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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国色生枭txt下载     国色生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八七章 吃面

    琉璃夫人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之中的惊马,柳眉蹙起,立刻转过头去,显然是不忍看到这血腥的一幕,街上的人们惊骇之余,都是瞧着田侯。

    几名武京卫立刻拔出刀子来,散开围向田侯,便在此时,从旁边闪出两名劲衣汉子,不等武京卫靠近田侯,已经迎过来,一人手臂抬起,亮出一件东西,武京卫们瞧见,立时停下步子,面面相觑。

    天子脚下,武京卫说威风也威风,说谨慎那却也比谁都谨慎,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云集京城,街上哪怕一个毫不起眼的人,很有可能背后就扯出一大堆的关系来,所以武京卫在天子脚下办差,凡事也都要小心谨慎,以免糊里糊涂冲撞了贵人,比起地方的军人,武京卫的兵士们首要的任务,便是要认识京中达官贵人的令信,眼前这劲衣汉子亮出的乃是太子府护卫的令信,武京卫自然明白怎么回事,当然也不会因为一匹死马与太子府的人发生冲突。

    几名武京卫相视看了看,便有一人冲着街道边上的几名魁梧行人道:“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都过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田侯缓缓收刀,几名武京卫过来之时,他就似乎根本没有瞧见,或者说这些武京卫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他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楚欢,眼眸子带着一股冷厉之sè。

    楚欢对田侯这种并不友善的目光不以为意,他素来便是如此,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我也必犯人。

    田侯没有什么好脸sè,楚欢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sè相对。

    田侯瞧见楚欢脸上也升起一阵寒意,冷冷一笑,转过身去,缓步离开,等到田侯身影消失,楚欢才叹了口气。

    琉璃听楚欢叹气,不由问道:“大人为何叹气?”

    “我知道那位田统领乃是太子府的护卫统领,朝廷有三刀四枪破天弓之说,这田统领乃是八大高手之一的鬼刀。”楚欢轻声道:“一直以来,八大高手的名号如雷贯耳,我一直对这八大高手充满了敬慕之心,只觉得无一不是帝国的栋梁。”

    琉璃美丽的朱唇边上微微泛起一丝弧度,含笑道:“听大人的话,似乎今rì对此有所改观。”

    “本来我最不喜欢说人坏话。”楚欢摇摇头,见到街上正在收拾死马,摇头叹道:“堂堂鬼刀,竟然用来杀一匹马,真是可惜……!”他的语气之中,还真是带着一丝惋惜的意思。

    琉璃夫人一愣,随即笑道:“田侯是殿下吩咐跟随保护于我,也许见到刚才这匹马冲撞到我,所以才会如此,大人不必介意……!”

    “我不会介意。”楚欢摇摇头,看着琉璃夫人,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琉璃夫人笑道:“本来有事,可是有大人在,琉璃安然无恙。”手心握着那枚玉佩,轻声道:“这是殿下的赏赐,大人不但拦住惊马,让琉璃免受伤害,而且拿回了这枚玉佩,琉璃不知道如何感激。”笑了笑,道:“琉璃记得前面不远有一处茶楼,似乎还在经营,不如请大人去喝杯茶,聊表谢意,你看如何?”

    楚欢微笑道:“喝茶是斯文人的高雅之事,我只怕品不出其中的韵味。”抬头向前面不远看了看,笑道:“那边有一处面摊,若是可以的话,请我吃碗面如何?”

    琉璃夫人一怔,随即莞尔笑道:“原来大人想要吃面,只要你愿意,自然是可以的。”

    武京卫早已经将聚集在街道上的行人驱散开来,众人见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也都纷纷散去,楚欢与琉璃径自来到前面不远的面摊,面摊边上摆放着两张小桌子,此时没有客人,落座之后,楚欢已经叫道:“老板,来两碗面,多加汤,放些葱花!”

    摊主立刻答应一声。

    琉璃与楚欢坐在面摊边上,街头吃面,还真是让她有些不适应,见到楚欢熟练地叫面,倒似乎经常在街边摊位上吃面,有些惊讶道:“大人经常来这里吃面?”

    “只能说经常在街边吃面,倒不是经常在这里。”楚欢笑道:“你没有吃过街头的摊面?”

    琉璃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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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欢笑道:“待会儿你也尝尝,味道很不错,我只担心你今rì吃了一次,以后会经常过来的。”

    琉璃夫人嫣然笑道:“琉璃可并非贪食之人。”

    “其实我以前也不贪食的。”楚欢一本正经道:“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对街头的摊面情有独钟?”

    “想必是一个很感人的故事。”琉璃饶有兴趣笑道,她笑的时候,朦胧的眼儿荡漾着一层雾气,看上去秀中带媚,清艳脱俗。

    楚欢神秘一笑,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曾经有一段时rì,我囊中羞涩,吃不了山珍海味,我有一个朋友,他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攒钱,虽然每个月下来攒的钱不多,但是足可以痛痛快快吃一次狗肉面……!”

    琉璃夫人有些惊奇道:“每个月……只能攒起吃狗肉面的钱?”

    楚欢笑道:“他的工钱很少,而且我们饭量很大,吃一次狗肉面,没有三五大碗,那是收不了手的。”他笑吟吟道:“热腾腾的面汤,还有大块的狗肉,那一晚也是要些银钱……所以等到每个月底,我瞧见他的钱袋子鼓了一些,便会找上他!”

    “大人是让他请你吃狗肉面?”琉璃莞尔笑道。

    “他没有那么大方。”楚欢摇头叹道:“想要他拿银钱出来请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每次我都会与他抽签,抽中谁请客,便有谁付账!”

    “看来大人的运气应该是极好的。”琉璃夫人笑道:“是否以后每次请客都是你的朋友?”

    楚欢哈哈笑道:“我准备两张纸,谁的纸上若是空白的,便是谁请客……而我每一次都会礼让他先抽。”

    琉璃美眸流转,嫣然笑道:“大人的两张纸上,恐怕都是空白的。”

    楚欢笑道:“所以他每一次都会乖乖掏银子请客。”说到这里,他眼中显出一丝温情,轻声道:“我想他早就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但是他一直都没有点破……月复一月地先抽签……!”

    “那是一位好朋友。”琉璃轻叹道:“大人能有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幸运。”

    楚欢微微点头,此时摊主已经送上两碗热腾腾的狗肉面,分量十足,香气四溢,上面飘着葱花。

    这摊面每天客人固然不少,但是却很少有体面的人愿意在这种地摊边吃面,摊主瞧见今rì这两个客人衣着体面,特别是披着大氅的公子哥儿,玉面雪肤,比之女人还要美,心知是贵人,所以分量更是加了不少。

    楚欢从筷盒里拿出两双筷子,递给琉璃夫人一双,拿着筷子熟练地挑了两下,将葱花与面条混在一起,向琉璃道:“这样吃起来,会很香!”

    琉璃学着楚欢的样子,欺霜赛雪的玉手拿着筷子也在面碗之中挑动,随即情不自禁地凑近过去,那热气飘过她鹅脂琼鼻,那股子带着葱花香味的热气,真是让人食yù大动,楚欢见得琉璃动作,瞧见她脸上那迷人的表情,竟不由心中一荡。

    “大人说那位叶老三在这条街很有名?”琉璃拿着筷子,轻声问道:“大人为何会有如此判断呢?”

    楚欢心下称奇,叶老三是刚才骑着惊马冲过来的那人,相貌平平无奇,只是武京卫说了一句那人的名字,恐怕很多人都记不住这种小人物的名字,但是琉璃只是听了一遍,到现在却也还记得,心下却也是惊讶于琉璃的记忆力。

    “我一开始也并不确定。”楚欢微笑道:“只是那人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骑术其实很高明,以他的骑术,本来可以早早就控制住惊马,不让惊马在街上冲撞。”

    “哦?”

    “他几人没有控制惊马,放纵它飞奔,自然不可能没有缘故。”楚欢叹道:“世间反常的事情背后,总会有些目的的。恰好先前我们在大街上行走的时候,旁边就有一人一直鬼鬼祟祟跟着我们……!”

    琉璃美丽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闪动,显出惊讶之sè,她显然没有注意到方才已经被人跟梢,明白什么,问道:“你是说那偷了我玉佩的人?”

    楚欢点点头,“惊马出现,街道上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惊马吸引过去,那种时候,谁也不会提防自己身边有什么人。叶老三惊马飞驰,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鬼把戏,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他真正的目的,只是让自己的同伴在那种时候趁机出手,你的玉佩不过是其中一件,我想就在刚才那一会儿,已经有很多人丢了东西……!”

    琉璃恍然大悟,苦笑道:“原来如此,如果不是大人,我到现在也还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三教九流,各有其生存之法。”楚欢笑道:“他们这些门道把戏,不知内情的人自然不清楚,知道底细的人,也只是最简单的把戏了。”

    琉璃笑道:“大人仅从叶老三的骑术上便可看出其中所有的把戏,琉璃真是佩服得很,这也幸亏是大人自己骑术高明,否则也是看不出来的。”轻声道:“大人应该没有忘记,你还要教授我骑马呢!”

    楚欢含笑点头,忽然间想到前番教授琉璃骑马,二人经过那片树林,意乱情迷之下发生的那种暧昧事儿,心中不由一荡,琉璃此时似乎也想到什么,雪白的俏脸上陡然泛起一丝红晕,低下螓首,吃面掩饰住。

第六八八章 主母

    楚欢和琉璃夫人当然不会有一个非常浪漫的夜晚,如果非要说浪漫,两位贵人能在街摊边吃上一碗面,已经算是十分浪漫的事情。

    楚欢心中也想过,或许是因为琉璃夫人穿着一身男装,两人才有可能在一起吃一碗面,如果琉璃身着女装,这样的场面或许都不能出现。

    楚欢离开琉璃,雇了马车回到府邸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他本以为府中上下或许已经休息,只是回府之后,才发现府邸之内灯火通明。

    进了府才知道,孙子空等人得到他的命令,倒真是干得热火朝天,只半天时间,已经数次外出采买,素娘屋中所需要的家具器皿,那是一车又一车往府里运过来,非但是男人们干得热火朝天,凌霜等一干女子也帮着收拾布局。

    楚欢来到素娘的院子之时,屋内到已经整理收拾的差不多,素娘一脸兴奋之sè,虽然在云山府的时候,她也有自己独自的房间,但是自然不能与这里相比,这里不但有她一处宽敞的院子,而且院子内有花圃有亭子,布局雅致,便是屋内的房间也是宽敞的多,再加上今rì孙子空等人尽心挑选的上好家具,摆设下来,却也是华美jīng致。

    屏风,梳妆台,立镜,花台,这些上等家具组合起来,对素娘来说,宛若天堂。

    众人见到楚欢回来,都是欣喜,楚欢四下里看了看,笑道:“还真是有模有样了。”向身边素娘问道:“都还满意吗?看看还缺什么?”

    素娘忙摇头道:“已经很好了,什么都不缺。”

    凌霜将一只花盘摆放好,这才笑道:“夫人,你瞧这花盘放在这里可好?要不要移动一个地方?”

    “那里就可以了。”素娘忙道:“谢谢你们。”半天下来,她倒已经适应了大家称呼她为“夫人”。

    孙子空邀功似地到了楚欢身边,笑眯眯道:“师傅,你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你瞧还少些什么,现在还可以去采买,那几家店铺今晚不关门。”

    楚欢瞬间就知道这家伙是打了户部侍郎的旗号出去,否则一般的商铺哪有一夜不关门的。

    “花了多少银子,回头报个帐交给夫人。”楚欢道:“从夫人那里领银子吧。”

    素娘一怔,心想我身上哪里有银子,此时却也不好多说,孙子空却笑道:“知道了。是了,师傅,你的东西是不是现在就搬过来?”

    在孙子空看来,楚欢与素娘既然是夫妻,两人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素娘既然在这院子里住下,楚欢搬到这院子来,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素娘虽然纯朴,却不是笨姑娘,孙子空这话问的十分自然,素娘心中却是一紧,脸上有些发烫,偷眼看了楚欢一眼,她与楚欢已经有了夫妻之名,楚欢如果今夜真的要搬到这里来与她住在一起,她也是无话可说。

    楚欢却有些尴尬,虽说在母亲的安排下,已经与素娘结为了夫妻,但是在他心中,依然对素娘怀有敬重之心,若说这个时候便即与素娘同床共枕做起夫妻来,楚欢不知道素娘会如何想,但他心中却觉得有些别扭,总感觉有些不合适。

    他当然也不可能让素娘一直独守空房下去,只是心中也清楚,有些事情还是不能cāo之过急,需要时间慢慢来适应,他相信素娘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怀有紧张的心情,无论是为了素娘还是为了自己,两人暂时还是不要住在一起为好。

    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对于孙子空的问题,也不回答,只是向素娘道:“素娘,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心中已经想过,想要素娘和自己慢慢适应夫妻关系,称呼上就必须先有所改变,称呼素娘为素娘姐,她作为嫂子的影子就总难消去。

    不知为何,楚欢今rì第一次直呼素娘的名字,却让素娘在心里不油然升起一种服从之感,以前楚欢称呼她为“素娘姐”,亦是让素娘总觉得自己要比楚欢长一些,但是这一声“素娘”,却陡然间让素娘感到楚欢比自己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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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娘不知道楚欢单独找自己说什么,想到孙子空之言,心中却有些紧张,只当楚欢是要与自己商议同住在一起的事情。

    实事求是地说,素娘对这门婚事当然没有什么不满,虽然她曾经嫁于楚大郎,但是那时候楚大郎已经是奄奄一息,两人除了夫妻名分,实在没有什么感情,在素娘心中,反倒是对楚欢一直有着好感。

    道士的姻缘签,固然让素娘心中一直思绪万千,但她只是一个朴实的村姑,想到自己既然已经嫁给了楚大郎为妻,自然不可能再嫁给身为小叔子的楚二郎,那道士的话语,她最关心的,无非是希望楚欢不要真的因为桃花劫而有所伤害。

    只是楚李氏临走之前,做出这么安排,虽然素娘也觉得有些别扭,可是不管怎么说,能够将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给楚欢,这却也是她内心深处绝不抗拒的事情,直到今时今rì,她只觉得这门姻缘或许就是上天注定,那老道士的姻缘签,并非虚言,上天决定的事情,人力无法抗拒,只有老老实实地去接受和服从。

    以前她只当楚欢是小叔子,有些话说起来也是毫无顾忌,但是如今既然身为人妻,自然也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如今的楚欢,不但是自己的夫君,而且还是朝廷的老爷,所谓的老爷,就是天上的星宿,那可不是普通人可以冒犯的,所以素娘的心里,如今对楚欢已经是又敬又畏,这当然不是楚欢所能理解的,他当然更不知道,如今自己对素娘有任何的吩咐,素娘就算满心不情愿,却也是不敢违背的。

    楚欢若说今夜便搬过来,素娘那也是不敢多说一个字的。

    “素娘,从明天开始,府里的内务,就交给你来打理。”楚欢见两只手绞在一起,看起来显得有些紧张,微低着头,就像一个犯了过错的小孩子,这是楚欢以前从不曾见过的景象,心下不由好笑,“以后你就多cāo劳了。”

    素娘微抬起头,有些紧张问道:“二……二郎,我……我要做些什么?”

    “其实事情倒也不是很多。”楚欢笑道:“府里需要采买一些什么,又或者来了客人需要置办酒宴,都要你来cāo持。对了,府中上下,每个人每个月都是要有一些例钱,每个人总有自己花钱的地方,从今以后,你每个月都给他们发些银钱下去。”

    素娘脸上一红,低着头道:“我……我身上没那么多银子的……!”

    楚欢哈哈一笑,道:“这个你不用急,明天我就会给你拿些银子出来,此外以后每个月的俸禄,我也都会交给你。回头我会给你一个账房,府中每个月的进项和支出,都会有账目,那些银钱,都将由你来支配。”

    素娘既然是母亲大人做主的正房,楚欢自然会赋予她应有的权利,他当然不会亲自去管理府中的进项和支出,如今恰好素娘在自己身边,这些事情交给她,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而且楚欢也清楚,素娘既然是自己的正房,在府中竖立起她身为主母的威望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将府内的内务交给素娘,自然可以慢慢竖立起素娘的威望。

    素娘cāo持家务是一把好手,勤俭节约,只是堂堂户部侍郎府与平常百姓居家过rì子当然是大不相同,府中本就有近十来口人,明rì重生堂又要送来一批下人,虽说比起其他官员府邸的人口是微乎其微,不过陡然间成为十几二十号人的主母,真要cāo持起来,素娘也未必能够应付得来,不过经过时rì的锻炼,楚欢相信素娘终究能够担起家中的内务来。

    素娘毕竟也是聪明的人,听楚欢这般说,明白他意思,此时也已经忘记了紧张,眨了眨大眼睛,惊奇道:“二郎,你是说……你是说家里的银子都归我管?”

    楚欢笑道:“在云山的时候,银子也不都是交给你掌管吗?”

    素娘脸一红,结结巴巴道:“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那个……!”一想到楚欢给予自己重任,素娘心中还真是忐忑不安起来。

    楚欢笑道:“你不用急,刚刚过来,很多事情慢慢做就会熟练的。”顿了顿,道:“明rì府里还要来一些人,可以帮着你收拾家里,或许还有一位账房也能过来帮你cāo持账务,如果有可能,你跟着那账房学习账目,以你的聪明,应该很快就会学会。”

    素娘听楚欢夸赞自己聪明,心中倒是有些欢喜,点头道:“我知道了。”想着自己竟是这么大府邸的主母,心中委实有一股子兴奋感,竟是情不自禁地想到刘家村的村民,特别是那些三婶六姑小媳妇,心里已经想着如果那些人知道自己竟然有今天,却也不知那些人会是怎样一番表情。

    “虽然他们都是府里的下人,不过rì后在一起生活,也就等若是自己家里的兄弟姐妹,你好好善待他们就成。”楚欢知道素娘骨子里有些泼辣,不由轻声叮嘱。

    素娘心里顿时便想:“难道我是坏人吗?为何要让我善待他们?你不说,我也明白的。”但是这话自然不敢与楚欢直说,她心里此时正有些美,脸上禁不住露出甜甜的笑容,点头道:“我知道了。”见孙子空他们也快收拾好,不由低下头,咬着嘴唇,声音极低地道:“你……你搬过来吗?”

    楚欢有些尴尬,道:“等过些rì子吧,小妹先和你住在这边,回头……回头我再搬过来。”

    素娘点点头,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同时却有一股子淡淡的失望。

第六八九章 孔雀图的秘密

    重生堂的人做事确实很有效率,第二天一大清早,楚欢从重生堂买来的家仆便已经送过来,五名男仆五名丫鬟,外带一个疯子。

    大户人家购买家仆,重生堂都已经是轻车熟路,按照规矩,将仆人送达之前,商号也会专门给奴仆们换上崭新的衣裳,这也表明这些人又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楚欢昨夜已经交代了府中,所以这些人过来,府中并不为意,反倒是这些人见到进入如此豪阔的府邸,却都是兴奋起来。

    当然,疯子除外。

    孙子空按照楚欢的吩咐,接受了来人,随后安顿下来,至若那名疯子,按照楚欢的指使,到来之后,立刻派人去通知。

    楚欢很快便传下话来,让孙子空将疯子领去书房。

    实际上所谓的书房,并没有几本书,但却是一个单独的院子,这里很是安静,楚欢也没有打算将这里真的变成书房,只是当做自己独处的地方,裴绩传给他的阵法,他有空会在这里单独研读,除此之外,《龙象经》的功夫他也没有耽搁下来。

    疯子一身长衫,虽说读书人都很注重自己的边幅,但是疯子显然并不在这个行列之中,即使换上了长衫,却依然是不修边幅,一头乱发用一根绳子扎起来,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悲伤,波澜不惊。

    楚欢在书房见到疯子的时候,才发现疯子的胡须还是没有刮干净,邋遢无比,从他的身上,甚至散发出一股子难闻的味道来。

    孙子空心中很奇怪,重生堂的人告知这疯子也是楚欢买来的家仆,可是孙子空从上看到下,实在不知道这疯子究竟有什么作用,他看起来既不高大也不健壮,甚至十分的瘦弱,双眼无神,如同行尸走肉,孙子空一度怀疑重生堂的人是不是从大街上随便拽了一个乞丐过来,冒充家仆。

    好在楚欢似乎对这人很感兴趣,不但令孙子空搬了张椅子放在疯子旁边,甚至让孙子空去给疯子沏了杯茶,当孙子空沏好茶送上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甚至楚欢示意他退下去的时候,疯子依然呆呆地站在椅子边,看上去并没有要坐下去的意思。

    楚欢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眼前这个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疯子,疯子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目光,眼神呆滞。

    “先生为何不坐?”楚欢终于问道。

    疯子不说话,只是咧嘴一笑,看起来很傻,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椅子上,似乎被椅子所吸引,绕着椅子转了一圈,忽然指着椅子,傻傻问道:“这是龙座?这是龙座?”

    楚欢叹了口气,道:“到了现在,先生又何必装疯卖傻?”

    疯子并不理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舞足蹈,“我是皇帝,我是皇帝……!”

    楚欢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疯子,走到疯子的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陡然间探出一只手,直往疯子的胸口抓过去。

    那疯子眼中显出一丝惊异之sè,但是楚欢出手太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楚欢已经抓住他的衣襟,用力一掀,目光落在疯子的胸口处。

    只是结果让楚欢很失望。

    这疯子画出了孔雀开屏图,楚欢心中只以为此人与大德寺那干人也有牵扯,他记得那帮人的胸口都有“卍”字符号,但是这疯子的胸膛脏兮兮的,不过却能清晰地看出他的胸口并无任何符文。

    他出手的时候,心中也存了试探疯子的心思,只要疯子练过武功,面对楚欢陡然出手,应该会条件反shè地做出反应。

    但是疯子没有任何动作。

    如果不出意外,这疯子竟果真没有半点武功的底子。

    疯子抬起头,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楚欢,楚欢露出笑容,道:“先生这件衣服并不合身,我准备给你换几套更合身的衣裳。”

    疯子低下头,不说话。

    “我知道你并没有疯。”楚欢叹道:“以为你疯的那些人,才真正疯了。”他松开手,“胡尔斯也许并没有说谎,再过几rì,如果真的没有人将你从重生堂买出来,他或许真的会将你赶出重生堂,在他看来,那是要让你自生自灭,可是在我看来,这却是先生期盼已久的结果,只是很可惜……我将你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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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子身体一震,抬起头,盯着楚欢的眼睛。

    他本来浑浊无神的眼睛,此时却是带着一丝光芒,无论谁看到这双眼睛,都不会觉得这人是个疯子。

    “这是好茶。”楚欢笑着指了指旁边那杯沏好的热茶,“我并不懂得品茶,但是我想先生应该有此爱好。”

    疯子瞥了茶水一眼,终于道:“一百两银子买一个疯子,你觉得很值?”

    楚欢哈哈一笑,走回书桌边,向疯子招招手,“先生过来瞧一瞧,这幅画画的如何?”

    疯子皱起眉头,他搞不明白楚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微一犹豫,终是起身来,整了整衣裳,缓步走了过去,到得书桌边,顺着楚欢手指的方向看向书桌,却看到书桌上果然有一副画。

    画上画着一只孔雀,不过画工实在很是粗糙。

    楚欢的眼睛一直盯着疯子,他很想知道当疯子看到这幅画的时候,脸上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这幅画是楚欢昨夜自己信手画来,他的画功自然不会令人恭维,但是他却将孔雀开屏图的大致轮廓勾画出来,只是相比起疯子在重生堂的那副素描,相差天壤之别。

    只可惜疯子脸上并没有显出楚欢希望看到的震惊表情,反倒是从疯子眼眸子中看到一丝不屑,他显然对眼前这幅画功粗糙的孔雀图实在是看不上眼。

    “先生有何评价?”楚欢问道。

    疯子看了楚欢一眼,憋了半天,终是道:“这张画纸比上面的画要有价值得多。”

    楚欢一怔,随即有些尴尬。

    “你买我下来,是想让我给你画画?”疯子瞥了楚欢一眼,冷笑道:“不过你最好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一张画。”

    一名朝廷官员,花一百两银子去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疯子当然不会觉得这名官员安了什么好心。

    他自然记得,就在昨天晚上,就是眼前这名年轻的官员站在墙边看了半天的壁画,他当然觉得此人是看中了自己的画技。

    官场许多官员附庸风雅,疯子也是心知肚明,瞧见这名年轻官员这幅“拙作”,他立刻判断此人或许也是一名附庸风雅的官员,将自己买过来,只是买来一支画笔而已。

    楚欢叹了口气,道:“先生莫要误会,其实在此之前,我对诗画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兴趣,只是昨天看到先生那幅壁画,觉得很是美丽,所以才请先生过来说说话。”

    “不敢。”疯子语气生冷:“你如今买了我来,我就是你的奴仆,你说话也不用如此客气。”

    “先生是读书人,而楚某对读书人向来都很敬重。”楚欢含笑道:“不瞒先生,楚某能有今rì,实在是运气太好,楚某本身没有读过几年书,一直引以为憾,请到先生,其实也是希望先生rì后能够多多教导,我希望能从先生身上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疯子哈哈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从我身上学到有用的东西?大人是不是在说笑?我若是真的有那样的本事,也不会与人为奴了。”

    楚欢摇了摇头,微一沉吟,终于问道:“先生很喜欢孔雀?”

    “我喜欢的东西很多,厌恶的东西也很多。”疯子丝毫没有为人奴的觉悟,微仰着脖子,“我看大人倒似乎对这副孔雀图似乎很感兴趣。”

    “你说的不错。”楚欢没有否认,“我想请问先生,先生为何要在墙壁上画这样一幅图?”

    “墙壁上画的图很多,你为何单单看中这一幅?”疯子淡淡道,他眼眸子深处明显生出些许好奇。

    “因为我很少看见孔雀图。”楚欢道:“即使看到孔雀图,也很少看到这样肃穆的孔雀图,我想请问先生,这福孔雀图对你有什么意义?”

    “毫无意义。”疯子淡然道:“喜欢画,就动手画,画过之后,也就忘记了。如果不是看到这幅图,我恐怕已经忘记画过这幅图。”

    楚欢皱起眉头,疯子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楚欢感觉其中绝不会如此简单,凝视着疯子,正想说话,孰知疯子却似乎看出什么,反问道:“这幅图对你似乎很重要。”

    楚欢笑道:“我只想知道这幅图究竟有什么秘密。”

    “秘密?”疯子眉头也锁起来,“你觉得这幅图中藏着秘密?”

    “这就要先生告诉我了。”

    疯子打量楚欢几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走到桌边,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放了下去,回过头来,道:“你果然知道一些东西。”

    楚欢心中一动,疯子已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错,这幅图之中,确实藏着一个大秘密,你很想知道这个秘密?”

    楚欢面不改sè,依然淡淡笑道:“先生知道其中的秘密?”

    “如果我不知道,你也不会询问我了。”疯子靠坐在椅子上,“不过你想要知道其中的秘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六九零章 深仇大恨

    楚欢缓步走到桌后坐下,看着疯子,淡淡笑道:“先生要对我提出条件?”

    疯子笑道:“你想从我知道孔雀的秘密,如果你可以从别人的身上得到答案,也就不会找我了。”他的眼神坚定起来,“你不能答应我的条件,那么你永远也不会从我口中知道孔雀的秘密。”

    楚欢耸耸肩,笑道:“先生想要提什么条件?”

    “除非你能帮我杀死两个人。”疯子的神情严峻起来。

    “杀人?”楚欢一开始还以为疯子是要自己给他zì yóu,却实在想不到竟是要帮他杀人,眉头皱起来,淡淡道:“先生一介读书人,杀气似乎重了些。”

    “读书人读书,为的是顺序yīn阳,维统乾坤。”疯子不冷不热道:“有些人yīn阳颠倒,黑白不分,你说该不该杀?”

    楚欢锁着眉头:“先生要杀人,不知道要杀谁?”

    “第一个便是郎毋虚。”疯子盯着楚欢的眼睛,“第二个……!”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安国公黄矩!”

    楚欢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

    如果说疯子提出的条件是要帮他杀人,楚欢还能平静对之,可是对方想要杀死郎毋虚和安国公黄矩,却是楚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郎毋虚乃是户部侍郎,安国公更是权倾朝野的中书省要员,这都是朝廷的高官,楚欢想不通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为何会想着杀死这两位高官。

    而且他也可以看出来,疯子提到这两人,眼眸子中就带着森然之意,那显然是与这两人有着切齿的仇恨。

    他们之间,又有何仇怨?

    楚欢心中虽然大为吃惊,但是神情却依然淡定自若,嘴角甚至泛起一丝笑容,问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先生要杀的,一位是户部侍郎,一位是帝国的元勋,你的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一点?你可知道,他二人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知道。”疯子仰着脖子,面无惧sè:“但是你觉着我是怕死之人吗?”

    “一个人不怕死,只因为还没有到死的时候。”楚欢叹道:“当你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就不会说得如此轻巧了。”

    疯子哈哈笑道:“既然如此,你大可拿一把刀来!”他扯开自己的衣襟,指着自己的胸口,“你可以将刀锋从这里刺进去,看看我是不是会眨一眨眼睛。”

    楚欢见他神情镇定,心中倒有几分佩服此人的胆sè。

    “你要我杀人,总该告诉我一个理由。”楚欢皱眉道:“郎毋虚倒还好说,你既然知道安国公,也就该知道他在我大秦的地位。且不说他在朝中的地位,也不说他能调动的人手,仅仅他的国公府,就豢养了无数的家丁门客,而且我可以断定,在他的背后,还有许许多多一流的高手,你更应该知道,安国公对自己的xìng命一向很看重,他的国公府固然是守卫森严,无人可以轻易靠近,就算他出行,在他的身边,也都会有一流的高手在保护着,除此之外,他深得皇帝陛下的器重,你觉得楚某区区一介小官,能杀的了他?”

    疯子盯着楚欢,道:“看来你并不想知道孔雀图里的秘密!”

    楚欢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我是真的很想知道里面有什么秘密,只是你提出的条件太高,我想没有人可以接受你这种条件。”

    疯子闭上眼睛,嘴角抽搐,却并不说话。

    楚欢靠在椅子上,缓缓道:“六龙是什么意思?”

    疯子一怔,睁开眼睛,楚欢却是死死盯着他的脸,淡淡问道:“先生既然知道图中的秘密,自然不会不知道六龙秘密吧?”

    疯子神sè镇定道:“当然知道。”

    “那么菩萨呢?”

    “也知道。”

    “如此说来,你也知道阿库罗罗秘闻了?”楚欢缓缓问道。

    疯子点头道:“不错,秘闻我也知道,你想知道的,都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但是黄矩和郎毋虚不死,那你休想从我这里知道半点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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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欢此时却显出失望之sè,叹道:“先生一介文人,本该是知书达理,想不到却也信口雌黄。”

    疯子一怔,皱眉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欢笑道:“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孔雀图里的秘密,你也根本不知道。”

    疯子微微变sè,两只手颤抖起来。

    “根本不存在什么阿库罗罗秘闻。”楚欢摇头叹道:“先生自称知道一切,目的只不过是想让我帮你杀人,只可惜你手里的筹码实在是太轻。”

    他本以为疯子会显出失望之sè,谁知道疯子却突然笑起来,反问道:“你当真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欢“哦”了一声,反问道:“莫非先生当真知道什么?”

    疯子抬起手,指着桌上的那福孔雀图,“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会画出那福孔雀图?你总不会以为墙壁上的壁画并非我所画吧?”

    这一点楚欢道时并不怀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楚欢心中才会生出疑虑。

    疯子确确实实画出了孔雀开屏图,而且那副孔雀开屏图的形态动作与普照寺地下密室那副绣画几乎没有任何差别,所以楚欢心中一直觉得疯子一定是知道一些什么。

    可是方才他提到六龙,提到菩萨,甚至为了试探疯子,胡乱编造了阿库罗罗秘闻,疯子一股脑儿都承认,楚欢观察之后已经清楚,别说什么阿库罗罗,疯子对六龙和菩萨显然也是毫不知情,他承认的目的,无非是想要以此为筹码与楚欢做交易。

    楚欢提到的这几个词,都是长眉阿氏多临死之前提到的,六龙、菩萨甚至是镇魔真言,都与孔雀有着密切的联系。

    一个画出孔雀开屏图之人,却对那几个名词一无所知,楚欢失望之余,却隐隐感觉自己是不是判断上出现了错误。

    或许只是一种巧合。

    疯子这幅图,本就是无心之作,却契合了那副孔雀开屏绣画图,只是这种巧合也未免太过离奇,楚欢打量着疯子,虽然疯子看起来很镇定,但是楚欢从他身上却感觉不到阿氏多那伙人身上带有的yīn鸷神秘气息。

    楚欢并不指望真的能从疯子口中知道全部,但是哪怕知道一丝丝端倪,那也是大有收获。

    “我并不怀疑先生画了那幅画。”楚欢含笑道:“我相信先生一定有足够的筹码与我谈交易。”

    疯子坐正身体,道:“就算你不相信我知道这幅图的秘密,那你总该相信我知道这幅图的出处。”他盯着楚欢的眼睛,“无论山水鸟兽,真正要画出它们,没有亲眼目睹,很难画出真实的感受,闭门作画,永远也不会有好的画作出现,我想你该清楚,我那幅画,并不是信手而作。”

    “我相信。”楚欢点头道:“我相信先生以前一定看过这幅画。”

    “并不是太久。”疯子道:“我可以告诉你,这幅图,就在不久之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幅画的原图,还在那个地方。”

    “哪里?”

    疯子笑道:“看到黄矩和郎毋虚的人头,你一定会知道那副原图在哪里。”

    “看来先生是真的准备和我做交易了。”楚欢叹道:“先生既然是读书人,想必一定会遵守约定,我既然有了你的卖身契,先生以后就算是我府上的人了。”

    疯子闭上眼睛,沉默片刻,终于道:“只要黄矩和郎毋虚死了,你不但可以知道孔雀开屏图的原作在哪里,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除此之外,我这条xìng命也会真正交给你,这后半生,听候你的差遣。”

    楚欢叹道:“既然如此,我有两个问题先要问先生,先生如果连着两个问题都不能回答,那么我们恐怕无法再谈下去!”

    “什么问题?”

    “首先我总该知道先生的名讳。”楚欢道。

    疯子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我叫杜辅公!”淡然一笑,“这个名字你不会听说过。”

    “我现在听到,也记下来。”这个疯子虽然是一介文人,但是胆气十足,楚欢倒是颇有几分欣赏,“我第二个问题,便是想问一问,你和郎毋虚、黄矩有什么仇怨?”

    “这很重要?”

    “交易是交易,但是如果你想让我帮你杀人,仅仅只是一个交易的理由,我想我还是很难做到。”楚欢淡淡笑道:“如果我连你为何要杀他们都不知道,那岂不是太过糊涂。”

    “好,我告诉你。”疯子倒也痛快,“士为知己者死,我今时今rì还活着,便是因为要留下这条命取了他二人的首级。”

    楚欢叹道:“那当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这话已经说得十分委婉。

    杜辅公无权无势,甚至一穷二白,他手无缚鸡之力,便是郎毋虚和黄矩站在他面前,给他一把刀,他也未必能够杀死那二人。

    但是杜辅公的语气斩钉截铁,楚欢可以从他的声音之中听出刻骨的仇恨,他还真是想不通,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会与当朝国公和户部侍郎有何深仇大恨。

第六九一章 读书人的侠肝义胆

    杜辅公沉吟了一下,终于问道:“你是否就是不久之前刚刚进入户部的楚欢楚大人?”

    楚欢笑道:“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

    杜辅公淡淡道:“楚大人声名远播,京城之中不知道你名姓的已经是屈指可数。楚大人入京不到一年,扶摇直上,官员亨通,嘿嘿,这样的年轻才俊,想让人不知道也是很难的。”

    “哦?”楚欢听得杜辅公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嘲讽,却并不以为意。

    其是楚欢心里很清楚,像他这般毫无背景却能在短短时rì之内官员亨通,莫说是在大秦帝国,便是在历代王朝,虽然并非没有,却也是罕见。

    如今不到两个月,便直接进入户部担任了户部主事,如今出使西梁返回,又被提拔为户部侍郎,这对于没有任何官场背景的楚欢来说,无疑是梦幻一般的提升。

    楚欢也知道,朝中上下不少官员对自己自然是心存成见的。

    多少官员兢兢业业年复一年的苦熬,对楚欢如今的地位也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及,在许多人眼中看来,楚欢能够扶摇直上,无非是背靠了一棵大树。

    齐王虽然在三位皇子之中实力最弱,但终究是一位帝国的皇子,他既然想要竭力提拔一个人上来,那也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楚欢记得自己刚入户部,户部上下对自己可是心存排挤,眼神都显得很特别,如果不是自己在户部态度强硬,又在此番出使西梁立下了大功,楚欢相信还会有许多的朝廷官员对自己打从骨子里蔑视。

    杜辅公见楚欢面不改sè,倒也佩服这个年轻官员的沉着,问道:“楚大人应该听过欧阳志这个名字!”

    “欧阳志?”楚欢立时想起来,这欧阳志乃是仓部主事,当初在户部衙门也是见过几面,曾经在户部商议东南购粮之策的时候,楚欢还与欧阳智意见相近,都是反对对东南购粮。

    只是后来胡不凡的红银册一案爆发出来,户部众多官员都是受到牵连,杀的杀,贬的贬,欧阳志竟也是被牵连其中。

    楚欢记得,欧阳志本人却是隶属于安国公一党,他也是安国公一手提拔起来,但是却颇有才干。

    马宏上任,大肆清剿胡不凡一党,欧阳志也是卷入进去,只因户部从上到下受牵连的官员太多,便是地方上的户部司也是经过了一番清洗,卷入进去的官员何止百位,楚欢自然不想扯进这种党争,马宏一党之前在户部掀起大风浪,楚欢也只是一个旁观者,对欧阳志也没有太过特别的在意,如果不是杜辅公此时再提到这个人,楚欢或许都已经忘记了欧阳志的存在。

    “楚大人不记得?”杜辅公见楚欢若有所思的表情,冷笑道:“欧阳大人对楚大人却是念念不忘,多次在我面前提及过楚大人,对楚大人颇有赞许之意。”

    楚欢奇道:“你与欧阳大人又是何关系?”

    杜辅公道:“他与我十一载同窗,师出同门,你说我们是何关系?”

    楚欢这才明白过来,道:“原来先生被卖为奴,是受了欧阳大人的牵连?”叹了口气,道:“欧阳大人是一个有才干的能吏,只可惜……!”想着户部官员党派相争,欧阳志还真是其中少有的几个能做事的人,如此人物也是被卷入党争之中,确实是颇为可惜。

    杜辅公皱眉道:“楚大人当真以为欧阳志是个能吏?”

    楚欢正sè道:“这自然是我心里话。我与欧阳大人相处时间不长,我也不管他背后被牵扯进什么样的争斗,只是他在户部多年的努力,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是能够看到。”

    杜辅公长叹一声,道:“他九泉之下若是知道楚大人这般评价他,恐怕也能含笑九泉了。”

    楚欢吃惊道:“欧阳大人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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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谁都没有说出来,但是谁都知道,是郎毋虚出卖了胡不凡。”杜辅公冷笑道:“欧阳私下里早就与我说过,胡不凡为人太过狂傲,而郎毋虚两面三刀,他就是担心有朝一rì郎毋虚会在胡不凡背后捅上一刀。只是那时胡不凡对郎毋虚十分信任,反倒是因为欧阳数次在户部反驳胡不凡的举措,所以胡不凡对欧阳却并无什么好感。”

    楚欢皱起眉头来。

    “胡不凡和欧阳都是安邑人,与黄矩是同乡。”杜辅公叹道:“当年欧阳与我在安邑同门,他那时候就是锋芒毕露,黄矩那时得到皇帝的信任,提拔了许多安邑人入朝为官,欧阳在安邑名气不小,黄矩派人请他入朝为官,其实就是要让欧阳拜入他的门下,成为他在朝中的棋子。”

    楚欢微微颔首,他知道欧阳志似乎是安国公的人,却不知道欧阳志也是安邑人,更想不到杜辅公与欧阳志同为安邑人。

    如此看来,当年安国公在大秦帝国确实是呼风唤雨,门下如云。

    “大秦刚刚建立,百废待兴,才德之士本该为国出一份力。”杜辅公缓缓道:“欧阳得到安国公的邀请,自然是兴奋无比,只是他却看不清,那时候朝中的开国元勋已经是各立山头,帝国看似前途光明,实际上暗流涌动,在帝国建立的那一天开始,帝国元勋之间的权势之争便已经开始。他接受黄矩的邀请,也就势必成为黄矩党羽的一员,必将不可避免地卷入帝国的党争。”

    楚欢皱眉道:“先生倒是看的清楚。”

    “只要不是瞎子,就该看的清楚。”杜辅公苦笑道:“我多次劝说他,他若是在想为官,倒不如参加科考,以他的能力,即使没有黄矩的举荐,也能够为国效力,远离京城,在地方上谋一份差事,只要用心,也未必不能为百姓做些事情。虽然地方上也不会少了争权夺利之事,但是相比起京城的大风大浪,地方上的风浪总是要小一些。”

    “看来欧阳大人并没有听从先生的劝告。”

    “人各有志,他既然要入京,我总不能阻拦他的前程。”杜甫公道:“而且那时候黄矩在朝中的位置极为稳固,手掌天下钱粮,朝中还真是没有几个人能是他的对手。”

    “欧阳大人入京,先生也跟随来了?”楚欢问道。

    杜辅公摇摇头,道:“我入京,那是他入京数年之后的事情。他得到黄矩的举荐,背靠黄矩这棵大树,在朝中倒也是官路亨通,一步步进了户部,更是担任了仓部主事的要职。他曾多次写信让我入京,却都被我谢绝……直到后来我在安邑惹下了官司,几乎要家破人亡,是他大力周旋,动用了关系,花费了不少的一银钱,这才让我一家转危为安。我欠他一个大大的人情,若不是他,这条xìng命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不存在。”

    楚欢明白什么,问道:“先生欠了欧阳大人这一笔人情,所以想要偿还?”

    “不错,活在这世间,最不能欠下的就是人情债。”杜辅公叹道:“我既然欠了他的,也就要偿还于他。后来他再次邀请我入京,我没有拒绝,离开家人,只身来到京城。”

    楚欢问道:“欧阳大人保荐了先生?”

    杜辅公摇摇头,“见到他后,我提出的第一个条件,便是绝不为官,只答应跟在他身边,作为他的幕僚,帮他处理一些杂务。”

    楚欢道:“欧阳大人才干出众,先生既与他同门,自然也是满腹才学,不在朝中为官,也是可惜了。”

    杜辅公冷笑道:“欧阳倒是在朝中为官,将自己的才华报效于帝国,到头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楚欢皱起眉头,有些黯然。

    “郎毋虚出卖了胡不凡,牵连了欧阳,黄矩的政敌抓到如此机会,岂会放过?”杜辅公眼眸子显出森然之sè,“只可惜欧阳虽然出自黄矩门下,但是平rì里却是一心为国办差,谨小慎微,并不想太多牵扯进朝中党政,到头来却还是逃不过……一家大小二十一口,除了几名女眷被发配关东为奴,剩下的都是拉到菜市口被斩杀。”他的眼圈已经泛红,眼中充满了悲痛,“郎毋虚两面三刀,黄矩更是明哲保身,当年是他将欧阳等人拉到京城,可是到了最危难的时候,他却眼睁睁地瞅着他们落入深渊,郎毋虚该杀,黄矩更是该杀!”

    楚欢此时终于明白这其中的瓜葛。

    杜辅公要自己帮着杀死郎毋虚和黄矩,并非是因为他个人的恩怨,而是想要为欧阳志满门报仇。

    他先前想要了解杜辅公的背景,目的不过是想从中看看能不能找到与孔雀图或者大德寺有牵连的东西,但是如果按照杜辅公的陈述,他竟似乎没有与大德寺牵扯的可能。

    “先生如果只是幕僚,应该不会牵扯其中。”楚欢皱眉道:“据我所知,欧阳大人即使获罪,受牵连的也只能是他的家人,他的家仆也只会被官府充卖,先生是欧阳大人的幕僚,并无卖身契在欧阳大人的手里,官府应该不会追究先生的罪责。”

    杜辅公哈哈笑道:“我的xìng命是欧阳所救,在他门下,自然是要与他祸福与共。欧阳死在菜市口,我总要去帮他一家收敛遗骸……!”

    楚欢身体一震,“先生是因为帮着收敛遗骸,所以才被……!”

    “不错。”杜甫公道:“只要能让他们入土为安,就算真的砍了我的人头,又有何惧?”他的脸上一副坦然之sè,楚欢看在眼里,心中却顿时升起敬重之心,这杜辅公看起来不修边幅邋里邋遢,只是这一介读书人,却还是有着一颗侠义之心。

第六九二章 天马金车

    杜辅公见得楚欢面上若有所思的神情,身体微微前倾,问道:“你答不答应帮我杀死他们?”

    楚欢抬起头,看了杜辅公一眼,笑道:“郎侍郎和安国公都是朝廷重臣,莫说我并无杀意,便算真的有心,那也是杀不了他们。”摸着下巴,打量着杜辅公。

    虽然杜辅公将自己的来历说的很清楚,但是楚欢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相信他的话。

    杜辅公淡然一笑,眼中的神情倒似乎是说不过如此,道:“楚大人是齐王的人,这一点满朝上下众所皆知。安国公是汉王的人,汉王野心勃勃,yù取储位也是不言自明的事情。我知道如今齐王似乎和太子靠的很近,汉王的为人,对于敌人从来是不论亲疏的,他与太子水火不容,齐王靠近太子,也就成了tài子dǎng中人。”顿了顿,慢条斯理道:“楚大人觉得汉王一旦得势,会放过齐王殿下?你是齐王殿下的人,汉王和安国公自然也不会放过你。”

    楚欢哈哈笑道:“杜先生一番苦心,楚欢心知肚明。我赞赏你为挚友报仇雪恨的决心,只是朝中的争斗,也不是三言两语这么简单。”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先生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就先在这里安顿下来。不管怎么说,这里至少可以保证先生不会风餐露宿,当然,先生喜欢饮酒,我府上也不会缺你的酒喝。”

    杜辅公皱起眉头,楚欢瞥了他一眼,笑道:“先生如果想离开,也不会有人盯着你。”

    杜辅公深吸一口气,道:“人立于天地之间,信守承诺乃是首务。既然卖身契在你手中,我会履行应尽的职责。”

    楚欢笑道:“如此甚好。”想了一想,道:“我也不知道先生老家在何处,回头你先去支一些银子,我想先生的家人一定很担心先生,你可以派人给他们送些银两去,报个平安吧。”

    杜辅公一怔。

    “欧阳大人是我敬重的人,先生如果真的与欧阳先生是同门,那么人品应该不会成问题。”楚欢背负双手,缓缓道:“先生是读书人,恰好我府里缺一个账房先生,而且我听说先生有一笔好字,府里rì后若是有什么抄抄写写的事情,先生就多担待一些。”

    杜辅公皱眉道:“你要我做账房?”他眼中倒是有些惊讶。

    需知账房乃是一家收支的总管,一般的达官贵人,在安排账房先生的时候,都会安排心腹之人。

    杜辅公想不到楚欢竟是如此轻松就将账房的职务交给了自己。

    “先生不乐意?”楚欢回头问道。

    杜辅公想了一想,道:“卖身契在你手中,该做的事情,我自然会做。”

    楚欢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先生如果缺什么,尽管说出来,我会单独让人给先生安排一个院子,尽量不让别人去打扰你。”

    杜辅公有些诧异地打量楚欢几眼,终于道:“你不要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孔雀图的下落,我不会轻易告诉你的。”

    楚欢耸耸肩,笑道:“先生大可以忘记此事,如果先生那天有兴趣说,我想我也会有兴趣听,否则我不会再问先生这个问题。”

    楚欢安顿好杜辅公,又与府里叮嘱了一番,这才前去衙门办差。

    马宏昨rì安排郎毋虚和楚欢各上一道折子上去,主要是就西北问题提出户部的建议,郎毋虚和楚欢对于马宏的心思,当然是心知肚明。

    马宏自然是明白这种事情其实很为棘手,谁也不知道如果真的颁下出粮租地的命令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他早早就让楚欢和郎毋虚进入此事,无非是做好rì后应对的准备,即使到时候真的难辞其咎,至少还可以将罪责往这两人身上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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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户部的主要事情是应付东南和西北,而礼部最重要的事情,却是筹备通天殿祭天大典。

    楚欢自然已经了解到,为了筹备这次祭天大典,朝廷从户部调拨了本就为数不多的银子,相比起东南的战事,皇帝陛下似乎觉得银子更应该用在祭天大典之上。

    祭天大典的rì子一天一天逼近,楚欢也曾想过皇帝会在祭天大典之前召见自己,毕竟自己从西梁回来之后,皇帝尚未召见自己。

    楚欢也希望当着皇帝的面,将西北的所见所闻告知皇帝,他总觉得,当今皇帝陛下既然曾经一统天下,而且还曾一度将国家治理的繁华昌盛,无论怎么说,也该是一个有为的君主,皇帝虽然因为一心求长生疏忽了帝国的治理,但是如今帝国满目疮痍,楚欢却是希望看到皇帝陛下面对帝国如今的困境,能够从长生梦中有一丝觉醒。

    只是直到祭天大典开始,皇帝也一直不曾召见他,或许在祭天大典来临之际,皇帝的心思也已经全部放在了这场帝国的盛事之上。

    通天殿位于洛安城东郊,距离帝国也有半rì的路途,早在通天殿动工的时候,许多的道路就已经层层设下了关卡,这是皇帝陛下修道的道场,除了进行工程的人员,闲人是不可轻易靠近。

    通天殿耗资巨大,这一座宫殿让帝国的负担极其沉重,当年皇帝陛下听取玄真道宗的提议,在京城东郊准备兴建规模宏大的通天殿,此事一出,朝中无数官员立刻上谏,请求皇帝陛下不要有这样的念头,甚至有官员直斥玄真道宗乃是妖道,误国误君。

    甚至于当时的户部实际cāo纵者安国公也谏言此时应该缓行。

    皇帝为了修道炼丹,每年就已经耗费了国库中大批的银两,炼丹非比寻常,其原材料都是极其昂贵,而且大批昂贵无比的原材料,能够炼制出来的丹药寥寥无几,甚至于时常出现败炉的状况,所谓的败炉,便是炼制丹药的时间过长或者过短,又或者火势太旺又或者太弱,导致炼制丹药失败,十次之中,能够成功炼制丹药也不过两三次而已,而每一次炼制丹药的成本,少说也是需要数万两银子,一旦失败,这数万两银子也就等若打了水漂。

    帝国立国之后励jīng图治十余年,本来还算充盈的国库,仅仅因为炼丹这一事,rì渐空虚,而且从上到下的官员更是因为这一名目,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本来已经走上复兴之路的中原王朝,瞬间由盛而衰,民间赋税一增再增,而通天殿的修筑,更是让帝国的财政出现了严重的危机,便是兴盛的王朝,也不敢轻易进行大规模的工程建筑,更何况已经出现衰弱迹象的大秦帝国。

    帝国如今流民作乱,天门道兴起,归期缘由,也正是因为帝国沉重的赋税让百姓无力承担,饥寒交迫之下,天门道趁虚而入。

    通天殿是一座雄伟宏阔的道场,占地面积极是庞大,甚至于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帝国承天殿也只有通天殿半个大,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看似美观无比,但其背后却是无数血泪筑成,为了这座宫殿,帝国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财力,其目的,仅仅是为了皇帝陛下有一个可以求得长生的修道道场。

    这里面,当然不仅仅只是平民百姓的血泪。

    为了阻止通天殿的修建,朝中无数官员因此而触怒龙颜,皇帝大开杀戒,毫不手软,在皇帝看来,阻止通天殿的修建,就是期盼他早些死去,如此逆天之行,在皇帝陛下的眼中,自然是毫不留情地予以斩杀,无数官员因此而家破人亡。

    即使是在通天殿开始修建之后,在这美轮美奂的道场之下,亦是埋骨无数,数年的时间,为了修建这座宫殿,无数的民夫事故就埋在其下。

    祭天大典的rì子,当然是司天台jīng挑细选的黄道吉rì。

    百官云集,自皇城列队紧随在龙辇之后,向东门而出,数十丈的的道路上旌旗招展,遮天蔽rì,最前方是一队骑兵组成的方阵,清一sè的铁甲寒光,威严无比,众兵士持矛缓行,两列持旗,神情肃然。

    其后则又是一队骑兵方阵,只是盔甲的眼sè更是明亮一些,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寒光闪闪,煞是威严。

    一队队方阵井然有序前行,甲胄大同小异,但都是金戈铁甲,充满了肃杀之气,瞧见的人们心中都是不油然生出敬畏之心。

    明光甲、玄sè甲、麒麟甲,貔貅旗、六驳旗,金龙旗目不暇接,让人眼花缭乱,官员们则是按照等级高低,从前到后排列,整个队伍显得气势磅礴,威严肃穆。

    在队伍的正中间,金光耀眼,一辆金sè的车辆正缓缓而行,规模极大,富丽堂皇,就如同一栋金sè的大屋子正缓缓缓缓从地面上移动,阳光照耀下,金sè的车子光芒万丈,闪耀着耀眼的金sè光芒,sè彩斑斓,豪华壮丽,便似乎天地间的光芒,都是从这里散发而出。

    人们甚至感觉着有一种朦胧之感,那金sè光芒太盛,十分刺眼,甚至无法看清楚这辆大金车的全部轮廓,但是人们却能够清晰地看到拉动这辆大金车的是八匹全身雪白的骏马,白马难求,更何况是八匹体态几乎一模一样的绝世良驹,它们的身上没有一根杂毛,柔顺至极,就如同天上的八匹神驹拉着仙宫来到人间。

    大金车四周,自然少不了魁梧的兵士,他们环绕在大金车边上,其中一人高头大马,头戴黑盔,背负长弓,目不斜视,神情漠然,在那头盔之下,依稀显露出雪白发sè,正是皇家近卫军统领,箭神轩辕绍!

第六九三章 面和心不合

    轩辕绍一如既往的淡漠自若,他没有身旁那些近卫军肃穆的神情,有的只是一份从容,不管是在人山人海还是单独自处,总是那一副恬静的神情,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着冰冷的甲胄,甚至让人忽视他是一名帝国的武士。

    金sè大车后面,是数十名道士组成的小方阵簇拥着一辆马车,虽然这辆马车也是十分的豪华,但是与金sè大马车相比,却不可同rì而语。

    这些倒是都是高高的道髻,灰sè的八卦长袍,几乎人手一面拂尘,在铁甲森严的队列之中,十分的显眼,这群人深得皇帝陛下的喜爱,将他们当成师兄弟,可是对于老百姓甚至是文武百官来说,却是一群被极其厌恶的群体。

    官员们心里也都很清楚,道士簇拥的那辆马车之中,就是长生道的道宗玄真道人,虽说皇帝在朝中有不少心腹重臣,但是从上到下的官员们心中一致认为,当今圣上最为信任的人,就是玄真道宗。

    楚欢就在百官之中。

    百官之中,除了地位极高的少数人骑马,大多数的官员都是徒步而行,楚欢虽然是户部侍郎,但是依然要跟着众人徒步行走。

    他当然看到了在前方的齐王瀛仁,在齐王瀛仁身边,他更是看到了一名身着华丽衣裳的男子,不需要任何人介绍,楚欢就知道那是汉王瀛平。

    楚欢不得不承认,在皇帝的三位皇子之中,论起风仪姿容,汉王瀛平绝对是排在第一位,太子瀛祥双腿不能行走,常年坐着轮椅,虽然也有着华贵的气质,但是面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而且显得虚弱憔悴,而齐王瀛仁时不时地透出孩子气,若不是身在皇宫,看上去倒只是像一个富家公子,而不像一个大秦的皇子。

    汉王不同。

    任何人哪怕是第一次见到汉王,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气质华贵,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笑容,都带着极深的魅力,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富贵气息,就似乎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他是天生的贵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楚欢也终于明白汉王为何在朝野拥有众多党羽,他身为皇子固然是一方面,恐怕此人的个人魅力也是占了极大的原因。

    队伍是在正午时分抵达通天殿,楚欢这是头一次见到通天殿,占地方圆数十里,举目望过去,朱sè围墙殷红如雪,举目望过去,可以看到高过朱墙拔地而起的殿阁。

    百官之中,实际上绝大部分也都是第一次瞧见这座庞大的殿宇,这座通天殿的外围,有数米宽的护城河,通天殿开四门,每一座门外驾着数丈宽的汉白玉石拱桥,在护城河外围,则是栽植了一圈郁郁葱葱的青松树,青松挺拔,如同标枪一样直冲上天,就似乎守卫在通天殿外的兵士。

    礼部尚书薛怀安领着一批人早早就在正门外等候。

    为了筹备祭天大典,皇帝特意将安国公和薛怀安都调来处理此事,安国公年事已高,自然不可能事必躬亲,事情的具体cāo办,还是归由薛怀安。

    薛怀安如今风头正紧,是朝中最近极为显眼的重臣,大秦使臣出使西梁,虽然算不得满载而归,却也是收获颇丰,皇帝陛下赐封了薛怀安为伯爵,称为定西伯,意思是说西边的战事平定下来,薛怀安居功至伟,帝国立国以来,封公赐爵本就不多,以礼部尚书之职获封伯爵之位,薛怀安是大秦立国以来的第一人。

    隆恩浩荡,薛怀安自然是将筹备祭天大典的事儿当成头等大事,为了让这次祭天大典顺利进行,薛怀安不敢有丝毫的疏忽怠慢,得到旨意之后,rì夜都是留在通天殿这边,今rì龙驾前来,他领着cāo持祭天大典的一众官吏早早来到正门外迎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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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殿是皇帝陛下rì后用来修道的道场,要的是祥和,非但不允许刀兵入内,甚至于进入通天殿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用玉盆洗手。

    正门外早就有二十名身穿道袍的道姑左右等候着,每名道姑手中都端着一只玉盆,里面放了清水,每一名官员踏上正门外那汉白玉石拱桥之前,都需要洗手,皇帝的大金车率先停下,有道姑登上金车,跪在金车前的辕座前,一身道袍打扮的皇帝陛下携着华彩袍服的皇后从金车之中出来,洗手过后,金车才在轩辕绍等二十多名近卫军的护卫下登上汉白玉石拱桥。

    只是在登上汉白玉石拱桥之前,众护卫的兵器都被卸下,唯一带着兵器入内的,只有箭神轩辕绍,他弓不离身,此番也是得到皇帝陛下的特许,是唯一可以带着兵器进入通天殿之人。

    一路随驾而来的兵将都是无法进入通天殿内,不可带着刀兵进入通天殿,这是玄真道宗特意嘱咐的,皇帝陛下对玄真道宗十分的信任,除了轩辕绍,所有人都要遵守这一规矩。

    楚欢跟着百官进入通天殿内,才知道为何这座宫殿为何耗费了大笔的银子,恢宏磅礴,一条宽阔的汉白玉道路蔓延向前,汉白玉道路两边,是两条人工修建的河流,水质清楚见底,白玉道路蔓延到前方,便是一处宏阔的广场,广场正zhōng yāng,是一座sè泽纯白的高台,高台布置的极其华美,而四面八方,殿台楼阁星罗密布,假山瀑布错落分置,似乎放眼都每一处,都是一副神工巧匠jīng雕细作的画作,没有一处不jīng美,没有一处不协调。

    广场是一座圆形处所,宽阔大气,那座圆形的白sè高台,是圈中之圈,广场环绕一圈,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高大的汉白玉玉柱,玉柱的顶端,则是能工巧匠雕作出来的祥禽瑞兽。

    群臣都是啧啧赞叹,跟在金车后面,四下里张望,比起本就恢弘大气的皇宫承天殿宇,通天殿显然要强出许多。

    许多人心中只能赞叹,这样的宫殿,也只有强国之力才能建造而成,便是那些富可敌国的巨商豪贾,也绝不可能有如此手笔。

    皇帝的金车并没有在广场停下,而是转向了通天殿内的一处殿宇暂作歇息,虽然祭天大典的各项程序都是由礼部负责主持,但是这不是普通的皇家祭天,而是皇帝对于自己修道道场的祭礼,所以祭天的时辰,由司天台玄真道宗决定。

    按照玄真道宗的说法,道家乾坤,讲究的是yīn阳协调,如今时值正午,乃是阳气太盛之时,反倒不适合祭天,祭天的时辰要选在yīn阳相交之时,最好的时间,便是酉时。

    群臣抵达广场之时,距离酉时尚有两个时辰,而皇帝则是要在这个两个时辰之内稍作歇息,好在群臣倒也并不会十分辛苦,广场之上早早就布置了坐席,提供了珍馐美食,数百官员各有座位,奉上美食的都是道士,不过美食却是美食,却大都是点心瓜果,并无荤食。

    所有的糕点都是jīng致非常,楚欢坐在席间,倒也不客气,大快朵颐,官员们则是在这露天广场有说有笑。

    这里就如同仙境,而身在其中,让许多人都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到了天上成为神仙,大家的话题,自然少不了评点四下里的建筑。

    楚欢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则是打量着广场中间的那座高台,这座高台竟似乎都是以汉白玉制作而成,圆形的玉台四周,有八处石阶可以上得高台。

    楚欢的目光在玉台边上,而群臣之中,倒有许多人的目光落在几位皇子身上,特别是太子瀛祥,他没有像其他的官员那样席地而坐,而是坐在一张轮椅上,为他推动轮椅的,乃是太子府的护卫统领田侯,田侯的“鬼刀”自然也是无法带进来,只是静静站在太子的轮椅边上,在群臣之中极其显眼。

    太子瘫痪已经许多年,在朝中的身影也已经变得很淡,远不如汉王的如rì中天,此时汉王就在太子身边,而且看起来对太子也很恭敬,甚至亲自为太子拿起一块糕点,兄弟二人低声细语,脸上都是带着淡淡的笑,如果只看这样的场面,只以为是兄弟情深,谁也不会觉得这两人之间你死我活争斗了许多年。

    只是兄弟二人如今凑近在一起,风度仪表高下立显,有太子的衬托,汉王更是显得丰仪出众,将太子远远地比了下去,而齐王瀛仁则是百无聊懒,他早已经在群臣之中瞧见了楚欢,不过这种场合之下,自然也不好凑到楚欢身边来。

    汉王和太子看起来相亲相爱,不远处的安国公和都察院右都御使沈客秋看起来就不那么融洽了,两人靠坐在一起,但是却没有一句话,甚至都不看对方一眼,安国公是汉王党的人,而沈客秋则是tài子dǎng的人,各为其主,不相为谋,汉王与太子的相亲假象,在安国公和沈客秋这里便被完全剥露出来。

    安国公看起来似乎很疲倦,他年事已高,jīng力匮乏,案几上的美食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吸引力,枯等两个时辰,对别的官员来说或许熬一熬也就过去,但是对于这位年事已高身体老迈的国公来说,却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他只是闭着双目,养jīng蓄锐。

第六九四章 十罪

    两个时辰说短不短,但是说长其实也不长,夕阳西下,身处露天广场的百官们已经有不少依稀感到身体升起一股凉意。

    深秋时分,快要入冬,这般晚时分的温度本就不是很高。

    好在皇帝陛下也终于出来,一身道袍的皇帝看上去倒也有仙风道骨的气质,他已经老了,当龙袍不在身上,甚至让人误会他仅仅只是一名普通的道士。

    鹤发飘飘的玄真道宗在前引路,皇帝陛下携着皇后缓缓登上了高台,轩辕绍领着两名部下将皇帝送到高台边上,便没有跟上去,他面朝群臣,挺拔如松,沉重的铠甲在他的身上根本显不出重量来,长弓在身,身后背着箭盒,箭合之中有十几根羽箭,谁都清楚,只要轩辕绍愿意,那十几根羽箭就是十几条人命,在他身后的两名部下也是一身甲胄,许多官员都很清楚,那两人乃是近卫军的骁尉,骁尉是皇家近卫军中仅次于统领轩辕绍的武将,而此番近卫军一位统领两名骁尉俱都随驾而来,却也看出近卫军的谨慎。

    皇帝出现的一刹那,场中的文武大臣俱都起身来,除了太子,所有人都是跪伏在地,太子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望着那高台,神情淡定。

    高台之上,汉白玉制成的玉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皇帝与皇后在玉床上坐下,群臣齐呼万岁,皇帝的神情也是显得十分的淡然,他并没有立刻去看跪伏在玉台之下的群臣,而是含笑看着皇后,温言道:“皇后看看这里景观如何?这里以后便是朕的道场,只要朕修得长生不死之身,也会让皇后跟随修道,朕要与皇后千秋万世同在一起。”

    皇后面容清美,微微一笑,柔声道:“臣妾只盼圣上龙体安康,国泰民安。”

    皇帝哈哈一笑,这才看向玄真道宗,问道:“道宗,何时可以开始祭天之礼?”

    玄真道宗恭敬道:“回禀圣上,此时已是yīn阳相交之时,宣读祭天礼文之后,祷告上天,便可开始祭天大礼!”

    皇帝微微颔首,这才高声道:“众爱卿都平身吧!”

    等到众臣起身,皇帝才笑道:“诸位爱卿,今rì让你们过来,乃是为了祭天大典。我大秦立国近二十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全赖上苍保佑。”双眉忽地一扬,“西北战事,我大秦无数将士百姓横遭涂炭,今rì祭天大典,一时为了安息西北亡魂,二来也是期盼上苍让我大秦千秋万世国泰民安。”

    群臣再次山呼万岁,只是无数人心中都在想,帝国如今可谈不上风调雨顺,更谈不上什么国泰民安。

    皇帝向玄真道宗做了一个手势,玄真道宗微微颔首,已经看向礼部尚书薛怀安,薛怀安是此次祭天大典的筹划者,见到玄真道宗示意,立刻双手捧着一只金匣子,弓着身子,托着金匣子登上玉台,跪伏在皇帝陛下面前,恭敬道:“臣启奏,这是安国公手书的祭天礼文,敬献于圣上!”

    皇帝带着淡淡的微笑,望向高台之下跪伏在群臣前列的安国公黄矩,笑道:“安国公的文采不凡,这片祭天礼文,必定也是写的文采斐然。”

    玄真道宗此时已经过来,打开薛怀安手中的金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份金sè的卷轴,向皇帝请示:“圣上,现在是否可以宣读祭天礼文?”

    皇帝点点头,玄真道宗转过身,一名中年道士立刻过来,双手抬起,恭敬从玄真道宗手中接过金sè卷轴,弓着身子往后退了数步,这才转过身,站直身体,走到祭天礼台边上,大声道:“宣祭天礼文!”他声音洪亮,带着磁xìng,玄真道宗选他出来宣读祭天礼文,想来也是花了心思。

    群臣立时肃然起来,安国公黄矩抬起头,他本来浑浊的眼睛,此时却已经明亮起来,望着宣读祭天礼文的道士,面无表情。

    能在群臣面前高高站立,这位道士显然是感到十分的荣耀,咳嗽一声,打开金sè卷轴,已经高声宣读:“圣天晓听:中原纷乱,八千里山河水深火热,大秦十万男儿抛头颅洒热血,打下万里河山,一统四海。然大秦之主瀛元……!”读到这里,道士声音嘎然而止,脸上显出吃惊之sè,而台下众臣,已经有许多人脸上也显出惊骇之sè。

    这是一篇祭天礼文,但是开头几句,已经全然不似礼文的样子,其中更是陡然间直接出现皇帝陛下的名讳,众多官员都是猝然不及,都是sè变。

    楚欢本以为祭天大典是一件枯燥无比的事情,今rì前来参加祭天,最大的好处恐怕就是一睹帝国奢华宫殿的面貌。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这祭天礼文之中,怎地却陡然出现了皇帝陛下的名讳,皇帝的名讳,那是禁忌,历朝历代,莫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皇帝的名姓,有些皇帝甚至都忌讳子民轻用自己名讳之中的字眼,许多朝代,为了避讳皇帝的名讳,在文书之中,甚至都要以通假字来代替皇帝名讳之中的字眼。

    群臣惊讶之间,不少人甚至第一反应就是这道士可能有些紧张,所以读错了礼文,只是那道士凑近礼文看了看,脸上的神情愈加的惊恐,竟是回过头去,看着玄真道宗,玄真道宗白眉皱起,皇帝却比所有人都显得淡定,问道:“为何不宣读下去?”

    玄真道宗靠近道:“圣上,礼文只怕有误……!”

    薛怀安在一旁更是吃惊,他是礼部尚书,这祭天礼文是他呈上去,若是有误,他这个礼部尚书可就是难辞其咎了。

    他当然知道皇帝陛下对于此次祭天大典的重视,东南秦军正在与天门道厮杀,西北还待重建,帝国处处需要银子,可是皇帝陛下为了这次祭天大礼,投入了大批的钱财,也正因为薛怀安知道皇帝陛下对于此次祭天大典的重视,所以祭天大典的每一个环节,薛怀安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出现半点差错。

    当今圣上的脾气,朝中大臣都是清楚,他是从铁血之中走出来,从不畏惧流血,随着年纪的增长,皇帝的霸气看似不比当年,但是其喜怒无常的xìng格却越发的严重,前一天或许还对你颇为看重,但是稍有差池,第二天可能就会被拉进死囚牢。

    薛怀安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祭天大典才刚刚开始,这第一道程序就出现了问题,当玄真道宗声称祭天礼文有误,薛怀安早已经跪倒在地,惊恐道:“圣上,礼文乃是安国公亲手所书,更是微臣看着安国公封入金匣子,绝不会有错……!”

    皇帝面无表情,只是向玄真道宗淡淡地道:“让他继续读下去!”

    “圣上……!”玄真道宗看到那道士惊恐的表情,这头几句就明目张胆地出现皇帝陛下的名讳,后面保不准写了更为放肆的话语,低声道:“圣上,莫不如先请龙目一睹,再请圣上定夺?”

    皇帝摇摇头。

    玄真道宗见皇帝如此,只能转过头,向那道士点了点头,道士心惊胆战,只能继续读下去,先前他的声音洪亮,抑扬顿挫,此时声音里明显带着颤音:“大秦之主瀛元居于帝位,却不似进取,不惜万千将士沙场英魂,刚愎自用,崇迷妖道,修道炼丹,耗损国本,此诚千古之罪也。”读到这里,道士声音已经是虚软,皇帝却陡然厉声道:“给朕大点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到。”

    礼台之下,百官已经是惊恐不已,谁也没有想到,本该是一篇祥瑞的祭天礼文,怎地会变成这样大逆不道的文章。

    楚欢此时也是锁紧眉头,薛怀安在礼台之上告知皇帝这是安国公亲手所书,楚欢自然是听不到,他只是看到薛怀安拿着金匣子上台,还以为这篇礼文是薛怀安准备,心中只觉得匪夷所思,薛怀安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莫说弄出这篇大逆不道的祭天礼文,便是在背后也不敢说皇帝一个“不”字,楚欢第一时间就判断这份礼文绝不是薛怀安所作,薛怀安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心中的想法,只觉得这份礼文很有可能是被人偷梁换柱,有人要趁这个机会整死薛怀安。

    他与薛怀安共赴西梁,虽然谈不上生死之交,但是也觉得薛怀安并不是一个yīn险之辈,此番已经觉着薛怀安十有仈jiǔ要倒大霉,不由心中惋惜。

    群臣各有心思,但是那道士却依然念道:“瀛元身为帝君,却犯下十大罪孽,上天聆听,其一罪,喜怒无常,不辨忠jiān。其二罪,不明是非,擅杀朝臣……!”

    台下群臣越听越惊心。

    本以为这场祭天大典是一场隆重的盛事,但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知道,盛事已经是不可能,流血牺牲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第八罪,不问百姓疾苦,奢侈成xìng,穷凶极恶,百姓民不聊生……!”那道士此时脸上已经是一片苍白,冷汗如雨下。

    皇后秀眉蹙起,丰美娇躯微微颤抖,薛怀安更是趴在地上,只觉得全身不能动弹,头脑一片混乱,反倒是皇帝陛下,淡定如水,轻抚着胡须,倒似乎是在聆听一片华美的文章。

第六九五章 乱变

    门下省纳言周庭此时终于在也听不下去,从人群之中上前,大声喝道:“住口。”台上的道士刚刚读完十罪,被周庭一声厉喝,顿时惊住,没敢再继续读下去。

    皇帝本来半眯着眼睛,此时终于睁开,拍手笑道:“当真是好文章。”竟是起身来,缓步走到高台边上,俯视台下群臣,周庭此时已经跪伏在地,高声道:“圣上,朝中有jiān臣,存谋逆之心,恳请圣上下旨,彻查此事。”

    皇帝背负双手,道:“周纳言,你先起来。”目光在群臣之中移动,终究是落在安国公黄矩的脸上,带着微笑问道:“安国公,这篇大作,是你所作?”

    此言一出,众官又都是一惊。

    虽然大家都觉得在祭天大典之上,忽然出现如此一篇大逆不道的礼文当真是匪夷所思,可是众官又怎能想到,这篇祭天礼文竟然与安国公黄矩有关联。

    诸多大臣都是悚然看向安国公,便是楚欢也是为之一惊。

    众所周知,安国公对皇帝陛下一直以来都是俯首听命,而且深得皇帝陛下的器重。

    大秦外姓国公,只有义国公轩辕平章和安国公黄矩,义国公轩辕一族跟随皇帝打天下,数子葬身沙场,对皇帝陛下可谓是忠义两全,能与轩辕一族相提并论,亦可见皇帝陛下对安国公黄氏一族的隆恩与器重。

    立国之始,皇帝更是将帝国的财政大权交由黄矩打理,此后更是又将静华公主许配给安国公之孙黄庭郎,可说黄氏一族得到的恩遇,在大秦帝国,无人可比。

    谁也想不到,得到皇帝如此隆恩的安国公黄矩,竟然写出如此一片礼文来,哪怕此时皇帝直面安国公,却还是有许多人觉得皇帝一定是搞错了。

    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落在安国公的身上。

    安国公却气定神闲,微抬头,望着礼台上的皇帝,轻抚白须,问道:“皇帝觉得这篇文章写得如何?”

    皇帝笑道:“我只知你是商人出身,习惯拔打算盘,想不到还能写出这样的文章。”

    “皇帝过奖了。”安国公叹道:“老夫年事已高,但这篇文章却需要自己亲自写下,为了这篇文章,老夫几天几宿不曾合眼,想必还能登上台面。”

    此时所有人才真正地彻底震惊了,不少官员张着嘴,目瞪口呆。

    皇帝此时还没有动怒,反倒是含笑道:“能在朕的丰功伟绩之中,找到十项罪名,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情,倒真是难为你了。”

    “丰功伟绩?”安国公笑起来,“建下丰功伟绩的那位瀛元早已经死去,如今站在这台上的,不过是一个昏君而已。”

    旁边立刻有一人暴喝道:“大胆黄矩,竟敢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恳请圣上下旨拿下这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众人看得清楚,这突然跳出来的,乃是吏部尚书林元芳。

    林元芳乃是当朝第一溜须拍马之臣,其人品早就为同僚所不齿,不过这位当初吏部尚书的溜须拍马之词似乎深得皇帝的喜欢,也正因如此,他的官路亨通,平步青云。

    皇帝却没有理会林元芳,只是含笑问道:“昏君?安国公何出此言?”

    楚欢此时在群臣之间看到皇帝那带着笑容的脸,心中却是隐隐觉得这位皇帝的城府当真是极深,换了其他的人,此时只怕早已经暴跳如雷,皇帝陛下此刻还能心平气和面带微笑,这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安国公仰望着皇帝,冷笑道:“是否是昏君,且不说其他,只说此人能在你身边得到宠信,便可窥一斑。”他不屑地瞥了林元芳一眼,“如此溜须拍马之徒,能在六部之中位居部首,便可见你之昏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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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元芳一怔,他虽然阿谀逢迎溜须拍马,但毕竟没有人敢当面这样说他,此时安国公在百官面前直指林元芳的人品,林元芳脸上顿时有些发青。

    群臣反倒是对安国公这句话大表赞成。

    皇帝脸上的微笑淡淡散去,终于不再微笑,背负双手,淡漠地看着安国公,道:“朕最大的错误,只是信任了你!”

    “信任?”安国公大笑起来,“瀛元,你可当真有信任过老夫?”双眸生寒,“你这种人,还当真有信任过别人吗?”他缓缓往前走出两步,道:“立国至今,当年追随你南征北讨的部下,有多少葬身在你的手中,你可算过?当年你树立旗号,说要救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相信你,跟着你征战沙场,可是我们抛头颅洒热血将你拥上皇位之后,你又做了些什么?”

    皇帝淡淡道:“朕一通四海,结束了天下纷争,让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朕让他们安居乐业,难道朕错了?”

    “安居乐业?”安国公放肆大笑起来,“瀛元,你rì夜跟着这帮倒是鬼混,可曾睁开眼睛看一看这天下?什么安居乐业?东南天门道动乱,西北更是刚刚经历一场浩劫,大秦各道,流民作乱,天灾**,粮食欠收,百姓卖儿卖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就是你说的安居乐业?”

    皇帝斜眼瞥着安国公,淡淡道:“朕将国事交给你,钱粮大权更是放在你的手中,你却将朕的江山祸害成这个样子,如果朕有错,也只能说朕识人不明,用人不善。”

    安国公道:“中原一统,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可是你却沉迷修道,更是兴建这无数血泪筑成的通天殿,百官便是再有能耐,遇上你这等昏君,又能如何?”

    都察院左都御史徐从阳一直冷眼旁观,此时终于道:“安国公,休要再胡言乱语,你老迈犯糊涂,还不速速向圣上请罪!”

    与众多官员一样,徐从阳知道安国公今rì是闯了大祸。

    他与安国公虽然称不上交情,但是毕竟也没有太深的仇怨,见到往rì对皇帝俯首听命的安国公今rì竟然在这种场合大放厥词,徐从阳还真搞不清这老家伙是不是发了神经,只是安国公今rì的许多话,虽然大逆不道,但是在群臣的内心深处,还真是不假,甚至有些人觉得安国公是大义进谏,拼了xìng命在骂醒皇帝陛下。

    安国公摇摇头,道:“徐大学士,你也是目光不浅之辈,我大秦江山如今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你难道还看不清楚?”他冷眼望着皇帝,淡淡道:“难道满朝文武大臣,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大秦江山就此毁于一旦?难道昏君误国,却无一人敢出来说话?”

    皇帝嘴角再次浮起一丝笑意,问道:“却不知安国公何时变成了一个心忧社稷的忠臣,朕一直以为,你对黄金白银的爱好,远胜过对江山社稷。”

    “不错,老夫是爱金银,但是老夫更期盼天下太平。”安国公慷然道:“百姓不能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老夫便是家财千万贯又有何用?”

    皇帝哈哈笑道:“众爱卿都看到了,原来我大秦安国公,竟然是如此大义之人?”龙目陡寒,“黄矩,你说朕是昏君,却不知你心里的明君又是何人?莫非是你自己,还是另有他人?”说话间,眼光已经瞥过距离安国公不远的三皇子汉王瀛平。

    瀛平的神sè此时很不好看。

    他本来美丰仪,玉树临风,气质高贵,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可是此时他脸上那标志xìng的微笑已经消失。

    他的脸sè甚至有些苍白。

    他的皮肤本来很白,但是现在却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那双清册明亮的眼眸子之中,带着三分惊讶三分骇然四分疑惑。

    安国公是他的人,可是他却似乎根本不知道安国公今rì会上演这么一出。

    当皇帝的眼角余光瞥过他时,瀛平两只手竟是情不自禁微微一弹,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险境,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安国公与他汉王走的极近,又有谁不知道安国公是汉王党中的顶梁柱,安国公今rì做出这逆天之举,他汉王自然无法洗清牵连。

    汉王知道皇帝陛下的心狠手辣,此时皇帝虽然看起来气定神闲,但是当他盛怒之时,转眼就会血流成河。

    “不破不立,没了昏君,自然就会有明君。”安国公冷笑道:“瀛元,你若是还顾念这万里江山,你若还念及天下苍生,就该立刻退位,向天下苍生恳求宽恕。”

    “宽恕?”皇帝大笑道:“万里江山,惟我独尊,朕可以宽恕别人,又何时轮到别人来宽恕朕?黄矩,你大逆不道,以为凭借着商人那伶牙俐齿的狡诡之词,就能够煽动百官?你想谋反,朕自然不会宽恕你……!”双目一寒,沉声道:“轩辕绍,拿下黄矩,以谋逆之罪判处黄矩斩立决,黄氏一族,尽数诛杀!”

    高台边上的轩辕绍面无表情,一直盯着安国公,此时皇帝下旨,抬起手,示意身后两名骁尉将黄矩拿下,便在此时,却听得身后传来惊呼声:“统领小心……!”声音之中,已经有人惊骇地发现,站在轩辕绍身后的其中一名骁尉,竟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如同毒蛇般往轩辕绍的背后刺了过去。

第六九六章 单骑止千军

    太阳已经落山,马蹄声声,在距离通天殿不过二十里之处,一支人数众多的jīng锐骑兵军团正迅速地往通天殿方向移动。

    这支骑兵军团不下五六千人,如狼似虎,刀枪雪亮。

    队伍正前方一骑一身银灰sè的铠甲,黑sè的大氅飘动,猎猎作响,他手中提一支镔铁长枪,这是威名赫赫的“苍蛇枪”。

    三刀四枪破天弓。

    朝廷八大高手之中,左屯卫忠武将军韩三通位居第三,号称修罗枪,而这位右屯卫勇武将军池公度,则是名列第四,号称“苍蛇枪”。

    虽然在四枪之中位列末尾,但这绝不表示他的能耐比韩三通弱。

    朝中皆知,韩三通为人比较爽朗,而且最喜欢与人比武,朝中武将,没与韩三通交过手的已经是屈指可数,也正是因为韩三通喜欢四处找人切磋武艺,又加上确实有一手了得的枪法,所以他的名号在朝野之中也很是响亮。

    池公度的xìng情与韩三通恰恰相反。

    池公度为人低调,沉默寡言,做事谨慎小心,而且治军严格,右屯六卫军那个顶个都是帝国的一流jīng兵。

    池公度因为xìng情使然,自然不会像韩三通那般四处找人切磋,也正因如此,世人知道他的枪法虽然了得,但是究竟了得到何种地步,那却是很难评定,池公度出手很少,但是见过他枪法的人,便会知道他的枪法虽然不华丽,但是极其的犀利,往往出手便是杀招。

    军中将士,使枪最是常见,但是用的好的,却是屈指可数,池公度的身手能够位列四枪之一,已经足以证明他的能耐。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凝重,胯下一匹乌sè宝马,身后数千将士排山倒海般跟在身后,从天地间呼啸而过。

    陡然之间,本来放马飞驰的右屯卫勇武将军池公度脸sè一沉,放缓了马速,随即很快勒住马,抬起手来,身后一名卫军指挥使打扮的将领立时拔刀出来,高高举起,一时间数千将士迅速勒马,只是片刻间,竟然齐齐整整地停下来,军阵毫无散乱之状,亦可由此看出池公度统兵有方。

    池公度双眉锁起,直视前方,只见前方不远处,一骑单立,马上一人一身甲胄,头戴虎形盔,池公度一眼便能看出,那人身上穿着乃是猛虎战甲,而帝国只有皇家近卫军的人才可能穿上这身jīng致的铠甲。

    四下里一片寂静,数千将士,竟生生被这前面的一骑所拦住。

    “来者何人?”池公度声音如雷,目中生寒。

    前方那一骑已经缓缓靠近过来,一手执着马缰,一手则是握住腰间佩刀刀柄,抬起头来,目视池公度,笑道:“轩辕胜才见过池大将军!”

    “轩辕胜才?”池公度神情有些惊讶,“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正是我要问大将军的话。”轩辕胜才笑道:“大将军领着数千jīng兵来势汹汹,却不知要去往何处?”

    池公度摇头道:“本将用不着向你交代。”

    “若是换做往rì,轩辕胜才自然不敢如此失礼。”轩辕胜才单骑匹马面对数千大军,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是笑道:“但是今rì通天殿正在举行祭天大典,池大将军率军前进的方向,似乎就是通天殿,轩辕胜才就不得不问问池大将军的意图了!”

    池公度冷笑道:“轩辕胜才,你给本将闪开,本将大事要紧,没时间在这里和你啰里啰嗦。”

    “池公度,你不要与我啰嗦,就要说个明白。”轩辕胜才冷声道:“我奉命扼守此处,不许任何人过去,你说不出所以然来,难道还敢过去?”

    “就凭你一人要拦住本将?”池公度大笑道:“你要本将说个所以然,那么本将就告诉你,通天殿恐怕有人要作乱,本将要提防小人加害圣上。”

    “有人作乱?”轩辕胜才淡淡道:“池大将军说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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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公度冷笑道:“这我就要问问你了,圣上龙驾出京,不到一个时辰之后,两千皇家近卫军也离开京城,本将要问问你,这两千近卫军如今身在何处?圣上出京之时,轩辕绍率领六百近卫军出京保护,为何还要从京中调出两千近卫军?”

    轩辕胜才盯着池公度,道:“看来大将军对京城的动静真是了若指掌。”

    池公度身为右屯卫军大将军,平rì在京城呆的时间倒是极少,一年倒有大半时间都是呆在右屯卫营坐镇。

    “若不注意京城动静,本将又如何得知有人准备作乱?”池公度手中长枪横提,微抬手,枪锋向前,“轩辕胜才,你既然来了,正好免去本将麻烦,先将你拿下,等圣上安全返京之后,一切再行定夺。”

    轩辕胜才手握佩刀,笑道:“池大将军真是好威风,只是轩辕胜才倒以为,有人想要作乱不假,不过准备作乱的,恐怕就是池大将军你吧?”

    池公度冷笑道:“谁是谁非,总会有结果。你们轩辕一族好心机,谁都知道圣上对你们轩辕一族不薄,只是如今冷淡了你们轩辕一族,你们竟然起了谋逆的心思,你们的yīn谋诡计,还当本将不清楚吗?”一挥手,厉声道:“拿下了!”

    …………轩辕胜才单骑拦住池公度,楚欢自然不清楚,他此时耳中只传来那一声惊呼声。

    轩辕绍身后,一名骁尉手中的匕首已经如同毒蛇一样刺向轩辕绍,轩辕绍显然没有任何防备,听到那一声惊呼,他的反应却也是让人惊叹,身体已经侧闪,只是那骁尉的身手显然也是极其了得,这一次出手准备多时,轩辕绍闪躲之间,那骁尉匕首却是一横,锋利的的匕首没有刺中轩辕绍,却是将轩辕绍的箭盒带子切断,轩辕绍身体虽然闪过去,但是箭盒却从背后落下来。

    那骁尉身手敏捷,箭盒落下的一刹那,他已经探手接住,此时已经听到轩辕绍一声厉喝,反手一拳打过来。

    骁尉的目的竟似乎不是轩辕绍本人,他夺得轩辕绍的箭盒,身体已经迅速后退,瞬间已经退后数米之遥,拉开了与轩辕胜才的距离。

    这一幕不少人都是瞧见,都是惊骇无比,瞧那骁尉的身法,竟似乎比轩辕绍还要灵活,速度比轩辕绍还要快。

    轩辕绍却并没有跟上,双拳握起,冷冷盯着骁尉,厉声道:“范泉,你要造反?”

    那骁尉距离轩辕绍颇有些距离,一手拿着箭盒,一手握着匕首,哈哈笑道:“都说轩辕绍的箭法举世无双,轩辕箭出,例不虚发,却不知没有了牙齿和利爪的轩辕统领,是否能够shè出无箭之箭?”

    轩辕绍才眉头锁起,冷笑道:“你不是范泉,你到底是谁?”

    另一骁尉已经到得轩辕绍身边,也是惊道:“统领,他的声音……他不是范泉!”

    那人笑道:“你们那位范骁尉昨天晚上就已经步入黄泉,听说轩辕将军对部下素来亲爱,待那位范骁尉犹若兄弟,如今你的兄弟已经进了黄泉,不知轩辕将军是否愿意去陪他?”

    轩辕绍冷笑道:“看来你的易容术还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你的声音终究是暴漏了你。”

    “已经无关大局。”那人笑道:“只要能拿了轩辕将军的箭,就等若拔了老虎的牙齿,没有牙齿的老虎,不足为虑!”

    高台之上,皇帝冷眼旁观,面无表情。

    场中百官大都已经是目瞪口呆,这变故实在太过突然,许多人甚至都没有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脑中发懵。

    众人发懵,徐从阳却没有懵,已经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厉声道:“先拿下黄矩。”

    他知道,通天殿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能与黄矩有关,当此时刻,先将黄矩控制住才有可能稳住局面。

    黄矩不过是垂垂老矣的穷暮老人,自然容易对付,吏部尚书林元芳方才被安国公黄矩当众奚落,心里早就充满怨毒,那边徐从阳一叫,林元芳身上立刻升起来一股力量,方才虽说安国公大逆不道,但是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管怎么说,人家黄矩好歹是个国公,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皇帝能够发落,这一下子徐从阳发话下来,而且林元芳也看出形势有变,立时往黄矩扑过来。

    林元芳不过四十多岁年纪,虽然称不上强壮,毕竟也是壮年之时,要对付一个垂垂老矣的老朽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知道黄矩已经是犯了逆天死罪,躲也躲不了,唯恐别人先拿住黄矩抢了功劳,大叫一声,两只手已经抓向黄矩。

    便在此时,旁边一人横里闪出,一脚抬起,不等林元芳靠近,已经狠狠踹了过去,林元芳猝不及防,被踹在腰眼处,这一脚力道不小,林元芳“哎哟”惨叫一声,已经被踢翻在地,黄矩身边已经多了一人,人高马大,不懈道:“你这种东西,也配冒犯安国公?”

    众人瞧过去,立时就认出,此人却是兵部左侍郎尤干,大家瞬间都明白,这尤干一直以来也与黄矩走得很近,也是属于汉王党的人,此时却是站出来,与安国公同一战线了。

    林元芳被踢翻在地,旁边又有两名官员上前都是踢了几脚,口中都是骂道:“狗一样的杂碎,今rì便要让你好受。”却又是两名汉王党的人跳了出来。

第六九七章 国公之恨

    徐从阳等一干官员见此情景,更是心惊,皇帝也已经皱起眉头来,这时玄真道宗已经来到皇帝身边,目睹此景,终是大声道:“来人,拿下这帮大逆不道之徒。”

    通天殿是皇帝的修道场所,所以随行护驾的官兵并没有进入通天殿,只有轩辕绍带着几名部下跟随护驾。

    随同皇帝而来的卫队,如今却还在通天殿外。

    在这通天殿内,除了百官,其他的俱都是道士,除了一部分是跟随玄真道宗而来的宫中道士,要进行祭天大典仪式,在这通天殿之内,本身就有数十名道士待命,他们的作用却只是伺候招待前来祭天的百官,不过四十多人,散落在百官四周,当玄真道宗一声令下,便有一半道士往前冲过去。

    道士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玄真道宗被赐封为道家之首,那就是他们的最高首领,玄真道宗一声令下,这些道士却也觉得立功受赏的机会到来,哪里肯放过,一个个往前冲过去,陡然听得一声惨叫,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名道士不过奔出两步,却陡然躺在地上,鲜血淋漓,旁边却是一名道士手持匕首,面目狰狞,匕首之上还沾着血迹。

    惨叫不止一声,只听得四下里惨叫声连连,那些本来冲向黄矩的道士,几乎是在短短时间内,接二连三地倒地,而出手击杀他们的,却也都是身着同样道袍的道士。

    百官更是吃惊,此时已经有人明白,这些道士之中,却有许多人是伪装而入,那些出手击杀同伴的道士,动作敏捷,心狠手辣,身法轻快,四十多名道士,转眼间便有近半倒在血泊之中,道士之中已经有人厉声叫道:“保护安国公,诛杀昏君!”

    一群道士已经气势汹汹地冲进百官席中,手中都是握着鲜血淋漓的匕首,百官见状,不少人都已经是面如土sè,惶恐闪躲,楚欢在人群之中神情冷峻,他此时距离黄矩还有一段距离,眼瞧着从自己面前两名道士过去,他此时若出手,制住一名道士不在话下,可是此刻局势尚未分明,楚欢不知道通天殿还有多少黄矩的人手,却也没有轻举妄动。

    此时已经有十多名官员护在安国公身边,又加上一群手持匕首的道士护在周侧,众官员却又哪里赶在这个时候轻易靠近黄矩。

    黄矩神情淡定,站在人群之中,轻抚着胡须,瞧见高台之上皇帝陛下的脸sè很不好看,嘴角顿时泛起一股笑意,此时却瞧见薛怀安已经战战兢兢来到高台边,瞧见台下场面,薛怀安神情惊恐之时,身体忽然一震,失声道:“不好……!”

    皇帝皱眉,扭头冷冷看了他一眼,薛怀安立刻道:“圣上,武京卫……大事不好,武京卫就布置在通天殿外不远。”

    “通天殿外?”皇帝皱起眉头。

    薛怀安惶恐道:“为了确保圣上的安全,昨天黄天都已经调集了一队武京卫事先部署在通天殿北侧,声称是要保护圣上的安全。”

    “不好了……!”便在此时,听的广场外一道人影飞奔而来,大声叫喊:“有军队……他们要造反……!”那人跑出一段路,陡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挣扎两下便不动弹,背后却已经插着数支利箭。

    也就在这时,群臣已经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响起,随即惊愕地发现,不但是那条两河中间的汉白玉大道,便是其他各个方向,也传来阵阵马蹄声。

    那汉白玉大道之上,一队兵马正如狼似虎,此时天sè已经昏暗,前来的兵马之中,竟然已经有人举起了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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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群兵马,甲胄鲜明,正是武京卫的甲胄,当先一人大氅飘起,虎背熊腰,在他身后的兵马不下五六百人,挤满了汉白玉大道,如狼似虎,他们握刀持枪,铁马金戈,迅速地往广场过来。

    在群臣惊恐之间,汉白玉高台其他几个方向,也先都是出现了火把的亮光,随即便出现武京卫兵马,武京卫的人马已经散开,呈扇形包围过来,群臣一个个都是大惊失sè,这通天殿禁止兵马入内,便是皇帝身边的护卫队也不能进来,此时大批的兵马高举刀枪入内,这自然是谋反无疑。

    此时此刻,有不少尚糊里糊涂的官员终于是恍然大悟。

    先前众人瞧见安国公黄矩慷慨而言,不少人甚至觉得安国公这是以死骂醒皇帝,甚至有人在心中还颇为佩服安国公。

    知道变故连起,众人才明白,安国公这是早有准备,他这真是要谋反了。

    武京卫的指挥使是黄天都,黄天都是黄矩的儿子,如今武京卫的兵马冲进通天殿,一切都不用再解释,黄氏一族,已经反了。

    四周兵马如狼似虎扑过来,形成一道包围圈,黄天都已经抬手扬刀,厉声高喝:“所有人都不要动,刀剑无眼,谁要是轻举妄动,死在刀剑之下,概不负责!”

    不少大臣的脸sè都是十分难看,右都御使沈客秋望着黄矩,厉声道:“黄矩,你果真是反了,你这乱臣贼子,天理不容……!”

    黄矩冷笑道:“天理?老夫正是为天理而反。”

    皇帝在高台之上目睹通天殿变故,依然是背负双手,四下里火把烧的吱吱作响,夜风吹动,皇帝的道袍衣角也是随风飘动,他望着台下黄矩,终于道:“黄矩,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黄矩摇头道:“你错了,正是老夫想活下去,才这样做,老夫若是不这样做,不但自己活不了,这大秦江山也活不了。”

    皇帝冷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比谁都清楚。”黄矩淡淡道:“打从你将户部交给老夫的那一天开始,或许你心里就想着取老夫的xìng命,只不过你要为自己披上一层衣裳,所以你才不敢轻举妄动。老夫从来不曾有反意,你有一句话说得不错,老夫喜欢钱财,可是当年若不是老夫的钱财,你瀛元又凭什么登上皇位?老夫却是略备家产,可是那也是你当初欠我的。老夫一族,对你仁至义尽,算得上是jīng忠报国,可是你又如何对我黄氏一族?”

    徐从阳忍不住道:“圣上难道待你黄家不厚?你们黄家当初也无非是安邑富户,可是如今富可敌国,圣上难道不知你们黄家贪污受贿,弹劾你安国公的折子,加起来有多厚你也清楚,可是圣上年纪你们黄氏一族当年的功劳,一直不计较,你还不知足?圣上只有两位公主,却将一位公主许配给你们黄家,如此隆恩,难道不厚?你安国公是中书省要员,还掌管户部,黄天都更是被赐封为武京卫指挥使,负责京中安危危,至若你的老家安邑,你们黄家在那边的权势和家财,你自己比谁都明白。圣上如此厚待你们黄家,换来的却是你们黄家的谋逆吗?”

    安国公气定神闲摇头道:“徐大学士,你好歹也是满腹经纶之辈,别人看不出他的假仁假义,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下嫁公主,世人都觉得是皇恩浩荡,可是那位公主殿下,xìng情刁蛮且不说,在她身边的那些仆从,全都是监视我黄家一门的眼线,你可知道,自从那位公主到了咱们黄家,咱们黄家上下的脖子就似乎架了一把刀,老夫半夜睡觉,都要睁着眼睛。老夫兢兢业业给他做牛做马,可是换来的却是他的猜忌监视。”

    “不做亏心事,你又怕什么?”皇帝淡淡道:“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我知道?”

    安国公大笑道:“yù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既然存了对老夫的猜忌之心,就算老夫安分守己,你又怎能容下老夫?”他眼中显出一丝恼愤,盯着皇帝,“你只知道老夫掌握了帝国的财政,可是你自己想一想,如果没有老夫,你这通天殿当真可以建起来?中原大战之后,一片凋零,不是老夫带着他们呕心沥血,大秦凭什么荣盛起来?当了皇帝,你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挥手就是平乱,抬脚就是兴修,什么旱灾水灾,你自己难道没有想过,这哪一桩不需要银子?没有老夫和户部官员们的苦心cāo持,凭什么国泰民安?”他显然有一肚子话憋着,此时越想越激愤,“若只是为了国事,那倒也罢了,老夫砸我卖铁也弄出银子来,可是你宠信妖道,迷恋修道,还下旨在全国各道兴修道观,这里更是耗费巨资修建通天殿,你只知道这座宫殿华美壮观,可是你知道这一座宫殿花费了多少银子?如果没有这座宫殿,那些银子足以让西北有着无数的钱粮抵挡西梁人。户部上下,为了你的修道炼丹,为了你的长生之梦,耗尽心血,可是你却步步紧逼,你往户部安插钉子,搅乱户部,更是找机会清除户部上下,你的目的,不就是想要对付老夫吗?”

    皇帝淡淡道:“看来你对朕的怨恨不浅。”

    “老夫不怨恨你,但是老夫绝不能坐视你瞎胡闹,将大好江山断送。”安国公沉声道:“瀛元,你退了吧!”

第六九八章 老谋深算

    皇帝哈哈大笑道:“朕退与不退,何时轮到你来做主?”他扫视群臣,缓缓道:“朕知道你们许多人心里对朕不满,有些人想着让朕退位。”他目视安国公,问道:“是否朕退了,由你安国公来坐这个位置?”

    安国公摇头道:“老夫今rì反你,不是为了皇位,只是为了天下苍生。老夫刚才说过,不破不立,今rì我大秦要破茧重生,你这昏君退位,自然有明君上位。”

    “你说的明君是谁?”

    “当然是汉王殿下!”安国公身畔兵部侍郎尤干已经大声道:“如今天下,只有汉王殿下才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也只有汉王殿下才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兴复我大秦江山!”

    汉王瀛平脸sè一直很难看,此时听得尤干之言,眼中划过异样神sè,皱眉道:“尤干,你们胡言乱语什么?”

    尤干大声道:“殿下,臣没有胡言乱语。如今大秦的局面,您也看到了,西北乱了,东南也乱了,如果殿下再不扭转乾坤,我大秦社稷将毁于一旦。如此国难之时,还请殿下执掌乾坤,扭转大局。”

    安国公也道:“殿下,如今已经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今rì瀛元退位,殿下登基,只有殿下登基,我大秦才有救,殿下,为天下苍生黎民计,如此重担,你必须担负起来。”

    瀛平厉声道:“国公,你年纪大了,今rì是犯糊涂了。你们还不向父皇请罪,你为大秦立下了大功,父皇念及往rì功劳,或许网开一面。”

    皇帝陛下却已经摇头道:“朕可以宽恕许多事情,但是敢背叛朕,朕绝不宽恕。”

    瀛平一震,安国公已经冷笑道:“殿下,你看到了,他一直想着让老臣死,在这种时候,他还想着要老臣的xìng命,可见他已经老糊涂了,修道让他迷失了心智,殿下,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万里河山毁在他的手中吗?”他向瀛平拱手道:“殿下,老陈恳请你出来主持大局,我等愿跟随殿下,兴复大秦!”

    瀛平摇头道:“国公,你说父皇想要害你,父皇……父皇何曾有这样的心思?是你们误会父皇了。父皇如果想要害你,一道旨意便成,何必与你大费周折,还要派人监视你,这一切都是你多想了。”向皇帝拱手道:“父皇,国公是老糊涂了,你就宽恕他这一次吧。”

    皇帝淡淡道:“他老糊涂了,他的儿子难道也老糊涂了?朕将武京卫交给黄天都,难道是让他将兵锋对准朕?”

    黄天都骑在马上,一直冷冷盯着皇帝,此时终是道:“你交给了我武京卫,可是你也拿走了我儿子的xìng命。”

    “你儿子?”皇帝皱眉。

    黄天都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我儿黄庭郎在京城被人刺杀而死,难道不是你派人所为?”

    皇帝似乎想到什么,笑道:“原来你觉得黄庭郎是朕所杀。”

    广场上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却显得很静,黄天都和皇帝之言,楚欢都是听得清楚,当黄天都声称是皇帝派人杀死了黄庭郎,楚欢心中不由一怔。

    黄庭郎是他所刺杀,可是现在看来,黄家的人却以为是皇帝派人所杀,看来这次皇帝竟然为自己背了黑锅。

    “不是你,谁又能有那样的手段。”黄天都眼眸子中充满了怨怒,“京城之中,谁又敢刺杀我的儿子?你的目的,不就是想逼得我们黄家退出京城吗?”

    安国公也是冷冷道:“你用我孙儿的xìng命,给了我们一个暗示,你想让老夫自请辞官,可是老夫偏不如你所愿,老夫如今的一切,都是老夫一族苦拼出来,凭什么你让我们离开就离开?”他看了瀛平一眼,大声道:“殿下,他早就想杀死老夫,但是迟迟没有动手,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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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瀛平神情古怪,没有说话。

    “他想杀我,却杀不得。”安国公冷笑道:“他得到这江山,老夫一族出了多大力气,不但他自己清楚,满朝文武大臣都清楚。当年我黄氏一族带着大批钱财资助于他,他当着众部下的面发誓,一旦夺得天下,会善待我黄氏一族,更要将天下的财政交给老夫打理。立国之后,他更是在朝中说过,永不负我。他心中就算对老夫视若眼中钉,可是却不好违背自己的誓言。他一道旨意下来,确实可以杀死老夫,但是杀了我,就等若违背了他曾经许下的誓言,会让天下人寒心,杀死我一个,自今而后,他的话,谁又会相信?而且老夫这些年cāo劳户部,他将这摊子事都丢给老夫,若是轻易杀了老夫,帝国的财政必然混乱一片,无论他是从誓言考虑,还是从财政考虑,都不会轻易杀老夫。”说到这里,咳嗽两声,才继续道:“但是若不将我除掉,他心中不得安宁,如今国库空虚,财政已经混乱,这种时候就算杀了老夫,财政也不会受到多大影响,本就国库羞涩,再乱一些他也无所谓了。但是他还想着自己的诺言,没有对老夫动手,就是担心杀了老夫,他的信誉将荡然无存,天下人也再不相信他的话。”

    皇帝淡淡笑道:“果然不愧是商人出身,心思算计的让朕都刮目相看。”

    “你杀不得我,就想将老夫逼退。”安国公道:“你明知不会有人敢杀死我的孙儿,却派人动手,你知道我们会想到是你派人所为,你将楚欢派到户部,此人刚入京成,年轻气盛,你却正好借着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在户部上蹿下跳,搅乱户部,你又在暗中收买了郎毋虚,让他出卖了胡不凡,借着红银册一案,重重打压了老夫在户部的根基。你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让老夫知难而退……!”

    皇帝冷笑道:“所以你才反了?”

    “老夫说过,像你这样虚伪的人,又如何能坐在皇位之上?”安国公亦是冷笑道:“老夫反你,是因为有汉王殿下这样的英明睿智之人可以带领我们兴盛大秦。”

    皇帝摇了摇头,叹道:“黄矩,你为了这一天,是否准备了很久?”他抬头看看已经漆黑的夜空,随即将目光重新落在黄矩的身上,问道:“你利用胡不凡向朝廷建议东南实行借粮之策,就已经别有用心了吧?”

    安国公眉头一扬,道:“不错,东南战事若是不激烈,雷孤衡又如何能离开?”

    皇帝冷笑道:“你明知道借粮之策会引起东南豪族的动荡,却在暗中cāo作,将这道命令颁了下去,为了自己的野心,误国误民,黄矩,你可知罪?”

    “牺牲一隅,乃是为了整个大秦。”安国公沉声道:“若是你这昏君稍微过问一下国事,不是天天沉迷于修道,这道命令又如何颁得下去?”

    “原来你害怕雷孤衡。”皇帝道:“雷孤衡不走,你就不敢轻举妄动。”

    安国公点头承认道:“不错,雷孤衡是十二位大将军,他在十二卫军中的威望,比你这昏君可要强得多,他若是留在京城,十二卫军自然不可能轻易调动,为了以防万一,雷孤衡必须离开京城。只是雷孤衡这些年身体不好,一直在京城休养,没有天大的事情,他自然不可能离开京城。西北有余不屈,想要他离开京城,只能是东南战事出现变故……!”

    徐从阳忍不住道:“黄矩,你祸国殃民,不得好死。”

    “徐大学士,到底死的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安国公冷冷道:“户部提出的借粮之策,恰好能够激怒东南豪族,让东南的战事出现大的变故,一旦东南不稳,满朝上下,也就只有雷孤衡可以前去坐镇,而一切都如同老夫所料,东南发生变故,你也果然派了雷孤衡前往。”说到这里,安国公眼眸子之中不无得意之sè:“雷孤衡一走,最大的麻烦也就去了。”

    皇帝叹道:“不愧是jīng打细算之人,朕的雷大将军,竟然被你算计出京城。”又问道:“你早就准备在通天殿对朕动手?”

    安国公摇头道:“一开始还在等待机会,只不过你将筹备祭天大典的事情交给老夫,老夫才知道上天待我不薄,天赐良机来临。”

    皇帝看着那些手拿匕首的道士,道:“所以你事先就让人假扮成道士,等到这种时候趁机发难?”

    安国公道:“薛怀安倒是兢兢业业,可是他只是一介庸才,岂能知道老夫的心思?”抚须道:“先前老夫去向你奏禀,通天殿方圆数十里没有驻兵,为了增强护卫,事先要调一支兵马驻守在通天殿附近,你那时只知道长生,将此事交给老夫处理,也正因如此,老夫才能让天都率领武京卫部署在通天殿附近,瀛元,这坑是你自己挖,自己跳进来。”

    皇帝叹道:“黄矩,你果然每一步都是算计清楚,就连轩辕绍,你也在他身边安插了人手。”

    那假冒“范泉”之人大笑道:“轩辕绍箭法无双,这样的人,自然不能不防。好在在下的易容术也算不差,就连轩辕绍也无法看破。”

    轩辕绍一直面无表情,此时却忽然道:“你当真以为我没有看破你?”嘴角泛起怪异的笑容:“你自以为易容术了得,可是在我面前,你的易容术只不过是三岁孩童玩的把戏,我没有揭穿你,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更是不想打草惊蛇!”

第六九九章 欲擒故纵

    “范泉”眼中显出惊奇之sè,随即冷笑道:“输就是输,轩辕将军也不必为自己狡辩,你若真是看破了我,又为何让我夺了你的箭盒?”

    轩辕绍叹道:“如果我说那箭盒对我毫无用处,你一定不会相信。”

    “我当然不信。”“范泉”冷笑道:“没有了箭,号称箭神的轩辕绍便什么也不是了。”

    轩辕绍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眼眸子中的神sè大是古怪。

    黄矩冷冷看着皇帝,道:“瀛元,事到如今,你还是立刻宣布退位,立汉王殿下为帝,汉王殿下仁孝,或许会赏你一块地方,让你安心修道。”他眼中满是戏虐之sè,充满了嘲讽。

    皇帝望向瀛平,道:“瀛平,你想要做皇帝?”

    瀛平那一双好看的眉毛挤在一起,眼神复杂,此时安国公已经大声道:“殿下,你还犹豫什么?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们还有退路吗?”

    他这话说的很是清楚,他安国公与汉王是一党,不管今rì的反叛瀛平事先是否知晓,但是已经卷入了此时之中,安国公一旦败了,且不说汉王是否还被皇帝严惩,至少汉王党会因为安国公的倒台而土崩瓦解,安国公一旦失利,也就等若瀛平用来争夺储位的势力将一扫而空,从今以后,莫说与太子争夺储位,甚至都无法与齐王瀛仁相提并论。

    瀛平当然明白这一点。

    他心中此时却也是充满了恼怒,安国公谋划今rì这场叛乱,事先竟然没有对他提及,到了这种时候,却已经是将他推上了虎背,瀛平如今的情势,便是骑虎难下,他既愤怒于安国公的先斩后奏,却又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却已经无路可退。

    他文韬武略,在兄弟三人之中,可说才能最为出众,一直以来,他心中只觉得这大秦江山唯有他能够担负下来。

    他一直与太子争锋相对,最终的目的,无非是夺得太子之位,rì后能够顺理成章地接替皇帝的位置,但是他内心之中,却从没有想过与皇帝针锋相对,他只希望皇帝有朝一rì能够顺顺利利地将皇位传给自己,而不是通过这种方式逼迫皇帝传下皇位。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安国公一党将他的计划完全打乱。

    “殿下,不能再犹豫了。”尤干也大声道:“我等愿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今rì一旦错过,咱们再无机会!”

    此时又有十多名官员纷纷向瀛仁劝说。

    这些人未必都知道今rì安国公会发难,但是当安国公控制了通天殿的局面,他们立时知道一直等待的机会到来,今rì只要能够逼迫瀛元退位,拥立瀛平登基,那么自己就是立下了大功,新君登位之后,自然少不了大大的好处。

    实际上此时百官之中,倒很有一部分人心中茫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齐王瀛仁此时终是忍不住大叫道:“三哥,他们是大逆不道,要逼迫父皇,难道你要与他们一起逼迫父皇?”抬手指着瀛平:“你若和他们狼狈为jiān,那就是不忠不孝!”

    汉王冷声道:“你住口。”牙齿咬起,眼中兀自带着犹豫之sè。

    皇帝淡淡道:“瀛平,他们要对你的父皇动手,你想和他们一起对付你的父皇?”

    汉王一咬牙,上前道:“父皇,儿臣不想与你为敌,可是……儿臣想知道,当年雄心万丈的父皇哪里去了?你为何要听信妖道之言,沉迷修道?”

    皇帝皱起眉头,轻叹道:“瀛平,你是在责备父皇?”

    “父皇,儿臣小时候就对你说过,你是儿臣心中顶天立地的英雄,儿臣长大,也要成为你一样英明的人。”汉王漂亮的面孔忽然抽搐起来:“可是你老了,你的睿智英明已经消失,你知道儿臣心中有多么的痛心?这万里江山,是你一手打下来的,可是你为何要毁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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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眼角抽搐,眼眸子深处,划过一丝深深地悲痛,但这种悲痛之sè,瞬间便即消失,冷声道:“看来你也想背叛朕!”

    安国公厉声道:“殿下不是背叛你,而是你自己背叛了自己。大秦不需要你这样的昏君!”

    便在此时,猛听得一声大喝,声音之中,却瞧见众官之中,一人陡然将身畔的案几举起,大吼声中,已经将那案几往安国公那边砸过去。

    这一下变故十分突然,只是安国公身边有不少人护着,案几砸过来,尤干第一个冲上来,大吼一声,双拳击出,迎着那案几击打过去。

    砸出案几的官员看起来身手不错,砸出案几之后,整个人却已经如同豹子般往前冲出,却是直扑向人群中的安国公。

    他的动作倒也颇为敏捷,当尤干双拳将案几击打开去,那官员已经从尤干身边闪过,直扑向安国公。

    眼见便要靠近安国公,咫尺之遥之间,此人已经探手往安国公抓去,旁边两名道士动作敏捷,一左一右夹过来,雪亮的匕首朝着这人扎了过去,这人不顾两边道士,咬牙直往安国公抓去,却感觉眼前一花,又一名道士横在身前,这官员去路被堵,吃惊之间,只觉得肋部一阵剧痛,从两边夹击过来的道士都已经将匕首深深刺入他的肋部。

    这官员身形顿住,脸上显出痛苦之sè,四下里已经有人惊叫道:“是方主事!”有人认得此人却正是兵部主事。

    两名道士将匕首同时抽出,这方主事身体摇摇晃晃,随即大叫一声:“圣上,臣……臣尽忠了……!”一头栽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即不再动弹。

    官员都是惊骇无比。

    安国公看着方主事倒在血泊中,叹了口气,道:“为昏君尽忠,值得吗?”

    皇帝在玉台之上自然是看到这一幕,眼角微跳,随即叹道:“朕一直觉得方石才干平平,想不到他才是真正的忠勇之士!”

    安国公沉声道:“瀛元,难道你还想有人因你而死?”沉声叫道:“天都,先拿下昏君再说!”

    黄天都手一紧,握紧大刀,便要派人上玉台拿下皇帝,却陡然听得皇帝大声笑起来,顿时一怔,却听得皇帝已经道:“黄矩,你当真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吗?你只说朕想逼你离开朝堂,那你可曾想过,朕没有想过让你离开朝堂,只是想着你何时能反!”

    安国公一怔,“你……什么意思?”

    “朕知道你心中对朕不满久已。”皇帝冷笑道:“不错,朕当年说过,要善待你们一族,如果你们老老实实地,朕不会对你们动手。”皇帝抚须道:“但是只要你们谋反叛乱,朕绝不会宽恕你们,而天下人,也不会宽恕你们!”

    安国公见得皇帝冷静的表情,皱起眉头来。

    “你是个商人,而且是商人中的赌徒。”皇帝冷笑道:“对你而言,只要有大利可图,便可以押上全副身家xìng命,豪赌一场,当年你将宝押在朕的身上,赌赢了一场,这一次,你又准备豪赌一场了。你觉得你会赢,可是朕却觉得未必!”

    安国公冷哼一声,道:“可是老夫似乎已经赢了。”

    皇帝摇摇头,缓缓道:“朕将楚欢派到户部,正如你所言,就是要让他在户部搅个天翻地覆。他只是一名地方上过来的武将,朕为何要将他调入户部?因为朕觉得他有勇气,他初到京城,没有与京中官员那种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越是纯粹,也就越没有顾忌,朕希望他毫无顾忌,而他也确实没有让朕失望,实际上他比朕期盼的做的还要好。”

    楚欢在群臣之中,神情肃然,静静聆听,此时旁边有不少官员已经将目光丢到他的身上。

    楚欢当初被调入户部,心中就一直十分疑惑,他是一名武将,皇帝破格提用进入六部之一的户部衙门,这本身就很是蹊跷,在许多人看来,这是皇帝看在齐王的份上给予提携,只是楚欢自身却一直明白,皇帝将自己调入户部,只怕是另有深意,而且他甚至早就揣摩出皇帝的心思,皇帝派一名没有任何背景的武将进入户部,当然不是为了让楚欢真的去户部理账,只可能是故意让自己进去搅乱一滩浑水。

    “朕本以为还要花费一些时间,只是楚欢做得很好,他进入户部,用了没多久,就让户部扯出了红银册一案。”皇帝嘴角泛起冷酷的笑意:“朕当然要借这个机会,狠狠地敲打敲打你安国公,只是绝不是逼你离开朝堂,而是让你恨朕,朕要让你觉得,你的许多东西,朕会慢慢拿过来。”

    安国公嘴唇微微颤动,冷冷道:“你想要拿走老夫的东西,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对你而言,拿走你的东西,就等若你拿走你的xìng命,你对朕一定会产生恨意。”皇帝缓缓道:“朕知道你虽然行事谨小慎微,可是朕更知道,当有大利可图的时候,你安国公的胆子比谁都大,当你觉得难以保住自己的东西,就一定会心生反意,以你的xìng格,只要有了这样的心思,你就会等待机会,找到良机,你一定会谋反!”

    安国公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你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为人xìng情,朕很清楚。”皇帝居高临下看着黄矩,“你们炮制出在东南借粮的策略,朕知道你们的谋反计划已经开始,但是朕愿意看着你们走下去,你们苦心积虑让东南战事加剧,让朕调走雷孤衡,朕一切如你所愿。”他露出残酷的笑容:“知道为何朕要将筹备祭天大典的差事交给你黄矩吗?道理很简单,你黄矩想要反,朕就帮你,给你机会反!”

第七百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安国公听到此处,微微变sè,他禁不住四下里看了看,随即叹道:“老夫只以为你被修道迷失了心智,看来你的狡诈并没有消失。”他张开双手,冷笑道:“你既然知道,那又如何,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xìng命!”

    皇帝淡淡道:“那你为何不过来取朕的xìng命?”皇帝背负双手,火光之下,气定神闲,“黄矩,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怕了?”

    安国公大笑道:“老夫既然敢做,也就不会有丝毫的畏惧。”轻抚胡须,道:“瀛元,你是不是想等着近卫军?”

    皇帝眯起眼睛。

    “随同前来的近卫军,你是否觉得就在通天殿外?”安国公冷笑道。

    皇帝淡淡道:“莫非他们已经不在?”

    此时,那位假冒“范泉”的骁尉已经笑道:“实在对不住,就在先前你歇息的两个时辰之内,我已经将通天殿外的近卫军调离!”

    轩辕绍皱起眉头。

    骁尉笑道:“轩辕将军,你应该知道,范泉是有那样的能力。先前我忽然心血来cháo,出了通天殿,本来是想过去巡查一下,后来干脆将他们调走,他们如今恐怕已经距离通天殿有一段路途。”顿了顿,笑道:“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们,不但是随驾而来的八百护卫,今天刚刚调动过来的两千近卫军,我也已经派人拿着令符前往,如果不出差错的话,他们也已经回京了。”

    安国公哈哈笑道:“瀛元,老夫对你是不得不防。今rì我们刚刚出京不到两个时辰,京中却忽然有一支近卫军出京来,老夫得到消息,那两千近卫军就驻扎在通天殿附近,得知此事之后,为了以防万一,老夫只能让人将他们调离。”叹了口气,含笑道:“你想着让那两千近卫军前来解救你,只怕是难以实现了。”

    皇帝皱起眉头来,那骁尉已经笑道:“在调离那八百护卫之时,我就派人前往,如果估算的没错,他们已经离开。”

    皇帝冷笑道:“你能轻易将他们调离?”

    “若是轩辕将军尚在那边,自然是无法调离。”骁尉笑道:“不过轩辕大将军护驾在侧,那边还有范泉的部下,范泉好歹也是近卫军骁尉,除了轩辕绍,别人也不敢违抗他的军令,我以范泉的令符去调动他们,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皇帝长叹一声,道:“黄矩,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

    “机关算尽,你终究还是棋失一招。”安国公戏虐笑道:“对了,老夫差点还忘记告诉你,为了以策万全,老夫还有另一支军队似乎也正往这边过来……池大将军也应该到了。”

    “池公度?”不远处的徐从阳率先吃了一惊,“他难道也叛了?”

    安国公冷笑道:“池大将军心存社稷,昏君祸国殃民,池大将军早就看不下去,他也觉得想要匡扶社稷,只能由汉王殿下登基为帝!”

    便在此时,就听得马蹄声响起,随即一骑飞驰而来,黄天都见到来骑,正是自己留守在正门的部下,武京卫进入武京卫,为了以防万一,与通天殿各门都留有兵士看守,见到来骑,黄天都立时叫道:“出了何事?”

    那人翻身下马,拜伏在地,禀道:“指挥使,城外来了一支兵马,人数众多!”

    “是谁的人马?”

    “右屯卫军!”来人立刻道:“打着右屯卫大将军的旗号!”

    黄天都双眉一展,大笑道:“父亲,池大将军到了,他的兵马就在城外。”又问道:“看清楚有多少人马?”

    “黑压压的一大片,不下四五千人!”

    安国公抚须笑道:“池大将军果然是守信之人,这几千兵马,那可都是池大将军手下的jīng兵强将!”

    黄天都问道:“父亲,是否派人去迎接池大将军!”

    安国公正要点头,但是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可看清,确实是池大将军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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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无差错!”来人回道:“我们看到了池大将军在军阵之中,那杆苍蛇枪就在手里,池大将军声称要来诛杀昏君,助国公一臂之力!”

    黄天都欣喜道:“父亲,池大将军已到,大局已定,拿下昏君,拥立汉王殿下登基,我等护送汉王回京,大局可定!”

    安国公却也是露出欣慰之sè,向汉王瀛平道:“殿下,池大将军也来效命,大局已定也!”

    群臣此时都已经是大惊失sè。

    池公度平rì为人低调,少于同僚往来,众人其实对他的xìng子还真是摸不透,但是此人一直都是跟在雷孤衡的部下,乃是雷孤衡手下的爱将,雷孤衡乃是豪义之人,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雷孤衡是忠义之人,在外人眼中,他手下的爱将自然也不回事卑劣小人。

    方才安国公声称池公度也已经反了,许多大臣却也并不相信,此时听得池公度果真率兵来到通天殿外,众人才知道安国公所言不虚。

    不少人心中骇然,许多人都知道安国公jīng于算计,却料想不到此番竟是设下如此陷阱。

    其实有一部分jīng明的大臣瞧见皇帝一直淡定自若,虽然看到安国公谋反,却并无慌乱之态,心中便感觉圣上是否留有后手。

    当皇帝自称洞悉安国公的yīn谋,不少大臣心里更是觉得皇帝陛下一定早有安排,先前的惊恐之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只是从安国公口中,他们知道了皇帝已经调遣了一支近卫军出京,可是这支近卫军,却似乎已经被假冒范泉的家伙派人调走,众臣心中一沉,看来皇帝陛下却终究是算计不过安国公,他安排的杀手,却早就被安国公轻松化解。

    而池公度领兵前来,更是让众臣失sè。

    不少人心中已经知道,此时此刻,皇帝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后手。

    京城京郊,皇帝最依仗的武将有五人,十二卫镇国大将军雷孤衡、皇家近卫军统领轩辕绍、武京卫指挥使黄天都、左屯卫忠武将军韩三通、右屯卫勇武大将军池公度。

    这五人可说是京城军队的核心武将,其中自然以雷孤衡的份量最重。

    如今雷孤衡远在东南,轩辕绍就在通天殿,已经不可能调动军队,左屯卫忠武将军韩三通远在河北平定青天王,甚至于左屯六卫军,有大半已经抽调至河北站场,而武京卫指挥使黄天都和右屯卫勇武将军池公度却齐齐造反,这两人都是手握重兵,如今既然联手在一起,那么京城内外,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抗衡,虽然近卫军的装备和战斗力都要强过十二卫军,可是轩辕绍被困在这里,而通天殿附近的近卫军也都已经被安国公设计调走,如此一来,皇帝手中便再无依仗。

    不少人并没有忘记神衣卫。

    神衣卫是帝国最yīn暗神秘的衙门,四大千户十二大百户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可是面对十二卫军的反叛,即使神衣卫出马,恐怕也已经无济于事。

    神衣卫是间谍衙门,其中或许有不少高手,但是要与军队正面交锋,神衣卫还远远不够格,在实力强大的军队面前,神衣卫的暗黑手段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到了这个份上,许多官员心中都明白,曾经雄霸天下勇武过人的皇帝陛下终究还是老了,他自以为洞悉了安国公的心思,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安国公却也早已经防备皇帝有什么后手,事到如今,皇帝恐怕已经是无路可走。

    安国公黄矩此时已经带着几分得sè看着皇帝陛下,叹道:“瀛元,老夫明白,你没有大举调兵,恐怕是担心打草惊蛇。你一心想着引诱老夫造反,尔后借机杀死老夫,你秘密调集近卫军,不动声sè,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你自以为是在布局让老夫钻进你的口袋,可是到头来,你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将自己算计进去……!”

    皇帝闭上眼睛,他的眼角跳了跳,此时却感觉一只手握住了他干枯的手,那只手很是温暖,皇帝睁开眼睛,却发现皇后站在自己身畔,目光如水,充满了关怀之sè,皇帝看到皇后那一双美丽的眼睛,忽然露出温和的笑容,随即目光锐利,扫向群臣,厉声道:“朕是天子,你们都是朕的臣子,黄矩造反,你们是否也要跟着造反?”

    群臣已经有不少人很是茫然,如今安国公大局已定,皇帝无力回天,黄矩自然看出群臣的犹豫,大声叫道:“诸位同僚,今rì老夫是为天理而反,大秦已经被瀛元糟蹋成这个样子,你们难道还要看着这昏君继续祸乱天下?此人刚愎自用,喜怒无常,朝中多少忠臣良将为他所杀,你们难道还要步他们的后尘?”抬手指向汉王,“汉王殿下睿智英明,文韬武略,正是一代明君之选,老夫今rì愿拥立汉王为帝,诸位有以为如何?”

    群臣顿时窃窃私语,交头接耳,都察院右都御使沈客秋已经冷笑厉声道:“这就是常言说的做了婊子立牌坊。你黄矩大逆不道,聚众造反,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秦江山。圣上龙天安健,而且早立太子,就算圣上退位,那也轮不到汉王继承大统,名不正言不顺,你们这是谋反篡位,必为天下人所不齿。”

    黄天都却已经冷冷一笑,沈客秋是tài子dǎng人,安国公是汉王党人,这些年来,双方明争暗斗,沈客秋与安国公更是水火不容,此时沈客秋厉声斥骂,黄天都心中便是怒火丛生,做了个手势,那边兵部侍郎尤干早已经是蠢蠢yù动,他今rì跟定了黄矩造反,就愁找不到立功的机会,黄天都手势下来,他也不等别人过去,自己便已经大跨步走过去,笑眯眯瞧着沈客秋,抬手指着沈客秋道:“你这老匹夫,在胡言乱语什么?”

    沈客秋毫无惧sè,怒喝道:“尤干,圣上待你不薄,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这句话还没说完,尤干早已经抬起一脚,一脚踹向沈客秋小腹,沈客秋堂堂都察院右都御使,却是被这一脚正中小腹,整个人已经被踹翻在地,这一脚力道实在不轻,沈客秋差点岔过气去,脸sè瞬间苍白,额头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

    尤干得意洋洋,便在此时,群臣之中,有一道身影闪出,动作之迅速,骇人听闻。

第七百一章 忠臣

    楚欢出手了。

    到了这个份上,楚欢知道皇帝似乎已经没有任何退路,黄矩老jiān巨猾,已经封住了皇帝的退路,此时的通天殿已经完全在黄矩一党的控制下。

    正如黄矩所说,他们只要在通天殿这里逼迫皇帝退位,立汉王为新君,尔后回转京城,那么大秦就已经变天。

    黄矩一党在朝野都是有着极深的根基,而汉王也一直得到许多官员的敬慕,若是黄矩自行篡位,或许天下会大乱,群臣不服,但是如果黄矩只是拥立汉王,那么局势很快就会稳定下来。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的声明如今确实不好,如果黄矩一党真的废黜皇帝拥立汉王,朝野上下恐怕有不少人会响应。

    但是楚欢却决不允许黄矩一党的谋反成功。

    他十分清楚,一旦汉王登基,从今以后,大秦就将cāo控在汉王和黄氏一族手中,而他们当权之后,不问自知,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清除异己。

    太子当然是首当其冲清除的对象,而齐王瀛仁自然也绝无幸免。

    瀛仁即使能够保住xìng命,但是从今以后,也必将没有任何势力,楚欢苦心经营的局面才刚刚开始,便将陷入夭折之中。

    他必须保证齐王瀛仁能够拥有雄厚的实力,甚至于想着瀛仁有朝一rì能够登基成为皇帝,只有如此,他才有可能借着瀛仁的权势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忍辱负重,就是为了厚积薄发之rì,可是黄矩一党的谋叛,眼见却要将他设想的一切全盘打乱。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此时此刻,他早就在心中盘算,如果一切都如黄矩所言,那么皇帝这边翻盘的可能xìng已经是微乎其微。

    唯一有可能改变局面的,就是擒住黄矩。

    所谓擒贼先擒王,或许就算拿下黄矩也未必能够翻盘,但是如果真的拿下了黄矩,至少还有翻盘的希望,否则今rì便会一败涂地。

    他迟迟没有动手,就是在寻觅最合适的良机。

    实际上楚欢一直都在观察黄矩。

    方才那位兵部方主事突然冲过去,让楚欢有些惊讶,虽然方主事身死,但是却并非毫无意义,他让楚欢明白了黄矩身边那干道士出手的速度和配合的动作,他知道这群道士绝不会真的是道士,黄矩负责筹备祭天大典,他当然有机会将自己手下的党羽事先安排进入通天殿。

    这些道士,或许都是黄矩的门客,黄矩贵为帝国的国公,豢养的门客,当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楚欢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充满信心,但是信心不等于鲁莽。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动手,而一旦动手,他也一定要寻找到最合适的良机。

    在黄矩与皇帝陛下针锋相对之时,楚欢已经在心中将黄矩身边众道士的站位进行了详细的研究,他需要找出一条可以一击得手的道路。

    方主事出手,让楚欢看到了道士们出手的速度,在那一刻,他已经估算自己出手之后,会遇到怎样一个场面,而自己又将如何在电光火石之间化解那样的局面,从而达到一击得手的效果,他要判断出自己出手最合适的距离,所以在心中盘算之间,他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黄矩一些距离,达到了最佳的出手距离。

    楚欢当然清楚,自己这一次出手,当然不可能万无一失,但是到了这种时候,他也只能拼死一搏。

    关闭兵部侍郎尤干因为沈客秋的斥骂,冲过去击打沈客秋,他这一离开黄矩身边,却正好又多出了一道缝隙,让楚欢的把握增加了两成。

    楚欢一旦抓到机会,就绝不会犹豫,当机立断,在众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已经骤然出手。

    这一击,他自然是拼劲了全力,其速度自然也是骇人听闻,群臣吃惊间,楚欢的身形已经直冲过去,而黄矩身边的道士们果然不是泛泛之辈,早有一人横了过来,挡在楚欢身前,手中匕首已经朝着楚欢刺了过来。

    楚欢没有闪躲,依然直直冲过去,只是他右手忽然一样,手中竟是拿了一只酒壶,这一扬之间,酒壶中的酒水已经洒溅出去,直往那道士的面孔打过去。

    那道士显然没有想到楚欢回来这一手,只见到眼前酒水飘洒,视线顿时受阻,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楚欢身形往下一矮,已经弯下腰去,探手抓住了这道士腰间的腰带,旁边已经有两名道士左右袭过来,楚欢手上一用力,竟是将那道士提起,随即往左边狠狠甩过去,左边道士持着匕首刺过来,又快又急,根本来不及收势,眼见同伴被抛过来,近在咫尺,“噗”的一声,匕首已经没入同伴身体之内。

    楚欢这一手,便将来自左边的威胁破解,当右边那道士匕首刺过来之时,楚欢已经侧身闪过,顺势抬手,已经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子,大吼一声,那人只觉得手骨几乎要被捏碎,手上一软,手中的匕首已经被楚欢夺过去,随即感到腹部一阵剧痛,却是楚欢已经一脚踹在他的腹部,将之踢飞出去,而楚欢也借着这一踢之力,身体已经窜入人群之中,与黄矩已经是近在咫尺。

    所有的一切,都是快若闪电,甚至许多人都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事情,倒是那边骑在马上的黄天都见此情景,面sè大变,厉声道:“拦住他,保护国公……!”

    黄矩显然也没有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人敢对自己动手,更没有想到出手之人的功夫竟然是如此强悍,眼见得楚欢瞬间击开三名道士往自己冲过来,他也是骇然变sè。

    楚欢此时距离黄矩不过数步之遥,旁边此时又抢过来一名道士,楚欢却并不于他纠缠,那道士一匕首刺过来,楚欢闪过,距离黄矩更近,已经探手往黄矩抓了过去,眼见得大功告成,却见得黄矩的身体陡然一闪,却并非黄矩自己闪过,而是一名道士见情状危急,知道上前硬拦未必拦得住楚欢,却是从后面伸手一把抓住了黄矩的衣襟,如同老鹰抓小鸡儿似地,将黄矩硬生生扯过去,此时也顾不得黄矩年老体衰,顺手摔到一旁,叫道:“护住国公……!”已经将黄矩摔进了几名道士之中,那几名道士已经迅速地将黄矩护在中间,密不透风。

    楚欢本在咫尺之间便能得手,却料不到这道士之中还有如此机敏之辈,此时又有数名道士从四周围杀上来,楚欢知道已经失手,厉吼一声,手中匕首毫不留情往前面那道士刺过去,那道士见得楚欢出手犀利,不敢硬接,急忙闪躲,楚欢却并非真的要杀死他,而是以此逼退此人,前面阻碍闪开之后,楚欢如同猎豹一样,已经跳上一张案几,随即身体如同猿猴般腾起,飞身落在一名道士的肩头,不等那道士反应过来,楚欢身体又是踩在那道士肩头腾起,随即如同一只老鹰般飘出去,落在了包围圈之外,随即后退几步,已经站到了玉台之下,与道士们拉开了距离。

    道士们此时将黄矩团团护住,倒也不敢追过去,先是方主事,后是楚欢,谁知道接下来又有谁会突然发难,此时最紧要的,便是要护住黄矩的安全,好在大局已定,一个楚欢已经无关大局,只要保得黄矩,大局难改。

    黄矩被手下急救,一拽一甩,那也是头晕眼花,心惊肉跳,等到稳下心神,看到玉台之下的楚欢,却也是心有余悸。

    群臣此时也都有些惊诧,实际上谁也没有想到楚欢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当不少官员还在想着是否要投靠黄矩,楚欢却在这种时候袭击黄矩,那就等若是自绝了生路,不少人都觉得楚欢当真是愚不可及,可是内心深处,却又是对楚欢生出几分钦佩之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楚欢还当真是忠勇得很。

    皇帝站在高台之上,眼中却也显出一丝诧异之sè,似乎就连他也没有想到楚欢会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出手偷袭黄矩。

    偷袭黄矩,也就等若是效忠皇帝。

    皇帝惊诧过后,嘴角泛起一丝笑,缓缓道:“楚欢,你很好,朕没有看错人,你很忠心。”

    楚欢并不说话,心中却是苦笑。

    他这一击未能得手,翻盘的最后机会也就消失,就算皇帝夸赞自己忠心又有何用?

    黄矩此时已经是老羞成怒,厉声喝道:“天都,先拿下昏君!”

    黄天都一声令下,武京卫兵士已经是纷纷涌上前,将玉台团团围住,楚欢见到武京卫兵士冲到玉台这边,无奈之下,身体腾起,一只手已经搭在玉台边缘,随即手臂用力,整个人已经借力上了玉台,却正好落在皇帝身畔,见皇帝正看着自己,只能问道:“圣上无恙吧?”

    皇帝竟似乎对四周涌过来的武京卫不屑一顾,含笑看着楚欢,问道:“这种时候,你还有勇气效忠于朕,为什么?”

    楚欢心中暗想:“效忠于你?你也是自作多情了。”但这话自然不好说出,只是道:“圣上是君,楚欢是臣,臣子效忠君王,天经地义,分内之事!”

    “好!”皇帝抚须笑道,随即目光一寒,扫视群臣,目光落在汉王瀛平身上,厉声道:“瀛平,朕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要与黄矩狼狈为jiān,背叛于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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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一局诡异的惊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是计中人,谁是布局者?八字谶言之后,又尘封着何等隐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还是狡狐瞒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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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色生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色生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