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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国色生枭txt下载     国色生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一八一章 毒王殇

    “不会丢下我?”琉璃似乎是在喃喃自语,随即又是一阵沉默。

    楚欢沉默了一下,才轻声问道:“夫人回到朔泉之后,是否还要继续找寻你的叔父?咱们忘记了向辛归元询问他的下落。”

    琉璃轻叹道:“其实我当时已经准备向他询问,但是终究没有问出口。”

    “为何?”

    “我不知叔父是否也是天网的人。”琉璃苦笑道:“如果他也是天网中人,辛归元也不会告诉我他的下落,如果不是,我又何必将他牵连进来,辛归元为了找回佛玉,无所不用其极,若是知道我牵挂叔父,只怕还会连累叔父。”

    “原来如此。”楚欢若有所思,轻声道:“这样说来,夫人也不准备继续找寻令叔父?”

    琉璃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只怕辛归元会一直派人在暗中监视我,如果我继续找寻叔父,他们未必不会找到叔父加以控制,用来要挟我。叔父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一定会没有事。”

    “可是找寻佛玉,实在困难。”楚欢担心道:“我只怕夫人会出现危险。”

    他不知是否该将那八字箴言告诉琉璃。

    楚欢很清楚,林庆元既然知道佛玉的秘密,其他携有佛玉的人,未必会对佛玉一无所知,只要他们知晓一些东西,必然对自己拥有的佛玉十分的重视,琉璃若是轻易打听佛玉的下落,只怕会招来天大的麻烦。

    旁人不说,只说轩辕绍,他手中有那块白色佛玉,辛归元既然数次派人想要从轩辕绍手中抢得佛玉,以轩辕绍的精明,即使还不知道佛玉的秘密,也定然知道手里的佛玉不简单,如果被他知道琉璃对佛玉产生了兴趣,定然会盯死琉璃夫人。

    被轩辕绍盯上,想必不会很舒服。

    辛归元说宫中至少有一块佛玉,他猜想的确实不错,那块佛玉当初就在皇后手中,只是后来被皇后送给齐王瀛仁,而齐王瀛仁又当做定情信物般转送给了莫凌霜。

    六块佛玉,楚欢至少已经知道了四块佛玉的下落,他自己手中一块,轩辕绍一块,莫凌霜一块,另有一块,则是在辛归元手中。

    剩下的两块佛玉,按照辛归元的估算,至少有一块是在风寒笑的手中,风寒笑死后,那块佛玉也就不知下落,辛归元却是准备从白楼档案之中获悉那块佛玉的下落。

    琉璃轻声一笑,道:“公傅,你相不相信宿命?”

    “宿命?”

    琉璃幽幽道:“我以前听人说,一个人从生下到死亡,都已经被上天计划好了他的一切。我以前并不如何相信,可是现在却信了几分。”

    “夫人为何这般说?”

    “我从未想过,父亲会是心宗佛徒。”琉璃轻叹道:“我也没有想到,父亲当初让我进京,却是已经为我安排好了自己的使命……他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又怎能违背他的意愿?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安排好,我自己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这难道不是宿命?”

    “那我和夫人同生共死,是否也是宿命?”楚欢忍不住问道。

    琉璃沉默了一阵,终于道:“我想与公傅在一起的时光,也是上天注定的事情……!”

    “如果找不到佛玉,那又如何?”楚欢叹道:“他们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找寻佛玉,到现今只得回了一块,难道夫人也准备将自己的后半生全都放在佛玉之上?”

    琉璃苦笑道:“否则我又能如何?我只是觉得日后会利用上太子殿下,心里觉得对不起他。”

    “夫人是否真的喜欢太子?”楚欢鬼使神差问道。

    琉璃显然有些错愕,许久没有说话,半晌之后才幽幽道:“公傅为何这般问?太子殿下对我十分关乎,他……!”

    “是因为他的关乎,夫人所以喜欢他?”楚欢叹道:“夫人究竟是感激太子,还是喜欢太子?”

    “这没有分别。”琉璃轻声道:“他对我好,不计较我的出身,无论我对他是什么感情,总是要陪在他的身边。”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我的命运,如今也由不得我,如果有一天殿下觉得我利用他,我体内的龙蛇丸毒性,总能给他一个交代的。”她声音有些凄然,语气之中,对前途一片茫然。

    楚欢叹了口气,心中却是想着,辛归元利用龙蛇丸控制琉璃,只是希望能够琉璃帮助找寻到佛玉,如果自己将那块红色佛玉送给琉璃,用这块红色佛玉与辛归元交换解药,辛归元未必不会同意,他们花了二十年时间,才得到一块青色佛玉,如果再有一块红色佛玉出现,天网中人必然会欣喜若狂。

    反正那块红色佛玉对自己来说,似乎并无太大的用途。

    他正沉思,琉璃听他没吭声,忍不住轻声问道:“公傅在想什么?”

    楚欢几乎要将红色石的下落脱口而出,但是一瞬间,想到什么,双眉一展,转身去拿自己的衣裳,琉璃有些奇怪,道:“以上还没有烘干……!”

    却见到楚欢从木架上取下自己的衣裳,在湿漉漉的衣裳翻找了片刻,手中很快就多出一个白色的小玉盒子,玉盒做工精致,半只手掌大小。

    楚欢侧着身子,不敢去看琉璃,琉璃只怕楚欢会突然扭头过来,所以双臂抬起,环抱丰满胸脯前,却瞧见了楚欢拿出的玉盒,有些疑惑道:“公傅,这是什么?”

    “真是该死,我差点都忘记了。”楚欢眼中闪烁着光芒,“夫人,辛归元说龙蛇丸只有他能配出解药,倒未必是假,可是有时候,毒药未必需要解药才能解毒。”

    琉璃睫毛闪动,雪白的脸颊上还有青丝贴面,发梢兀自带着水滴,蓝眸盯着楚欢的手,楚欢正在打开玉盒,动作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听得楚欢低声嘟囔着:“可别被淹死了,差点都忘记你们了,小宝贝们,可千万不要有事……!”

    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就如同和自己最挚爱的恋人轻说着情话,那轻轻的“小宝贝”叫出,异常的温柔,琉璃竟是禁不住脸上一热。

    楚欢打开玉盒,往里面瞅了瞅,轻轻晃了晃,随即眉头更是舒展,再一次往琉璃看过来,笑道:“夫人,它们没死。”

    楚欢这一次真是无心看过去,见到琉璃一双**向左边横放着,左腿压在右腿上,那坐姿竟然如同传说中的美人鱼儿一般,火光之下,**隐约可见,朦胧唯美,琉璃一双粉嫩的玉臂环在胸口,楚欢瞧了一眼,立时便收回目光。

    “什么没死?”琉璃狐疑道:“公傅说的它们是?”

    “夫人,你体内的毒素是否能解开,就只能靠他们了。”楚欢正色道:“它们叫做冰心虫,不过……我喜欢叫它们毒王。”

    “冰心虫?”琉璃更是狐疑,显然没有听过这名字。

    “解毒越早越好。”楚欢没有解释,“这个时候,正是它们活动的时候,若是天亮了,它们可要休息了。夫人,不知你现在是否方便解毒?”

    琉璃疑惑道:“公傅是说,那盒子里的……唔,冰心虫可以解毒?”

    “我也不敢确定。”楚欢心里倒真是没底,“不过这可是好东西,这天下间,似乎还真没有它解不了的毒。”却是想着,除非是催情的春药,但是这话自然不会说出口。

    琉璃将信将疑,楚欢又道:“毒性在体内多留一刻,对身体就多一分伤害,夫人,咱们现在就试一试,你看成不成?”

    琉璃犹豫了一下,终是“嗯”了一声,问道:“我该怎么做?”

    楚欢想着不好转身,犹豫了一下,才道:“夫人若是信得过我,伸一条腿出来就好。”

    “腿?”

    “夫人不要误会,完全是为了能够给夫人解毒。”先前几次都有误会,楚欢只怕被琉璃将自己看成是轻薄之人,“冰心虫需要接触肌肤……!”

    “那……那你背身过来吧。”琉璃轻声道。

    楚欢这才起身顺着琉璃所在的方向往后退了几步,听得琉璃说好,楚欢这才停下,蹲下身子,背对着琉璃,“请夫人伸腿!”

    琉璃显然是犹豫了一下,终是慢慢伸出一条修长雪白的**来,**修长而笔直,不但雪嫩,而且充满着活力,带着弹性。

    楚欢知道琉璃出身并不高贵,只是这几年才进京,所以当然不似宫中的一般女人那样虽然雪嫩,却没有活力和质感。

    火光之下,美腿泛着淡淡的光泽,特别是那只白玉般的小脚,精致秀气,足弓秀美,线条轮廓极是精致,白葱似小脚上的十根脚趾甲都点着淡淡的牡丹红,艳而不俗,十分诱人。

    紧致圆润充满弹性的雪白美腿就在楚欢边上,楚欢定了定神,从玉盒之中,小心翼翼取出了一只冰心虫,琉璃在后面瞧见楚欢手中那小小的碧色虫子,眼中划过惊讶之色,听得楚欢轻声道:“夫人莫怕,这虫子不会伤害你,得罪了!”不再多言,将那一只冰心虫放在了琉璃那条雪白柔美的长腿上。

    按照以往的经验,楚欢很清楚,此时正值深夜时分,也是冰心虫最为活跃的时候,冰心虫是古萨大妃所赠,确实是世所罕见的宝物。

    对于毒药,冰心虫十分的敏感,它们很敏锐地就能察觉出毒性所在,而且毒药对它们来说,乃是最好的食物,一旦察觉到琉璃体内有毒素,它们就会迅速爬动,进入到人体之内,贪婪地将毒素带走。

    冰心虫异常的敏感,对于毒素之躯很容易判断,它们只需要碰到肌肤,就能够通过肌肤中的毛孔,感觉出人体之内是否有毒素。

    “夫人千万不要害怕,无论它们做出什么,都不会伤害你。”楚欢轻声解释着,他见过冰心虫的动作,只担心冰心虫察觉到琉璃夫人体内有毒素,就会迅速爬到琉璃的口鼻之处甚至是其他可以通入体内的地方,尔后进入人体之内清毒,到时候会吓着琉璃。

    琉璃显然对楚欢还是颇为信任,轻声“嗯”了一声,那碧色的冰心虫在雪白的大腿上异常的显眼,楚欢死死盯着冰心虫,倒是盼着它迅速爬动起来,只要它自己进入琉璃身体之内,也就表明琉璃所中的龙蛇丸之毒可解。

    冰心虫落在那雪嫩的肌肤之上,并不似以往首先会一动不动安静片刻,落在肌肤上之后,冰心虫便立刻在那雪白的美腿上爬动,并非与楚欢所期望的向美腿上面爬去,而是迅速地往下爬,冰心虫的速度奇快,竟似乎显得十分惊恐,眨眼之间,已经从琉璃腿上爬开,落到了地面上,脱离了琉璃的身体。

    楚欢皱起眉头,却见到那冰心虫落在地面之后,一开始迅速移动,拉开与琉璃的距离,但是眨眼间速度就慢下来,只爬出不到半米远,便不再动弹。

    楚欢大是惊奇,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状况,琉璃显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轻声问道:“公傅,它……它怎么了?”

    楚欢没有说话,走近过去,俯下身子,死死盯着冰心虫,那冰心虫一动不动,楚欢眉头紧锁,用手轻轻拨动两下,冰心虫毫无反应,楚欢心下大是吃惊,仔细凝视片刻,这才看向琉璃,声音沉重:“它……好像死了!”

第一一八二章 鬼影寒刀

    琉璃诧异道:“死了?”

    楚欢轻轻捻起冰心虫,放在手心之中,神情凝重而黯然。

    古萨大妃感激楚欢的相助之恩,当初分别之际,特意给楚欢留下了四只冰心虫,按照古萨大妃的说法,她花了无数年的心血,最后才培养出十二只冰心虫,能够送给楚欢四只,那已经是天大的情义。

    楚欢见识过冰心虫的神奇,知道这样的宝物,千金难求,所以十分的珍惜,而且时刻都是带在身上。

    古萨大妃曾经很自信地说过,冰心虫世所罕见,百毒不侵,它本身就是天下第一毒物,但凡毒药,它几乎没有破解不了的。

    楚欢相信古萨大妃所言不虚,而且自从得到冰心虫之后,冰心虫也确实帮助过他几次。

    但是今日之状况,却是却是他前所未见。

    琉璃何等聪慧,察言观色,已经知道出现意外,蹙眉问道:“公傅,它为何会死?”

    楚欢摇摇头,眉宇间也是带着疑惑之色。

    他沉默片刻,这一次并没有继续对着琉璃,琉璃只是抱着胸脯,也没有责怪,走到琉璃腿边,蹲下来,也不去看琉璃身体其它部位,只是看着琉璃雪白美腿,再一次从玉盒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只冰心虫。

    捻着精灵般的冰心虫,楚欢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再一次将冰心虫放在琉璃腿上,琉璃已经轻声道:“公傅,会不会是因为龙蛇丸的毒性蔓延到肌肤,所以……这冰心虫看来对你很重要,是不是……!”

    不等他说完,楚欢已经摇了摇头,他知道琉璃的意思,琉璃显然是担心因为她导致冰心虫死亡,她看出楚欢对冰心虫十分的在乎,不想再有冰心虫死去,免得楚欢伤心。

    “无法确定那一只冰心虫为何而死,或许只是它本身的问题,出现了意外。”楚欢其实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一开始那只冰心虫还鲜活的紧,陡然间就死去,必有缘故,“咱们再试一次。”话声刚落,手中的冰心虫已经放下。

    楚欢心中祷告,只希望第一只是意外。

    但是结果显然让他失望了,第二只冰心虫落在雪白的肌肤之上,反应甚至比第一只还要激烈,一瞬间就从琉璃的腿上爬下去,就如同第一只一样,快速地拉开了与琉璃的距离,爬出一小段路,动作缓慢,就像耗尽了力量,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最后一动不动。

    楚欢眼中显出惊骇之色。

    一切证明,两只冰心虫绝非死于偶然。

    他简直难以相信,拥有万毒之王称呼的冰心虫,竟然在这片刻之间,先后死了两只。

    琉璃碧眸之中也是诧异之色。

    一阵沉寂之后,琉璃终是轻叹道:“看来连这冰心虫也无法清除龙蛇丸的毒……药翁不愧是西昌国太医院的院使,竟然制出了如此厉害的毒药。”

    楚欢又是沮丧又是黯然,小心翼翼收起两只冰心虫的尸体,依然放回了玉盒之中,他虽然觉得两只冰心虫十有**已经死了,但是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只希望它们不过是失去了知觉,只希望它们还能活过来。

    “看来冰心虫无法解除夫人体内的毒素。”楚欢苦笑道:“辛归元说的不错,药翁制造的龙蛇丸,并不是普通的毒药,一定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怪不得辛归元那般自信,声称咱们自己无法解毒……冰心虫是天下第一毒物,可是现在竟似乎是被龙蛇丸的毒性毒死。”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冰心虫只是沾上了夫人的肌肤便即丧命,如此说来,龙蛇丸的药性,竟然已经蔓延到了肌肤之上。”

    琉璃神情黯然,亦是苦笑一声,“辛归元既然能拿出这样的毒药让我服下,肯定是自信咱们无法解毒。”

    楚欢收起玉盒,不好再与琉璃面对面,侧过身去,道:“如果是这样,就只能用佛玉与辛归元交换解药了。”

    琉璃轻轻点头。

    “他们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现如今也只有一块在手,夫人手中只要得到任意一块佛玉,就可以和他们做交易。”楚欢冷笑道:“他们对夫人不仁,夫人也不需对他们义气,拿到佛玉,不要轻易交给他们,天网对佛玉求之不得,任意一块在咱们手中,就可以反客为主。”

    琉璃轻轻一笑,无奈道:“我知道公傅的意思,只是想要得到佛玉,谈何容易。宫中那一块,咱们现在还没有下落,轩辕绍那一块,想要得到,更是难上加难呢,至若林庆元和风寒笑两块佛玉,如今在什么地方,咱们也都是一无所知……!”

    她神情落寞,碧眸之中带着一丝黯然。

    楚欢心中沉思,暗想是否该将自己的红色石送给琉璃,其实他倒真不在乎那块石头交给琉璃,毕竟那块石头对他似乎毫无任何用处。

    只是他隐隐感觉到,六块佛玉背后的秘密绝不简单,天网花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甚至二十年如一日找寻佛玉,已经证明了佛玉不可估量的价值,对于天网本身,楚欢到现在只清楚有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至若辛归元所说的,楚欢当然不可能全部相信。

    辛归元声称天网的存在,只是为了找回佛玉,能够将西昌王安葬进入佛窟,对于这样的理由,如果不是知道那八字箴言,楚欢或许将信将疑,未必不会完全怀疑,可是正因为楚欢已经知道其中有问题,辛归元所说的一切,在楚欢心中,自然是根本不值得相信。

    他只怕天网夺得佛玉之后,另有更惊人的秘密,天网是被西域人所控制,相比起中原人,这帮信奉心宗佛教的西域人与西梁人的关系更为密切,他不知道天网计划的背后,是否有西梁人参与进来,如果是这样,天网本身自然对中原存在着极大的破坏作用,佛玉到手,只怕会让他们对中原的破坏更加的剧烈。

    他心中在衡量,琉璃见到楚欢皱眉思索,不知道楚欢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公傅是在为什么烦心吗?刻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楚欢微扭头看了一眼,只是看着琉璃那张美丽的脸,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带着一丝担忧之色,楚欢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比起佛玉,这位国色美人的性命显然要重要得多,总不能坐视琉璃成为天网控制的木偶,只有用自己手中的红色佛玉,才可能与辛归元做交易,令他交出解药来。

    楚欢倒是有七八分自信,只要红色佛玉出现,辛归元应该愿意用解药交换。

    他张了张嘴,正想着将红色佛玉的事情告知琉璃,便在此时,他全身忽然一震,身形如鬼魅,闪身之间,已经探手抓过了自己的血饮刀,随即身形一闪,已经贴到拐弯处的墙壁间,琉璃知道有了变故,反应也是迅速,也顾不得显露春光,起身来,从木架子上扯过那件灰色长袍,也顾不得长袍还是湿漉漉的,披在了身上,遮掩了那性感美好的**。

    山洞内火光闪烁,楚欢握紧血饮刀,此时已经来不及熄灭火堆,虽然脚步很轻,但是楚欢超出常人的听觉还是让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往山洞进来。

    本以为这里十分隐秘,而且他先前已经检查过,因为这山洞内有拐角,所以在洞外根本瞧不见里面的火光。

    只是想不到这么快竟然有人找过来,很快就觉得自己终究还是疏忽了,山洞外的草丛被自己斩开,当时也没有时间再去遮掩,毕竟楚欢觉得在这里烘干了衣裳便可以出去,最多一两个时辰也就差不多,药谷方圆也有十几里地,这里如此偏僻,虽说楚欢知道田候和祁宏等人必然还在搜索,但是并不觉得一两个时辰之内就恰好能找到这个地方。

    外面的草丛被斩开,但有人经过,就能够发现山洞,此时脚步声极轻,显然是有意轻手轻脚过来,楚欢无法判断来者究竟是敌是友,毕竟药翁被人所杀,在这药谷之中,除了田候和祁宏那帮人,就未必没有其他人隐藏在山谷之内。

    感觉到脚步渐近,楚欢手一紧,身形如电,已经飘然而出,手里的血饮刀向前砍过去,视线之中,果然瞧见一道身影就在眼前。

    那人反应当真了得,并无后退,手里竟然也是一把大刀,挥起迎上,“呛”的一声响,双刀相接,火星四溅。

    楚欢血饮刀削铁如泥,一般的兵器与楚欢血饮刀相碰,无有不断,但是这一次对方的大刀却没有折断,碰击之间,楚欢竟是感觉虎口发麻,他却无法顾及这一点,只因为对方的大刀在相击之后,竟是顺着血饮刀的刀刃,闪电般划过来,极为鬼魅,直取楚欢的手腕子。

    只这一招,楚欢就知道对方是刀中高手,手随心动,手腕子一翻,手中的血饮刀一个旋转,将对方的大刀压在下面,而刀锋前探,转被动为主动,却也是直取对方的手腕子。

    他这翻手腕子的一招,却并非自己的刀法,而是与仇如血交流而得,自从楚欢在安邑见识过萧晨的西域刀法,将那鬼魅的变化告知仇如血,仇如血就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创新刀法之上,这一招翻手腕就是其中之一,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要轻易做出这个动作来,却并不容易。

    只是让楚欢诧异的是,他这一招是仇如血所教,而对手竟然在这一瞬间,手腕也是一翻,大刀亦是一个旋转,做了一个与楚欢一模一样的动作,虽说比楚欢的动作略微生疏一些,可是却已然是再一次化被动为主动,压住了楚欢的刀。

    昏暗之中,楚欢在刀光之下却已经是看清楚,这突然出现的,竟豁然是田候。

    “我是楚欢……!”楚欢沉声喝道,可是田候却像没有听到一样,电光火石之间,那把鬼刀当真如同鬼影一般,竟是照着楚欢的咽喉取过来,昏暗之中的那一双眼眸子,竟是带着浓郁的杀意,楚欢心下一沉,他知道,田候虽然看清了自己,却没有准备手下留情,竟似乎是要将自己斩杀在此。

第一一八三章 手中无刀,手间有刀!

    楚欢心中大怒,虽然他知道田候素来对自己看不顺眼,却没有想到田候竟然真的敢对自己下死手,田候的鬼刀出刀奇快,却并无一般劲风,十分鬼魅。

    楚欢不得不后退一步,田候手中的刀却是如同鬼影,连续向楚欢劈过来三刀,而且招式也是十分诡异,如果不是楚欢当初见识过萧晨刀法中的诡异变化,此刻只怕就难奈田候的诡异刀法。

    他脚下不乱,但在田候数刀逼迫之下,一时间却是找不到机会进攻,只能连退数步守住,他也曾与无数人交过手,也见识过仇如血的刀法,但是此时所碰到的田候,实在是自己所见使刀最为厉害之人,田候的人如刀仿佛一体,轻而易举就能施展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刀术。

    鬼刀之名,当真是名不虚传。

    双方只是片刻间,已经交手十余招,楚欢此时已经明白,如果不是自己习练过《龙象经》,拥有普通人难以比拟的速度和敏锐,此刻十有**已经死在了田候的鬼刀之下,论起刀法,自己确实不是田候的敌手。

    高手交锋,对形势的判断自然是异常的敏锐,鬼刀连出数刀,已经知道楚欢的刀法在自己之下,双眸寒光灼灼,咄咄逼人。

    楚欢虽然刀法稍弱,但是速度却是比对方快,闪动之间,田候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楚欢。

    听得叮叮声响,楚欢便见到眼前刀光幻影,一时之间,竟似乎看到四把大刀同时向自己袭来,而且所取方位,都是不同。

    楚欢吃了一惊,心里清楚,田候这是出了真正的杀招。

    鬼刀幻影。

    他无从判断刀光闪烁中到底哪个是真,心下惊骇,能够同时幻出四把刀,当然不是因为田候会变戏法,而是对方施展这一刀之时,已经突破了人们所熟知的出刀速度,只有突破极限,速度达到恐怖地步,才可能幻出四刀。

    惊骇之间,只感觉手腕处寒风袭至,随即感到自己血饮刀一阵剧抖,握刀的手指,竟似乎有一种撕裂感。

    楚欢虽知道不能松手,但是却更知道,此时若不松手,只怕自己的这只手便要废了。

    他的右手松开,刀光闪过间,血饮刀已经脱手飞起,也就在这瞬间,楚欢的左手三指并拢,呈刀状,在霍霍刀光之中,已经是闪电般探出。

    虽然眼前就是刀光,但是楚欢却毫不犹豫,左手竟似乎是往刀光上碰过去。

    琉璃此时已经看清田候,惊声道:“田候住手!”

    一切顿时静止下来,琉璃看到,田候的鬼刀顶在了楚欢的肩头,而楚欢的左手,呈刀状横在了田候的咽喉处。

    田候眼中固然是杀意腾腾,楚欢双眸却也是寒意逼人。

    一阵沉寂之后,楚欢脸上忽然显出笑容来,平静道:“鬼刀之名,名不虚传,今日有幸领教,虽然比本督所想的要差一些,却也不是浪得虚名。”

    田候冷然一笑。

    楚欢平静道:“一招化四刀,这就是鬼刀精华所在?”

    “手下败将,何必多问。”

    楚欢眨了眨眼睛,笑道:“田统领以为自己胜了?”摇头叹道:“若田统领当真如此以为,我也不争辩,就当是你赢了。”

    田候冷笑道:“若不是夫人出声,你现在已经是我刀下亡魂。”

    “刀下亡魂?”楚欢摇头道:“只怕不见得。田统领的刀在我的肩膀,难道砍断我的肩膀我会死?”

    “自肩膀斜而挥上,只需要变一招,刀刃就能割破你的喉咙。”田候恶狠狠地道。

    楚欢哈哈笑起来,声音不无嘲讽之意,“割破我的喉咙?田统领,你也老大不小了,怎地在说一些梦话?自肩膀到我的喉咙,你自己也说过,至少还要变一招,可是你觉得在变招之间,还能活下去?”

    田候皱起眉头,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楚欢冷笑道:“我只怕你变招不成,已经成了一条尸首。”

    田候另一只手握起拳头,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道:“你的刀已经脱手,那时候就已经败了,取你性命,只手之间,你又有什么资格能取我的性命?”

    “你莫忘记,我的手就在你的喉咙上,我不需要变招的。”楚欢叹道:“你应该感谢夫人,如果不是夫人,你的喉咙现在已经断了!”

    “凭你一只手?”田候发出古怪的笑声,“楚大人,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你觉得仅靠一只手,就能在我杀死你之前隔断我的喉咙?你的手,难道比刀子还锋利?”

    “或许比不上你的鬼刀锋利。”楚欢平静道:“但是我敢保证它足以割破你的喉咙,田统领若是不相信,不如咱们同时出手,你的刀可以去我喉咙,我的手,也可以割破你的喉咙,你敢不敢试一试?”

    田候双眸泛寒,手上一紧,琉璃已经呵斥道:“田候,你好大胆子,还不收刀?”

    田候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却不敢违抗琉璃的吩咐,恨恨盯着楚欢,缓缓收刀,冷冷道:“不是我不敢,而是夫人不让你死。”

    “不是夫人不让我死,而是夫人救你性命。”楚欢缓缓收回手刀,转视琉璃,道:“夫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今日放过他,但是再有任何一丝冒犯,我定要取他性命,如果这位鬼刀大人真的死在西北,到时候还望夫人代为向太子解释。”

    田候握拳怒视,琉璃叹了口气,道:“公傅手下留情,琉璃谢过。”

    “夫人何必向他道谢。”田候忍不住道:“他只是危言耸听。”

    琉璃看着田候,美丽的脸上十分严肃,“田候,楚大人没有说错,是他饶你一条性命,你自己为何不摸一摸自己的喉咙?”

    田候一愣,不由伸手在自己的喉咙摸了一下,立时感到手上湿漉漉的,黏黏的,放在眼前一看,脸色剧变,却是看到手上竟然沾上了血迹。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楚欢,楚欢神情淡定,冷漠道:“记住我说的话,只是你第一次在本督面前亮刀,如果有第二次,我保证谁也救不了你。”

    田候显然很惊诧,问道:“这……这怎么可能?你的手……!”

    琉璃叹道:“如果楚大人想杀你,你的脖子上就不会只有一道血口了……!”

    就在此时,脚步声响,听的几个声音道:“统领大人……!”

    “退出去。”田候厉声喝道,洞口几道身影正要进来,听得田候呵斥,急忙转身退了下去。

    田候看了一下洞内,见到洞内点着火堆,柴火还在噼里啪啦燃烧着,火堆边上,支着木架子,楚欢的衣服都是在上面晾着,再看楚欢,此时才注意到,楚欢只穿了一条劲裤,赤着上身,再看琉璃,虽然已经穿上了灰袍,但是灰袍带着水渍,虽然乌鸦鸦的秀发已经干了不少,却蓬松地拢在脑后,灯火之下,看上去慵懒妩媚,衣衫不整,任谁都能猜到,那件灰袍是匆忙之下才披上去。

    田候拳头更是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暴突,转视楚欢,眼中的杀意更是浓郁,楚欢却已经淡淡道:“你先退下吧。”

    田候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琉璃知道田候在想什么,但是更知道没有必要向田候解释,这样的情况,越多解释反倒是越乱,轻声道:“田统领先出去。”

    田候眼中划过痛苦之色,却还是问道:“夫人……无恙吧?”

    琉璃摇头道:“只是遇到了陷阱,幸亏公傅大人相救,现在已经转危为安,你先退下吧。”

    田候无可奈何,收起刀,向琉璃行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等到田候退下之后,楚欢这才过去捡起了血饮刀,轻叹道:“夫人,太子将如此高手放在你身边护卫,对你当真是爱护有加。我只听说过三刀之名,风将军的狂刀,冯元破的霸刀都是没有机会见到过,今日见识到鬼刀,才知道三刀绝非浪得虚名。”

    “鬼刀虽然厉害,但是还不是败在了公傅的手下。”琉璃轻轻一笑,“这样说来,三刀岂不是还在公傅之下?”

    楚欢在火堆边坐下,他知道有了琉璃的吩咐,田候是万万不敢闯进来,反倒是田候在外守护,别人也进不来,摆手道:“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说,且不说风将军和冯元破,只田候的刀法,就已经是非同小可,如果不是险中一搏,未必能胜他。”

    琉璃嫣然一笑,艳丽夺目,轻声道:“公傅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楚欢听她说的俏皮,心中一动,此时琉璃已经披上了外袍坐在火堆边上,楚欢倒不用背对着她,轻声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刚才与田候交手,一刀化死,实在惊人,只是我也清楚,幻化四刀,三刀是虚的,用来迷惑人,只有一刀才是实的……!”

    琉璃奇道:“那公傅如何判断哪一刀是实的?”

    “其实一开始我也无法判断,只是夫人的这位护卫,那是有意卖弄,他或许觉得一刀就将我杀了不够痛快,所以先要折辱于我,打掉我的刀,然后再给我致命一刀。”楚欢身体前倾,轻声道:“也就在那一刻,我知道实刀是攻我右手,另三刀都是假的,这才冒险一搏,出手攻他咽喉。”

    琉璃叹道:“公傅智勇双全,田候只是露出了一丝破绽,就被公傅抓住。”

    “鬼刀已经如此了得,霸刀冯元破的刀法,却不知又是如何?”楚欢若有所思。

    琉璃道:“公傅方才那一招又是什么?难道公傅的手,真的比刀还要厉害?”

    楚欢方才冒险一搏施展的,自然是罗多传授的极乐刀法,以手为刀,劲气伤敌,这是楚欢的看家本事,但有机会,私底下自然是少不得苦练,如今倒已经掌握的十分熟悉。

    楚欢微微一笑,事关罗多,楚欢并不愿意过多解释此事,今日也是被逼无奈才施展出极乐刀法,转移话题问道:“夫人,这位田统领对我似乎充满很深的敌意,我和他接触很少,似乎也没有恩怨,为何会如此?”

    琉璃摇摇头,道:“我也不知。”

    楚欢压低声音,道:“你觉得他是不是有所误会,所以……!”

    “误会?”琉璃美丽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闪动着,灵韵动人,“误会什么?”

    楚欢摸了摸脑袋,轻声道:“那个……是不是觉得我冒犯了夫人,所以……!”见琉璃蹙眉,忙道:“不过我和夫人清清白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

    琉璃却是低下螓首,脸颊泛红。

    楚欢有些尴尬,其实他知道,若说清白,那还真不好说,虽然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但是两人死里逃生之后,在湖中相拥亲吻,已经是大大的越线。

第一一八四章 北巡

    山洞之外,田候咬牙切齿,四五名护卫面面相觑,谁都看出田候的心情很不好,都不敢说一句话,怕惹恼了田候。

    田候站在洞口外,看着洞口,一双眼睛满是怨毒之色,两只手握成拳头,咯咯作响。

    众护卫心里都是吃惊,他们看得出田候充满了恨意,却不知道什么事情竟然能让田候反应如此剧烈。

    忽见到田候转过身,大踏步走到一棵大树前,刀光闪动,一棵人腰粗的大树在刀光闪动之间,已经是断成两截,上半截子嘎啦啦倒下去。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殃及池鱼。

    田候咬着牙,回头看了看面带惊恐之色的众护卫,沉声道:“都给我滚回去,到屋子那去等着。”

    众护卫面面相觑,也不敢多问,纷纷离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天边出现鱼肚白,才见到楚欢衣裳齐整出来,很快,琉璃亦是从里面出来,呼吸着晨曦的空气,楚欢表情看上去很愉悦,也不看旁边虎视眈眈的田候,瞧见那棵被砍倒的大树,摇头叹道:“夫人,你瞧,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讲好好的一棵树砍断。”忽地想到什么,转头这才看向田候,故作惊讶道:“难道是田统领砍倒?唔,当我没说,本督只是想没有想到田统领会有如此雅兴……!”瞧了瞧田候腰间的鬼刀,笑呵呵问道:“田统领,本督有一事请教,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本督?”

    田候面无表情,冷冷道:“什么?”

    “这棵大树当然是你在外面等得无聊,所以才将之砍断。”楚欢摸着下巴,赞叹道:“这刀法真是好啊,肯定没有用第二刀,对了,田统领,本督想问你,你腰间这把刀,是杀的人多一些,还是砍的树多一些?”

    田候显出恼怒之色,握紧拳头,琉璃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道:“咱们走吧。”

    三人先是回到了药翁的木屋,祁宏等人还在找寻,琉璃派人去将祁宏等人寻回,见到楚欢安然无恙,祁宏这才如释重负。

    楚欢二人落入机关之后,祁宏和田候分成两路人马,将药谷一分为二,一队负责一边,已经是找了一天两夜。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谁也不敢多问,楚欢令众人收拾一番,也知道在药谷多留无益,当下一行人出了药谷,再不拖延,往朔泉城返回。

    途中不止一日,回到朔泉,楚欢一行人将琉璃夫人亲自送到行辕,正准备送琉璃夫人入院,却见到行辕前一人飞奔上前来,跪倒在地,恭敬道:“卑职见过夫人!”

    琉璃旁边的田候见到那人,皱起眉头,问道:“赵权,你怎么来到西北?”

    楚欢不识得此人,但是琉璃夫人和田候却是认得,这人也是太子府上的侍卫,位居田候之下,田候是太子府侍卫统领,其下则有两名侍卫副统领,田候来到西北之后,太子府侍卫也就交给赵权统领,却不想此人竟也是来到了西北。

    赵权并无多言,从怀中取出一份封蜡的信笺呈给琉璃,解释道:“夫人,这是殿下令卑职交给夫人的急信,卑职快马加鞭送过来。”

    琉璃蹙眉道:“发生了何事?”

    “殿下说了,夫人看过信之后,一切都明白了。”赵权依然跪在地上,恭敬道。

    琉璃急忙拆开信件,楚欢倒是很自觉地与琉璃拉开了一些距离,这是太子送过来的急信,楚欢虽然也很想知道所为何事,但是不好靠近观看。

    琉璃扫了几眼,秀眉紧蹙,将信笺收进衣袖中,向田候吩咐道:“田统领,你现在就让大家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回京。”

    田候一怔,随即眼中划过一抹喜色,道:“卑职遵令。”瞥了楚欢一眼,快步往行辕过去,边走边吩咐道:“都赶快收拾一下,夫人要启程回京。”

    楚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琉璃已经转过身来,看着楚欢,轻声道:“公傅,殿下来信,我要立刻赶回京城……!”

    楚欢皱眉道:“为何这般匆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琉璃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圣上北巡,太子监国,殿下来信,让我借到信之后,急速回京。”

    楚欢诧异道:“圣上北巡?”心下有些吃惊,暗想如今东南有天门道作乱,河北有青天王起义,其他各道也都是动荡不安,作为一国之君,这种时候,更应该坐镇京城,却为何要在这敏感时候北巡。

    琉璃看出楚欢的疑惑,“我知道的也不多,殿下在信中并无多言……公傅,我……我要走了……!”最后一句话,声音轻柔,竟带着一丝惆怅。

    楚欢凝视着琉璃迷人的蓝眸,拱手道:“既然是殿下来信,夫人一路顺风……!”想到琉璃回去京城,也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她此番回京,不比从前,拥有了天网的身份,要找寻佛玉,日后必然多是非,竟是有些担心,忍不住道:“夫人回去之后,一切都要多加小心,要……要多多保重。”想不到分别竟然是如此的突然和匆忙,心里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琉璃瞧见众人距离有些远,身边并无他人,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这次与公傅在一起,琉璃……琉璃很开心……!”说完这句话,却是脸颊微红,却没有低下螓首,而是看着楚欢,神情温柔,国色天香。

    楚欢心弦一动,脑中瞬间划过与琉璃在一起生死与共的画面,感慨道:“只盼夫人一切都平安,今次没能帮上夫人的忙,实在惭愧,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夫人……夫人不要客气。”

    琉璃嫣然一笑,千娇百媚,柔声道:“公傅日理万机,公务繁忙,此番打搅数日,必然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公傅去处理……咱们……咱们就此辞别吧!”

    “好……!”楚欢只觉得心中有些失落,有些恍惚道:“咱们……咱们就此辞别……!”

    琉璃盈盈一礼,这才往院中过去,楚欢看着那美好的背影扭动腰肢走到院门前,见到琉璃快要入院之时,忽然停了一下,只是略略几秒钟,终是没有回头,进了行辕里去。

    楚欢看着琉璃婀娜多姿的倩影消失在眼睑之内,轻叹一口气,转身上马,拍马领着祁宏等人径自回府。

    总督府前,守在府前的护卫见到楚欢一行人回来,立时有人迎上来牵住了马,更有人急忙回府去通禀,楚欢下马回到院子里,一切并无改变,口中干渴,进了大堂,立刻吩咐上茶来。

    茶水没有上来,却见到一个身影进来,楚欢抬头一看,却是裴绩,急忙起身,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裴绩神情看上去十分肃然,道:“二弟,你终于回来了,我昨日就回城,一直等你回来……!”

    “发生了何事?”楚欢知道必然是发生了大事,否则裴绩决不至于丢下禁卫军独自回城等候自己。

    裴绩腿脚不便,坐了下去,道:“二弟可知道,京城那边发生了大事?”

    “是……圣上北巡?”楚欢立刻想到在行辕听到的消息。

    裴绩一怔,奇道:“你知道了?”

    楚欢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摇头道:“只是在行辕那边听了一句,具体发生什么,并不知晓。”

    裴绩也不多问,他很清楚,该告诉他的事情,楚欢不会隐瞒他,楚欢不说的,也就是没有必要告诉他。

    “我也是前日才得到消息。”裴绩道:“皇帝已经准备往北疆巡视,这件事情,宫中之前就有过风声,但是一直都没有确定,就在不久前,此时才确定下来,如今正在准备皇帝北巡事宜,不出意外的话,皇帝很快就会离开启程,起驾北巡。”

    楚欢奇道:“大哥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

    裴绩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在京城还是有几个朋友的,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还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原来如此。”楚欢愈发觉得自己这个结义兄长莫测高深,“大哥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圣上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准备北巡?是了,北疆是在河西道冯元破的地面上?”

    裴绩点头道:“正是如此。二弟应该知道,冯元破在河西道大兴土木,要为皇帝修建一座所谓的仙宫。”

    楚欢想起当初在铁血园的时候,那是第一次见到冯元破,冯元破向皇帝敬献了一副美轮美奂的宫殿图,而且声称不要朝廷一文铜钱,仅以一道之力,为皇帝按照宫殿图修造一座仙宫。

    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不过当初那幅画的内容,楚欢至今还记得颇为清晰,只因为那幅画确实太过美轮美奂,让人震惊。

    当冯元破声称要为皇帝修造如画卷上一样的宫殿之时,当时众人便是吃惊之余带着怀疑,毕竟画卷太美,很难想象在世间可以建造那样的宫殿。

    冯元破更声称仅凭一道之力就可以兴建宫殿,这让大家更是怀疑,谁都知道,即使能够将画卷上的宫殿搬到世间,却也要花费令人吃惊的庞大钱财,冯元破自信满满,臣子们狐疑,但是皇帝显然对冯元破的豪言十分欣赏。

    朝廷免除了河西道的所有赋税,全部用于兴建宫殿群,这事情楚欢一直很清楚,不过却并没有太多去想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大哥是说,圣上北巡,与仙宫有关?”

    裴绩抚须道:“据说河西修造的仙宫,除了主殿之外,另有三十六座辅殿,三十六座辅殿围绕着主殿为中心,按照八卦方位修造,主殿已经修造完工,皇帝北巡,仙宫定然是原因之一。”

    “原因之一?”楚欢狐疑道:“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裴绩目光敏锐,轻声道:“恐怕是东南战事出现变数了。”

第一一八五章 南北双刃

    楚欢立刻皱眉道:“东南战事有变?”

    裴绩肃然道:“只怕雷孤衡已经挡不住天门道了。此前天门道虽然在东南声势浩大,攻城略地,但是雷孤衡却也是率军能够与天门道僵持不下,并不处于下风。”

    楚欢点头道:“天门道发起于江淮道,一开始地方军队足以应付,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天门道的发展太过迅猛,地方上花了大气力剿匪,天门道却是越剿越壮大,势力遍及江淮和东海二道。正是因为瞧见东南危急,朝廷这才派出雷孤衡出兵剿匪。”

    “雷孤衡一开始倒是打了几场大胜仗。”裴绩缓缓道:“只是他再会打仗,也禁不住人心所向,天门道花了多年的心血,就是以江淮道为根基,那里算得上是天门道的老巢,莫说贩夫走卒,就是官府衙门深宅大院,也有众多天门道的信徒,等到天门道起事,那些人都成了天门道的拥簇……!”

    楚欢神情凝重:“大哥说的是,兵马再强,可是没了人心,很难打胜仗。”

    “雷孤衡依仗的是他的统兵之才和手下的精兵强将,再加上朝廷的供给。”裴绩正色道:“天门道虽然装备兵马比不上官军,可是依靠的就是被他们所蛊惑的人心,只要有了人心,就算败了几仗,却也是能够恢复元气。当初雷孤衡初到东南,不也是连续收复许多失地,可是都还没有屁股坐热,就被天门道徒抢了回去……这一开始的胜势,也就渐渐变成僵局。”

    楚欢沉默了一下,才问道:“大哥是说,现在东南的均衡之势已经打破,天门道现在占了上风?”

    “应该是如此了。”裴绩道:“咱们身在西北,距离东南太过遥远,而且那边许多的消息也是有意封锁,免得乱了人心,只是这天下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那边总还是有些消息透漏出来。”顿了一顿,才轻声道:“咱们其实也能想到,国库空虚,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秦的国库,本就是靠了十六道的赋税,西北这几年一直都在乱局之中,为了应付西梁人,不但无法从西北收取赋税,反而要从国库调拨物资前来西北,这有出无进,可不只是少了西北三道的赋税,至少还要将另外两道的赋税贴补过来,这样一算,仅西北对抗西梁人,就等若让朝廷少了五道的赋税进项。”

    楚欢在户部呆过,知道裴绩所言不假,微微点头。

    “这还只是一部分,这几年,东南天门道闹的厉害,江淮、东海两道的赋税只怕也收不了几成,加上先前的五道,就有七道的财政进项化为乌有。再加上咱们刚才所说的河西道,也就是八道没了进项。”裴绩平静道:“大秦十六道,也就等若有半壁天下没了收成,再加上其他各道天灾**,国库空虚,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楚欢叹道:“其实我在户部的时候,就知道国库空虚,朝廷乏力,否则也不至于朝廷明知道朱凌岳在西北拥兵自重,却不敢对朱凌岳轻举妄动……!”

    “是啊……!”裴绩道:“朝廷不敢对朱凌岳开刀,只因为很清楚,朱凌岳在西北实力强大,一旦真要动弹朱凌岳,朱凌岳可不会坐以待毙,为了应付东南战事,朝廷本就不堪重负,若是这朱凌岳再反了,朝廷可就更是雪上加霜了……!”凝视着楚欢,笑道:“皇帝派二弟过来,那也是不得已中的无奈选择。”

    楚欢哈哈一笑,随即皱眉道:“国库本就虚乏无力,这些年圣上为了修道,炼仙丹修通天殿,支出极大,安国公黄矩生前把持着户部,谁也不清楚国库的底细,直到我后来在户部,才发现国库当真是入不敷出,疲软至极。”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黄家灭门,安邑抄家之后,家财庞大,让人吃惊,也好在从那边抄出了庞大的家财,否则东南那边的军费,恐怕早就出现问题。”

    “那种钱财,只能是解一时燃眉之急,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裴绩淡淡笑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莫说一个国家,就是一个人,手里没有银子也施展不开手脚,这庞大的国家,如果财政出现问题,整个帝国从上到下也就都会出现问题。正是因为知道秦国国库空虚,所以我才觉得,东南的战事,恐怕是撑不下去了。”

    楚欢明白裴绩的意思,轻声道:“大哥是觉得朝廷已经供应不起东南的战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雷孤衡就算是身经百战名震天下的名将,可是没有朝廷的后勤支持,这场仗他也是打不下去的。”裴绩轻笑道:“东南互相僵持,已经不是一年半年的事情,僵持之间,实际上一直就是此消彼长,雷孤衡当初没有速战速决,已经注定败了。”

    楚欢锁紧眉头。

    “二弟很清楚,官军不能速战速决,朝廷就只能一直供应下去,对于虚弱的秦国来说,西北这边与西梁人的这一场大战,已经是让秦国虚弱不堪。如果西北战事结束,皇帝能够奋发图强,与民休养,缓上个三五年,或许还能稍微恢复一些元气,那时候天门道即使作乱,官军有充盈的国库支撑,想要平定天门道,其实也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自从汉末太平道之后,这种以教作乱的叛乱时有发生,最终几乎都是灰飞烟灭。”裴绩正色道:“但是这一次天门道选择的时机实在是太好,说起来,西梁人还真是帮了天门道一个大忙,虽然西梁人撤走,但是秦国根本没有恢复的时间,天门道就已经迅速在东南蔓延……雷孤衡没有在短时间击垮天门道,与天门道陷入僵局,比拼的就是后勤的供给……!”

    楚欢皱眉道:“大哥,虽然朝廷的国库确实空虚,但是户部也确实征调赋税,固然让民心怨愤,但毕竟帝国疆域太大,调动一些物资却也是能够做到……天门道如今真正的势力,还只是在江淮和东海二道,而且并不能将这两道完全控制。虽说他们已经控制了沿海,盐道掌握在他们手中,但是官军毕竟封锁了往北的道路,他们有盐,却无法将海盐变成银子,也无法和其他地方进行贸易取得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他们的所需所用,只能取材于江淮和东海两道……!”

    裴绩笑道:“二弟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说天门道虽然闹得凶,但是真正的资源其实很匮乏,打不开北边的贸易,也就无法补充所需……!”

    “正是如此。”楚欢道:“江淮一直不是经济发达之地,甚至可以说,在帝国十六道之中,江淮比较贫瘠,也正是因为这样,那里的百姓过得比较贫苦,才被天门道选为蛊惑之地……那里缺乏矿产,也确实食物,至若战马,帝国八大马场,没有一处是在江淮和东海,所以后勤上,无论是兵器、战甲、战马还是粮食,都算不得充盈……!”

    裴绩笑道:“二弟莫忘记,整个东海岸都是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不能北进贸易,为何不下海往南?”

    “往南?”楚欢一怔。

    裴绩神情肃然起来,“被逼无奈之下,他们一定会想到下海往南洋贸易,所说咱们中原和南洋几乎没有什么往来,但并不表明就永远不会往来,帝国最大的水师船队就在东海道,早在天门道作乱之后,东海水师就已经被他们击溃,船队也已经落在他们手中,有了船队,他们当然不会白白浪费,或许早就已经秘密往南洋去,南洋海岛众多,那边的矿产可是丰富得很。”

    楚欢叹了口气,道:“若果真如此,雷将军看来还真是凶多吉少了。”顿了顿,看着裴绩问道:“大哥,你刚才说,圣上北巡,一来是因为仙宫,二来就是因为东南战事,如果东南战事当真有变,他更应该坐镇洛安京城,稳住人心,怎能在这种时候反倒是离开京城?”

    裴绩沉吟片刻,才道:“或许皇帝知道,洛安京城,已经没有他想象的牢固了。”

    楚欢皱眉道:“难道圣上以为天门道会攻到京城?”

    “自南向北,一路上并无天堑可守。”裴绩抚须缓缓道:“如果雷孤衡真的撑不住,被天门道撕开了防线,一马平川,天门道徒便可以直逼京城……!”叹道:“二弟莫忘记,南边有天门道,北边还有青天王,京城南北两路都受到威胁。”

    “大哥此前说过,青天王就算拿下了河北道,也很有可能折而向东,谋取福海道。”楚欢若有所思道:“难道青天王会在没有拿下福海道之前,就南下取京师?”

    裴绩道:“如果青天王目光长远,当然是转而取下福海道,可是这是咱们的猜测,谁又知道青天王会不会禁不住京城的诱惑,逼取京城?拿下洛安,就是插进了秦国的心脏,等若是将秦国攻灭……!”抚须嘿嘿一笑,“青天王未必不想青史留名,拿下京城,虽然会给他带去大麻烦,但祸福相济,也能给他带去莫大的好处。”

    楚欢明白过来,压低声音道:“大哥,难道圣上是担心洛安京城会被南北夹击,岌岌可危,这才借北巡为名,其实是逃离京城?”

    心下却是觉得不可思议,瀛元当年铁甲雄狮,南征北战,一代帝王,铁血无情,难道竟当真会有逃离之心?

第一一八六章 储君之疑

    楚欢面显狐疑之色,裴绩看在眼中,隐约猜到楚欢的心思,问道:“二弟是觉得皇帝不应该逃离京城?”

    楚欢摇头道:“并非是不应该,只是皇帝乃是开国之君,纵横沙场半生,我很难想象他会因为畏惧天门道打到京城,就会匆匆逃离。”凝视着裴绩,“大哥没有见过皇帝,对他并不了解,我见过他多次,虽然已经老迈,但是当年的余威犹在,我看不出他是一个怯懦的人。”

    裴绩叹道:“皇帝当年也确实是一代铁血枭雄,只是人的年纪越大,就反而越会怕死,手中的东西越多,也就越害怕失去。”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我也只是以常理推断,到底是否如此,我也不能确定。又或者说他担心其他地方生生乱,这一次北巡,也是威慑后方……!”摆了摆手,道:“且不说皇帝,只是皇帝离开之后,由谁坐镇京城?”

    楚欢问道:“大哥没有得到是谁见过坐镇的消息?”

    裴绩摇头道:“尚不知晓。”问道:“二弟可知?”

    “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皇帝北巡,太子监国。”楚欢神情凝重。

    裴绩眉头也是锁起来:“太子监国?”微一沉吟,问道:“既然是太子监国,那么齐王可还留在京城?是否与皇帝一同前往河西?”

    楚欢摇头道:“暂时还没有齐王的消息。”

    裴绩忧虑道:“如果皇帝不将齐王带离京城,太子监国之后,岂会放过齐王党的人?”他若有所思,“太子党与齐王党的争斗,朝堂皆知,皇帝北巡之后,京城在太子的控制之下,太子不可能毫无动作……!”他眼眸子显出疑惑之色,喃喃自语:“奇怪……!”

    楚欢轻声道:“大哥是觉得皇帝将京城交给太子十分奇怪?”

    “不错。”裴绩狐疑道:“多年之前,太子就一直被皇帝冷待,皇帝甚至一度扶持汉王来制衡太子……听说太子与皇帝父子二人有时候一年都难见一次面,自从太子患了腿疾之后,皇帝下过旨意,太子可以不必入宫问安……!”

    楚欢听得裴绩似乎是在和自己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见他对宫闱之事竟似乎十分清晰,有些诧异。

    他和裴绩意气相投,义结金兰,那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可是真要说起来,楚欢却并不是完全了解自己的这位结义兄长。

    他看似是一个瘸子,平平无奇,但是楚欢和他相处越久,越觉得他深不可测,天下诸多事情,似乎都在他的脑子之中。

    楚欢知道裴绩对自己必然是真心相助,所以有些事情他虽然狐疑,但是裴绩不主动解释,楚欢也从来不去询问,就如裴绩一般,楚欢告知他的事情,他会仔细聆听,没有说过的事情,裴绩也从来不会太多询问。

    裴绩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还是满脸狐疑摇头道:“实在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一直冷待太子,这突然之间,就将监国之位交给太子……!”

    “大哥,圣上北巡,京城总是要人坐镇,他的选择,也只能是太子或者齐王,太子的名分并没有废除,让他监国,也并无什么说不通啊。”楚欢轻声道。

    裴绩摆手道:“二弟,秦国有中书门下省,皇帝此前也并不是没有出巡过,那时候京城就是交给中书门下处理。这一次北巡,虽然特别,但依然有处理方法,他可以让太子和齐王同入中书省,这样互相制衡,也不会让一人独大,但是一旦监国,也就是在皇帝离开京城的时候,国家政事,都将由监国主持……太子监国,也就代表着皇帝,独揽大权……!”

    楚欢明白过来,神情凝重道:“如此说来,一旦齐王不能跟随皇帝北巡,留在京城,岂不是很危险?”

    裴绩点头道:“我说的不解就是这一点。汉王已经退出帝位之争,皇帝当然不可能将大统之位交给一个神志不清的皇子,能够继承大统的,只能是太子和齐王。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以为皇帝是想将皇位传给齐王……!”

    楚欢“哦”了一声,裴绩已经解释道:“当初太子和汉王争夺储君之位,而齐王身居宫中,这局面当然是皇帝一手造成,许多人都是盯着太子和汉王,很少人发现宫里还隐着齐王,即便是齐王已经到了出宫开府的年纪,宫中依然没有动静,我一直以为皇帝是在有意保护齐王,坐等机会,到了时机,便会改立太子。”

    楚欢有些惊讶道:“大哥难道早就知道太子之位不稳?”

    “皇帝当然不会让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皇子君临天下。”裴绩叹道:“只是我终究还是自作聪明了,我一直以为皇帝早就安排好让齐王继承大统,现在看来,我只怕是看错了。”他目光闪动,“这一次让太子监国,那就是放任太子党独大,不出意外的话,等若是承认了太子的继承权……既是如此,他当初又何必让齐王出宫开府,又何必坐视齐王党成势,与太子党争锋相对?”

    楚欢轻声道:“汉王党覆灭,皇帝要制衡太子党,所以扶持齐王继续制衡太子。”

    “这本来是一种解释,我甚至以为那时候扶持齐王,已经是有意让齐王上位,用不了多久,就会废太子立齐王。”裴绩叹道:“可是现在看来,皇帝这一次将监国之位交给太子,也就是没有废太子之心,那么又何必多此一举,扶持齐王制衡太子?现在看来,扶持齐王不但没有制衡太子,却是让他的两个儿子互相仇视,难道这就是皇帝想看到的?这……于情于理都是不能解释的。”

    楚欢听裴绩这般说,亦是觉得事情十分古怪。

    虽然皇帝老迈,但是楚欢并不觉得皇帝因为年事已高就已经变得老迈糊涂,至少在楚欢看来,瀛元能够打下这样一座江山,当然是武勇与狡猾兼备之人,做事情也必然不会心血来潮,作为一个久经世事的皇帝,一直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之中,无论做什么事情,必然是心中早有计划。

    就比如选择继承人之事,关乎国运,对于皇帝来说,或许是除了他追求长生不死之外的最大一件事情,这样一件事情,他当然不可能心血来潮临时决定,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此番已经将监国之权交给太子,按照裴绩的说法,几乎等若是确定了自己的继承人。

    如果说在汉王和太子相争之时,皇帝还在斟酌储君的人选,那么通天殿事件之后,皇帝应该就已经明确了心中的储君人选。

    如果皇帝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太子继承大统,那么扶持汉王,固然有制衡太子的用意在,定然也有考验汉王,斟酌储君之意。

    毕竟除了太子,可以立为储君的,有汉王和齐王两人,皇帝在排除太子之后,不动声色考察齐王和汉王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说皇帝一开始就确定要让齐王继承大统,那么扶持汉王,依然可以说得通,皇帝担心太子独大,所以扶持汉王制衡太子,目的就是为了遏制太子的势力,等到齐王成熟,在太子和汉王两败俱伤之际,改立齐王,太子和汉王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但是通天殿事件之后,皇帝已经没有必要再进行斟酌。

    汉王退出储君之争,能够继承大统的,只有太子和齐王,如果皇帝真的没有想过让太子继承大统,那么扶持齐王,准备废长立幼,那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皇帝依然确定太子为储君,并无意传位于齐王,那么根本没有必要扶持起齐王党,毕竟党争对国本必定存在伤害,如果确定了储君,自然就该给后继之君一个平和的环境,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要扶持齐王与既定的储君相抗,于公对国家无益,于私对兄弟的情谊更是一种极大地破坏,除非皇帝脑子不正常,否则决不至于如此。

    可是现在的情况,皇帝已经将监国之权交给了太子,那么他之前所做的安排,无论是对社稷还是对自己的家族,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裴绩因此而疑惑,楚欢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也是心下愕然。

    难道皇帝真的是所谓的仙丹吃得多了,曾经睿智聪慧的脑子,已经变得糊涂愚蠢?

    裴绩想不通,楚欢也想不通。

    一阵沉寂之后,裴绩终于道:“二弟,皇帝北巡,太子监国,虽然发生在千里之外,可是对咱们却是影响极大,你可要早作准备。”

    楚欢道:“大哥是担心太子上位之后,会对我下手?”

    “这是其一。”裴绩肃然道:“不管你自己怎么想,在太子眼中,你是齐王党的核心人物,皇帝没有死,太子还不至于敢对齐王轻易下手,但是趁此机会,他定然是要狠狠打压齐王党中人,或许在太子的心中,你是齐王党中至关重要的人物,他势必会找寻借口,将你从西关道总督的位置上拉下马。”

    楚欢皱起眉头,随即淡然一笑,道:“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也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裴绩正色道:“二弟千万不要有此想法,你在西关道虽然不过半年光阴,可是能有今天,实在不容易。更为重要的是,你竭力实行的均田令,对西关道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那是西关数百万百姓的生存之本。如今正是均田令施行的关键时刻,均田令施行的各种困难,只因为是你坐镇,才能尽力压住,如果不是西关七姓的支持,均田令绝不可能在西关如此轻易地就能实施下去……!”

    楚欢微微颔首。

    均田令在西关施行,损伤的除了部分官僚,受损最重的就是以西关七姓为首的西关士绅,从一开始检地,西关士绅其实就有些不满,如果不是西关七姓顾全大局支持楚欢,且不说均田令现在已经实施下去,恐怕连检地这一道程序都无法正常施行。

    西关七姓对楚欢的鼎力支持,固然是因为当初楚欢对西关七姓有过恩惠,最紧要的,也是因为楚欢通过盐道,正在恢复西关的商业中心地位,这对西关七姓以及诸多士绅来说,等若是有了一定的弥补,而且因为与琳琅的婚事,虽然尚未成婚,但是西关七姓已经将楚欢视为自家人。

    “西关七姓可以支持你,但并不表明他们会支持西关总督。”裴绩缓缓道:“你在这种时候离开,均田令必然崩溃,无法实行,整个西关必将重现乱局,二弟不在乎区区总督的位置,但是西关数百万百姓的生存,难道你也置之不顾?”

第一一八七章 大厦将倾

    楚欢皱眉不言,裴绩凝视着楚欢,又道:“太子那边固然是个麻烦,可是真正的麻烦,依然还是在西北,朱凌岳蠢蠢欲动,以咱们现在的势力,根本无法与朱凌岳抗衡,一旦他没了顾忌,必然会对西关发难,二弟可要做好准备。”

    楚欢冷笑道:“大哥觉得朱凌岳会轻举妄动?”

    “朱凌岳一直没有动,原因无非有三,第一是他的军事准备还没有达到他的理想状态,第二还是对朝廷有所顾忌。”裴绩缓缓道:“这第三嘛,当然还是西北这边的局面,西北的老百姓,刚刚经过战火,大多数人并不愿意再看到战事发生,无论谁轻易挑起战事,都会丧失极大人心。特别是西关,二弟实行新政,百姓们络绎返回,便是不少落草为寇的流寇也有许多归乡种田,并非我夸赞二弟,至少现在在西关百姓的心中,二弟是一个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

    楚欢摆手笑道:“我只是动动嘴皮子,说起做事,我可没做什么。”

    “二弟也不必自谦。”裴绩微笑道:“西关百姓,民心思安,如果这时候有人轻易挑起战事,声望自然大跌……朱凌岳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有多重顾忌,朱凌岳才会按兵不动。但是二弟应该知道,朱凌岳的野心勃勃,只要找到机会,他必然会大动干戈……!”

    “大哥觉得他能找到机会?”

    “其实他一直在等着机会,而且实际也越来越近。”裴绩轻叹道:“二弟心里明白一个事实,只是你一直没有说出口。”

    “大哥的意思是?”

    “天下势必大乱,群雄必然四起。”裴绩神情肃然:“这已经是避无可避的事实,只待天下大乱,朱凌岳绝不可能精做不动,对于天下的局势,朱凌岳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

    “天下大乱……!”楚欢喃喃自语。

    裴绩凝视楚欢,比方道:“秦国初建之时,皇帝却是准备造一座结实华丽的宫殿,也曾打下了不错的地基,所有人都以为这座宫殿会理所当然建成,可是宫殿刚刚打好了地基,皇帝的心思就已经不用在建造宫殿之上。他心里想着建造一座虚无缥缈的仙宫,为此,从此前已经打好地基的宫殿抽走地基,去建设他自己心中的仙宫,而先前这座宫殿,随着地基的损毁,整座宫殿倒塌已经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楚欢仔细聆听,知道裴绩这是以帝国比作宫殿,而那座虚无缥缈的仙宫,自然是指皇帝求长生之路。

    “虽然宫殿的地基已经损毁,可是宫殿的材料依然让人垂涎,有些人对这座宫殿存有嫉恨,想要彻底破坏,有些人本就是建造这座宫殿的匠人,见到主人无心宫殿,也就等着宫殿崩塌之际,乘火打劫,取而代之。”裴绩轻声道:“二弟,天门道和青天王之流,想要毁了这座宫殿,而朱凌岳这类人,本是修建宫殿的匠人,眼见到宫殿即将崩塌,你觉得他们会安然不动?”

    楚欢叹道:“大哥说的在理,其实我也明白,乱世之际,野心勃勃之辈不在少数。”

    “现在的秦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际。”裴绩正色道:“朱凌岳之辈,心中早就有了计较,二弟你又是否想过何去何从?”

    楚欢哪能听不出裴绩的话中之音,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问道:“大哥的意思是?”

    裴绩长叹道:“二弟是聪明人,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天下大乱势在难免,若想保住西关百姓平安,二弟恐怕就不能安坐椅子上了。”

    “大哥,这可是……这可是谋反之言啊……!”楚欢苦笑道。

    裴绩却是淡然一笑,“身在乱世,你不食人,人便食你……何去何从,还是要二弟自己斟酌。”

    楚欢若有所思,并不言语。

    忽听得脚步匆匆,一人出现在门前,楚欢抬头看去,却是白瞎子,白瞎子在门外拱手道:“大人!”

    楚欢招手道:“进来吧。”等白瞎子进了门内,楚欢才问道:“有什么事吗?”

    “大人,府外有人求见。”

    “哦?”楚欢皱眉道:“何人求见?”

    “那人两天前就来过一趟,不过大人那时不在府中。”白瞎子禀道:“刚刚又到了府外,我见大人刚刚回府,本想让他们晚些过来,只是那人说与大人许久不见,有要事相商,还说是大人的故人,只是那家伙鬼鬼祟祟,嘴巴还猛上了,大人,要不要见?”

    “故人?蒙上嘴巴的故人?”楚欢叹道:“我的故人实在不少。罢了,让他进来吧。”

    白瞎子退下之后,楚欢这才向裴绩问道:“大哥,北山道那边是否有物资送过来?”

    裴绩这才想起,点头道:“几天前已经送来了一批物资,主要是些粮食和军械,不过并无马匹送过来。”

    楚欢冷笑道:“看来肖焕章还是很小心。”

    裴绩笑道:“西北之地,平原颇多,战马是好东西,也难怪肖焕章有所犹豫,不过我昨天已经和轩辕将军商量过,甲州有两营镇守,轩辕将军已经准备调动一营兵马往边界过去。”

    楚欢笑道:“这是给北山压力,倒也不错,肖焕章以为咱们不会轻举妄动,咱们若是没有任何动作,这老家伙也就不会有动作。”想了想,道:“大哥,从这边再调一营人马往甲州过去。”

    裴绩知道楚欢意思,笑着点头,起身道:“我先下去安排。”转身出门,他前脚刚走,白瞎子后脚已经带着一人在门前。

    那人一身黑色的锦衣,带着黑色的帽子,正如白瞎子所言,此人用一条黑巾从鼻端开始,蒙住了半张脸。

    “这就是我们大人。”白瞎子一只手握着刀柄,全神戒备,“好了,将面巾摘下来,否则不可踏入此门。”

    那人眼中带着笑意,看了白瞎子一眼,笑道:“这位兄弟,咱们以前也是见过的,难道你一点儿也记不得我?”

    白瞎子皱起眉头,楚欢却是打量着这个装扮颇有些古怪的来客。

    那人抬起手,摘下了面巾,露出一张有些苍老的脸庞,转身向楚欢拱手笑道:“驸马,一别一年有余,一向可好?”

    楚欢和白瞎子看到这张脸,都显出惊异之色,楚欢一眼就认出来,这突然前来拜访的来客,竟豁然是西梁大礼官古萨黑云。

    也难怪楚欢会记得此人,秦国使团出使西梁的时候,西梁方面负责接待的就是大礼官古萨黑云,楚欢可以时常见到此人,而且从西梁返回的时候,古萨黑云为了搜找古萨大妃,甚至检查过使团的队伍,也正因如此,楚欢虽然记住的西梁人并不多,但是古萨黑云这张脸却是牢记心中。

    白瞎子也是随同楚欢出使过西梁,自然也记得这位大礼官。

    楚欢万万想不到,堂堂西梁的大礼官,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府邸,他怔了一下,古萨黑云已经含笑道:“冒昧打扰,驸马千万不要怪罪。”

    楚欢心只西梁大礼官前来拜访,非同小可,向白瞎子吩咐道:“你守在外面,不要任何人接近。”向古萨黑云道:“大礼官请进!”

    他神情凝重。

    虽说两国已经讲和,但是双方的仇怨却并没有消失,西梁的高官前来拜访秦国的总督,这要传扬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只是对方既然已经上门,总不能拒之门外,古萨黑云显然也知道这次见面不同寻常,快步进了屋内,白瞎子立刻带上大门,手按大刀,守在门外。

    “大礼官这是从何而来?”楚欢请古萨黑云坐下,满腹疑惑,却保持镇定问道。

    古萨黑云微笑道:“是奉了摄政王之命,从青罗城一路赶到这里。”

    摄政王便是西梁大王子摩诃臧,如今西梁的军政大权,就握在摩诃臧的手中。

    楚欢“哦”了一声,古萨黑云已经笑道:“驸马离开之后,摄政王一直十分思念,失去驸马这样的人才,摄政王一直引以为憾。”

    “此事就不提了。”楚欢摆摆手,问道:“摄政王可好?”

    古萨黑云点头笑道:“摄政王一切都好,驸马一向可好?”

    楚欢笑道:“我好不好,大礼官也能看到的。”心里此时禁不住就想起了绮罗,犹豫了一下,古萨黑云却似乎已经猜出楚欢的心思,轻声道:“绮罗塔兰格现在也很好,只是此番前来,乃是秘密拜见驸马,所以绮罗塔兰格并不知晓。”

    “她……她很好吗?”

    “驸马刚离开的时候,塔兰格的情况很不好。”古萨黑云叹道:“听说塔兰格每天都会看着南边,不自觉就会流泪……!”

    楚欢想到绮罗,心如刀绞,深吸一口气,终是问道:“大礼官前来见我,当然不只是为了看我过的好不好?摄政王对你十分信任,要劳动你堂堂大礼官,此番当然不会是小事情。”

    古萨黑云笑道:“驸马英明。其实我前来拜见驸马,确实是奉了摄政王之命,有些小事想要麻烦驸马……不过驸马尽管放心,我们西梁人,从来不亏待朋友的。”

    “朋友?”楚欢似笑非笑,“我们是朋友吗?”

    古萨黑云有些尴尬,却还是道:“至少在摄政王的心中,一直将驸马当做最好的朋友。”

第一一八八章 北国风云

    楚欢沉默片刻,终于问道:“有话直说吧,你们想要做什么?”

    古萨黑云含笑道:“我还没有恭喜驸马荣升总督,临来之前,摄政王让我代他向驸马道喜。”

    “我赴任西关道总督不到半年。”楚欢盯着古萨黑云的眼睛,“从朔泉到得青罗城,少说也得一个多月,来回便要近三个月,大礼官得到我赴任的消息,至少也是在三个月前……看来你们的消息实在很灵通,我这边一上任,就有人将消息送到西梁,大礼官,你们西梁在西北到底安插了多少探子?”

    古萨黑云呵呵一笑,道:“驸马误会了,只是当初有些伤兵一时无法退走,所以难免留下了,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就带了这天大的好消息回去。”

    楚欢“哦”了一声,道:“天大的好消息?莫非本督赴任西关,对你们是好消息?”

    古萨黑云笑道:“驸马文武双全,坐镇西关,当然是好消息。”

    “对西梁来说,未必是好消息啊。”楚欢似笑非笑,“大礼官,别的话咱们先不说,说说你千里迢迢来此的目的吧。”

    古萨黑云这才笑道:“驸马,据我所知,西关出现了新盐……!”

    楚欢双眉一紧,却是并不说话。

    古萨黑云犹豫了一下,才道:“摄政王知道驸马赴任西关,一直想着帮驸马做些事情,西关万事待兴,说到底,还是要银子用的。”

    楚欢哈哈笑道:“难不成大礼官是来给本督送银子?”

    “我有心送银子,只怕驸马也不会接受。”古萨黑云轻叹道:“摄政王知道驸马的性格,所以想出了一个法子。”

    “法子?”

    “摄政王准备花银子从驸马这里买些新盐。”古萨黑云轻声道:“我们可以出两倍的价钱,如此一来,驸马有了银子,也不会觉得是我们白送的。”

    楚欢紧盯着古萨黑云的眼睛,半晌不说话,古萨黑云被楚欢看的有些发毛,干笑道:“驸马,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楚欢缓缓起身来,走到古萨黑云面前,陡然间刀光一闪,血饮刀已经出鞘,架在了古萨黑云的脖子上。

    古萨黑云面色大变,失声道:“驸马,你……!”

    楚欢冷笑道:“大礼官,你没有说实话。”

    “实话?”古萨黑云有些惊慌,“驸马……驸马是什么意思?”

    “我再问你一句,摄政王如今安好?”楚欢冷视古萨黑云的眼睛。

    古萨黑云额头上冒出一丝冷汗,勉强笑道:“摄政王很好……!”感觉脖子上的刀锋冰凉,似乎轻轻滑动了一下,古萨黑云全身颤动了一下,被楚欢那冷漠的眼神盯着,终是苦笑道:“驸马,我……我说实话,摄政王……摄政王他现在并不好。”

    楚欢收回刀,冷笑道:“西梁到底发生了什么?”

    古萨黑云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叹道:“西梁如今交兵正盛,反贼摩诃罗勾结古萨大妃,西梁黄金九部,全都被卷入进去……!”

    楚欢一怔,在古萨黑云身边的椅子上缓缓坐下。

    “摩诃罗兵败黑山,逃往了黑水朱拉部,又勾结了鹰山藏图拉部。”古萨黑云神情凝重:“摄政王亲率大军平乱,可是古萨大妃却逃回了天狼山古萨部,清除异己,说服了瀚海迟延部,自北边进军青罗大草原……!”

    楚欢心下却是又惊又喜。

    当初他在西梁之时,本来可以杀死摩诃罗,但却放走了小王子,本意就是希望小王子摩诃罗拉起一支人马,与摩诃臧针锋相对。

    此后相助古萨大妃,用意也在此处。

    他很清楚,摩诃臧是一个很有才干之人,更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如果被他完全控制西梁九部,那么此人必定会图谋中原,西梁大军必然会卷土重来。

    对中原来说,西梁内部的斗争越激烈,对中原就越加有力。

    楚欢当初也只是这般想,但是却并不敢保证事态的发展会像自己心中所想的路线进行,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当初的设想竟然已经变成了现实。

    无论是摩诃罗,还是古萨大妃,都是从自己手下逃生,如今恰恰是这两股力量,成了摩诃臧的劲敌。

    他心中虽然颇有些欢喜,但是面上却是皱起眉头,问道:“古萨大妃?难道你们一直都没有抓住她?”

    古萨黑云略带深意地看了楚欢一眼,叹道:“那个女人狡猾多段,至今也不知道她是如何从防守严密的青罗城逃离。”

    楚欢淡淡一笑,问道:“按你这样说,摩诃罗联合了朱拉部和藏图拉部,古萨大妃联合了古萨部和迟延部,黄金九部,有四部作乱,摄政王依然是占据上风的。”

    古萨黑云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罗刹海那边的罗刹部至今还是按兵不动,既没有按照摄政王的吩咐出兵平乱,亦没有倒向摩诃罗……如今平乱的军队,是由古拉沁大草原的那史部、莽哈大草原的青坦部、大雪山的流利部以及摩诃部组成。”顿了顿,坐正身体,道:“我们有摄政王,还有南院大王,战事对我们很有利,用不了多久,叛军都会被平定。”

    楚欢微微颔首,心中却是冷笑,如果说事实真的如古萨黑云这般轻松,他也就不必千里迢迢来西北了。

    至少在楚欢看来,虽说摩诃臧是个厉害人物,身边还有南院大王肖天问相助,但是叛军之中,毕竟还有个古萨大妃。

    古萨大妃从来就不是一个普通角色,她回到天狼山,能够迅速掌控古萨部,而且说服了迟延部,甚至与摩诃罗结盟,也就证明这个女人的手腕是相当厉害。

    “如今你们战事正激烈,摄政王少不得要大笔的军费。”楚欢似笑非笑看着古萨黑云,“大礼官,这种时候,摄政王不考虑自己的军费是否充足,还要想着协助我振兴西关,你觉得这个道理能说的通吗?”脸色一沉,道:“大礼官,你既然想要来与本督议事,连最真诚的态度也没有,我看咱们也不必再谈下去了。”

    古萨黑云急忙道:“驸马不要急,其实……哎,驸马,不瞒你说,虽然摄政王兵马充足,士气如虹,可是……咱们缺盐!”

    “缺盐?”楚欢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驸马有所不知,西梁的食盐,一直都是出自瀚海,另有一部分则是从西边过来。”古萨黑云皱眉道:“古萨部攻打流利部,战事激烈,西边的商人就不敢过来,这边也是过不去……瀚海迟延部背叛了摄政王,切断了盐路,而且瀚海那边重兵守卫,我们也曾攻打迟延部,两次都是功亏一篑……!”

    楚欢已经明白过来,“瀚海在叛军的手中,西边的道路被堵死,两条盐路都已经出现问题……所以你们现在无盐可食?”

    古萨黑云叹道:“驸马,这些我都已经告诉了你,我是诚心前来向驸马购盐,还望驸马能够售盐。”

    楚欢叹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古萨黑云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十天前就已经到了朔泉,只是一直没有过来拜会。”

    “新盐上市的时间并不长。”楚欢皱眉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这边产盐?”

    “实不相瞒,我出发的时候,并不知道这边产盐。”古萨黑云真诚道:“只是两条盐路都已经断绝,我们只能往南边来。到了朔泉这边,才知道驸马竟然想出制作新盐的办法,实在是让我钦佩万分。”说到这里,眼中已经闪烁着光彩。

    楚欢凝视古萨黑云,“摄政王能派出大礼官犯险来中原,可见你们的盐荒已经十分严重……大礼官,实话实说吧,你们现在还有多少存盐?”

    古萨黑云犹豫了一下,看到楚欢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终是道:“不敢隐瞒驸马,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境地,盐道已经封死了一年,数百万人无盐可用,现在……现在连摄政王的食物都已经控制用盐……!”十分尴尬,道:“驸马与摄政王是朋友,临来之时,摄政王说过,不必与驸马多作解释,如果驸马答应,那是尽了情分,如果驸马不答应,摄政王也令我不要恳求驸马。”

    楚欢笑道:“摄政王是铁骨汉子,骨气是有的。”

    古萨黑云叹道:“虽是这般说,可是我还是拉下老脸,恳请驸马高抬贵手,帮我们度过这场劫难。”似乎想到什么,忙道:“对了,塔兰格,绮罗塔兰格的那史部也是食盐匮乏,现在连绮罗塔兰格也是无盐可食……!”

    楚欢很清楚,没有发生盐荒的时候,大家都不会觉得食盐有多重要,可是一旦盐荒爆发,那么所有人都会意识到食盐的重要。

    西关之前就已经出现过盐荒,好在盐荒并没有扩大,自己利用寒石制盐,算是解决了这一个重大的难题。

    人一旦长时间缺盐,身体就会浮肿,而且气力消失,摩诃臧要平定叛乱,就算兵马军械钱财充沛,但是缺少了食盐,士兵们的战斗力必将严重下降,甚至发展到一定的地步,兵变也是在所难免,如今那些兵士还效忠摩诃臧,但是一旦长期缺盐,他们自然不可能跟随摩诃臧一同毁灭,以古萨大妃的狡猾,也必然趁机策反摩诃臧的部下,一旦出现一桩兵变事件,必将蔓延开去。

    古萨黑云搬出绮罗,楚欢当然知道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问道:“摄政王让你以两倍的价格向我购盐?”

    古萨黑云听楚欢口气,竟似乎有希望,忙道:“正是……哪怕是三倍价格,我们也可以接受。”

    楚欢微笑道:“那摄政王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会不会卖盐给你们?”

    古萨黑云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你我两国虽然有过仇怨,但是如今已经讲和,而且驸马与摄政王也曾同生共死,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我们是一笑泯恩仇……而且驸马一旦打开了与我西梁的贸易,对你我双方都是有好处,于公于私,摄政王都觉得驸马有七成的可能向我们卖盐!”

    楚欢哈哈笑起来,轻声道:“摄政王太自信了,那我现在告诉你,莫说三倍的价格,便是十倍百倍的价格,我也不会卖你们一斤盐!”

第一一八九章 苦恼

    古萨黑云一脸惊讶,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没有想到楚欢竟然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

    楚欢靠坐在椅子上,轻笑道:“大礼官可不要见怪,本督也是迫于无奈。大礼官说的不错,秦国和西梁确实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刀兵已息,而且打开你我两国的商贸,对彼此都有好处。”

    古萨黑云纳闷道:“既是如此,驸马……驸马为何不卖给我们盐?”

    楚欢拍了拍自己的座椅椅把,叹道:“就是因为这把椅子,大礼官,你应该不会忘记,本督现在可是西关道的总督啊。”

    “正因为驸马坐镇西关,古萨黑云这才过来恳求。”古萨黑云道:“不管怎么说,驸马毕竟也是我西梁那史部族的驸马,看在绮罗塔兰格的面子上,还请三思啊。”

    “我确实欠了绮罗很多。”楚欢肃然道:“但是你们西梁欠西关百姓更多。大礼官前来朔泉,一路上应该也看到了,许多的土地荒芜一片,百姓们都是面黄肌瘦十分孱弱,本督虽然竭力想要恢复西关往日的繁华,却也不是三年五载就能够完成,这一切,也都是拜你们西梁人所赠。”

    古萨黑云尴尬道:“驸马,这……这都是过去的事情,如果你我两国想要安享太平,就应该忘记过去。”

    楚欢道:“大礼官可知道这世间最难遗忘的是什么?恨比爱更能让人铭记。本督明白,你我两国打开贸易,本督知道其中的好处,可是老百姓会知道吗?特别是西关道,西关道四州之地,当初被你们西梁军占了三道有余,西关百姓死伤无数,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有亲眷死在你们的铁骑弯刀之下,如今你大礼官要本督将食盐卖给你们,不错,本督一句话,确实可以向你们提供食盐,但是大礼官可有想过后果?”

    古萨黑云嘴唇微动,眉头微紧。

    “本督好不容易才让西关的民心安定,这种时候,如果被他们本督为了银子,向你们提供食盐,你觉得老百姓会安生地不说话?”楚欢淡淡道:“你们西梁人与西北军交过手,不错,你们确实一度占了上风,但是你们也不得不承认,西北人剽悍勇武,骨子里坚韧要强,当他们知道本督向他们的仇敌提供食盐,我相信一定会有人想着冲进我总督府,将本督生吞活剥了。”

    古萨黑云恼道:“一帮愚民而已,他们又怎知道什么是国家大事?驸马难道会被他们左右自己的决策?”

    楚欢耸了耸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是水,他们可以让本督在水上安然航行,却也能够掀起风浪,让本督粉身碎骨啊。”

    古萨黑云没有听过这个俗语,但是此时也顾不得这些,起身来,竟是“噗通”跪倒在地,楚欢双眉一紧,忙问道:“大礼官这是什么意思?”

    “驸马,虽是困难,古萨黑云求您再三思。如今摩诃臧和古萨大妃的兵马,都是扼守要地,并不主动出击,他们是打定了注意,等着我们食盐断绝,内部出现动乱。”古萨黑云神色凝重道:“我们为了拿下瀚海,死伤无数,瀚海却依然是在叛军手中,这样下去,摄政王……摄政王这边实在是撑不住了,我出发的时候,摄政王……摄政王已经吩咐下去,连他自己的饭食,三天……三天才放一次盐……!”

    楚欢皱起眉头,怒道:“情况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你为何不早说?”

    古萨黑云苦笑道:“摄政王吩咐下来,过来是与驸马谈判,不是乞求,所以……!”

    楚欢伸手将古萨黑云拉起来,这才问道:“也就是说,古萨大妃知道你们盐荒,所以并不与你们正面交兵,只想困死你们?”

    “那个狠毒的女人……!”虽然是出自同族,但古萨黑云与古萨大妃势同水火,他咬牙切齿道:“咱们西梁最强的是骑兵,摄政王麾下的摩诃部、那史部、青坦部都拥有众多勇敢优秀的骑兵战士,草原决战,叛军必败无疑。正因如此,他们一直没有与我们决战,而是封锁我们的资源,一开始封锁军械来源,西梁的矿石,主要产自古萨部的天狼山和藏图拉部的鹰山,这两部都已经叛变,黑水朱拉部放弃黑水,迁到了鹰山附近,与藏图拉部在鹰山布防,那里易守难攻,骑兵难以发挥威力。”

    楚欢心想这肯定是古萨大妃在背后谋划的对策。

    西梁原本有两支最强大的军队,巴白图和塔里克,小王子摩诃罗的巴白图卫队,在黑山之役几乎是全军覆没,败军大都已经被摩诃臧收复重新编制,所以西梁最强的骑兵军团,如今只剩下摩诃臧的塔里克卫队军团。

    西梁国土面积不小,分布着山脉、海域和草原,而草原则是占了主体,威震天下的西梁铁骑,主要就是依靠草原军团。

    西梁的大草原,分为三个部分,那史族的古拉沁大草原,青坦部的莽哈大草原以及摩诃部的青罗大草原。

    三大草原,一马平川,拥有着骑兵力量,而叛军所处地区,要么是山区,要么是海域,论起战斗力,与摩诃臧自然是无法相比。

    西梁的骑兵,经过西北战争,已经是得到了大大的锻炼,如果叛军正面与摩诃臧的军队决战,后果不想自知。

    如今叛军并没有与骑兵正面对决,而是充分地发挥自己本土区域的优势,无论是山区还是海域,骑兵都不能形成绝对的威胁。

    古萨黑云在楚欢的示意下才,重新坐下,苦笑道:“鹰山和天狼山封锁矿石,摄政王倒并不放在心上,我们手中并不缺乏军械,可是叛军随即封锁了盐道,那就是掐住了我们的命脉。迟延部虽然在黄金九部之中,实力并不算强,可是他们却有着我们西梁最大的海师,庞大的瀚海,就是迟延部水师的天下。”

    楚欢若有所思,问道:“罗刹海的罗刹部,应该也有水军吧?”

    “罗刹海是淡海,几乎不产食盐,即使勉强有一部分食盐,也不足以供应他们本部族,所以罗刹部也一直是依靠瀚海的食盐。”古萨黑云轻声道:“摄政王也曾命令罗刹部的水师出战,水陆并进,夺下瀚海,可是……罗刹部忘恩负义,不发一兵一卒,从开战至今,一直是按兵不动,我们也曾想过想打下罗刹部,然后再以罗刹部的水军去夺下瀚海,但是摄政王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楚欢“哦”了一声,古萨黑云苦笑道:“且不说罗刹部的战士本就是能征善战,而且一旦对他们动手,罗刹部必叛,到那时候,黄金九部就有五部叛乱。最为紧要的事,罗刹部处在东边的罗刹海,若是罗刹海出现变故,东边还有夷蛮人,他们一直对我们西梁虎视眈眈,只是因为罗刹部镇守着罗刹海,他们才没有机会侵入,如果罗刹海那边乱了,夷蛮人说不定就会趁虚而入,所以罗刹部也一直以此为借口,说是为了地方夷蛮人,他们不能轻易出兵。”

    楚欢微微颔首,叹道:“看来摄政王真的已经到了绝境。”

    古萨黑云再次学着中原人的礼仪向楚欢拱手道:“正是危急时刻,还请驸马出手相助。如果摄政王这边顶不住,被摩诃罗和古萨大妃取胜,他们必然会秋后算账铲除异己,那史部对摄政王最为忠诚,到时候那史部必然会遭受灭顶之灾,那时候,绮罗塔兰格只怕……!”

    楚欢冷笑道:“大礼官这是威胁我?”

    古萨黑云忙道:“不敢,驸马误会了。”

    楚欢摆摆手,道:“本督是朝廷命官,公私分明,我确实担心绮罗,但是……本督不会为了儿女私情坏了国家大事。”

    古萨黑云失望道:“驸马的意思,那是不肯售盐?”

    楚欢靠在椅子上,并没有说话,闭上眼睛,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椅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古萨黑云在旁一声不敢吭。

    许久之后,楚欢才叹道:“大礼官,你说的不错,摄政王把我当做朋友,而绮罗……绮罗是我的妻子,我也不能置之不顾……!”

    古萨黑云面显喜色,忙道:“驸马的意思是……愿意帮我们?”

    “先不要这样说。”楚欢苦恼道:“大礼官,我现在真的很为难,摄政王和绮罗有难,按照私人之情,我就算送些食盐,那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样,必然大大伤害了西关的百姓,我是他们的父母官,不能这样做。”

    “我们可以购买。”古萨黑云道:“我们可以用数倍的价钱购买。”

    楚欢摇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金钱交易,更会让百姓心生怨恨……!”他苦笑道:“大礼官,你也是一位智者,看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我现在可是真的想不出好办法了。”

    “办法?”古萨黑云有些愕然。

    屋内一时寂静无比,古萨黑云若有所思,楚欢则是气定神闲,片刻之后,楚欢终于道:“摄政王大难在即,我不能坐视不顾,而且事关你们西梁数百万百姓的存亡,这……!!”顿了顿,才道:“不过要让西关的百姓接受,你们西梁恐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可以,只有你们付出代价,百姓们或能接受。”

第一一九零章 趁势欺人

    古萨黑云立刻道:“有什么条件,驸马尽管提出来,只要我们能够做到,将会尽量满足驸马的需要。”

    楚欢笑道:“大礼官这个态度,就让事情容易解决了。”想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大礼官,银子还是不能用的,百姓们不知端底,在他们看来,一旦使用银子进行贸易,这些银子的去路,就会有问题,他们一定会觉得本督有中饱私囊之嫌。”

    古萨黑云有求于楚欢,楚欢说什么,他只能点头称是。

    楚欢微微一笑,引导道:“所以本督觉得,既要让你们能够得到食盐,又能够让西关百姓满意,最好的办法,是你们能够拿出一些东西来交换,当然,虽然咱们不用银子交易,可是你们可以拿出一些既值钱又能够让大家一目了然的货物……!”

    古萨黑云毕竟不是普通之辈,脑子还是灵活的,楚欢这般说,他立刻脱口而出:“驸马难道是要我们用战马交换?”

    楚欢神色不变,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大礼官是说你们准备用马匹交换?这个……大礼官不愧是大礼官,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法子……!”

    古萨黑云急道:“驸马,我不是……!”

    楚欢却已经打断道:“大礼官,你可是全了我忠义之心。马匹有数目,百姓可以怀疑本督将银子藏在家里,这马匹可藏不了……!”竟是拍起手来,“好主意,好主意。”随即摇头叹道:“就算是这样,本督恐怕也要担负起一些骂名,不过……摄政王当初对我还是颇有恩德,这一次本督总是要尽一些义气的。”

    古萨黑云无奈道:“驸马,这战马……哎,其他的都好说,唯独这战马……!”摇头叹道:“西梁建国虽然不过百年之久,但是也经过了数代圣主,第二代圣主当初就已经下过旨意,不许向中原贩进一匹战马,若是谁敢私下以战马交易,那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楚欢“哦”了一声,起身来,道:“大礼官,你千里迢迢来此,路途辛苦,可是本督却不好留你在这里。我这就派人给你准备一百斤食盐,就当做是送给你的礼物,你一路顺风。”叫道:“白瞎子!”

    白瞎子在门外守候,听到楚欢声音,立刻推门而入,拱手道:“大人!”

    “准备一百斤食盐,然后派几个人护卫古萨大礼官出关。”楚欢正色道:“务必将大礼官送出雁门关……!”回头向古萨黑云拱手道:“大礼官,本督还有公务在身,不能相送,你一路顺风。”

    古萨黑云见楚欢这明显是下了逐客令,变色道:“驸马,这……这是何意?”

    “一百斤食盐,说多不多,但也是我一番心意。”楚欢微笑道:“西梁缺盐,寸盐寸金,这个礼物,大礼官应该不会推辞吧?”

    古萨黑云额头冒汗,着急道:“驸马,我还没有准备离开,你这……!”语气带着恳求之意,“驸马,凡事咱们好商量,总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楚欢摇头道:“大礼官不觉得咱们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吗?”

    白瞎子已经知道楚欢用意,故意道:“大人,我现在就去准备,然后派几个得力的弟兄护送大礼官出关。”转身要走。

    古萨黑云抬手急道:“且慢。”无奈向楚欢道:“驸马,马匹交换,那个……也不是不可以谈的。”

    楚欢皱眉道:“贵国的圣主不是下旨不许与中原有马匹的贸易往来吗?”

    古萨黑云勉强笑道:“中原有句话,叫此一时彼一时,那是多年前的事情,如今形势不一样,现在治理西梁的是摄政王,规矩是人定的,所以……!”

    楚欢微笑道:“原来如此。”挥挥手,白瞎子这才退下,重新带上大门,楚欢抬手客气道:“来,大礼官坐下说话。”

    等古萨黑云坐下,楚欢开门见山道:“如果大礼官没有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了,西梁出马匹,我这边向你们提供食盐。当然,你们不能带着马匹入关,我会在雁门关外设立一处贸易战,你们送来多少马匹,我们就会提供相应价值的食盐。”

    古萨黑云犹豫了一下,才道:“据我所知,最早的时候,西北的食盐,一斤大概在二十五文至三十文之间,不过……不过战后这边的价格就贵了许多,最高的时候,达到两百文一斤,那已经是价格最昂贵的时期。驸马制造出新盐之后,价格调了下来,在西关四州,价格统一在四十五文一斤,设在北山和天山的盐行,则是定价在七十文一斤……!”

    楚欢微笑看着古萨黑云,心里也很清楚,古萨黑云这一次既然是专门冲着食盐过来,自然会对食盐的价格进行了解。

    新盐的贸易,如今掌握在楚欢的手中,实际操作者是由杜辅公和琳琅打理,杜辅公负责货源,而琳琅则负责经营整个销售网络。

    市场的价格,楚欢并无过问,是由琳琅和杜辅公商议出来结果,然后禀告了楚欢一声,楚欢想也没想,就同意这样的价钱。

    见楚欢笑盈盈看着自己,古萨黑云微微坐正身子,继续道:“西北这边,以前也曾是产马之地,普通的马匹,价格是六十两至九十两之间,能够上阵的战马,价格则是在一百二十两左右,不过那时候西北有两座大马场,马匹不少,所以价格难免会低一些,现如今那些马匹的价格比起从前,只高不低。”

    楚欢点头笑道:“现在是有价无市,二百两银子,只怕都难以找到一匹好马。”

    古萨黑云见楚欢和颜悦色,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露出笑容,点头道:“驸马所言极是。”顿了顿,小心翼翼道:“驸马也知道,咱们西梁的马匹,如果比起价钱……!”

    不等古萨黑云说完,楚欢已经道:“西梁战马天下闻名,西北马与你们西梁马相比,远远不如。一匹西梁战马,在中原地区,三百两银子都会有人抢着要。”

    古萨黑云激动起来,摆手笑道:“驸马言重了。驸马相助我西梁,我西梁当然不能以那样的价格来衡量,按照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匹算,我想并不过分。”

    楚欢笑了笑,却不说话。

    “按照其他地方的盐价,七十文一斤,如果按照三倍来算,我西梁就需要那处两百文才能买到一斤盐。”古萨黑云的算术显然很不错,“一两银子可以买到五斤盐,一匹战马一百五十两,也就是七百五十斤……驸马,不知道我又没有算差?”

    楚欢点头笑道:“按照常理来算,并无错误。”

    古萨黑云听出楚欢话中有话,忙道:“当然,为了让西关的老百姓能够接受,我们可以出到五倍的价钱……!”想了一下,才道:“一匹战马,可以换得四百五十斤食盐。”

    楚欢却是似笑非笑看着古萨黑云,并不着急说话。

    古萨黑云看到楚欢那笑容,本来轻松的心情顿时又悬了起来,小心翼翼问道:“驸马,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这样约定,今日我便返回西梁……唔,此番前来,摄政王派了两百名骑兵护送我前来,虽然很小心,途中却还是死了几匹马,如今还剩下不少,我们可以先交易一百匹马,那些马匹,如今就在雁门关外,那可都是一等一的良驹,就是在我西梁,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他一脸期待看着楚欢,却见到楚欢若有所思,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一匹马,四十斤,这已经是我力所能及。”

    古萨黑云一时没听明白,又或者觉得自己听差了,问道:“驸马说什么?”

    楚欢竖起四根手指头,“四十斤盐……!”随即收起三根手指,留下一根,“一匹马,这是我开出的价码,没有商量的余地。”

    古萨黑云失声道:“驸马,你这是敲诈。”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失言,顿时大为尴尬,但是却也颇为愤慨。

    楚欢淡淡笑道:“本督先前说过,要让本督向老百姓能交代,你们必须付出代价,这个代价一定要达到让老百姓都说不出话的份上,本督思来想去,只有这个价码,才能让他们接受。”

    “驸马,这绝不可以。”古萨黑云语气中已经带着无法掩饰的愤怒,“我们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驸马不能如此欺人太甚。”

    楚欢笑道:“摄政王手握三大草原,战马如云,当初西梁十万铁骑进犯中原,据说骑兵就不少于五万……能够组成如此庞大的骑兵军团,恐怕也只有西梁有如此能耐。你们不缺战马,缺的是食盐。现在的情势,你们的战马太多,而食盐太少,我们是食盐充沛,而战马不多。可是你们缺不得食盐,我们对战马却是可有可无……大礼官,你是个睿智的人,我的意思,你是否听得明白?”

    古萨黑云恼怒道:“既是如此,也不能趁势欺人。”

    楚欢叹道:“趁势欺人的手段,出自你们西梁。你们不正是趁着风寒笑将军遇害之时,趁势欺人吗?”摆手道:“这些话就不说了,咱们是在谈交易,如果不是看在摄政王和绮罗的情分上,这笔交易根本没有开始,本督是个讲情义的人,所以给你们这个机会,选择的权利在你们,我绝不会强迫。”

    古萨黑云霍然起身,一脸恼怒,便往门外去,楚欢笑道:“我答应送大礼官百斤食盐,绝不失言。”

    古萨黑云大踏步走向大门,行出数步,脚步越来越慢,距离大门还有三四步距离,终是停下来,一直没有回转身,许久之后,古萨黑云才苦笑道:“驸马,你的条件太苛刻,我无法做主,必须回西梁禀明摄政王,由摄政王裁决。”顿了顿,缓缓转身,盯着楚欢,“不过那一百匹马,我可以做主,驸马准备四千斤食盐,我交给你一百匹战马……不是四千斤,是四千一百斤,驸马说过,要送我一百斤。”

    楚欢长身而起,笑声爽朗:“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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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一章 贸易场

    楚欢心里当然很清楚,西梁出现盐荒,对摩诃臧来说,那可是沉重的打击,如果一直缺盐,这场西梁的内战,必然会以摩诃臧的失败而告终。

    楚欢不希望看到一个统一的西梁,西梁的内乱越严重,对中原的益处也就越大。

    他当然不希望看到摩诃臧因为食盐导致最终的失败,所以当他从古萨黑云口中得知摩诃臧缺盐,心中第一时间就已经打定主意,必然是要向摩诃臧提供食盐,保证西梁这场内乱能够持续下去。

    但是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楚欢当然不可能放过。

    对楚欢来说,西梁国虽然大,但是他所牵挂的只有两样。

    绮罗是他最牵挂的人,每每想到天涯海角分离,楚欢心中就一阵刺痛。

    除了绮罗,最让他感兴趣的,自然就是西梁的战马。

    西梁战马甲天下,此言绝对不虚,楚欢亲眼见识过西梁马的耐力和速度,黑山之役,看到西梁骑兵的冲锋,战士们胯下那矫健强壮的战马,让楚欢心中艳羡不已。

    当初西梁攻入大秦,所向披靡,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们拥有强大的骑兵军团,在冷兵器时代,骑兵绝对是强大的战力。

    有这样的时机,楚欢绝对不会错过,而且楚欢对于这样的趁人之危,心中毫无任何的愧疚之感。

    个人是个人,民族是民族,西梁人从西北掠夺了大批的财富返回西梁,楚欢用四十斤盐换一匹战马,依然觉得西北还是吃亏。

    夏日炎炎,虽然已经过了夏天最炎热的时候,但是西北的空气中依然漂浮着让人发闷的热气。

    总督府正堂之内,除了楚欢在正座坐着,越州知州公孙楚等数名官员也都是在堂内而坐,气氛显得颇为轻松。

    “这是笔好交易。”公孙楚笑道:“品心而论,西梁马确实是难求。西梁立国之前,与我们倒是互通贸易,而且民间也有马匹交易,那时候倒是有不少上等的西梁马流入我中原。那是西北虽然产马,但是无论是耐力还是速度,比起西梁马,还是稍逊一筹。”

    “公孙大人说的极是。”旁边一名阔口大耳的官员立刻道:“其实现如今西北最好的马,并非纯种的西北马,而是西梁马与西北马交配所产下的杂种马。当初西梁那边与我们虽然有马匹交易,但是他们运过来的马匹要经过经过金谷兰大沙漠,途中颇有损失,等到马匹到了这边,那价格也是高的出奇,普通人根本无法接受那样的价格,也只有豪富士绅才能买几匹在家中当做门面。”

    这说话的乃是工部司主事韩海。

    楚欢来到朔泉上任之前,西关六司衙门大部分都已经被朱党渗透,仅余下工部司主事韩海和礼部司主事范玄两位官员并非朱党成员。

    也幸亏楚欢来得及时,否则这两司衙门终究还是要被当时以东方信为首的朱党官员占据,楚欢来到西关,雷厉风行,铲除朱党,韩海和范玄保全了下来,这两人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楚欢,莫说前程,搞不好连性命也没有,所以对楚欢是十分感激。

    如今西关正在大肆施行均田令,总览大局的重任,楚欢交付给了魏无忌,为了名正言顺,户部司主事的位置,楚欢交给了魏无忌。

    按照朝廷的法度,司部主事亦是高官,必须要由吏部批示方可,只是楚欢赴任西关之前,皇帝下旨可以便宜行事,等若是将西关的政权完全交给楚欢,所以楚欢先将魏无忌拉上户部主事的位置,同时向吏部送去了呈文,在正式委令下来之前,魏无忌只能算是暂代户部司主事之职。

    不过吏部还没有正式下文,可西关户部司已经完全交给了魏无忌。

    魏无忌施行的均田令,对西关百姓来时,乃是利民的大事,知州公孙楚全力支持参与,涉及到工部司方面的事务,工部司也是全力配合。

    公孙楚点头道:“西梁马流入中原的本就不算多,后来西梁那边封锁贸易,虽然私下里也曾有过一些地下贸易,可是想要得到西梁马,实在是困难重重。西关这边的马场,后来专门用西北马和西梁马配种,产出了杂种马,而这种马,必然是用作战马的,比之纯种西北马还要好一些,不过终究还是弱于西梁马。”

    楚欢道:“西梁马我是见过的,真正是耐力惊人,而且速度奇快,冲锋起来,呼啸而过。”

    “大人用四十斤盐就能换一匹西梁马,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公孙楚道:“便是百姓们,也知道这笔交易咱们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韩海担忧道:“这一次他们虽然答应换取一百匹西梁马,可是后面的交易,西梁人是否还会继续?咱们大秦地大物博,与西梁相比,可谓是物资丰富,他们是远远不及的,但是咱们唯一及不上他们的,就是战马。西梁人知道自己这个优势,一直以来,严禁西梁马流入中原……而且用四十斤食盐就能换一匹西梁马,他们吃亏吃大发了,他们会不会觉得不合适,不会继续做这样的交易?”

    “我看不会。”公孙楚若有所思:“按照大人所说,那位西梁摄政王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这种人绝不甘于认输,他为了胜利,可以不则一切手段。他们的盐道已经被堵死,唯一的希望,就是咱们这边,没有了食盐,那位摄政王必败无疑,这一点他比我们更清楚,所以依我看来,即使我们的条件对他们来说苛刻无比,那位摄政王十有**还是要和我们做交易。”

    楚欢笑道:“那位摄政王依然控制着西梁的三大马场,对他来说,战马如云,多不胜数,这种资源,他们是不缺的。”

    公孙楚笑道:“大人的这笔交易,等到那位摄政王知晓,只怕要吐出一口血,不过那口血吐完,该做的交易还是会做的。”

    楚欢道:“本督倒也是觉得这样的交易还会继续下去。在他控制的范围之内,数百万之众,需要大量的食盐……!”顿了顿,终于道:“今日请你们几位过来,主要是有三件事情要安排下去。”想自己身旁的杜甫公道:“杜总管,按照目下的需求,仅西峡山一处盐场,恐怕已经供不应求,所以本督准备至少再开设两处盐场,三处盐场加起来,足可以供应整个西北和西梁的需求。”

    杜辅公立刻道:“下官立刻安排此事,新盐署有一笔银子,再建造两处盐场,不成问题。”

    楚欢笑道:“此事就劳烦杜总管了。”

    “不敢。”杜辅公拱手道:“三大盐场,全力制盐,足以供应西北和西梁,只是如果向关内发盐,到时候还要建造盐场。大人,此番是否做好准备?”

    楚欢想了一下,才道:“新盐入关的文函暂时还没有颁下来,暂时还进不了关内,不过按照天下形势,关内闹盐荒是迟早的事情,今次先再建造两处盐场,但是同时筹备随时新建盐场的准备,特别是地点,一定要选好。”

    杜辅公点头道:“下官明白。”

    楚欢看向工部司主事韩海,道:“韩主事,另有两桩事儿,与你都有干系。”

    韩海起身来,拱手道:“请总督大人吩咐。”

    “第一件事儿,本督准备在雁门关外建一处贸易场。”楚欢轻笑道:“西梁人既然愿意和我们做买卖,咱们却之不恭,派出你工部司的干吏,前往雁门关外选择一处好的地址,本督听说河西道的冯元破冯总督建了北疆贸易场,专门和夷蛮人做生意,那北疆贸易场已经发展成一个重镇,咱们没有那么大的财力,建不了那么大的贸易场,不过小贸易场还是可以开始建立的。”

    韩海忙道:“下官遵令。”顿了顿,问道:“如果要建立一处贸易场,各项花销……!”

    不等他说完,楚欢已经笑道:“我知道户部司现在没多少银子,不过这笔银子还真不需要咱们自己出。你们说,这贸易场建起来,谁最高兴?”

    “当然是那些商人。”公孙楚笑道:“大人的意思是,让那些人商人出些银子?”

    楚欢叹道:“这也是没办法。虽然新盐的销售为官府补充了财政,但是时间太短,户部司能用的银子并不多,如今禁卫军正在重建,花销极大……!”随即笑道:“不过这件事情,商人们一定会极力赞成,韩主事大可以找寻他们商议,你还可以告诉他们,贸易场建立之后,前三年商税减免一半,他们一定会拿出银子来。”

    韩海立刻道:“这对他们大有益处,下官即刻去办。”

    “不急,另有一桩事情,也有韩主事想想法子。”楚欢道:“从朔泉往雁门那边的官道,破坏十分严重,一旦贸易场建成,货物往来会十分困难,你看看是否有法子将官道重新修葺一番,总能让车马顺畅通过才好。”

    韩海尚未回答,就听得脚步声响,白瞎子已经出现在门外,“大人,苏七爷求见。”

    “苏七爷?”楚欢一时没明白过来,奇道:“哪个苏七爷?”瞬间明白,敢情是苏家老七苏仲彦,“哦,是苏家七爷,他怎么来了?你先下去带他到侧厅等候,这边还有事情商量……!”

    白瞎子并没有立刻退下,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大人,苏七爷好像有紧急要事,他看起来神色不好,十分慌张……!”

第一一九二章 劫匪

    楚欢知道,如果不是苏仲彦那边确实紧急,白瞎子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多说废话,皱起眉头,当下简要地向众人吩咐了一番,众人知道总督大人另有急事,明白了自己的差事,当下俱都退下。

    苏仲彦很快就过来,楚欢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苏仲彦出自苏家,士绅大豪,养尊处优,虽然有过一段颠沛流离的艰难日子,但是回到西关之后,主事安定下来,此前倒也是红光满面。

    但是今日苏仲彦脸上却是一片苍白,他的眼睛满是惊恐之色,进到堂内,不等楚欢说话,已经跪倒在地,颤声道:“大人,大事不好。”

    楚欢皱起眉头,问道:“先起来说话。”

    苏仲彦起来后,楚欢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让七叔如此焦急?”

    他与琳琅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而苏家也已经将楚欢当成了自家女婿,无人之时,楚欢对苏家的长辈却也是带有三分尊敬。

    “盐……!”苏仲彦上气不接下气,喘气十分急促:“盐被抢了……!”

    楚欢听他说的不清不楚,奇道:“什么被抢了?盐?什么盐?被谁抢了?”

    此时白瞎子已经送上了一杯茶水,苏仲彦口干舌燥,接过茶水,一口饮下半杯,顺了顺气,这才解释道:“大人,运往贺州的新盐,在半道上被抢了。”

    楚欢骤然色变,沉声道:“是往贺州盐行发的货?”

    “正是。”苏仲彦道:“六天前发往贺州的五万斤新盐,走到半道上,刚刚进入贺州境内,被一伙人全都抢光了,不但新盐全被抢走,护送新盐过去的伙计,也被他们杀了二十多号人,幸亏有几个机灵逃回来。”

    楚欢怒道:“可知道是谁干的?”

    “我将逃回来的伙计带了过来,具体的情况,他都知道。”苏仲彦焦急道:“现在就在外面。”

    “让他进来!”

    进来的伙计不到三十岁,一只手绑着绷带,进来之后,跪倒在地,楚欢皱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都如实说来。”

    伙计抬起头,道:“大人,咱们按照苏东家的吩咐,装了五万斤新盐送往贺州,进到贺州境内的时候,是黄昏时分,本来是要找个地方歇息,可是还没到村镇,就有一帮人突然杀出来。他们凶狠的紧,看到我们,见人就杀,小的肩膀被砍了一刀,滚到草丛里,他们以为我死了,就没管我。我看着他们将车子和新盐全都抢走……!”

    “那他们有没有说是哪里人马?”

    “没有,他们一句话都不说,看人就杀,逃跑的人他们也不怎么追,赶着车子马上就走……!”伙计心有余悸,眼中兀自带着惊恐之色。

    白瞎子在旁忍不住问道:“那他们可有什么记号?”

    伙计想了一下,摇摇头,道:“他们穿着普通的衣裳,也不相同,看上去就像一群老百姓,只是每个人都骑着马,手里拿着刀……!”

    楚欢抬手止住:“等一等,你说什么?他们都骑着马?”

    “是。”伙计忙道:“都骑着马,拿着刀,来的时候像一阵风,走的时候一会儿就没了踪迹……!”

    楚欢若有所思,看向苏仲彦,问道:“琳琅现在在哪里?”

    “琳琅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她来不及往这里来,已经出发去了事发地点。”苏仲彦忙道:“琳琅让我前来禀报大人。”

    “琳琅去了事发地点?”楚欢皱眉道:“什么时候去的?”

    “两个时辰前出发。”苏仲彦忙道:“我已经劝过琳琅,让她先过来与大人商量,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死了这么多人,琳琅心急如焚,她想去看看现场,那些伙计是不是都死了,这件事情太过突然,琳琅亲自前去处理。”

    楚欢起身来,直接向外走,边走边吩咐道:“白瞎子,备马,去禁卫军营。”

    ……

    越州与贺州交界之处,道路崎岖,萧条冷清,有时候数十里都难以看到一处村落。

    进入贺州境内,是陈丕县辖地。

    虽然西关施行均田令,西关难民十之七八都已经络绎返乡,却还有一部分并没有回归故里,而且不久前贺州起兵,不少百姓更是想着等到风平浪静再折返。

    在陈丕县内,荒芜的村落很容易见到,有时候十几户人家的村子难觅一个人影,死寂的怕人。

    在一片茂林附近的一座村子,看上去更是死一般的寂静,已是深夜时分,村子只有月光照耀,看不到一丝火光。

    不过七八间残破的房舍,经久失修,若是遇上雨季,屋内根本挡不了雨也遮不了风。

    只是这寂静萧条的村子,却依然有人影闪动,一道人影急匆匆来到一间茅草屋前,屋内的人似乎对外面的情况十分的关注,那道身影刚刚靠近门边,屋门就被打开,身影闪身而入。

    “付老大,有好消息……!”身影进到屋内,立刻激动道。

    屋内原本就有三四个身影,或坐或躺,此人进来之后,躺下的人也已经坐起,听到一个粗重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已经打听到了,官府将目标往北边去了,南边的路口已经打开了。”

    那付老大声音笑道:“奶奶的,这几天可是让老子憋出一肚子火,你当真打听清楚,南边那几条要道都已经撤兵了?”

    “都撤了。”来人道:“刚好北边有一拨人闹出事来,官府以为事儿是他们干的,已经往那头找过去了。”

    屋内静了片刻,那付老大才道:“再出去打探清楚,可别是官府故弄玄虚。”又问道:“东西是否都藏好了?”

    “放心吧,藏的密密实实,不会有任何问题。”旁边一个轻细的声音道:“大哥,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躲在这里都好几天了,身上都要发臭了,得找个地方好好洗洗……!”

    “放屁……!”付老大笑骂道:“你小子的心思老子还不知道,又他娘的是裤裆里的玩意闲得慌,想找地方透透气……!”

    “小的也只有这点嗜好。”那轻细声音嘿嘿笑道:“这次咱们出来找粮,却意外收获得了这一大批食盐,功劳不小,回去之后,付老大必然要高升,以后也不会有人小瞧兄弟了。”

    另一人在旁叹道:“是啊,咱们这次终于要扬眉吐气了,他娘的,就凭咱们这次的功劳,够他娘的去飘香峰十次八次了。”

    付老大沉声道:“都他娘的别那么没出息,等到真的混出头来,女人还不有的是。飘香峰都是些什么玩意,真要玩,回头去玩那些官家太太官家小姐……再等一等,东西都照看好,确实没事,咱们再出发。”

    刚刚进来的身影忙道:“付老大,还有一件事儿,只怕也是好消息……!”

    “什么事儿?”

    “我们已经打听到,他们又有一批新盐要送往贺州,听说贺州那边缺不得盐,咱们劫了他们一批,他们只能再发一批。”那人压低声音道:“听说这一次的数量更多,你看咱们……!”

    “好啊……!”那轻细声音拍手道:“老大,这是他们自己送上来的,不能放过。”

    那付老大立刻道:“放你娘的屁,这风声还没过,谁知道这第二批是什么来路……!”向先前那人问道:“你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进了朔泉城吗?”

    那人道:“打探那边消息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朔泉城,往最大的盐行去了一趟,那里已经囤积了不少盐,我打听到了,那批新盐就是运往贺州的,而且打听出来,他们确实做好了提防。”

    “提防?”

    “不错。”那人解释道:“听说这一次他们分成两路,一路雇了朔泉的镖局,人手众多,这是明路,另一路则是饶了一个圈子,从南边绕过去,这是暗路。”

    付老大一思索,立刻明白过来,冷笑道:“这是要暗度陈仓啊,嘿嘿……你这消息又是从何得来?”

第一一九三章 埋伏

    那人轻声道:“我瞧见盐行的伙计们都在往车上装货,就故意在旁边呆着,听到他们有人嘀咕着。他们说这一次运送货物,分两路人马,他们那批货物,是要从南边绕过陈丕,而且还说要在夜里赶路……!”

    付老大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上了他们的当,这必定是他们故意露出的风声。”

    旁边立时有人问道:“老大,你是说他们故意布下陷阱?”

    “咱们刚刚劫了一批食盐,他们一定在想法子找寻我们的踪迹。”付老大冷笑道:“这种时候,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是陷阱。”顿了顿,轻笑道:“如果他们当真要分成两路,自然是为了暗度陈仓,用明路掩护暗路,就是为了防备咱们再动手,既是如此,那暗路的计划必然十分隐秘,怎会轻易让那些伙计知晓?”

    旁边有人颇为赞同道:“老大说的不错,如果他们真要掩人耳目,那是连自己人也会隐瞒,不会让手下人知道的。”

    “老大,你是说他们这是在设陷阱?”

    付老大点头笑道:“这样的小花招,难道能让咱们上当?”

    “可是贺州那边确实缺盐。”有人道:“咱们劫了他们第一批,这第二批食盐,他们总不会因此而不敢运送吧?”

    沉默一阵,付老大才道:“第二批盐必然是要运过去的,但是咱们已经不必掺和进去,这一次劫得的食盐,足够咱们向虬将军交差,已经算是大功。不管这次官府设下的是否是陷阱,咱们都没有必要再去冒险。”

    “老大说的极是。”立时有人附和道:“咱们已经冒过一次险,没必要再去打第二批食盐的主意。”

    那前来报讯的人轻声道:“付老大说的不错,可是……老大,如果这一次的食盐咱们还能到手,数量之巨,定然让虬将军更为欢喜。东西越大,老大您的功劳越大,虬将军的封赏必然也会越阔绰。虽说咱们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功劳去领赏,但是却未必能够给大人一个峰主的位置……!”

    付老大犹豫了一下,旁边立时有人道:“大哥,虬将军已经对秦峰主不是很满意,看样子还真有换人的想法……!”

    付老大轻声道:“你们觉得咱们有机会得到峰主的位置?”

    “咱们上山也是有上百号人,可是虬将军一直没有给老大一个好位置。”手下人颇有些不满道:“葫芦山六位峰主,咱们没能占得一席之地,这一直都被那帮人瞧不起,这一次为何不借此大功,弄到一个峰主的位置?只要大哥当上了峰主,咱们这帮弟兄从今以后便能扬眉吐气,在葫芦寨也不用看那些狗杂碎的脸色!”

    付老大犹豫了一下,才道:“峰主的位置虽然重要,但是咱们的性命更重要。如果这一次果真是官府的陷阱,他们必然是精心策划,咱们再去劫夺食盐,只怕反倒是害了咱们自己。”

    “话所如此,可是错过这次机会,想要在找到好机会可不容易。”旁边有人轻声道:“而且官府那帮人都是酒囊饭袋,也未必真的有什么能耐。那条暗路,或许真的是往贺州运的食盐……老大说他们是故意放出风声,可是他们难道知道咱们一定会得到这个消息?”

    “你们的意思是这第二批食盐咱们还要下手?”

    “老大,陈丕附近的地形,咱们比谁都了解,一条河一座山,都在咱们的心中。”手下人劝道:“如果当真是送上门的肥羊,咱们为何不吃?立小功,还不如冒险一搏,立一次大功劳,拿到峰主的位置,咱们可就快活的多,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总是受别人的欺凌,还要看他们的脸色。”

    付老大似乎在考虑,片刻之后,才道:“还是不妥,可不要因小失大。”

    “大哥,咱们也不必鲁莽行事。”手下人道:“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了他的暗路,也不必记着动手,他们从朔泉出发,要绕过陈丕,路途就远处不少,这一路上,咱们大可以先偷偷打探他们的情况,如果真的是陷阱,盐队附近肯定是有官兵跟随埋伏,咱们就现在盐队附近侦查,悄悄是不是真的有埋伏,如果发觉到官府的半点蛛丝马迹,咱们就按兵不动,可是如果当真是盐队偷偷运送,咱们大可以寻觅良机,一举出手。”

    旁边两人纷纷赞同。

    “大哥,他说的不错,咱们队这边的地形熟悉得很,先去打探好他们的情况,不必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咱们就像上次一样,速战速决。”

    付老大沉默了一下,或许峰主的位置对他的吸引力确实不小,终于道:“既然你们都有这个意思,那现在就派人盯死那支盐队,看看他们到底是个怎么情况,如果当真是暗路,没有官兵埋伏护卫,咱们就找寻一个好地方,到时候突然出手。”

    几人摩擦擦掌,跃跃欲试。

    ……

    ……

    月朗星稀。

    陈丕县内的一条狭窄道路上,车行辚辚。

    四十多名伙计在黑夜之下,押着几十辆大车往贺州方向行进,车上都是满满当当,虽然都有黑色的篷布蒙着,但是任谁都看出里面货物众多。

    盛夏早已经过去,夜里虽然不至于寒冷,却也有些阴凉,不过这样的时候,正是走夜路的好时光。

    路边两旁长着高高的篙草,比人都高,十分的茂密,道路颇有些崎岖。

    这一支队伍,就像黑夜之中的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只是借着月色赶路,一支火把也没有点起来,自然是害怕暴漏行迹,被别有居心的人发现。

    “付老大,他们快过来了。”眼见的车队正往一处山谷过来,趴在谷上的黑影轻声向旁边问道:“咱们要不要动手?”

    付老大此时正蹲在一块大岩石后面,手里握着刀,他身后是一大群黑影,少说也有三四十人,黑夜之中,一个个眼中泛光,都是瞧着那支快要进入谷口的车队,在他们的眼中,那无疑是一块让人垂涎的大肥肉。

    “先不要急,等他们进来再说。”付老大目光炯炯,却显得十分谨慎:“是否都已经侦查清楚,确实没有问题?”

    “大哥放心,两路都打听清楚了。”手下人应道:“明路那边大张旗鼓,白天赶路,晚上歇息,拉了好几十辆大车子,而且雇了两个镖局的好几十号保镖,还有官兵护卫,现在所有人都觉得食盐都在那边。”

    付老大嘿嘿笑道:“官府那都是花架子了,从朔泉的食盐往西北各地都在发货,如果每一路都要雇镖局用官兵,那些食盐的收益就是入不敷出了。”

    手下有人嘿嘿笑道:“两家镖局花费的费用就是不少,如果每一路都雇佣镖局,莫说这些花费,我看朔泉也找不到那么多镖师。”

    “老大,你瞧,他们入谷了。”

    “他们也有不少人。”付老大身边有人道:“老大,待会儿动起手来,咱们这边恐怕也要死伤一些人。”

    付老大冷笑道:“你倒是瞧得起他们了。我倒是清楚,朔泉的盐行成立之后,确实雇佣了一大批的伙计,不过都是些养家糊口的,咱们杀过去,他们的屎尿都要吓出来,你还以为他们有胆子和咱们动手?”

    “老大,这一次是不是都杀了?”

    “不用多纠缠。”付老大道:“杀过去之后,弄死几个人,他们的胆就吓破了。”

    后面摸过来一人,年纪有些大,手里握着把刀,看上去倒是有些老成持重,压低声音,“付老大,你说这些伙计会不会是当兵的乔装打扮?”

    付老大笑道:“这事儿我早就想过。这些日子,咱们盯着他们的车队,他们白天都是躲着歇息,晚上动身,我们在他们周围十几里地都侦察过,确实没有官府的一兵一卒尾随埋伏。那时候我就想过,这帮伙计是不是官兵乔装打扮。不过当兵的和普通人不同,是不是当过兵,一眼就能瞧出来,这帮伙计确实是盐行的普通人,绝非官兵装扮。”

    旁边众人顿时都松了口气,已经有人轻笑道:“大哥,这下子他们算是羊入虎口了。”

    瞧见那支车队已经进入谷内,付老大神色一紧,沉声道:“朱老三,你带二十个人绕到谷口那边,从后面堵截,其他人都随我来,咱们前后夹击,他们插翅也难飞。”顿了顿,目光灼灼,“拿到东西之后,按照原计划,将货物运到事先准备好的地方,这里距离葫芦山已经不远,咱们得到货物,今夜就立刻动身,抓紧时间将东西全都运回山寨,到时候每个人都少不得一份赏赐,富贵在此一举,都不要手软。”

    众匪都是目光坚定,付老大一挥手,那朱老三立刻带着一群人,悄无声息往谷口摸过去,意图截断车队的退路。

    付老大则是领着剩下的几十号人,往另一边摸过去,从正面去堵杀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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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解释一下,五一的时候,回合肥搞装修,以为很快解决,真要弄起来,很麻烦,跑材料市场,跑装修公司,一大堆的事情,本来准备晚上回酒店可以码字,但是每天回去,倒头就睡了,实在撑不住,昨晚上回了上海,恢复正常更新,对不住大家了。

第一一九四章 俘虏

    付老大龙行虎步,领着手底下的二十多号人,顺着崎岖的道路下到谷底,横在谷道之中,借着月光,瞧见车队正缓缓过来。

    那车队十分的寂静,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已经中了埋伏。

    付老大身边的众匪都是摩拳擦掌,对方的车队这一次有好几十辆大车,一看就知道比上次的货物多出许多。

    如果今日能够将这批食盐弄到手,再加上上一批,两批食盐加起来便是一个极其可观的数目,运回山寨,必然是风光无限。

    付老大并没有带人立刻冲上去,而是悠闲地等候着车队靠近过来,他感觉自己此时就是一头猛虎,看着一群羊毫无察觉往自己的口中送过来,这种感觉实在很好。

    车队距离已经不远,忽然间就听到那边惊呼声起,付老大嘴角泛起笑意,这才是应该有的反应,车队看到好汉们,必然是要惊叫的。

    他不再犹豫,握刀的手一紧,领着手下一群人簇拥上下,月光之下,看到车队的伙计们都显得十分惊慌,付老大陡然一声吼叫,厉声喝道:“都不要动,老实站好了,想要性命活着回去,就老实听话,否则别怪咱们手中的大刀无眼。”

    伙计们战战兢兢,车队前后一阵骚动,很快,一个半老的小老头儿从车队里上前来,身边跟着几名身材颇为强壮的伙计,几名伙计手里倒是握着刀,可是付老大看一眼,心里就满是不屑,瞧那几个伙计握刀的姿势,就知道根本不会用刀,而且握刀的手臂显然在发抖,对他们而言,手里的刀只能杀鸡宰羊,杀不了人。

    “诸位好汉,咱们借贵道过一程。”那小老头抱拳向付老大道:“诸位好汉高抬贵手,放咱们一程,这点东西,是请各位喝茶的一点心意,好请诸位笑纳。”小老头儿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子,丢给付老大,“诸位笑纳!”

    付老大抄手接过,打开看了看,里面倒是一袋子金锭子,出手倒也十分阔绰,付老大嘿嘿一笑,道:“是个懂道理的,不过今天想要活命,这些车子都留下。”

    小老头儿皱眉道:“这位好汉,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货物,好汉高抬贵手。”

    “老子知道是什么东西。”付老大恶狠狠地道:“咱们兄弟就是冲着这些东西过来的,废话少说,留下车子,人都给老子滚。”

    小老头儿摇头道:“好汉这就不讲道理了……!”话声未落,听得后方一阵喊叫,小老头儿微微变色,付老大知道朱老三那一群人已经从后面抄上来,心中已定,冷笑道:“老子做事,还他娘的真不讲道理,再多废话,休怪老子杀人见血。”

    小老头皱眉道:“好汉真的知道这里面是些什么货物?”

    “食盐。”付老大立刻道:“老子就是冲着食盐来的。”

    小老头儿眉头锁得更紧,“诸位好汉怎知道这里面是食盐?”他脸色骤然一紧,失声道:“难道……难道你们就是劫走上一批食盐的盗匪?”

    付老大冷笑道:“现在知道已经迟了,你们分成两路,想要暗度陈仓,以为能瞒过我们?”

    小老头儿叹道:“你们可知道,官兵现在正四处搜找你们,这个时候,你们还敢出来作恶?”

    “废话少说。”付老大一扬刀,“弟兄们,车子都弄走,谁敢反抗,一刀砍死。”

    小老头儿叹道:“你们当真要劫掠车队?”

    付老大不回答,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小老头儿答案。

    他一马当先,脚下生风冲过去,忽然之间,听到车队中有人大声喝道:“卧倒!”

    付老大还没回过神,却见到包括那小老头儿在内的所有车队伙计,竟是在瞬间全都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宛若是束手待禽。

    付老大脚下顿时慢了一些,可是他身边的那帮匪众此时一个个兴奋异常,脚下根本没有停下来,如狼似虎冲过去,竟是眨眼间将付老大撇在了后面。

    就在众匪靠近车队之时,忽听得一阵喇叭声响,喇叭声中,见到大车上的黑布猛然间掀开,众匪还没有回过神来,大车之内,一道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站立起来,也几乎与此同时,“嗖嗖嗖”之声在宁静的幽夜之中响起。

    连续几声惨叫,冲在最前面的数名匪众还没有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弩箭射中要害,栽倒在地。

    也就在这时候,从车队后方也连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付老大第一反应就知道终究还是落入了官府的圈套。

    这支车队周边确实没有尾随的官兵埋伏,护送车队的伙计们,也确实只是普通的伙计,但是他们的埋伏,却是在大车之内。

    车内装运的,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食盐,在这几十辆大车之中,竟豁然都是官兵埋伏在里面,车里的身影出现之后,动作干脆利落,出手狠辣无情,付老大就知道这些肯定都是经过训练的正规精兵。

    弩箭连续发出几轮,众匪终于知道出了变故,这种时候,他们不用付老大吩咐,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好汉们转身就走,争先恐后,乱作一团。

    几十辆大车的黑布都已经掀开,身手矫健的官兵都是从大车内迅速跳下来,那些伙计们显然是早就经过训练,在官兵和劫匪交阵之时,都是趴在地上,闭着眼睛,无论身边发生什么,动也不动。

    官兵们有的握着刀,有的则是端着弩箭,从车内跳出,看到盗匪逃窜,官兵也都是迅速追赶,几十辆大车跳出近百名官兵,人数已经远超盗匪,杀声阵阵,本来宁静冷清的谷道,一时间热闹非凡。

    盗匪有的顺着谷道卯足了气力向前跑,就像后面有一头猛兽在追赶,有的则是爬到谷道两边,想要攀爬上山,从山上逃走。

    付老大知道大势已去,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惊恐。

    早知道官府有可能会设下陷阱,可是贪婪之心让他终究冒险一搏,这一搏的后果,便是前功尽弃,知道既然中了官府的圈套,今夜断然是凶多吉少,也顾不得四散逃窜的手下众人,握着刀,也是奔到边上,想要攀爬上山。

    忽地感觉到身后劲风扫过来,付老大吃了一惊,身体一闪,一个转身,月光之下,瞧见一人手中的大刀正往自己砍过来。

    付老大一咬牙,扬刀向那人砍过去,那人动作简洁,挥刀迎上来,“呛”的一声响,双刀相碰,火星四溅,付老大感觉自己的整个手臂巨震一下,手臂发麻,手中的大刀竟是握不住,脱手而飞,没等他回过神,便感觉自己的咽喉处一阵冰冷,对方的刀已经是顶在了他的咽喉处。

    付老大魂飞魄散,心知对方不但是官兵,而且是个刀法极其了得的厉害人物,失声道:“不……不要杀我!”

    那人双眸如同寒星,冷冷道:“你想活?”

    付老大颤声道:“你绕我一命,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人冷然一笑,沉声道:“来人,绑了!”立时上来两名官兵,将付老大绑了个结实。

    四散乱窜的盗匪在官兵的追拿下,但有反抗者,当场便即被砍杀,倒是丢下武器跪地乞降的,官兵并不杀害性命。

    付老大此番带了近五十号人,被杀死近二十人,有些盗匪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而且借着黑夜逃窜进山中,倒也跑了十多人,连付老大在内,有十三四人被活捉。

    官兵俘虏这十多人,都是蒙上了眼睛,在山谷内整理一番,车队前队变后队,掉转头,往来路返回了出了谷口,一直往南而行。

    付老大被蒙住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被推上了车子,俘获的盗匪都是上了车,在官兵的押送下,也不知走了多久,途中一滴水一粒米也概不奉送,付老大心惊胆战,也不知道官兵会如何处置,后来口中干渴,饥肠辘辘,浑身发软。

    途中显然不止一两日,这日车队终于停下,付老大被人从车上拖下来,押送着不知去往何处,直到官兵将付老大眼睛上的黑巾扯下来,付老大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间屋子内,环顾四周,十分简单,侧边有一扇屏风,忽见到在山谷擒获自己的那人出现在自己身旁,那人冷漠地看了付老大一眼,付老大心下有些惊恐,忍不住问道:“你……你要将我怎样?”

    那人并不说话,付老大便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响,却见到从那屏风后面转出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人来,衣裳轻便,气色也很好,正疑惑间,那年轻人已经问道:“许统领,这就是那位劫掠食盐的好汉?”

    付老大身边那人拱手道:“楚督,此人叫付纲,两次劫掠车队,都是他带领。”

    付老大听旁边那人称呼“楚督”,心下一惊,一瞬间就明白过来,眼前这年轻人,难道就是西关道的总督楚欢?

    楚欢神色淡定,打量付老大两眼,微笑道:“果然是胆大包天,付纲,给你两条路,一条死,一条活,你自己选。”

第一一九五章 自我救赎的机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付老大明白这个道理,既然已经落到官府的手中,命不由己,当前要务,当然是保住性命要紧,所以楚欢话声刚落,付纲毫不犹豫便道:“我选活路,楚……楚大人,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楚欢微微一笑,似乎对付老大的回答很满意,“付纲,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你确实是一个俊杰。”

    付纲哪顾得上楚欢话中的讽刺,只能硬着头皮道:“楚大人智谋过人,小人心服口服。”

    “既然如此,咱们就好好说话。”楚欢在椅子上坐下,含笑看着付纲,“听说你是葫芦寨的人?”

    付纲道:“是……是从葫芦寨过来。”

    “为何要劫食盐?”

    付纲解释道:“虬将军下令,让咱们下山搜寻财物粮食,小人带着几十号人下山,只是葫芦寨附近的百姓早就跑得一干二净,找不到粮食,我们无法交代,所以只能越走越远……后来看到了往贺州运盐的车队,我们偷偷观察了两天,找到机会……!”

    楚欢“哦”了一声,问道:“让你们找寻粮草,难道葫芦寨缺粮?”

    付纲忙道:“葫芦寨储存了不少粮食,并不缺粮,不过虬将军是要存粮越多越好,所以定期都要派人出去找寻粮食。”

    楚欢点点头,问道:“葫芦寨现在有多少人马?你在葫芦寨,又是个什么角色?”

    “到底多少人马,其实……其实小人也不清楚。”付纲道:“隔三差五,都会有一拨人上山投靠,葫芦山连绵上百里,葫芦寨就遍布在葫芦山,有好几处大寨,每一处大寨都设在一座山峰附近,山峰上造了烽火台,但凡一个营寨出现变故,就会点燃烽火,像这样的大寨,葫芦山一共有六处,每一处都有一个峰主……!”

    楚欢盯着付纲的眼睛,气定神闲,付纲只觉得这位年轻总督的目光极其锐利,被盯得浑身上下十分不自在。

    “也就是说,你连葫芦寨有多少人马都不肯告诉我?”楚欢叹道。

    付纲打了个冷颤,忙道:“楚大人,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确实不知道具体数目,我上山之前,就听说葫芦寨少说也有三四千人马,等我上山的时候,隔三差五又有人过去投奔,按小人的估测,葫芦寨现在至少有五千人马。”

    楚欢皱起眉头。

    一个山寨,啸聚五千人马,这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

    “你说葫芦寨有六处山寨,那么虬将军又在哪一处寨子?”楚欢问道。

    付纲摇头道:“虬将军神出鬼没,大伙儿都知道他就在山里,可是六处寨子,都有他的居所,今天住这里,明天可能换一处地方住,连他身边的亲近之人,也无法确定他到底会出现在哪里。”

    “这就是狡兔三窟了。”楚欢皱眉道:“看来你们虬将军是个谨慎的人……对了,虬将军到底是什么来头?听说你们葫芦寨,有不少匪众曾经当过兵?”

    付纲这一次倒是立刻点头道:“当兵的不少,我熟识一些人,他们以前是西北军先锋营的人,西梁人打进来之后,他们就从军队里逃出来,后来躲到了葫芦山。”

    “那虬将军是什么来路?”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付纲道:“寨子里没有人敢在背后议论虬将军,要是被耳目营的人知道,那是要掉脑袋的。”

    “耳目营?”

    “虬将军专门组建了一支耳目营,都是他的亲信,整日里在山寨的各个角落游荡,只要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或者说些危及山寨的话,耳目营就会抓起来,先砍了脑袋,然后从后山的山崖丢下去。”付纲眼中明显露出惊怕之色。

    楚欢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六座山寨,当然都有人马部署?”

    “都有。”付纲忙点头道:“六座山寨,旭日寨最大,驻守在那里的人马也最多,它居于六寨之中,是唯一可以通往其他各寨的中心,那是葫芦寨的心脏,所以虬将军在那里布置了最多的人马,那些从西北军中逃出来的人,大都是被编制在旭日寨。”

    楚欢想了一下,继续问道:“据本督所知,葫芦寨拥有许多的马匹,粮草和兵器也是不少,那你可知道这些物资都是储存在何处?”

    付纲立刻道:“小人不知。”

    楚欢冷然一笑,道:“你当真不知?”

    付纲额头冒汗:“大人,马匹分散在山寨各处,小人并不能各寨都走动,所以……确实不知,至若粮草和兵器的储存之地,那都是虬将军的重要物资,咱们也不清楚究竟在什么地方。”

    楚欢淡然一笑,向付纲身旁不远的许邵使了个眼色,许邵立刻退下,付纲正不知道楚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很快就听到脚步声响,只见许邵带着两名兵士推搡着一名匪众进来,付纲自然认得那匪众就是自己的麾下,瞧那匪众鼻青脸肿,先前肯定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那匪众惊魂未定,楚欢含笑看着那匪众,问道:“你可知道葫芦寨的粮草马匹还有军械都储存在什么地方?”

    匪众尚未开口,楚欢已经加了一句:“没有用的人,本督从来都不会珍惜他的性命,所以你如果回答不知道,脑袋很有可能落地。”

    匪众一愣,看了付纲一眼,见付纲也是一副惊恐之色,只能道:“大人,小人……小人只知道马匹散落在各寨子,至若……至若粮草,小人……小人虽不确知,但是听他们说,粮草有可能在骄阳峰……!”

    楚欢看向付纲,叹道:“连他都知道一些线索,你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付纲,看来你真的很不老实。”

    付纲急道:“大人,那都只是他们传言,不一定是真的……小人不敢说些不确知的话……!”

    楚欢淡然一笑,道:“即使不确知,多少也是些线索,付纲,你让本督很失望,总要受些惩罚。”话声刚落,付纲就感觉背后一阵劲风过来,许邵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条马鞭,马鞭重重抽打在付纲的背上,付纲感觉背上的肌肤如同撕裂般,火烧般的疼痛,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

    楚欢抬手,道:“给他些吃的,能够老实回答问题的,本督从不亏待。”

    兵士将那匪众押下去之后,楚欢这才含笑问道:“粮草在骄阳峰,有这么个说法?”

    付纲无可奈何道:“寨子里确实有人说粮草大都储存在骄阳峰,只是小人没有亲眼见到过……!”

    “兵器呢?”

    “兵器在落日峰。”这一次付纲倒是干脆利落:“他们说兵器库可能建在落日峰。”

    “很好。”楚欢这次倒是很满意,“付纲,你落草为寇,打家劫舍,残害百姓,连官府的盐都敢抢劫,实在是罪恶滔天,按起罪责来,你这颗脑袋来来回回砍上十次八次也是不够的。”

    付纲乞求道:“大人开恩,小人并不知道那些食盐是官府的,若是知道是大人的东西,小人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打主意。”

    “你在葫芦寨有多久了?”

    “已经有八个月了。”

    “八个月时间不算短。”楚欢道:“各寨你是否都去过?”

    付纲摇头道:“葫芦寨六处寨子,小人只到过四个寨子,还有两处寨子从未踏足。”

    “那你对葫芦寨的地形看来也不算陌生。”楚欢凝视着付纲,“本督现在要让你帮我做一件事情,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你愿不愿意?”

    “小人愿意。”付纲想也不想,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大人想要小人做什么?”

    “画图。”楚欢笑道:“你既然对葫芦寨的地形不陌生,那些哨站,道路和据点,想必你不会不知道,本督给你机会,帮本督画出一幅地形图来。”

    付纲一怔,有些为难道:“大人,葫芦山太大,而且山寨的道路纵横交错,哨卡和据点也是分布众多,小人……小人只怕是画不出来。”

    楚欢看向许邵,挥手道:“拉下去砍了吧。”

    付纲魂飞魄散,忙道:“能……小人竭尽所能,将所知的地形都画出来……!”

    “你放心,本督不会让你一个人这么孤单。”楚欢起身来,出了门,许邵押着付纲跟在后面,付纲一片茫然,跟着楚欢进了另一处大院子,只见到院子正中,竟然摆放着十几张桌子,桌子之间的距离都是不小,每一张桌子上都备好了笔墨纸砚,桌子边上,却都坐了人,付纲扫了一眼,瞧见这些人竟然都是跟随自己一起被俘虏的部下,这群人见到付纲被押进来,更是面面相觑。

    院子很大,四周每隔几步便站了一名浑身甲胄的兵士,腰间佩刀,都是手握刀柄,如同一头头虎狼在四周环伺。

    许邵割断了捆绑付纲手臂的绳索,指着一处空桌案,冷冷道:“过去坐下。”

    付纲心中纳闷,却不敢违抗,只能走过去坐下,楚欢背负双手,环顾一圈,这才笑道:“本督知道你们都是出身贫苦,也不懂得读书写字,今日本督也不是让你们读书写字,不过照着那些学子考试的方法,给你们一次救赎自己的机会。”

    众匪都是看着楚欢,不知道楚欢到底要搞什么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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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一局诡异的惊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是计中人,谁是布局者?八字谶言之后,又尘封着何等隐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还是狡狐瞒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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