斤的雕花大坛,这竹清酒在酒市上一斤能卖出一两银子左右,但是酒商们从和盛泉批发,则是在六钱至七钱银子之间,中间的利润空间极大,而范逸尙开口就是五百坛,那就是万斤美酒,就算贱价卖出去,七八千两银子那也是轻轻松松。

    他一开口就是近万两银子的美酒,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琳琅坐在椅子上,微微平静下来,冷哼道:“只要我苏琳琅在这里,你休想从和盛泉拿走一坛子酒!”

    “大嫂,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范逸尙拉下脸去,冷笑道:“老子今天既然到了这里,可就没想过空手而归。老子是来拿自己的东西,和你说一声,那是瞧得起你,就算你不同意,那也管不着老子来拉酒!”

    青脸老四笑道:“二公子,说的不错,这和盛泉可有你们范家的份子在里面,拿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你是我八里堂的朋友,这次我们一定会全力帮你!”

    韩渊见情势不妙,回头大声道:“大伙儿都看见了,八里堂的人欺人太甚,他们今天是要来咱们和盛泉抢东西,咱们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和盛泉放肆?”

    伙计们都是面面相觑,若是其他的人来和盛泉闹事,和盛泉有上百名伙计,绝不会惧怕,可是今天前来的,却是人人厌恶却又人人畏惧的八里堂。

    不过上百名伙计,却也有几个热血的汉子,上前几个人来,便有人叫道:“弟兄们,咱们不能让八里堂的人在这里撒野。大东家平日待我们不薄,今日酒坊有难,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话声还没落下,就听得“咔嚓”一声响,将在场的人都惊住。

    却是在那人说话之时,青脸老四一条腿猛地重重踩在一张椅子上,他这一踩力道十足,那是存了震慑人心之用。

    此人的腿功也算是了得,他这一教踩下去,竟是将一张雕花楠木大椅子踩得四分五裂,哗啦啦散落一地。

    这一手功夫亮出来,八里堂的人都是纷纷叫好,一个个声音响亮,而和盛泉那几名站出来的伙计却是满面惊惧,情不自禁地退了下去。

    和盛泉都是踏踏实实干活过日子的人,并不喜欢惹是生非,只是见到范逸尙和八里堂的人实在是太过欺人太甚,所以热血上涌,有几人想要出来搏一搏,但是青脸老四这一手功夫展露在大家面前,那已经是对和盛泉的伙计们起了极大的震慑作用,谁又敢出头?

    琳琅坐在椅子上,却是冷哼一声,轻蔑道:“在这里显示你的本事,你是想要在我和盛泉动手吗?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今天你们想要从这里拿走一坛酒,除非从我苏琳琅身上踩过去……!”她的声音虽然声线柔美,但是语气却是极其坚决。

    便在此时,听得大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听得一个冷漠的声音大声道:“是谁在此骚扰酒坊?真是好大的胆子!”声音之中,从门外闯进几个人来,当先一人一身皂衣,头戴方帽,腰间佩着大刀,大步而行,在几名灰衣衙差的簇拥下,进了院子。

    和盛泉的伙计们看到衙差过来,顿时都松了口气,有官府的差官到这里来,八里堂的人便算再猖狂,那也不敢再官府中人面前胡来。

    从衙差身后,抢上来一名老者,快步走到了琳琅身边,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小姐,不要担心,胡知县派了差官过来,他们不敢胡来!”

    琳琅这才起身来,向那领头的差官盈盈一礼,却并没有说话。

    人群中的楚欢此时却微微皱眉,这一群人进来,楚欢倒也认识两个,那领头的捕快却是不久前去过刘家村调查冯二狗之死的黄捕头,至若抢进来的老者,当初在太原府枫林渡登船之时,却也见过,被人称作“老苏”,当时正是这老苏和一名丫鬟陪同琳琅回云山府。

    不过后来林黛儿带人劫船,留在船上的乘客和船夫都是被迫饮了蒙汗药,现在看来,那群人最终也还是脱险了。

    黄捕头等人进来,八里堂那些泼皮都有些慌乱,倒是范逸尙和青脸老四等人淡定自若,那范逸尙甚至笑咪咪地上前拱手道:“黄捕头,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二公子?”黄捕头一副狐疑模样,打量范逸尙两眼,才咳嗽一声,正色肃然道:“二公子,和盛泉有人往衙门里去报案,说是有人擅闯和盛泉,逞凶作恶……怎么,该不是二公子你带人来闹事吧?”手握刀柄,沉声道:“二公子,咱们虽然相熟,但是丑话我可说在前头,胡知县治理青柳县,那是清正廉明兢兢业业,是要保一方黎民平安,我们这些做下属的,那都是要相助胡知县治理青柳县。本捕头在青柳县是做什么的,你是知道的吧?”

    “是是是!”范逸尙连连拱手,“黄捕头管束着一方的治安,我青柳城百姓安居乐业,胡知县固然是治理有方,黄捕头却也是功不可没啊!”

    黄捕头冷哼一声,道:“二公子,本捕头不听这些奉承话。本捕头在这位置已经四年了,做的是一个秉公办事不徇私情,求的是一个黎民安居百姓祥和……今天你带着这一帮子人来到和盛泉,可是真的要在此闹事?哼,二公子,若是你不能说出个道理来,那么本捕头只有对不起,带你去一趟衙门了!”

    和盛泉上下见到黄捕头秉公办事,更是欢喜。

    范逸尙嘿嘿一笑,咳嗽一声,才道:“黄捕头说的是,只是捕头只怕是误会了……今日我前来和盛泉,绝不是为了闹事,更谈不上擅闯民宅啊。”凑近过去,笑道:“黄捕头,这和盛泉酒坊,到底是姓苏还是姓范,您明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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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春风般的笑

    琳琅上前两步,肃然道:“这是我苏家传下来的产业,与范家没有半点干系,今日范逸尙带着八里堂这一群地痞流氓上门,还请大人为我们和盛泉做主!”

    黄捕头点头道:“苏大东家不用担心。”转视范逸尙,冷声问道:“二公子,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众所周知,这和盛泉是苏老东家一手经营下来,如今苏老东家去了,大东家继任,这和盛泉自然是苏家的!”

    范逸尙却是淡定自若笑道:“黄捕头,你这话不假,可是青柳城也是众所周知,她苏琳琅,可是我范家的媳妇!”

    楚欢在人群中神色平静,微微眯着眼睛,打从官差进来之后,他就盯着范逸尙,但是范逸尙的反应却是出乎楚欢的意料。

    范逸尙显得太镇定,就似乎心里早有准备,对黄捕头这一干衙役没有显出丝毫的惧怕。苏琳琅刚抵达时,范逸尙显得有些慌乱,如今衙差来了,他反倒显得十分镇定,这前后的差异十分的明显,在范逸尙这诡异的反应之中,楚欢敏锐地嗅到其中似乎蕴藏着某种猫腻。

    黄捕头听范逸尙这般说,却是微微点头,道:“这倒是真。大东家确实是范家大公子的夫人……!”

    “这就是了。”范逸尙显出得色道:“黄捕头,出嫁从夫,这苏琳琅既然是我范家的媳妇,她的东西自然也就是我范家的。”指着和盛泉那敞开的大门道:“这里的东西,是不是该有我范家一份?”

    黄捕头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终于看向苏琳琅,道:“大东家,二公子这话……也未尝没有道理……!”

    琳琅冷淡一笑,道:“大人,今日琳琅不想多做口舌之辩。大人既然来了,还请大人将这干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赶出我和盛泉!”

    “苏琳琅,你没资格赶我走。”范逸尙大声道:“黄捕头,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今天我只想过来取走一些酒水,但是我知道和盛泉的人霸道无理,如果我单独来取,他们必定不会同意,所以这才请了朋友过来主持公道。黄捕头,你管一方治安,但是恕在下直言,今日我与和盛泉的纠纷,乃是我们范家的家事,黄捕头总不想插手我们范家的家事吧?”

    黄捕头怒道:“你好大的胆子……!”随即叹了口气,向琳琅道:“大东家,二公子话糙理不糙,衙门要做的,是要维护一方安宁,可是……哎,真要说起来,今日确实是你们的家事,本捕头……确实不好插手!”

    琳琅黑纱下的俏脸一片淡定,美丽的眼眸子里划过嘲讽之色,淡淡道:“大人这样说,琳琅也就无话可说了!”

    黄捕头叹了口气,一脸关切之色,道:“大东家,如今苏家产业全靠你一人撑着,你一个柔弱女子,要打理这么大的产业,确实是令人钦佩。这样吧,今天的事情虽然是你们的家事,但是本捕头就脸皮厚一回,为你们说和说和……!”转视范逸尙,冷声道:“二公子,虽说苏大东家是你们范家的儿媳妇,但是这里的产业毕竟是苏老东家留下来的,你们范家也不能太过刁难。本捕头来问你,你说要过来取酒,要取多少?”

    范逸尙笑呵呵地道:“有黄捕头在这里做主,那么在下就心里有底了。黄捕头也该知道,这和盛泉每年出产的酒,超过六七千坛,整个云山府,都有和盛泉的酒水在市面上。在下不是无理取闹之辈,也不是贪得无厌之徒,这次过来,只想取走五百坛竹清酒,黄捕头,这……不过分吧!”

    还没等苏琳琅和黄捕头说话,老苏就已经大声道:“不行。你说的轻巧,五百坛酒说拿走就拿走,你可知道这五百坛酒是我和盛泉的心血?”

    “老东西,这里还轮不上你来插话。”青脸老四一直没有吭声,此时却是握起拳头冷喝道:“黄捕头和二公子在说话,你一条老狗在旁边叫唤什么?”

    老苏却是愤然道:“和盛泉是老东家和大东家两代人的心血,你有什么资格一句话就拿走五百坛竹清酒?买粮,运输,入库,酿酒,封存……你可知道这里面有我和盛泉多少人的血汗?又有多少本钱在里面?”

    琳琅淡淡道:“苏伯,不用和他们说这么多。”

    黄捕头冷眼看着范逸尙,沉声道:“二公子,我在这里说句公道话,这和盛泉一年内窖也才出产两千坛竹清酒,那是花了许多心血……虽说大东家是你们范家的媳妇,但是你这般狮子大开口,是不是太过分了?五百坛……这个数字太大了,莫说是大东家,连本捕头听着都觉得不妥……!”

    琳琅在旁,如同风中百合,窈窕婀娜,一言不发,只是冷眼旁观。

    黄捕头见琳琅不答腔,有些尴尬,但还是干笑两声,道:“大东家,这样吧,三百……三百五十坛吧。二公子毕竟是范家的家主,你……你好歹也是大公子的夫人,二公子才这里取走三百五十坛竹清酒,倒也……倒也说得过去!”

    此言一出,和盛泉的伙计们顿时都骚动起来,俱都窃窃私语,方才看黄捕头的架势,大家还以为他是帮助和盛泉,可是越听越不对劲,等到这句话出来,大家忽然间觉得,这黄捕头似乎是在帮着范逸尙。

    琳琅听他说完,淡然一笑,道:“黄捕头,你既然说过不便参与家事,那你还是请回吧,这里烦劳不上你!”

    黄捕头脸色一沉,道:“大东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琳琅淡淡道:“没什么意思,我想我的话已经很清楚了!”

    “大东家,既然如此,那么本捕头就不插手这件事情了。”黄捕头冷笑道:“本捕头好心为你们说和,大东家却如此……!”他再不多言,转身便走,身边的几名衙差立刻跟他出了大门。

    黄捕头一走,八里堂的人顿时都来了精神,更是得意起来,范逸尙也是趾高气扬地道:“苏琳琅,事已至此,咱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转身向瘦子老三和青脸老四道:“三爷,四爷,咱们去内窖,我知道内窖的入口!”

    青脸老四立刻挥手道:“弟兄们,咱们拿酒去,帮着二公子拿了酒,晚上大伙儿都能好好乐呵乐呵!”

    他大踏步往和盛泉正堂过去,老苏见状,也顾不得其他,快步过去,拦在大门前,怒道:“谁要进去,从我的身上踩过去!”

    早有几名八里堂的地痞上前去,当先一人抬起手,叫道:“老不死的,滚开,再不闪开,老子打散你这一身老骨头!”

    他说话间,已经探出一只手,便要往苏伯身上推搡过去。

    琳琅此时又急又怒,黄捕头明显是与范逸尙勾结在一起,今天的事情,这些人是早有预谋,故意演了这场戏。

    面纱下的那双眼睛已经泛红,甚至带着一丝泪光,但是她却兀自坚强站立,见到有人要去推搡苏伯,已经娇声斥道:“住手!”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听得八里堂里面有人叫道:“小心……!”

    所有人已经看见,一把椅子忽然向石头一样飞向那名准备推搡苏伯的流氓,速度快极,宛若流星一般,那句“小心”还没有落音,那把椅子已经重重砸在了那流氓的头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坚固的椅子却是散碎,被砸的流氓头上很快就冒出鲜血来,他一脸茫然,眼珠子翻了翻,便即栽倒在地。

    这一下突兀异常,所有人都是吓了一跳,无论是和盛泉的人还是八里堂的人,都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很快,所有人就都朝一个地方望过去,从和盛泉的人群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大家都知道,那椅子正是此人砸出来。

    这人衣着朴素,头发散在脑后用一根粗布绳子扎起来,皮肤微黑,但是脸庞的轮廓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子坚毅之气,此时却又带着满脸的寒意。

    这人当然是楚欢。

    某些时候,冲动是魔鬼,但是往往有些男人的体内就是充斥着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血性,有时候还是就得冲动一把。

    凡事谋定而后动,永远只是一个美好的理想,人算不如天算,人世间有太多的无常,但是血性却不失。

    楚欢有血性,所以在一帮宵小如此践踏他人之时,他还是淡然出手。

    琳琅看着楚欢从人群走出来,娇躯剧震,如果此时她的面纱打开,所有人都会不可思议地看到这位素来镇定冷静的大东家将是一副吃惊无比的表情。

    那种表情不仅仅是吃惊,包含着太多太多。

    她忽然间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不知道为何,当她看到楚欢走出来之时,她的眼泪竟是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但是她的娇躯在颤抖,而她的心在这一刻,就似乎从地狱陡然间飞到了天堂,更像是看到了自己走失许多年的亲人一般。

    楚欢却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到琳琅身前,掏出一块很普通的粗丝手绢,却很干净,递给琳琅,露出一个如春风般的微笑:“不要哭,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他的笑如春风,可以融化一切,温暖一切!——

    PS:大家多留书评哈,不要骂我,夸我几句,让我有动力嘛!

    爱你们,你们也爱我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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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一局诡异的惊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是计中人,谁是布局者?八字谶言之后,又尘封着何等隐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还是狡狐瞒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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