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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国色生枭txt下载     国色生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七一章 二公子

    素娘见楚欢起身,也要起来,楚欢扯过衣裳,一边穿衣裳一边回头道:“你先歇着,我去处理一点事情,若无意外,很快就回来。”

    他听到外面传来的鸡叫声,就知道是有紧急事情。

    身为西关总督,每日里的事情都是众多,三更半夜有消息传过来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楚欢在素娘房中之时,部下总不好到院子里来喊叫,所以楚欢告诉下面,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就在院外模仿老母鸡的叫声,这项重任,当仁不让地交给了白瞎子和祁宏两人,这两人得到楚欢的吩咐,日以继夜练习鸡叫声,如今已经是有模有样,楚欢听到那鸡叫声,火候还差了一些,知道是祁宏。

    将衣裳披上,楚欢出了院子,见到祁宏正在外面继续叫唤,见到楚欢出来,祁宏才停止叫声,急忙过来,道:“大人,门前发现包裹。”

    “哦?”

    “刚才有人敲门,出门看时,人已经不见,只留下了一只包裹。”祁宏解释道:“包裹里面,有一封书函,上面写着十万加急,所以卑职这才打扰。”

    楚欢已经借过祁宏递过来的书函,皱眉打开,细细看了一遍,神情严峻起来,微一沉吟,终于道:“去叫仇如血!”

    ……

    ……

    北山道下辖三州之地,分别是青州、甘州和信州。

    信州西北部,与天山道沙州交界,这里并没有天然的屏障,频临沙州的地界属于信州玉田县,玉田县城在整个北山道二十三县的县城之中,其规模雄踞第一。

    玉田县城距离北山道俞昌府城不过一百多里地,立于玉田县城,可以远眺天山道沙州境内,西梁人撤兵之后,玉田县城却成了北山道的防守重地,道理也很简单,天山道的朱凌岳一直对北山道虎视眈眈,天山铁骑也随时有可能东进北山,肖焕章对朱凌岳小心提防,作为抵挡天山铁骑的第一道防线,玉田县城驻扎着北山道的重兵,这一座县城,已是驻扎了超过五千兵力,而且粮草充实,装备精良,北山道为数不多的战马,除了北山道禁卫军拥有一部分,其他的尽数都调拨到玉田县城。

    对于玉田县城的布防,肖焕章从来不曾掉以轻心,一直加高加固玉田县城,而且将自己的次子肖静谦派在此地,担任北山军的主将。

    肖静谦孔武有力,在北山道也是声名赫赫的勇将,此人自幼习武,武功颇为了得,只是不喜欢读书,行为举止颇为粗俗。

    好在他自幼便喜欢在军中戏耍,和北山道的诸多将领十分熟悉,耳濡目染,倒也颇通兵法,现如今他是北山道兵部司的主事,整个北山道的官兵,除了隶属于罗定西的禁卫军,其他州府军尽皆归属肖静谦统帅。

    北山道借着平定叛乱的旗号,在北山道大肆扩军,无论是禁卫军还是州军的编制,早已经是远超过规定的数量,北山一道,如今已经拥兵数万之众。

    对于肖静谦来说,他虽然好勇斗狠,却并不愿意和天山军发生冲突,在北山战略问题上,他与兄长肖静笙都是主张先去吞食西关道。

    只是两人的最终目的却并不相同。

    肖静笙与朱凌岳关系密切,并无争雄西北的野心,反倒一直希望能够拥护朱凌岳成为西北王,成为朱凌岳麾下的首功之臣。

    肖静谦却并不想臣服在朱凌岳麾下,只是他也知道天山军的实力极强,以北山现在的势力,与天山军正面相抗,凶多吉少,所以他倒是希望能够先吞食西关的土地,发展壮大,养精蓄锐,等到羽翼丰满,再与朱凌岳一争雌雄。

    无论终极目标如何,在当下,他与其兄肖静笙实际上对天山朱凌岳都没有太大的敌意,只是他也清楚,朱凌岳手握天山铁骑,自己却也要死守北山道,就算想要日后与天山一争高下,先决条件便是要保住自己的本钱,如果北山有失,争雄西北也就是痴人说梦。

    坐镇玉田,他也算得上兢兢业业,操练兵马,监视天山动向,上下将士,倒也不敢有所懈怠。

    肖静谦一介武夫,身强体壮,精力过人,虽然坐镇前线,训练兵马,但是却也不耽搁他享用美酒和女人。

    虽然是初冬之夜,气温很低,但是肖静笙所在的暖阁内却是温暖如春,暖炉内的炭火烧的正旺,地上铺着上好的皮毛地毯,肖静笙此时不着片缕,端着酒盏,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扫视着前面正在翩翩起舞的三名舞姬。

    这是刚刚送来的鲜货,很多人都隐隐知道,俞昌府城规模虽然比不上西关的朔泉城,但是论起繁华程度,朔泉城却颇有不及了。

    俞昌府城最有特色的便是林立的青楼乐坊,大大小小有上百家之多,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被称为俞昌十八艳的十八座乐坊青楼,这里面的姑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而且每一个都要能歌善舞,老鸨调教出来的姑娘,姹紫嫣红,俞昌府城也算得上是整个西北最让男人流连忘返的温柔乡。

    实际上这十八座青楼,都是以肖家为靠山,其中半数的后台老板,就是肖家父子,里面众多的姑娘,都是通过各种方式或胁迫或威逼或利诱拐入进去,肖静谦在来到玉田之前,便是十八楼里的常客,每个月有近半时间混迹在其中。

    来到玉田,距离俞昌府城百里之遥,自然没有以前方便,不过这位肖家的二公子毕竟不是常人,下了命令,俞昌十八艳里面,每次新到的姑娘,经过老鸨调教之后,必须要送到玉田城,由肖二公子检查合格,方能正式接客。

    所以除了练兵,肖二公子另一桩重要的事情,就是在这暖阁之中检验俞昌送过来的姑娘,每个月十八楼新入的姑娘都不在少数,都要送到玉田先给二公子过目,但有二公子看上的,便要留下来陪侍两晚,让二公子里里外外检查个彻底。

    实际上送来的姑娘总不是每一个都能被二公子看上,能够真正留下来的,十之二三,不过但凡能留下来,这位二公子却也不亏待。

    能够陪侍两晚,回去之时,总是能够得到不少的赏赐。

    肖家是北山道第一家族,资财千万,区区小钱,对肖二公子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一般而言,一次送来三五个姑娘,肖二公子看上眼的,最多也就一两人而已,只是这一次却颇有些例外,送来的三个姑娘,各有风韵,燕瘦环肥,肖二公子倒是都看重,当下准备以一敌三,好好放松一下。

    能够被送来的姑娘,都已经是被老鸨从身体到心理进行了充分的调教,知道如何去取悦男人,所以三名舞姬身着薄裳,舞动之间,肌肤若隐若现,甚是勾人。

    肖二公子一杯酒饮完,放下酒盏,就那么赤身**走上前去,他的身体极其强壮,虬肉如同钢铁一样,带着三分醉意,顺手便搂过一名姑娘,“咝咝咝”几声,已是将她身上的薄裳尽皆除去,那姑娘倒在肖静谦怀中,眼带媚丝,却又做出一副惊恐之色。

    肖静谦哈哈大笑起来,这等伎俩在他面前自然是毫无用,竟是躺在地上,用双臂枕着自己的后脑,看着燕瘦环肥三名舞姬,问道:“桌子上的那锭金子,你们当然都看到了?”

    桌上放着一锭至少十两重的金锭子,三名舞姬自然都是早就看到。

    “今晚,这锭金子属于你们中的一人。”肖静谦悠闲道:“只是想要拿到金子,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

    三名舞姬都过来,趴在肖静谦身边,一个个媚笑道:“二公子,你要我们拿出什么本事来?”

    肖静谦盯着三人那红润的嘴唇,嘿嘿笑道:“你们三个轮流上来,用你们的嘴,看看谁能让本公子先出来,谁要是能让本公子出来,金子就归她!”

    三名舞姬互相看了看,媚笑更浓,舔着嘴唇,似乎担心别人抢了先,纷纷道:“我先来……我先来……!”

    肖静谦道:“不急,你们也不用抢,按照规矩来,锤子剪刀布……!”话未说完,门外传来声音道:“二公子,俞昌来人求见……!”

    肖静谦皱起眉头,他最厌恶在这种时候有人打扰,沉声道:“便是京城来人,也给我在外面等着……!”

    “二公子,是急事,十万火急……!”外面那人禀道。

    肖静谦眉头皱得更紧,三名舞姬却已经开始比起锤子剪刀布,争抢着一品玉箫,肖静谦却已经起身来,往门外走过去,顺手扯过袍子,卷住身体,上去打开门,见到一名侍从在外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二公子,是刘管家派来的人。”侍从轻声道:“十万火急,来人现在正在等候。”

    “刘管家?”肖静谦神色微变,凝重起来,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吩咐道:“带他到内厅等候,我现在就去见他……别让人看见,悄悄带过来,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府城有人过来见我……!”

    侍从恭敬答应,迅速退下,肖静谦尚未转身,一名舞姬已经跑过来,欢喜道:“二公子,我赢了……!”见到肖静谦目光竟是变得异常冷峻,后面的话不敢说出来。

第一二七二章 家主之争

    内厅与暖阁相隔不远,肖静谦出现在内厅之时,已经是衣冠楚楚,一名四十多岁身着粗布衣裳的男子正在厅中等候,见到肖静谦出现,急忙上前来,恭敬道:“二公子!”

    肖静谦打量这人几眼,走到椅边坐下,道:“你看起来很眼生,是在府中?”

    男子忙道:“小人半年前被刘管家带到府里,分在仓库里做事,二公子回去的少,见得不多,可能不大记得小人。”

    “是刘冲派你来的?”

    “是。”男子忙道:“二公子,十万火急的事情,小人得到刘管家的吩咐,马不停蹄赶过来,给二公子送信。”

    “你说是刘冲派你来的,他可有给你什么东西?”

    男子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来,却是一串檀香木做的佛珠,肖静谦看到那佛珠,点点头,问道:“他让你来送什么信?信呢?”

    “刘管家说,事关重大,不能写信,只能口传。”

    “不能写信?”肖静谦皱起眉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男子左右看了看,凑近过去,压低声音道:“二公子,老爷病危!”

    “啊?”肖静谦豁然站起,失声道:“父亲他……!”

    男子急忙将手指竖到嘴边,提醒肖静谦不要大声,肖静谦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神情凝重,压低声音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父亲现在如何?”

    男子四下里瞧了瞧,似乎害怕有人偷听,肖静谦摇头道:“但说无妨,这里不会有人靠近。”

    “三天前,老爷在府中突然晕倒,当时大公子和刘管家等人都在场,立刻就请了大夫,大夫到了府里,给老爷诊治,到底为何突然晕倒,大夫只和大公子说起,便是连夫人也不知晓。”男子压低声音道:“刘管家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暗中找到大夫,花了些银子,询问老爷的情况,刘管家没有对小人说到底是什么病,只说那大夫告诉他,老爷这一次只怕凶多吉少。”

    肖静谦双手握拳,沉声道:“那现在父亲可醒过来?”

    “尚未醒过来,但是大公子却是封锁了消息,而且往族中几位长者府中去了好几趟。”男子轻声道:“刘管家让小人过来送信给二公子,如果不出意外,大公子是准备将老爷患病的消息瞒着二公子,然后暗中和族中的长老接触,等到老爷……老爷一个不测,他立马就要接任家主之位。”

    肖静谦冷笑道:“鼠目寸光的家伙,这家主之位岂能让他这种人占去?刘管家还说什么了?”

    “刘管家还说,老爷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如果不能醒过来,大公子一定会假传老爷的遗嘱,也一定会说老爷准备立长子为家主,大公子现在和族中的长老们暗中接触,一定就是为了取得他们的支持。”男子沉声道:“他故意将老爷患病的消息隐瞒,就是害怕二公子会回去和他争夺家主之位,只要二公子不知道这消息,他登上了家主之位,到时候二公子再知道消息,一切也就晚了。”

    “好一个肖静笙。”肖静谦怒道:“以为老子在外面就什么都不知道,却不知道刘管家一直就是老子在府城的眼睛。”拍了拍男子肩膀,“你做的很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牛庆!”

    “牛庆,这次你立了功劳,本公子回头一定重重有赏。刘管家还有没有说其他的事情?”

    “刘管家说了,族中的长老,并不是都支持大公子,有许多人其实是支持二公子,二公子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只有二公子继承了家主之位,肖家才能繁荣昌盛。”牛庆道:“但是如果二公子不在府城,仗于大公子的威势,他们也不敢反对的。”

    “那个蠢货,一心想着将北山的基业白白送给朱凌岳,不想光耀门楣,反倒想着要去做朱凌岳的走狗。”肖静谦冷笑道:“朱凌岳虽然厉害,可是又何必害怕他,咱们肖家,也未尝不能和朱凌岳一搏,这家主之位如果落到了那个蠢货的手中,北山很快就成为朱凌岳的盘中之餐,本公子便是粉身碎骨,也断然不会让那种情况出现。”

    牛庆道:“二公子,刘管家说了,肖家的前程,完全都寄托在二公子的身上,一旦被大公子得了家主之位,肖家必将毁于一旦,所以刘管家令小人无论如何也要将老爷病重的消息告诉二公子,不能有丝毫的耽搁,因为……因为老爷现在情况不明,如果二公子回去迟了,只怕……只怕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肖静谦立刻道:“不错,我现在就要赶回去,牛庆,你先等着,我现在就去将手里的事务交托下去,然后待上一支兵马回去府城,老子兵权在手,看那蠢货如何跟我斗!”

    “二公子,万万不可。”牛庆急忙道:“刘管家再三对小人嘱咐,一定要劝说二公子不要意气用事。”

    “意气用事?”

    “二公子,老爷现在的情况,可是生死未卜,虽然病重,可是……可是也未必不能醒过来。”牛庆轻声道:“如果二公子带兵回去,老爷却醒过来,二公子到时候又该如何向老爷交代?难不成让老爷知道,二公子是要带兵回去争夺家主之位?而且族中的许多长老对二公子颇为赞誉,都觉得二公子远胜大公子,可是如果真的带兵回去,只怕族中的长老也都会觉得二公子……!”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肖静谦皱着眉头,道:“你但说无妨,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

    “二公子,如果你带兵回去,长老们也会觉得二公子是持强威逼,仗势夺权,这对二公子万万不力。”牛庆肃然道:“二公子要做家主,想要让族中上下心服口服,就要以德服人,带兵回去,只会让二公子的威望受损,绝非上策。”

    “对对对。”肖静谦恍然大悟道:“牛庆,你说的不错,嗯,不能带兵,真要带兵回去,肖静笙那蠢货必然会说我仗势夺权,嘿嘿,本公子可不会给他落下口实的机会,本公子担任家主,那是众望所归,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拍了拍牛庆肩头,感慨道:“牛庆,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见识,真是个人才,你放心,等到本公子得到家主之位,定然会好好重用你。”

    “小人谢过二公子。”牛庆感激道。

    “你依你之见,应该怎样做才好?”

    “刘管家已经想好了对策。”牛庆轻声道:“二公子不要大动干戈,老爷的病情,也千万不要透漏给其他人知道,无论是天山的朱凌岳还是西关的楚欢,眼睛可都盯着咱们北山,如果被他们知道老爷重病,只怕会惹出天大的麻烦来,所以这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

    肖静谦若有所思,点头道:“你说得对。”

    “二公子应该连夜赶回府城。”牛庆正色道:“府城距离此处,不过一百多里地,二公子快马加鞭,现在就出发,应该在天亮之前就能赶回府城,二公子也不用多做什么,只要回去之后,见到老爷,守在老爷身边,大公子就无可奈何了。老爷一直赏识二公子,只要老爷能醒,定然会将家主之位交给二公子,即使老爷醒不过来,只要二公子在府城之内,那些支持二公子的长老们也就敢站出来支持二公子……至若兵马,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二公子再用不迟!”

    肖静谦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如果得到族中的长老支持,最后夺得了家主之位,那么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如果支持肖静笙的人更多,最后被肖静笙占据优势,那边是万不得已之时,到了那种时候,也就不必在意什么威望,必然要调动兵马,仗势夺权。

    肖静笙明白得很,他要夺到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家主之位那么简单,得了家主之位,才有资格继承肖焕章的权势,成为北山道的总督,大权在握。

    北山道总督之位,已经不同从前,如果是从前,肖焕章死后,必然是要经过朝廷的委派,另派官员前来赴任。

    可是现在朝廷可是管不了西北,肖家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权势被夺,让其他人来坐上北山总督的位置,肖家在北山根深蒂固,无论是钱粮还是兵马都牢牢掌握在本族手中,北山的士绅豪族,也都是在肖家的旗下,真要是肖焕章因病而亡,总督之位空缺下来,自然是要北山上下所有的官员向朝廷呈折子,集体举荐肖焕章的子嗣继任总督。

    这只是场面上的功夫,毕竟肖家暂时还不想轻易背上谋反的罪名。

    肖家在北山已经是根深蒂固,很难撼动,如果朝廷顺水推舟,那么双方皆大欢喜,朝廷继续过他的日子,肖家也会在明面上继续做大秦的臣子,可是一旦朝廷真的要另派官员,对肖家来说,选择的道路就有很多,固然可以让派来的官员来一个死一个,就算不取其性命,钱粮兵马全都在肖家手中,派来的官员也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而更撕破脸的道路,自然就是直接反了,天下如今到处都是反叛势力,肖家就算反了,朝廷也无力征伐。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肖家当然不会走这条道路,就像朱凌岳,谁都知道他已经在西北成势,更知道此人志在整个西北,可是只要不打出旗号来,那依然还是朝廷的好臣子。

    肖静谦深明家主之位就等若是总督之位,而总督之位就等若是整个北山道的军政大权,这样的权势,他当然不会拱手让给那个在自己看来远逊于自己的兄长。

第一二七三章 伏击

    肖静谦心中很是焦急,自己必须在肖焕章去世之前赶回府城,按照牛庆的说法,肖焕章现在的情况应该十分的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断气,这个时候,只有肖静笙守在肖焕章身畔,如果肖焕章死了,肖静笙便大有文章可做,至少在家主继承一事之上,肖静笙便取得了上风。

    虽然他手握重兵,但是却也知道,这绝不是家主之争的绝对底牌。

    北山道并不是只有他手中有兵马,罗定西手中也是有扩编之后的上万禁卫军,虽说罗定西手下兵马的数量比自己手中掌握的兵力要少上一半还不止,但是论起战斗力,禁卫军绝对强过自己手中的杂牌军。

    罗定西手中的禁卫军战斗力强悍,而肖静谦手下的军队,是以州军为班底组成,扩军过后,虽然兵力不弱,但是许多都是刚刚征召不久的新兵,虽然其中一部分新兵利用北山道境内的匪寇作为练兵对象,但是大部分将士却根本没有战斗经验。

    罗定西到时候究竟会站在谁的一边,肖静谦心里根本没有底。

    不可否认,肖焕章将禁卫军的指挥权交在罗定西的手中,那是对罗定西充满了信任,而罗定西对肖焕章也确确实实是忠心耿耿。

    罗定西对肖焕章惟命是从,如果肖焕章死后,肖静笙真要拿出肖焕章立其为继承人的遗嘱,罗定西自然会遵从肖焕章的遗嘱,效忠肖静笙。

    而且肖静谦与罗定西的私交也谈不上有多好,甚至有些矛盾,随着北山扩军,曾经归属于禁卫军的许多重要战备物资,硬是被肖静谦强行划入了北山州军的囊袋之中,罗定西作为禁卫军的统制,心中自然是不会太舒服。

    正是考虑到罗定西这个要素,肖静谦心里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有绝对的把握拿到家主之位,所以现下最关键的事情,就是迅速赶回府城,守在肖焕章的身边,只有这样,肖静笙才不能阴谋得逞。

    肖静谦按照牛庆的坚毅,对此事严加保密,而且连夜出发,秘密返回府城,为了不至于惊动太多人,肖静谦只带了几名护卫随从,快马加鞭往俞昌赶回去。

    玉田距离俞昌不过一百多里地,肖静谦快马加鞭,估摸着天亮之前就应该能够赶到。

    月黑风高,数骑如同旋风一样在黑夜中奔驰,就像流星划过夜色。

    肖静谦心中焦急,拼命催马,只盼能够生出一对翅膀来,转眼间就能飞到俞昌城,他只希望在自己赶回俞昌城之前,肖焕章千万不要突然死去。

    四下里一片漆黑,万籁俱静,只有骏马的马蹄声在急促响动。

    肖静谦为了尽早赶回府城,选择了一条更近的小道,道路虽然比不上官道好走,却也足够让骏马扬蹄飞奔。

    肖静谦骑在马背上,脑中却是想着回到府城之后,该如何进行活动,忽然听到马嘶声响,随即感觉身体向前一沉,肖静谦吃了一惊,整个人因为惯性,竟然从马上飞了出去,随即重重摔在地上,连滚了几个跟斗,惊骇之中,见到自己所乘的马匹竟然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他反应倒也不慢,迅速拔出了腰间佩刀,站起身来,这才发现,在道路中间,竟然横着几道钢丝拉成的绊马索。

    他左右看了看,道路两边,都钉着木桩,钢丝就是捆在木桩之上。

    他坐下的骏马最为矫健,所以都是一马当先,这钢丝绊马索自然第一个便将他的骏马绊倒。

    他方才脑中寻思着其他事情,再加上黑夜之中看不清东西,根本没有发现在这条路上还横着绊马索,此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后面几名侍从已经拍马赶到,见到肖静谦从马上摔落下来,纷纷下马来,往这边奔过来,叫道:“二公子,你没事吧……!”

    “嗖嗖嗖!”

    黑夜之中,一阵劲风袭来,随即听到连声惨叫,向肖静笙跑过来的几名护卫,连续翻倒在地,只是眨眼间,便只剩下两名护卫,都已经拔出刀来,惊恐地看着四周。

    肖静谦咬牙切齿,握紧手中刀,也是四下里查看,只见到四周都是一片漆黑,万籁俱静,那是一种死一般的寂静,阴冷的寒意,死亡的气息弥漫在四周,饶是肖静谦勇悍,此时却也是感到全身山下一阵发寒,全神戒备,此刻已经明白自己定然是遭遇了伏击。

    “牛庆……!”肖静谦忽然想到什么,厉声问道:“牛庆在哪里?”

    他从玉田城出发之后,牛庆也是骑马跟随着,只是他一马当先,心急火燎想要赶回俞昌城,也没有注意后面的动静。

    身后的护卫倒是跟了上来,可是此刻却似乎没有看到那秘密送信的牛庆的影子。

    两名护卫手心出汗,扫了几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具尸首,已经回道:“二公子,是手里没有那个牛庆……他不见了!”

    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遍布全身,就像在冬日里,一桶冷水从头泼到脚。

    肖静谦惊恐之间,心中更多的是愤怒,他似乎明白什么,怒声道:“老子知道了,牛庆……他奶奶的,他是奸细……!”忽然间握紧手中刀,大声厉喝道:“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老子知道你们是谁的人,是肖静笙想要害死老子?肖静笙,你给老子滚出来,有本事出来和老子堂堂正正打一场,用这种手段,卑鄙无耻……!”

    “啊……!”

    他话声未落,又是一声惨叫传过来,剩下的两名侍从,其中一人被一支羽箭正中心脏,当即便倒地。

    剩下那名侍卫脸色苍白。

    他倒并不怕真刀真枪地拼杀,可是此刻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见,这边的人几乎全军覆没,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首,那侍卫全身发颤,猛然转身往自己的马匹跑过去,翻身上马,催马便跑,躲在暗处的刺客却都没有对那名侍卫下手,任由他驰马逃走。

    肖静谦见到最后一名活着的侍卫逃走,心下更是恼怒不已,他转着圈子,想要找到暗中偷袭的对手,猛然间定住身子,只见到从黑暗之中,一道身影正缓缓走过来。

    肖静谦站住身形,握紧佩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来人,只见到来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只手横握着一把刀,正缓缓向这边走过来,他行走的速度很慢,但是每一步踏出来,都给人一种稳重之感。

    斗笠向前下压,挡住了他的脸,肖静谦根本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那人还未靠近,肖静谦就感觉到一种逼人的杀气扑面而来,他出身大族,养尊处优,从小开始习武,从来不知道畏惧是何物,至若杀人,他亲手杀过的人,也不下两位数,那种取人性命的感觉只会让他感到兴奋。

    可是现在,那逼人的杀气扑面而来,却是让他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距离五步之遥,那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肖静谦终是问道:“你们是要杀我?”

    他知道对手绝不只是眼前这一人,方才几名护卫连续倒地,对方必然在这里还埋伏了箭手。

    那人只是点点头,却并不说话。

    “为什么?”肖静谦沉声道:“为何要杀我?”

    那人摇摇头,不知道是想说并不知道,还是说即使知道也不愿意说出来。

    肖静谦冷笑道:“你们是肖静笙派来的人?肖静笙想要得到家主之位,却又怕我和他争抢,所以布下这个陷阱?”

    那人这一次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牛庆不是刘管家派来的,是肖静笙派来的。”肖静谦大祸临头,却感觉自己的脑子特别的清醒,“肖静笙知道了刘管家是我的人,所以从刘管家手中拿到了那串佛珠,那串佛珠是我们之间的信物,牛庆拿着那串佛珠过来找我,便能让我相信他是刘管家的人。”

    那人依然是毫无声息,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肖静笙想要杀我,可是我身边护卫众多,手下又有一群兵将,在玉田城,他根本杀不了我。”肖静谦咬牙切齿,“所以他才会布下这个圈套,让牛庆劝说老子连夜赶回府城,而且还说什么不要惊动太多人,劝说老子只带几名随从在身边……!”

    斗笠人终于叹了一声,却依然没有说一句话。

    “他知道我急着赶回府城,也猜到我会走这条近道,所以在这里埋伏了人。”肖静谦一副幡然醒悟之态,“只是老子倒没有想到,他不但想要争夺家主之位,甚至还要想取老子的性命……他比老子心更狠,虽然老子一直瞧不上他,可毕竟是兄弟,我到没有想过杀他,要早知今日,老子就该早早地弄死那个王八蛋。”

    斗笠人手一抖,刀鞘分离,寒刀如冰。

    “他给你们多少银子?”肖静谦存着最后一丝期望,“只要你们放过我,我可以给你们十倍的报酬,而且绝不会亏待你们。”

    “多少银子也买不了你的命!”斗笠人终于说话,“今夜,你必死无疑!”

第一二七四章 噩耗

    “将军!”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庭院之中响起,肖焕章抚着胡须,眯眼瞧着坐在对面的肖恒,“恒儿,看来你的棋术并无多少进展啊!”

    肖恒拱手道:“叔父棋艺精湛,侄儿自愧不如。真要说起来,不是侄儿棋艺不精,是叔父的棋术太过高明,侄儿无论如何钻研,也是比不过叔父的。”

    肖焕章哈哈大笑起来,道:“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样说话了。恒儿,前阵子你叔母去往古水寺拜佛求平安,回来之后,心情大好,夸赞你准备妥当,伺候周全,我正想赏些什么给你,你说吧,想要什么?”

    肖恒忙道:“叔母是为了家族平安,这才不辞辛劳长途跋涉去往拜佛,侄儿自然是要尽心伺候,不敢怠慢。”心中却是暗笑,你这老东西年轻时候酒色过度,虽然有叔母这样风韵万千的尤物在身边,却不能尽情享用,叔母虎狼之年,正是久旷之时,我却已经代你好好地伺候的她欲仙欲死。

    一想到肖夫人那凹凸起伏的丰满娇躯以及床笫见那风骚风浪的媚浪之态,一股暖流在肖恒的腹间升起,回来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和肖夫人单独相处,这让已经领教过肖夫人床上功夫的肖恒日夜都是心痒难耐,始终在回味着与肖夫人欲仙欲死的那一夜。

    他很清楚,要想将那丰满美妇占为己有,必须要将肖家父子彻底铲除,自己取而代之,那才能够畅快地享用那丰美的身体。

    “恒儿,你是我肖家后一辈子侄之中难得的人才。”肖焕章轻叹道:“你是否心中责怪叔父没有好好地重用你?”

    肖恒急忙站起,恭恭敬敬道:“叔父此言,侄儿不敢当,侄儿能有今日,全赖叔父的抬爱,侄儿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叔父对侄儿的恩惠,侄儿铭记在心。叔父是北山道总督,某的是整个北山道,所做的安排,也自然有叔父的道理。”

    肖焕章抬手示意肖恒坐下,感慨道:“你虽然年轻,但是见识不浅,叔父很是欣慰。你放心,金子总是要发光的,叔父也绝对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好好干,荣华富贵必然少不了你的。”

    “侄儿定当听从叔父的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肖恒恭敬道。

    便在此时,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你们爷儿俩在说什么呢?”肖恒听得声音,眼眸子一亮,肖焕章已经转过身去,见到肖夫人正风姿绰约地摆动腰肢走过来。

    时当正午,今天并不是一个好天气,有些阴沉,但是庭院内的感觉还是不错,这庭院很大,中间甚至有一处清澈的池子,池子中间,则是建着这一座八角凉亭,肖焕章叔侄此时就是在这亭子里面下棋,四下里并无其他人迹,显得十分的幽静。

    从岸边到八角亭,是一条木质的桥梁,肖夫人此时正提着一只盒子,一只手牵着裙裾,往这边袅袅而来。

    多日不见,肖恒只觉得这位美妇似乎又娇艳许多,成熟妇人那种高贵之中带着妩媚的风韵,让人着迷。

    肖夫人穿一身鹅黄色的衣裙,系着一条蓝色的腰带,将她那腰肢束裹的如同杨柳一般,走动之间,那纤细腰肢轻轻扭动,带动着那挺翘丰满的臀儿摇曳生姿。

    她肌肤雪腻,竖着宫髻,青丝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来,敢于露出额头的女人,脸型一般都是异常的精致漂亮,但有瑕疵,反倒会弄巧成拙。

    肖夫人自然是脸型极美,这般发髻,不但将她那美丽的脸型完全展现出来,而且更是增添了典雅高贵的气质。

    肖恒看着肖夫人那张成熟妩媚风情万种的脸庞,心中荡漾,但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异色,转眼间,肖夫人已经进了亭子,肖焕章已经含笑问道:“夫人怎么过来了?”

    “还以为你们爷俩在这里商谈军政大事,原来是在这里下棋。”肖夫人白了肖恒一样,那风情万种的媚态,让肖恒心中泛起波涛,肖夫人这一眼,当真是含娇带俏,“为了下棋,连午饭都不用吃了吗?”

    肖焕章哈哈笑道:“夫人教训的是,这都已经饭口了……夫人这是送了好吃的给我们?”

    肖夫人已经走到亭子边角,那里有木栏,将饭盒子放在上面,“妾身下厨给你们爷俩做了些吃的,赶紧趁热吃了……!”

    肖恒已经起身道:“多谢叔母。叔母,我来……!”走过去,要帮着肖夫人打开饭盒。

    肖焕章却已经开始收起棋盘,肖恒走到肖夫人边上,见到肖焕章背对自己,禁不住便看向肖夫人,却见到肖夫人也正含情脉脉看着自己,心下更是洋洋,靠近旁边,四下里看了一圈,一时间色胆包天,竟是伸手在肖夫人那丰满滚圆的屁股上抓了一把,丰腴弹手,妙不可言,肖夫人吃了一惊,随即瞪了肖恒一眼,只是那眼中,满是媚意儿,如果不是肖焕章就在旁边,肖恒恨不得立时便要将这美妇人扑倒在地,狠狠蹂躏一番。

    肖夫人打开饭盒,肖恒却是伸过手,握住她雪白的手儿,肖夫人又是瞪了一眼,抽出手来,随即目光下移,瞧见肖恒裆部竟然隆起一块,即使穿着厚厚的锦袍,却也是遮掩不住,她眉梢间顿时显出春意,似笑非笑,肖恒也瞧了一眼,不做掩饰,反倒是故意挺了挺,眼中亦是一副欲焰之色,肖夫人眉梢间春意盎然,竟是伸出小丁香舌儿,在唇边舔了一下,这样媚浪的动作,更是让肖恒神魂俱醉,随即瞧见肖夫人向肖焕章那边努了努嘴,肖恒顿时冷静下来,知道这里并不是地方,肖焕章毕竟也是老奸巨猾之辈,若是让这条老狐狸看出破绽,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强压住在体内升腾的欲火,整了整衣裳,掩饰了裆下的不雅,又狠狠在肖夫人那饱满高耸的胸脯看了两眼,这才提着饭盒子走过去,肖焕章已经将棋盘放到一旁,哪里知道这一对奸夫淫妇在自己后面干的事儿,笑呵呵道:“夫人有多时不曾下厨,今日难得下厨,咱们可得好好尝尝夫人的和手艺!”

    肖恒笑道:“叔母心灵手巧,做出的菜肴,必然非同凡响,侄儿今日算是有口福了。”从饭盒中取出菜肴。

    菜肴不多,但却都十分精致,肖恒看向肖夫人,问道:“叔母可曾用过饭?”

    肖夫人笑道:“我已经用过,你们爷俩先吃着,吃好了我来收拾。”

    “夫人,一起过来喝两杯。”肖焕章从饭盒里拿出瓷瓶装的酒来,“这天开始凉了,喝杯酒,也可以暖暖身子。”

    “正是,叔母,一起饮上两杯。”肖恒忙道。

    他只怕肖夫人马上要离开,这美艳的妇人让他神魂颠倒,日思夜想,虽然这种场合也做不了什么,但是能够多看几眼,那也是美事。

    肖夫人又何尝不知道肖恒的心思,扭动腰肢过来,声音轻柔:“也好,陪着你们爷俩喝几杯。”坐了下去。

    三人落座之后,肖恒为三只酒杯都斟上了酒,又故意往桌下瞧了瞧,确定了肖夫人玉足的位置,穿着粉色的绣花鞋,一只脚已经迫不及待靠近过去,碰上肖夫人的脚,肖夫人也不躲开,两只脚在石桌下厮磨,便在此时肖恒忽然收回脚,目光瞧向远处,肖夫人知道必有缘故,顺着他眼睛看过去,只见到一名身着甲胄的汉子正快步往这边过来。

    那汉子人高马大,龙行虎步,肖恒和肖夫人自然认得,那正是北山禁卫军统制罗定西。

    罗定西看起来十分焦急,脚下生风,转眼之间,已经走到木桥之上,肖焕章听到动静,扭过头去,见到罗定西匆匆过来,他也瞧出定有缘故,皱起眉头,罗定西进到亭子里,焦急道:“大人,大事不好!”

    “何事?”肖焕章见罗定西神情凝重,而且亲自来报讯,就知道事关重大,已经起身来,肖恒和肖夫人也已经起身,一左一右跟在肖焕章身后。

    罗定西看了看肖夫人和肖恒,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刚刚得报,二公子被人所害!”

    肖焕章一时没回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

    “二公子……!”罗定西低着头,“大人,二公子遇害了!”

    肖焕章身后二人立时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是划过异彩,但是这种眼神一闪而逝,肖焕章背对二人,罗定西则是低着头,都没看到两人那一闪而过的神采。

    肖焕章这次倒是听清楚了,睁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张,却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瞳孔收缩,忽然间觉得全身发软,眼前发黑,整个人便瘫软下去,肖恒急忙伸手扶住,“叔父……!”

    罗定西也是吃了一惊,起身来,上前道:“大人,你可千万要保重啊!”

    肖焕章喘着粗气,缓缓睁开眼睛,肖夫人握着肖焕章的手,成熟美丽的脸上满是悲伤之色,颤声道:“老爷……你可千万要保重……!”

    “静谦……!”肖焕章想要抬起手臂,只抬起一半,便无力垂下去,全身发颤,“静谦死了?这……这怎么可能……罗定西,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手下数千兵马,他自己……他自己也会武功,我一直让他在身边多安排护卫……怎么可能,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二公子不是在玉田那边遇害。”罗定西神情凝重,声音低沉:“他是在玉田县和兰蓟县交界处的一片山岗附近遇害……是有人发现了现场,报告了当地官府,兰蓟县知县听到情况,亲自前往,认出了二公子,立马就派人往这边禀报过来……!”

    “罗统制,他们确定是静谦?”肖夫人哀伤道:“有没有认错人?静谦镇守玉田,怎会在兰蓟县那边遇害?”

    “回夫人话,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卑职也不清楚,但是兰蓟县知县确定是二公子,他见过二公子数次,认识二公子,而且从衣甲等物也可以辨识出二公子的遗体。”罗定西肃然道:“卑职已经派人迅速前往接应,兰蓟县那边,也已经收敛二公子的遗体,正往府城送过来,案发现场,已经被当地官府封锁,卑职也已经知会了性部司衙门的人,他们也已经派人赶了过去。”

    肖焕章身体依然在不停地颤抖,老泪纵横,“快,让人备马,我要去见静谦,我要去接他回来……!”

    肖恒忙道:“叔父,你现在不能骑马,侄儿这就下去让人备马车……!”向肖夫人道:“叔母先照顾叔父,侄儿立刻去准备马车,迎接二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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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压了五百块西班牙胜,最后一场荣誉之战,应该不会出问题吧,上帝保佑........

第一二七五章 线索

    肖静谦一天前还是北山道兵部司主事,手握数万军队,是北山道少数的几个实权人物之一,也是整个北山道上下谈之色变的人物。

    但是现在,这位多少北山人畏惧的二公子,却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肖焕章出城之后不过二十里地,就迎头碰上护送尸体前来府城的队伍。

    地方官府不敢对肖静谦的尸体有过多的改变,毕竟这是一件天大的案子,有时候死人也会说话,为了防止破坏尸首蕴藏的讯息,肖静谦的尸首还保持着死亡那一刻的样子。

    肖焕章看到被白布盖住的尸首,全身发抖,老泪纵横。

    堂堂北山总督的二公子,手握重兵的兵部司主事,竟然死在北山道境内,肖焕章何其愤怒,可是比起愤怒,更是让他悲痛。

    凭心而论,肖静谦算不得良才,但是却也算得上是独当一方的人物,肖焕章对这个儿子,也一直十分喜欢,否则也不至于将北山数万兵马交到他的手中。

    一直以来,肖焕章对自己的家族的未来做好了安排。

    他的身体却是不算很好,而且年事已高,所以这几年来,一直开始对北山的未来作出安排,也正因如此,他才将手中的权力下放给自己的两个儿子。

    在他看来,长子肖静笙管理钱粮账目,次子统帅北山兵马,只要将钱粮和兵马这两样最重要的东西抓在手中,也就等若将北山道牢牢抓在手中。

    至若肖恒,肖焕章知道相比起来,肖恒的能力比之自己的两个儿子确实要强上一些,虽然是本族之人,但毕竟不是直系,此人可以用,但是却不能委以重任,否则很有可能鸠占鹊巢。

    也正因如此,他欣赏肖恒的某些能力,一直都尽可能地使用他,但是却又不敢委以重任,以免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增加麻烦。

    只要自己的两个儿子能够抓紧钱粮兵马,北山道便无人可以撼动肖家的地位。

    可是他苦心经营的计划,随着肖静谦的死亡,一切就轰然倒塌。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颤抖的手掀开白布,看到肖静谦那张兀自保持着不甘心表情的脸庞,肖焕章心如刀绞。

    “大人,兰蓟县知县胡海亲自送过来,要不要见见他?”罗定西走到肖焕章身边,小心翼翼问道。

    “让他过来!”

    兰蓟县知县胡海脸色有些发白,神情紧张,不管怎么说,二公子肖静谦是在他的地面上遇害,虽然事情与他毫无干系,但是却也难辞其咎。

    跪在肖焕章的脚下,胡海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是谁最先发现的?”

    “回禀大人,是几个农夫凌晨时候发现,立刻禀报了衙门。”胡海低着头,“下官立刻带人赶往现场,当时现场总共有七具尸体,二公子的也在其中,除了二公子的遗体,另外六名应该都是随从侍卫。现场有两匹马,这两匹马都受了伤,其中一匹经过鉴定,是绊马索所伤,马匹的前蹄都已经严重受损,不过现场并没有发现绊马索,应该是被刺客取走。”

    肖焕章的神情变得阴沉起来。

    “虽然只有两匹马留在现场,不过经过马蹄脚印的判断,应该有九匹马!”

    “九匹马?”肖焕章沉声道:“你刚才说过,连上静谦,总共有七具尸首,为何会有九匹马的足迹?”

    “大人,下官衙门里有一位极擅长勘探案发现场的捕头,到达现场之后,他对现场方圆数里之内都经过了仔细的检查。”胡海微抬头,解释道:“在二公子遇害的地方,一共是八匹马的足迹,还有一匹,距离案发现场有数里之地,可以断定,跟随二公子一起的,本来是有八名随从,但是其中一名随从在抵达案发现场之前的极几里地,突然调转了马头,离开了队伍……!”

    肖焕章眼中寒光一闪,“你是说有一匹马临时掉队?”

    “应该是这样。”胡海道。

    罗定西在旁皱起眉头,“你说现场有八匹马的足迹,但是却只有七具尸首,那又如何解释?”

    “已经鉴定过现场,本来有八匹马,只剩下两匹,其中的六匹,自己从现场跑开,我们已经找到了其中的三匹,剩下的三匹还在追寻之中。”胡海解释道:“但是走脱的六匹马,从足迹的深浅来看,其中五匹是自行走脱,有一匹则是背着人。”

    罗定西道:“你是说,现场有一人骑马活着逃脱?”

    “这个下官不敢断言。”胡海道:“因为那匹马,无论是人还是马,还在追寻之中,在找到之前,下官也无法断定骑马离开的那人是死是活,或许是负伤而走,现在已经死了,也有可能是遇到危险立刻就逃脱,那匹马的足迹很凌乱,可以判断,当时的情况十分的险峻,连二公子手下的护卫都十分的紧张。”

    “还有什么情况?”

    胡海拜伏在地,道:“下官知道的,暂时只有这么多,如今现场还在封锁之中,刑部司衙门的官差已经赶过去,他们经验老道,应该能够查出更多有用的情报。”

    肖焕章双拳握起,厉声道:“一定要找出杀害静谦的凶手,无论是谁,本督都要将他全家赶尽杀绝。”

    正在此时,马蹄声响,众人看过去,只见一队人马飞驰而来,当先一人,虎背熊腰,却正是肖焕章的长子肖静笙。

    肖静笙驰马到得近处,翻身下马来,快步过来,瞧见车上的尸首,几步间走过来,掀开白布,瞧见肖静谦的面孔,瞳孔收缩,身体发抖,缓缓将白布盖上,双拳握起,问道:“究竟是谁,是谁对二弟下此毒手?”

    “大兄,现在正在查找凶手。”一直没有说话的肖恒终于在旁道:“你节哀!”

    肖静笙怒道:“在北山的地面上,静谦竟然死在自己的地面上……是谁敢对静谦下手?老子要抓到此人,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大兄,能够害死二兄,绝非一个人两个人。”肖恒神情凝重,“二兄武功本就不弱,身边还有数名侍卫,二兄身边的侍卫,也都不是弱角色,能够知道二兄的踪迹,在二兄经过的道路上拉起绊马索,这定然是早就做好了布置,在那里伏击二兄,害死二兄的对手,绝非一两人。”

    罗定西在旁点头道:“肖恒说得对,他们是事先在那里设伏,然后杀了二公子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知道二公子的行踪,更知道二公子所经的道路,这才拉起了绊马索……!”想到什么,皱眉道:“对方当真是消息灵通,不但知道二公子要经过那处地方,甚至都算好二公子会半夜经过,否则即使拉起绊马索,白天很容易就被瞧见。”

    肖焕章扫视众人一眼,终于冷声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静谦为何会连夜从玉田城回来?他只领着几名随从侍卫往府城方向回来,必然是要连夜赶回府城,他为何会如此?即使是玉田城那边出现了变故,静谦也绝不会亲子回来报讯,只会派人回来,可是这一次,他不但亲自回来,而且看上去还十分的焦急,是什么消息让他丢下玉田城不顾,彻夜赶回?”

    “舒服说的是,如果不是事态紧急,二兄绝不可能亲自回来,还会这么匆忙。”肖恒若有所思道:“二兄必然是得到了一件让他十分焦急的消息,而且这件事情,还必须由他亲自处理,所以这才连夜赶回……!”

    罗定西若有所思,肖静笙也是皱眉道:“父亲,您的意思是?”

    “给静谦送去消息的人,必然是府城这边的。”肖焕章神情阴霾,“静谦一定是听说府城这边发生了什么,而且事态紧急,必须由他亲自回来才能处理,所以才连夜赶回……而且送去消息的人,必然是静谦相信的人,静谦相信的人,又有多少?”

    肖焕章此言一出,几人都是微微变色。

    肖恒已经失声道:“叔父,难道……难道您觉得,二兄是被……是被府城这边的人所害?”

    “能够了解静谦的性情,而且能够让静谦信任,这样的人并不多。”肖焕章伸手隔着白布轻轻抚摸肖静谦的尸首,“精心布下陷阱,害死静谦,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肖焕章所言自然不差。

    能够了解肖静谦的动向,而且还能够得到肖静谦的信任,在路上做好埋伏,这样的人本就不多,在北山道,敢于对肖静谦这位二公子下狠手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四下里一片沉寂。

    “大人,二公子遇害的真相,留下了不少线索。”罗定西沉默一阵,终于打破沉寂,“胡知县肯定跟随二公子赶回府城的有八名随从,却只有六具尸首,其中有两人,一人中途掉队,另一人虽然到达了伏击现场,可是却也逃脱,那么只要找到这两人,必然可以得到更多的线索。”

    肖恒想到什么,立刻道:“要查清失踪的是那两个人,并不困难,侄儿现在立刻赶往玉田城那边,可以查出当时有哪些人跟随二兄回来,从中排查,必能得出失踪二人的身份,只要找到那两人,二兄被害的真相,也就很容易查出来。”

第一二七六章 证词

    肖焕章尚未说话,却又听到马蹄声响起,便见到远方又是一队人马正飞驰过来,快到近处,数匹骏马都停了下来,众人瞧见是几名刑部司的官差,罗定西率先皱起眉头来。

    他知会了刑部司衙门的人前往案发现场,可是按照时间推算,这些人显然还没有到达现场便返回来。

    随即便瞧见几名刑部司官差簇拥着一人过来,那人看上去十分的狼狈,罗定西已经上前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们可有去过案发现场?”

    “回统制话,我们在半道之上,碰上了此人,卢主事继续带人去了现场,派我们几个带他回来。”一名官差禀道。

    “这人是谁?”

    “这人叫黄烨,是昨夜随同二公子回府城的一名侍从。”

    这人声音很响,周围其他人俱都听见,肖焕章眼角跳动,肖静笙却已经满面怒容冲上来,一把揪住那侍卫黄烨的领子,厉声道:“静谦遇害,你竟然逃脱?”

    “大公子,请听小人解释。”黄烨惊恐道:“小人绝不是丢下二公子逃脱,其中另有缘故。”

    “让他过来。”肖焕章沉声道。

    肖静笙冷冷一笑,松开黄烨的领子,黄烨这才跑到肖焕章面前,跪倒在地,声音兀自带着惊恐:“小人拜见总督大人!”

    “昨夜你是跟随静谦一同回府城?”

    “回大人话,昨天夜里,二公子领着我们七个一同回来。”黄烨低着头,“走到半道之上,遇到了埋伏,二公子遇害,小人想着要将详情禀报大人,所以拼死冲出,并非小人贪生怕死。”

    肖焕章道:“七个?不是总共有九匹马吗?只有七人跟着静谦?”

    “一共是八个,但是抵达伏击现场的时候,有一个突然不见了踪迹。”黄烨解释道:“现在想来,那人是故意减慢马速,知道前方有伏击,所以才会中途逃走。”

    “那人是谁?”

    “小人并不认识。”黄烨道:“他是从府城过去的,专门为二公子通风报信……!”

    四周众人互相看了看,心下都是惊骇,暗想肖焕章果然是精明,他方才猜测肖静谦之死与府城这边有关系,现在看来,果真是府城派人去传递消息,这才导致肖静谦连夜赶回。

    “报的什么讯?”肖静笙在旁沉声问道。

    黄烨摇头道:“小人也不知,那人是秘密见到了二公子,见到二公子之后,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二公子便带着我们几个连夜往府城赶。”

    肖静笙又问道:“你说是府城派人过去,那究竟是谁派过去的?”

    黄烨犹豫了一下,低着头,却不敢说话。

    “是谁派过去的?”肖焕章终于问道:“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黄烨这才道:“据小人所知,应该是总督府的……总督府的刘管家派过去……!”

    “刘管家?”肖焕章等人神情都是一变,肖静笙已经皱眉喝问道:“你说是刘乾?”

    黄烨道:“小人是听这么说的。”

    肖静笙皱眉看向肖焕章,奇道:“父亲,刘乾派人去找静谦?他派人去说了什么,静谦竟会连夜赶回来?”

    肖焕章双眸闪动,片刻之后,才道:“天快黑了,夜里太凉,莫让静谦冻着。静笙,你先回府里,设置灵堂,罗定西,你带人立刻赶回总督府,抓捕刘乾……肖恒随本督陪静谦回家!”

    北山道总督府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已经是布设了灵堂,在半夜之中,终是将肖静谦的尸首洗抹干净,放在灵床之上,抬入了灵堂。

    府内一片戚戚惨惨妾妾,肖静谦的几房妻妾,已经是在灵堂内哭成了泪人儿。

    肖静谦遇害的消息,很快就在府城内传开,虽然是深夜,各司衙门的诸多官员却还是连夜往总督府赶过来。

    只是总督府门前挂上了白幡,却闭门谢客,暂时并不接纳众官入府,只说让众人等天亮之后再过来祭拜。

    肖焕章就坐在灵堂之内,初冬的夜里已经十分寒冷,肖焕章穿着锦袍,靠在椅子上,此时看上去,一夜之间,竟似乎已经老了十几岁,看上去憔悴不堪。

    肖静谦的几名妻妾还在嚎啕大哭,一些丫鬟也只能陪在旁边垂泪。

    肖夫人站在肖焕章身旁,换上了素衣,腰间也系上了白色的腰带,那张美丽的脸上满是悲伤之态,手中捏着白色的手绢,时不时地擦拭眼角的泪水。

    “都别哭了。”肖焕章终是大叫一声,“都出去,全都出去……!”

    众妻妾顿时停止哭泣,不敢继续留在灵堂,纷纷出了去,肖焕章静静地看着灵床上的尸体,悲痛欲绝。

    便在此时,门外一人走进来,却正是罗定西,到得肖焕章身前,拱手轻声道:“大人……!”

    “问的怎么样?”肖焕章不等罗定西多说,抬头问道:“他招没招?”

    “没有。”罗定西摇头道:“一个时辰下来,该用的刑罚也都用了,他始终坚称并无派人前往玉田,更没有派人送什么消息过去。”

    肖焕章冷笑道:“想不到本督这位官家的口还很严。”

    罗定西轻声道:“大人,虽说是如此,可是……看他的情状,竟似乎真的好像不知道有这种事情。”

    肖焕章看着罗定西,罗定西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大人,卑职猜想,如果前往报讯的人真的不是刘乾所派,这中间只怕还另有蹊跷。”

    “什么意思?”

    “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假借刘乾的名义前往玉田?”罗定西若有所思,“刘乾倒是招供,二公子确实吩咐过他,如果府城这边发生什么重大事情,令他立刻派人前去通报……!”

    肖焕章眼角跳动一下,“你是说有人知道静谦和刘乾的私密,加以利用?”

    “有这种可能。”

    “老爷,妾身倒觉得这可能性很小。”旁边传来肖夫人的声音,肖夫人柳眉微蹙,轻声道:“老爷,如果静谦真的和刘乾有私密,他们应该有信物存在,否则正如罗统制所言,一旦被人知道两人的私密,随便派一个人就可以冒充,妾身觉得静谦必然不会如此糊涂。”

    肖焕章微微颔首道:“不错,如果他们真的私下有联络,必然有约定好的信物。”

    肖夫人轻声道:“他们的信物,也必然十分隐秘,而且十分重要,刘乾如果真的有信物在手中,一定会十分保密,更不可能轻易被人知道……这样的话,如果别人手中没有信物,也就绝不可能取得静谦的信任,更不可能说动静谦连夜赶回府城。”

    “有道理,夫人还是心细。”肖焕章深表赞同。

    肖夫人又道:“刘乾不敢交代,未必是真的不知道事情真相,而是这背后牵涉到的人太重要,刘乾不敢轻易说出来……!”

    罗定西道:“若是这样,只能继续审讯下去,总要撬开他的嘴。”

    “你去将黄烨带过来。”肖焕章沉吟片刻,终于道:“我有话问他。”

    罗定西带着黄烨过来之时,肖夫人已经为肖焕章又披上了一件大氅,看着拜伏在地上的黄烨,肖焕章轻声道:“黄烨,本督问你,你是在静谦遇害之前就离开,还是看到静谦被害,这才冲出去?”

    “回总督大人话,二公子的马被绊马索扳倒,栽倒马下,我们下马冲过去护卫,黑暗之中就射出了冷箭,当即就死了好几个弟兄。”黄烨低着头,“我们无法靠近二公子那边,二公子叫喊了几声,那边又射了冷箭出来,最后就只剩下小人一个人,二公子瞧见,就大声命小人离开……!”

    “是静谦让你离开?”

    “是。”黄烨硬着头皮道:“小人不敢撒谎,是二公子见到形势不妙,叫喊让小人赶紧离开,小人不肯,二公子便斥骂小人,小人知道了二公子的意思,他是希望我能将发生的事情禀报大人……!”

    “静谦当时说了些什么?”

    黄烨低着头,不敢抬头,犹豫了一下,才道:“小人不敢说……!”

    “为何不敢?”肖焕章皱眉道:“静谦当时到底说了什么?”

    黄烨额头冷汗冒出来,终于道:“二公子当时喊叫,似乎已经知道是谁设下陷阱埋伏他……!”

    “静谦知道?”肖焕章身体坐起,双手扶在椅把上,急切道:“快说,静谦到底喊些什么?他到底怀疑是谁设下陷阱?”

    肖夫人也是秀眉紧蹙,呼吸微蹙两只手放在胸前,绞着手中的白绢。

    黄烨微微抬头,看了看罗定西,又看了看肖夫人,还是犹豫了片刻,罗定西忍不住催促道:“大人让你说,你就赶紧说,二公子怀疑是谁设下的陷阱?”

    “二公子……二公子当时是喊着……喊着……!”黄烨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冷汗,“二公子当时是喊着大公子的名字……!”

    肖焕章和罗定西都是神情剧变,肖夫人唇角微跳,却立时轻声斥责道:“不要胡言乱语,二公子怎会怀疑是大公子害他?”

    黄烨道:“这天大的事情,小人打死也不敢胡言乱语,当时二公子大声叫喊大公子的名字,还让大公子出来与他堂堂正正拼杀一场……!”

    “住口!”罗定西也厉声喝道。

    黄烨急忙将额头贴住地面,不敢多说,浑身发颤,肖焕章颓然地靠在椅子上,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罗定西明白肖焕章意思,带着黄烨出了灵堂,低声嘱咐道:“刚才在里面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要泄露出去,最好现在就从你的脑子里全部忘记,若是有一个字泄露出去,不但是你的脑袋,你全家老小一个也活不了。”

    黄烨忙点头道:“小人明白,小人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一二七七章 手足相残

    罗定西让人将黄烨带下去,暂时软禁起来,更是吩咐不可让任何人接触,安排妥当,正准备回到灵堂,却见到一个声音叫道:“罗统制,等一等!”

    罗定西回过头,却见到肖恒正匆匆过来。

    “肖大人,出了什么事?”见到肖恒一脸凝重之色,罗定西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问道:“是否有什么发现?”

    肖恒亡灵堂内瞅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肖督现在情况如何?”

    “很是悲痛。”罗定西轻叹道:“肖督就这么两位公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摇了摇头,也是一片唏嘘之色。

    “刘乾那边情况如何?”肖恒压低声音问道:“他是否招供?”

    “他倒是打死也不承认派人去了玉田城。”罗定西冷笑道:“现在还在继续审问,只是这家伙的嘴巴实在硬得很。”

    “这件事儿,肯定与刘乾脱不了干系。”肖恒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罗定西,“罗统制,你看看这是什么。”

    罗定西接过来一看,皱眉道:“这是……钱庄的存单!”

    “正是。”肖恒轻声道:“我带人将刘乾住的地方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没有搜到太多有用的东西,但是却从他的床底下搜到了这张钱庄存单。这件东西收藏的很隐秘,如果不是发现床底下的地砖似乎有移动过的痕迹,我们也未必能发现他。”

    “三千两!”罗定西有些吃惊道:“这是刘乾的钱庄存单?”

    “当时有好几个人在场,他们都看见。”肖恒低声道:“是不是刘乾的钱庄存单,我也不确定,但是东西肯定是从刘乾的屋里搜出来。”

    罗定西皱眉道:“刘乾一个月的月银,也不过十五两银子,一年不到二百两银子,就算有些其他收益,也超不过四百两银子,这三千两银子,够他存上十年。”

    肖恒轻声道:“罗统制莫忘记,刘乾两年前已经在外面为他儿子置了一处宅院,还花了不少银子取了一门亲……他自己也喜好赌上几把,甚至有几次私下往账房那边借了几次银子,虽然后来也都补上,可是他身上绝不可能有大笔的存银。”

    “你说的不错。”罗定西看着存单,“这上面的日期,是半个月前存上……而且还是一次存上三千两银子……!”他与肖恒目光对视,两人眼中都是划过一道光彩。

    “如果不出意外,这是刘乾的一笔意外之财。”肖恒冷笑道:“如果将这次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凝视着罗定西,却并不说话。

    忽听得后面传来声音道:“恒儿,是要见你叔父吗?”却正是肖夫人婀娜多姿地从屋内出来。

    肖恒急忙上前,拱了拱手,随即将从刘乾屋内找到钱庄存单的事情说了,肖夫人蹙起柳眉,道:“事关重大,此事快些禀告老爷!”

    肖焕章此时正觉得全身毫无力气,精力似乎都从体内被抽走,肖夫人进来之后,凑近肖焕章身边,轻声道:“老爷,恒儿找到了可疑的东西。”

    肖焕章皱起眉头,肖恒上前来,再次重复了一遍,罗定西更是将那份钱庄存单呈了上去,看到存单,肖焕章眼睛冷厉起来,道:“钱庄的这份存单,确定是刘乾的?”

    “侄儿不敢确定,但确确实实是从刘乾的屋子里搜查出来。”肖恒肃然道:“侄儿以为,刘乾派人前往玉田,应该不假,但是刘乾派人前往,或许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是受人利用。”

    “受人利用?”

    “叔父,钱庄的这份存单,是在半个月前存入,也就是说,刘乾在半个月前,突然得到了这一笔三千两的银子,这并不算小数目,以刘乾现在的月银,需要至少十年才能够积攒出来。”肖恒正色道:“侄儿以为,不会有人平白无故送给刘乾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如果侄儿没有猜错的话,这笔银子,就是刘乾为人办事的酬金!”

    “酬金?”肖焕章眼角抽搐,“就是这三千两银子,害死了静谦?”

    罗定西皱眉道:“大人,卑职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与刘乾有关,我们捉拿刘乾的时候,他为何并无任何的异常?”罗定西轻声道:“他受人利用,派人向二公子送信,如果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别人是利用他谋害二公子倒也罢了,可是今日他既然已经知道二公子遇害,那么应该就会知道他派人送信是脱不了干系……为何他却并没有逃离?”

    肖夫人已经道:“其实这一点很好解释。”

    “哦?”

    “他派人前往去见静谦,一定很隐秘,所以知道的人会很少。”肖夫人轻声道:“刘乾或许觉得,只要静谦遇害,就没有人会知道他派人去过,所以他才冒险留下来。而且对他来说,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他只能留下来赌一赌,整个北山道都在老爷的手中,他就算想跑,也根本跑不出老爷的手心。”

    肖恒微微颔首道:“叔母说的极是。如果不是黄烨逃出来,我们也不会知道是刘乾派人去找过二兄,刘乾不敢轻举妄动,正是想堵上一堵。”顿了顿,轻声道:“或许他真的没有谋害二兄之心,只是见财起意,得了人家的钱财,才会派人去向二兄通信。如今那送信之人没有下落,咱们如果不是从他屋里找到这钱庄的存单,也没有证据证明刘乾确实派人过去……!”

    肖焕章眼睛扫过肖恒和罗定西,终于问道:“能够利用刘乾的,你们觉得会是谁?”

    肖恒和罗定西互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静笙去了哪里?”

    “大兄正在忙着筹备丧事,事情繁多,正在忙碌。”肖恒轻声道:“是否要去请大兄过来?”

    肖焕章摇摇头,沉默一阵,终于道:“定西,恒儿,你二人是本督最为信任的两个人,现在我有一个问题问你们,你们不必惊讶,想到什么说什么。”

    两人齐齐拱手。

    肖焕章神情冷厉,沉默片刻,终于问道:“定西,你刚才也听到了,黄烨说过,静谦临死之前,喊着静笙的名字……静谦死前,怀疑是静笙设下埋伏害死他……!”他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两只手也在轻轻发抖:“你们相信黄烨的话?”

    肖恒脸色有些难看,立时道:“叔父,这绝不可能,黄烨胡言乱语,该当处死!”

    “我要你们说真心话,不要有什么忌讳。”肖焕章缓缓道:“现在咱们的话,出了这个门,就不得说出一个字,但是现在,你们尽可将你们心中所想说出来。”

    罗定西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大人,恕卑职直言,黄烨应该不敢撒谎,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二公子确实这么叫喊过,他绝不敢红口白牙胡言乱语。”

    “恒儿,你觉得呢?”

    “罗统制说黄烨不敢撒谎,黄烨或许真的没有撒谎。”肖恒想了一下,终于道:“但是侄儿绝不相信是大兄所为。”

    “那么静谦在危急时候,为何会叫喊静笙的名字?”肖焕章双眸如冰,轻声道:“静谦与静笙是亲兄弟,为何他遭人伏击,第一个想到的会是静笙?”

    罗定西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看上去粗壮威猛,此时却低着头,不发一言,肖恒也是微皱眉头,也不敢多说一句。

    “为何不说话?”肖焕章沉声道。

    罗定西单膝跪下,“大人,这是大人的家事,卑职实在不敢多说,而且其中缘由,卑职……也确实不敢胡言乱语。”

    “肖恒,你说!”

    “叔父,这……!”肖恒犹豫了一下,也跪了下去,“叔父请恕侄儿不能胡言……!”

    肖焕章身体颤抖,“本督最信任的就是你们几个,现在连真话都不愿意和本督说?”他喘着粗气,忽然间便急促咳嗽起来。

    肖夫人急忙抚着肖焕章的后背,轻叹道:“老爷,你又何必难为他们,其实……哎,其实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许多人心里都很清楚,只是老爷你不愿意多想而已……!”

    “你的意思是?”

    “老爷,恕妾身直言,老爷难道不知道,他们兄弟二人,一直都在为肖家的家主之位明争暗斗?”肖夫人苦笑道:“族中有人支持静谦,也有人支持静笙,老爷身后是庞大的家业,两兄弟之间……!”却并没有说下去,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肖焕章嘴角抽搐,“你是说,静笙为了家主之位,加害静谦?”

    “妾身不敢这么说。”肖夫人忙道:“但是他兄弟二人矛盾很深,互相防备,所以静谦才在遭遇伏击的时候,想到是静笙派人埋伏……只不过这是静谦的想法,却也未必真的是静笙安排的人。”

    “绝不是大兄所为。”肖恒抬头斩钉截铁道:“大兄虽然有时候脾气会暴躁一些,但却绝不会手足相残,即使是为了家主之位,也不会对二兄下此毒手!”

    肖焕章冷着脸道:“本督也不相信,静笙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忽听得的外面传来声音,“大人,刑部司有人前来求见!”

    肖焕章眉头微展,“让他进来!”

    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进到灵堂,先是在肖静谦的灵前跪下去,叩了几个头,这才起身过去,向肖焕章道:“大人节哀顺变,多多保重身体!”

    肖焕章已经问道:“秦主事,那边情况如何?”

    这人是北山道刑部司主事秦陵,躬身道:“大人,卑职令人抵达了案发现场,做了详细的调查,而且就地取证,有些收获!”

第一二七八章 雪木箭

    肖焕章身体微微前倾,并不说话,但是眼睛已经在询问。

    秦陵禀道:“大人,我们赶到现场之时,除了二公子的遗体被运回府城,剩下几名随从的尸首都留在现场,当地官府派人封锁,没有人动弹过尸首。下官询问过最早赶到现场的兰蓟县衙差,从他们口中获知,二公子被害,是因为刀伤,而其他随从被害,全都是因为箭伤。”

    罗定西点头道:“不错,二公子伤口并不多,但都致命,一处是喉咙上的刀口,另一处是心脏的刀口,这两刀出刀极快,刀口很薄,可见刺客是个使刀极为厉害的角色。”

    “从二公子的刀口,很难判断出到底是谁下手。”秦陵道:“使刀的好手很多,而且杀害二公子的那把刀,是很普通的刀,很多地方都可以买得到。”

    “那你所说的收获是什么?”肖焕章冷着脸问道。

    秦陵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盒子,呈给肖焕章,道:“现场最奇怪的是,二公子的马匹伤势,肯定是绊马索造成,但是现场却并无绊马索留下的痕迹。那几名随从,身上都没有一处刀伤,全都是箭伤,而且箭伤几乎都是射中要害,可是……在他们的身上,却没有留下一根箭!”

    罗定西皱眉道:“你是说,刺客射杀了他们,却又将箭矢取走?”

    “正是。”秦岭点头道:“所有的箭矢,全都被取走,一根不剩,正因如此,下官觉得十分奇怪,所以对他们的伤口进行了仔细的检查。”指着肖焕章接过去的小盒子,“大人,这里面,就是从箭伤处好不容易取出的残渣!”

    肖焕章此时已经打开了小盒子,见到里面是带血的木渣,并不多,如同粉末一般。

    他看向秦陵,“这是那些箭矢的残留物?”

    “正是。”秦陵道:“弓箭摄入人的体内,而后从体内取出,必然会留下极少的一部分残渣在身体之内,除非取箭的技术非常高明,那六具尸首,其中四具尸首的伤口处都没能找到残渣,可见这批伏击的箭手,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但是下官从其他两具尸首的伤口处,好不容易取出了这一点点残渣,或许是夜里太暗,他们虽然很小心,却还是留下了线索。”

    肖恒皱眉道:“秦大人,这点箭渣,又能说明什么?”

    秦陵看向肖恒,肃然道:“肖大人,这是至关重要的证物,虽然只有这一点点东西,可是通过这点东西,我们就能知道箭矢的来源。”

    肖焕章眼中显出神采,“你是说,你知道这些箭矢的来源?”

    秦陵点头道:“正是。大人,我们经过核对,已经十分肯定,这箭矢的材质,是以雪木制成……!”

    “雪木?”肖焕章神情大变,肖恒和罗定西也是骤然变色。

    肖夫人握着白绢,脸色泛白,颤声道:“雪木……老爷,雪木不是……不是肃州那边才有……!”

    肖焕章瞳孔已经收缩起来。

    秦陵神情严峻,轻声道:“雪木在我大秦,只有一处出产,那就是天山道肃州……肃州的树木,以雪木为主,十分的耐寒,而且在肃州境内生长极多……!”

    肖恒沉声道:“难道……难道二兄的死,与……与天山道有关?”

    “天山军就地取材,他们军中的箭矢,几乎都是雪木制作。”罗定西亦是肃然道:“如果说箭伤里面取出的这些木渣,果然是雪木,那么……这次二公子遇害,与天山道绝对脱不了干系。”

    肖焕章眼角抽搐,却并没有说话,缓缓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目,一声不吭。

    肖夫人颤声道:“朱凌岳为何……为何要对静谦下此毒手?”

    “二公子镇守玉田城,练兵有方,朱凌岳窥伺我北山,第一个障碍,就是二公子。”罗定西双拳握起,“他设下圈套,伏击二公子,就等若除去了他的障碍……!”

    秦陵沉声道:“他们本想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却还是留下了破绽……他们以为伤口很干净,却还是留下了这一点残渣。”

    “不对!”肖恒紧皱眉头,忽然道:“不是朱凌岳!”

    众人都看向他,肖焕章也微微睁开眼睛,肖恒向肖焕章道:“叔父,侄儿以为,这是有人想要挑拨离间,离间北山和天山的关系。”

    肖焕章眯起眼睛来。

    “叔父,如果真的是朱凌岳派人所为,他们为何还要用雪木箭?谁都知道,雪木箭是天山道的特产,只有天山军才拥有雪木箭,他们如果想要刺杀二兄,恰恰不会使用雪木箭。朱凌岳完全可以使用其他的箭矢,又何必使用痕迹明显的雪木箭?至若伤口里的残渣,侄儿以为,并非是他们的疏忽,而是刺客故意留下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知道伏击二兄的刺客使用的是雪木箭,让我们将矛头直指天山道。”

    罗定西点头道:“肖督,肖大人说的不错,照这样看来,恐怕还真不是朱凌岳所为。正如肖大人所言,如果是天山道的人干的,他们绝不会使用雪木箭,这岂不是自曝身份?刺客故意留下箭渣,让我们看出他们使用的是雪木箭,以此让我们确定凶手是朱凌岳……!”

    “对手果然是凶残,不但害死了二公子,还要嫁祸朱凌岳,挑起北山和天山之争……!”秦陵也是恍然大悟之色,“如果是这样,那么凶手就是另有其人……!”

    肖恒冷笑道:“想要看到北山和天山产生冲突的,在西北,并不多。”

    罗定西双眸生寒,“肖大人是说……西关的楚欢?”

    “不错。”肖恒冷笑道:“西关经过西梁人的战火,之前又因为金贺二州的叛乱,可说是元气大伤,对楚欢来说,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他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只是现在朱凌岳一直盯着他,两边看似平静,谁也说不准朱凌岳的天山军何时就踏进了西关……所以这种时候,如果我北山和天山水火不容,楚欢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为他自己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

    “有道理,有道理。”罗定西冷声道:“肖督,肖大人分析的不错,现在最想看到北山和天山发生冲突的,就是楚欢,此事……此事十有**就是楚欢派人所为,就是想挑拨离间。”

    肖焕章神情竟显得异常平静,扫视几人一眼,终于问道:“你们几个都是这样看?”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点了点头。

    肖焕章冷笑道:“你们这般想,正中朱凌岳下怀,这正是朱凌岳想要的结果。”

    肖恒一怔,罗定西已经疑惑问道:“楚督,您的意思是?”

    “肖恒的推论,确实很有见地,但是你们的方向,恰恰相反,你们的想法,正中朱凌岳的轨迹。”肖焕章眼中冷厉无比,冷笑道:“朱凌岳的为人,本督不说,你们也心知肚明,此人奸诈狡猾,深谙人心,他每走一步棋,能算到数招之后……如果本督也和你们这样想,也就中了朱凌岳的诡计。”

    “啊?”肖恒奇道:“叔父,难道你以为,此事并非楚欢所为?”

    肖焕章肃然道:“本督问你们一句,静谦此次遇害,是否只有朱凌岳一方所为?”不等众人说话,已经摇头道:“这一次静谦遇害,是里应外合,府城这边有奸细,明面上是刘乾,是否还有牵涉他人,还要调查,如果不是刘乾这边送出的消息,静谦绝不可能半夜三更只带着几名随从连夜赶回府城,虽然本督现在还不知道静谦究竟得到了什么消息,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传递的消息,必然是掌握了静谦的心思,传过去的消息,也是算准静谦一定回连夜赶回府城。”

    肖恒点头道:“叔父说的是,这一次如果没有府城这边的内应,凶手绝对不能得逞。二兄一直对自己的安全十分重视,平日里出行,都是极其谨慎小心,如果不是这次急促,也不可能半夜三更带几个人回来。”

    “所以有一点必须肯定,凶手要想实施这个阴谋,就必须借助内奸的力量。”肖焕章神情冷峻,“本督问你们,楚欢去往西关有多久?”

    “还不到一年。”

    “不错,楚欢到西关还不过一年,先是东方信,后来是金贺二州的叛乱,再后来又是葫芦山……此外还要施行均田令,西关一大滩事儿缠着他,他便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渗透到北山,以他现在的能力,也根本不可能在我北山这边找到内应,更何况他与刘乾从无相见,又怎么可能收买到刘乾为他所用?”肖焕章缓缓道:“如果说楚欢已经在西关根深蒂固,在这边已经坐镇多年,本督也会怀疑他,可是……他根基太浅,西关还没有完全掌握住,不可能有精力顾及到我北山。”

    肖恒若有所思,微微点头道:“叔父说的是,楚欢因为西关的事情,就已经焦头烂额,他的主要精力,目下都是放在西关,应该没有过多的精力渗透我北山。”

    “相比而言,朱凌岳坐镇天山近十年,在天山根深蒂固,而且西梁人打进来的时候,他可是整个西北的临时总督,咱们北山,可有他许多的钉子。”肖焕章冷笑道:“他的根基虽然在天山,可是北山境内,他耳目众多,直到今时今日,依然有他的一张网在我北山。”

第一二七九章 将计就计

    罗定西隐隐明白一些什么,压低声音道:“肖督,您的意思是说,二公子被害,还是与朱凌岳有关联?”皱眉道:“可是正如肖大人所言,如果真的是朱凌岳派人埋伏,为何会用雪木箭?”

    “朱凌岳奸猾多端,这一手,叫做虚虚实实,虚以实之,实以虚之!”肖焕章入木三分道:“你们猜得不错,尸体伤口处的箭渣,确实是有人故意留下来,而且他们也一定断定,残渣我们必然会找到,而且也一定会查出射杀侍卫们的是雪木箭。”

    几人都是不敢说话,静听肖焕章之言。

    “诚如肖恒方才所言,我们查出对方使用的是雪木箭,第一个怀疑定然就是朱凌岳,朱凌岳也肯定猜到这一点,可是他们为何还要如此?”肖焕章神情阴郁,“道理很简单,因为朱凌岳猜到,证据如此明显,我们反倒不会怀疑是他,以常理推论,如果真是朱凌岳派出的人,必然不会使用雪木箭,可他偏偏使用雪木箭,让我们第一个怀疑他,真是因为他知道我们不会相信事情如此简单。”看向肖恒,道:“就像肖恒方才所言,正因为雪木箭的存在,你们反而觉得不是朱凌岳所为,而朱凌岳这一招,正是虚实之招,让你们误入歧途,洗脱他自己的嫌疑。”

    几人互相看了看,一副恍然大悟之色。

    肖恒惭愧道:“叔父睿智,如果不是叔父,我们定然不会以为是朱凌岳派人下手……可是经过叔父这样一说,朱凌岳果然是奸诈多段,他故意留下线索,就是为了让我们觉得事情不简单,从而将怀疑的对象转移到楚欢的身上,如此一来,他既害了二兄,导致玉田城无人镇守,又能够让我们将矛头指向西关,坐山观虎斗。”

    肖焕章深沉道:“比起楚欢,朱凌岳更愿意看到北山和西关水火不容。朱凌岳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做西北王,楚欢来到西北之前,他一直对我北山咄咄相逼,来了楚欢这样一个劲敌,对他称霸西北的野心大是打击,他知道只要我北山和西关联手,他图谋西北的野心必然受挫,所以……!”并没有说下去,但是眼眸已经变的阴沉可怕。

    罗定西带着敬佩之色看着肖焕章。

    如果不是肖焕章,定然会误会这是西关楚欢所为,到时候北山和西关水火不容,鹤蚌相争,正中朱凌岳的诡计。

    “秦主事,辛苦你了,你先下去歇着吧。”肖焕章抬手摆了摆,秦陵告退下去,肖恒见秦陵离开,立刻握着拳头道:“叔父,朱凌岳害死二兄,此仇不共戴天,便是拼上一死,也要找他偿命,侄儿恳请叔父下令,出兵天山……侄儿愿意前往西关,说服楚欢,联手出兵!”

    罗定西也是冷面道:“肖督,二公子的仇,不可不报,朱凌岳狼子野心,乃是国贼,肖大人说的是,咱们立刻派人前往西关,联络楚欢,两路出兵,讨伐朱凌岳。楚欢与朱凌岳水火不容,楚欢也一直想要和我北山联手对付朱凌岳,这时候我们派人前往,楚欢必然欢喜。”

    肖焕章摇头道:“这事情如果主动,反而被楚欢占了主动。”若有所思,灵堂之内一片死寂,片刻之后,肖焕章终于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道:“定西,你明天开始整军备战,三日之后,率领三千禁卫军,陈兵北山和西关边境!”

    罗定西一怔,便是肖恒和肖夫人也是错愕之色,罗定西忍不住问道:“肖督,您是让我领兵前往玉田吧?”

    他只觉得肖焕章可能是悲痛之下,神智有些不清楚,说错了话。

    “陈兵西关边境……莫以为本督糊涂了。”肖焕章神情阴冷,“在西关边境处,征调粮草,修固城池,一定要让人觉得北山和西关局势紧张,甚至要让人觉得,我北山军随时都要攻进西关。”

    罗定西和肖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肖焕章这命令有些匪夷所思。

    先前肖焕章还口口声声说杀死肖静谦的最大嫌疑人是天山朱凌岳,可是现在下达的命令,却是兵指西关的楚欢,这让二人一脸疑惑。

    见到肖恒和罗定西一脸糊涂,肖焕章冷笑一声,问道:“你们觉得,以现在北山和西关的势力,即使联合起来,能不能敌得过朱凌岳?”

    罗定西犹豫了一下,终于道:“肖督,恕卑职直言,两道联手,与天山相抗,如果是固守,倒是能够守住,但是要往天山进攻,只怕不是朱凌岳的敌手。朱凌岳有近万黑风骑,麾下的兵马,已经数万,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装备,乃是整个西北最优良的,而且朱凌岳手下的猛将众多,再加上沙州境内险要关卡不少,而且他们手中钱粮充沛,我们攻入天山,只怕凶多吉少。”

    “不错。”肖焕章点头道:“不可否认,朱凌岳的实力,在西北三道,首屈一指……咱们北山军虽然有数万之众,但大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新兵,而且装备也远不及天山军,至若楚欢那边,虽然平西军在他手中,他也正在扩建禁卫军,可是他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钱粮,后勤辎重跟不上,也就谈不上有多强。这时候如果和朱凌岳撕破脸皮,对我们根本不利。”

    肖夫人媚眼儿一转,明白什么,轻声问道:“老爷,你是准备将计就计,迷惑朱凌岳?”

    肖焕章握住肖夫人的手,轻声道:“夫人好见识,我虽然知道静谦的死与朱凌岳脱不了干系,但是……这个时候,却不能与朱凌岳撕破脸皮,可是杀子之仇,不能不报。”他缓缓起身来,佝偻着身体走到灵堂后面,看着灵床上被白布掩盖的尸首,身体轻轻颤抖,两只手一直哆嗦着,肖夫人在旁扶着,肖恒和罗定西一左一右跟着。

    “肖恒,等到静谦的丧事办完之后,你去一趟天山。”肖焕章轻声道:“告诉肖焕章,楚欢派人杀了我的儿子,我与楚欢不共戴天,必要除之而后快,告诉他,本督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他如果想要夺下西关,我北山军愿意听从他的号令,打下西关,本督只要楚欢的人头,西关的土地和城池,本督一寸不要。”

    肖恒眼角抽搐,轻声问道:“叔父,咱们……咱们当真要攻打西关?”

    肖焕章瞥了肖恒一眼,平静道:“你只需要将我这个意思传达给朱凌岳,你要让朱凌岳相信,本督誓要取下楚欢的人头。“顿了顿,冷笑道:”朱凌岳不会按捺太久,楚欢的均田令在西关施行,深得人心,他一面垦田耕种,一面扩军练兵,这是朱凌岳最不愿意看到的,每多等一天,楚欢的实力就会增强一分……朱凌岳没有轻举妄动,就是因为拿不准本督的心思,此番本督就要让他放心,让他相信北山军将全力支持他,那么用不了多久,他无论找寻什么借口,都会出兵西关……!“

    肖恒忽然间脑中灵光闪现,明白过来,低声道:“叔父是说,咱们故意装作中了朱凌岳的圈套,让朱凌岳以为咱们与西关势不两立,从而让他放心攻打西关……!”

    “朱凌岳不会轻易出兵,说得再多,没有实际的行动,他是不会轻易动手的。”肖焕章眯起眼睛,“所以我们必须做出与西关势不两立的姿态,为此,真要到了时候,我们甚至可以真的出兵去攻打西关甲州,只要我们真的发兵攻打,朱凌岳就会放心,他的天山军,也必然会倾巢而出……本督的目的,就是要将他的天山军引出天山……!”

    罗定西此时也终于明白过来,“装作和西关水火不容,甚至率先出手,朱凌岳见到我们真的攻打西关,只以为肖督是要为二公子报仇,他对楚欢忌惮已久,早就想夺下西关,到时候必然会从北路出兵,想着两路进军西关……只要他的军队出了天山,天山内部必然会空虚……!”眼中显出神采来,“肖督深谋远虑,卑职明白怎么做了。”

    “除了往边境调集三千禁卫军,到时候,玉田城驻守的五千兵马,抽掉一半,往青州调过去,做出增援南线的姿态。”肖焕章冷笑道:“玉田城撤走守军,朱凌岳就更相信我们是要和西关放手一搏了。”

    肖恒立刻道:“叔父,您老的意思,侄儿明白了,等到二兄丧事一完,我即刻启程前往天山面见朱凌岳,将叔父方才的意思转达给朱凌岳。”

    肖焕章点点头,向罗定西道:“定西,已经很晚了,你也累了一天,先下去歇着吧,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罗定西退下之后,肖焕章才看着肖恒,问道:“恒儿,我问你,如果静谦的死,真的与静笙有关,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肖恒脸上微微变色,道:“叔父,害死二兄的,不是朱凌岳吗?这……这与大兄有何干系?”

    “我也想此事与静笙没有丝毫干系。”肖焕章眼角抽搐,“可是……事违人愿,朱凌岳独自一人干不了这样的事情,我先前已经说过,他必须要有一个内应……而这个内应,或许真的就是静笙!”

第一二八零章 试探

    肖恒见得肖焕章那一双不大的眼睛深邃如海,紧盯着自己的眼睛,额头冒出汗来,颤声道:“叔父,这……这怎么可能?大兄……大兄绝不至于如此。”

    肖焕章轻叹道:“我虽然信任定西,但他终究还是外人,有些话,我不好对他说,夫人和你,都是我的亲人,也就不瞒你们。其实静笙兄弟为了家主之位明争暗斗,我又如何不知?我也早就做了准备,这家主之位,还是要传给静笙的,素来立嫡立长,这个规矩还是不能破,至若静谦,我本是想找个机会好好和他谈一谈,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顿了顿,眉头微紧,“我知道静谦心里对静笙不服气,而静笙也一直担心静谦会威胁到他的继承之位,可是我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么严重。”

    肖夫人轻声问道:“老爷真的觉得静笙是朱凌岳的内应?”

    “静笙和朱凌岳私下有往来,这事儿我早就知道,朱凌岳每年都会送给静笙一批礼物,而静笙在我面前,也时常为朱凌岳说话。”肖焕章缓缓道:“静谦这次被害,朱凌岳脱不了干系,而静笙……静笙也是大有嫌疑……!”他咳嗽起来,肖夫人急忙轻抚他的背,肖焕章看上去显得十分苍老,苦笑道:“古往今来,上至皇家,兄弟为了继承皇位手足相残,下至民间,兄弟为了继承遗产,那也是经常水火不容……我折腾出这诺大一片家业,少不得继承人,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手足相残的祸事,竟也在我肖家血淋淋发生。”

    肖夫人幽幽叹了口气,一片唏嘘,却并不说话。

    “恒儿,如果真的是静谦的死,真的与静笙有关,你觉得我该怎么做?”肖焕章盯着肖恒的眼睛,“你素来是叔父的左膀右臂,这样的大事,我也只能与你商量。”

    肖恒已经跪倒在地,颤声道:“叔父,这件事不是大兄所做更好,就算是大兄所做,那也不是大兄所做!”

    肖焕章眯起眼睛。

    “叔父,二兄去了,叔父的继承人,如今只剩下大兄一人。”肖恒肃然道:“北山的基业,必须要有人继承,而肖家的家主之位,也必须有人担起重则,无论如何,大兄都不能卷入此事,二兄被害,全都是朱凌岳所为,与大兄并无干系。”

    肖焕章凝视着肖恒,轻叹道:“静谦被害,如果静笙真的有干系,我作为父亲,必须给静谦一个公道。静笙这个逆子,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屠害,那是连禽兽也不如,我肖家即使没有继承人,也不能用这样的人继承,更何况,肖家也并非没有他人可以继承……!”抬起有些发抖的手,“恒儿,你文武全才,远胜他们兄弟,如果由你来继承肖家的家门,肖家必然能够兴旺发达!”

    肖恒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猛地起身,低下头,照着旁边的铜炉冲过去,肖夫人豁然变色,肖焕章却横出一步,探出手,一把抓住了肖恒的手臂。

    肖焕章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这一下子速度着实不慢,也幸亏他这横步一扯,否则肖恒的脑袋定要去撞上那铜炉,若是如此,即使不死,也要重伤。

    “你这是做什么?”肖焕章沉声道。

    肖恒却是眼圈泛红,道:“叔父,肖家的家业,必须要由大兄来继承,若是叔父器重,侄儿愿意誓死辅佐大兄,否则侄儿宁愿一死!”

    肖焕章老泪纵横,道:“好侄儿,你重情重义,静笙兄弟若是都像你这样,我肖家又怎能落得如此地步?”

    肖恒跪在地上,也是垂泪。

    肖夫人叹了口气,终于道:“老爷,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明天开灵,必然有许多人登门,老爷还是要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才是。”

    肖焕章点点头,向肖恒道:“恒儿,你也先回去歇息吧,明天开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叔父尽管去歇息。”肖恒道:“今夜是二兄停灵的第一夜,平日里承蒙二兄多照顾,今夜侄儿就留在这里,为二兄守灵!”

    “可是你的精神……!”

    “叔父放心,侄儿习武之身,而且年轻,没有问题。”肖恒道:“叔父,你先去歇着吧。”

    肖焕章看了灵床一眼,微微颔首,抬手在肖恒的肩头轻轻拍了拍,“那好,今夜静谦就交给你……!”向肖夫人道:“夫人,你吩咐下人,回头送些夜宵过来,莫让恒儿饿着。”

    “老爷,这些事情你就别多想,妾身先送你回房,先服侍你睡下,然后再去弄些吃的给恒儿送过来。”肖夫人有些伤感道。

    肖焕章点点头,又嘱咐了肖恒几句,这才在肖夫人的搀扶下出了门。

    肖静谦的灵堂设下总督府正堂,肖焕章与肖夫人则是住在东院,回到院子里,肖夫人令人打来热水,伺候肖焕章先泡脚。

    肖焕章身体不好,再加上天气寒冷,所以每天晚上,肖夫人都要服侍他用药草泡过的热水泡脚。

    肖焕章坐在椅子上,双脚泡在水中,肖夫人柔声问道:“老爷,水温合不合适?”

    “合适。”肖焕章轻叹道:“夫人,难为你了……!”

    “老爷为何要说这样的话?”肖夫人道:“能够在老爷身边伺候,是妾身的福分……老爷,妾身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哎,事情已经这样了,先将静谦的丧事办好,至若害死静谦的仇人,老爷总是能够对付的。”

    肖焕章点点头,忽然压低声音问道:“夫人,你觉得内应真的是静笙?”

    “妾身也希望不是,可是……!”肖夫人犹豫了一下,摇头苦笑道:“妾身只希望根本没有这个内应……!”犹豫了一下,终是小心翼翼问道:“老爷,方才在灵堂,你……你是否在试探肖恒?”

    肖焕章“哦”了一声,反问道:“夫人何以见得?”

    “老爷让肖恒担起肖家的大业,妾身觉得……他并不合适。”

    肖焕章叹道:“你错了,如果他是我的儿子,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只可惜……!”摇了摇头,随即轻声道:“我倒也不是怀疑他,只是有分量做内应的,并非只有静笙一人,罗定西和肖恒都有这个能耐,只不过罗定西为人我很清楚,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至若肖恒,他去过天山,与朱凌岳接触过几次,所以我才出言试探。”

    “那老爷觉得肖恒是否有可能就是朱凌岳的内应?”

    肖焕章沉吟片刻,终于摇头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肖恒一直反对臣服朱凌岳,反倒是静笙,自始至终都希望与朱凌岳联手,甚至拥护朱凌岳成为西北之王……方才如果不是我阻拦,肖恒或许真的已经撞死在那里,应该不会是他……!”顿了顿,才轻声道:“只是若说静笙是内应,却存在一个疑点。”

    “老爷指的是?”

    “那个护卫黄烨。”肖焕章轻声道:“黄烨是静谦的人,如果这是朱凌岳设下的埋伏,以他的心机,这一次伏击必然是谋划周全,黄烨为何还能在他们的伏击之下,独自一人逃出来?”

    “老爷是说?”

    “黄烨回来之后,证明静谦临死之前,叫喊过静笙的名字,伏击之人,是否就是故意放过黄烨,目的就是让他回来指认静笙?”肖焕章目光深邃,“如果真是这样,静笙倒未必是那个内应。”

    肖夫人红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欲言又止,没有说出来,肖焕章看在眼里,问道:“夫人是否有什么见解?”

    “没有。”肖夫人摇头道:“妾身妇道人家,此事事关重大,妾身胡言乱语,反倒是乱了老爷的思绪。”

    “夫人有话但说无妨,你我是夫妻,你有话不对我说,又能对谁说?”肖焕章伸出手,拉着肖夫人的手。

    肖夫人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老爷今天在灵堂的时候,说过虚以实之实以虚之,这虚虚实实之间,老爷判断朱凌岳故意留下雪木箭,反倒是为了掩饰此事与他有关,是别人从中挑拨离间,那么……那么他们故意放回黄烨,是否也是利用了这一招?”

    肖焕章眼角一颤,“夫人是说,他们故意放回黄烨指认静笙,其实就是让我怀疑这不是静笙所为?”

    “妾身也不知道。”肖夫人摇头道:“正如老爷所说,黄烨能够活着逃出伏击,实在蹊跷,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黄烨指认静笙……而老爷素来谨慎,这个疏漏,不可能不怀疑,只要老爷怀疑黄烨回来有问题,那么他指认静笙也就有问题,就像老爷刚才所想,反倒因此觉得静笙的可能性不大……!”

    肖焕章微微颔首,眼眸中显出痛苦之色,轻叹道:“不错,他们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让我怀疑此事与静笙无关,可恰恰如此,反倒证明此事与静笙脱不了干系。如果没有黄烨回来,处理的干干净净,我倒更会觉得此事与静笙有关,因为静谦被害,受益最大的,其实……!”两手颤抖,“其实受益最大的就是静笙!”

    “老爷,肖恒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肖夫人幽幽道:“无论此事是否与静笙有干系,害死静谦的,只能是朱凌岳,绝不能将静笙牵扯进来。如果真的查出静笙与此事有关,被外人所知,肖家的威望必然大跌,而且……而且静笙是老爷如今唯一的血脉,也是老爷唯一的继承人,无论如何,也要保住静笙……!”跪在地上,恳求道:“老爷,妾身请求老爷不要再追查内应,无论如何,不能再扯出静笙来。”

    肖焕章再次伸手拉起肖夫人,苦笑道:“夫人,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你放心,此事我知道如何处理。”

    “老爷,天已经很晚,你看起来十分疲倦,妾身先服侍你躺下。”肖夫人柔声道:“妾身知道静谦遇害,你心里难过,也难以入眠,可是后面还有许多事情,你年纪也大了,必须要好生歇息……要为静谦报仇,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的。”

    肖焕章点头道:“夫人说的是。”又道:“夫人,你回头去吩咐下人,让他们给肖恒送些夜宵过去,不管静笙日后如何,以后要用到肖恒的地方还很多。”

    “老爷放心,妾身亲自送过去,让他心里对老爷心存感激。”肖夫人为肖焕章擦干脚,服侍他躺到床上,“你先歇着,我给他送去吃的,很快就回来。”

第一二八一章 鸣沙

    肖静谦入了灵堂,但是肖府却并不是乱作一团,实际上府中上下都知道,真正忙碌的时候是从天亮开始,接下来会有连续很长时间的忙碌期,堂堂北山道总督的二公子遇害,这丧事办起来,自然非比寻常,肖焕章年纪大了,管家刘乾被囚禁起来,所以主事的人,非肖静笙莫属。

    肖静笙连夜要安排诸多事宜,灵堂这边自然也是顾不得,府中其他人也都早早歇息,只待天一亮,便开始忙碌起来。

    灵堂这边,肖恒在这边守灵,本来有几名家仆也要过来一同守灵,却都被肖恒吩咐回去歇息,家仆见得肖恒如此体恤,心中都是感激。

    灵堂内一片寂静,白幔前摆好了灵位,在白幔后面,就停放着肖静谦的灵床。

    初冬之夜,颇为寒冷,肖恒独自一人在灵堂之中,也感觉到浑身有些发毛,并不敢转到灵堂后面去,只是坐在正堂,有些心烦意乱。

    他呆坐许久,终是走到大门前,向外面望了一望,院子内静悄悄的一片,微皱眉头,一阵寒风吹来,肖恒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正准备回到屋内,忽见到青石小道上亮出灯火,灯火移动,明显是灯笼往这边过来。

    肖恒脸上立刻显出喜色,身体已经闪入屋内。

    肖夫人一首拎着饭盒,一手挑着白灯笼,顺着小道走过来,四下里瞧了瞧,这才走到大门前,向里面瞧了瞧,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那白幔轻轻飘动。

    肖夫人感觉身上也有一股子寒意升起来,进到里面,轻声叫道:“恒儿……!”

    却并无声音回答,肖夫人蹙起柳眉,轻步走到灵位边上,四下里瞧了瞧,兀自没有看到肖恒,又轻声叫了一声,依然听不到肖恒的回答。

    她将灯笼放在一旁,将饭盒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这才轻步向灵堂后面过去,刚刚走到白幔边,旁边一只手臂伸出来,一把就搂住了肖夫人的柳腰,肖夫人轻呼一声,已经被拉到白幔后面,随即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肢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惊吓道:“是谁?”

    “叔母,除了我,还能有谁。”肖恒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叔母,你可想死我了,从古水寺回来之后,我便没能碰你一下!”

    肖夫人扭着身子,轻轻挣扎两下,轻声斥骂道:“要死了,你这坏蛋,什么时候了,这又是什么地方,你真是胆大包天,快些放开我,若是被人瞧见,咱们都活不成了。”

    “侄儿现在就活不成了。”肖恒已经将手移到上面,隔着衣服抓住了肖夫人的丰满高耸的胸脯,用力揉捏几下,“叔母,你怎么这么久才过来,让我等得好苦。”

    “恒儿,我知道你想着我,可是这里真不能。”肖夫人扭动身体,那丰满的臀儿摩擦着肖恒的腹间,立刻就感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自己的臀儿,身上顿时就有些酥软,喘着粗气道:“你忍一忍,过些时候,总能让你入愿的……这是在府里,可不能出岔子,否则你我全都完了。”

    “叔母,我知道你也想。”肖恒已经探手到下面,撩起肖夫人的裙裾,便要去扯肖夫人的亵裤,肖夫人急忙用手拽住裤子,微怒道:“混蛋,放开我,你要找死不成?”

    肖恒气息粗重,“叔母,很快,没有人知道……我知道你也想,否则又为何自己过来,随便派个下人送过来就好……!”强行将肖夫人的裤子褪下,肖夫人无可奈何,咬着红唇,低声道:“不能脱衣裳,就这样……你快些,老不死的说不定还没睡,在那里等着我……啊……!”

    肖夫人裤子被褪下,只能弯着腰,撅起臀儿,肖恒心急火燎地进到肖夫人身体内,却发现这艳妇早已经是**一片,便在灵堂之内,抱着肖夫人的腰肢耸动着,将肖夫人裙裾撩起来,看着肖夫人丰满肉感的雪白臀儿白浪翻滚。

    肖夫人用手捂着嘴,却不敢闭上眼睛,口中发出压抑的呻吟,没过多久,肖恒便停止动作,软绵绵瘫在肖夫人背上,肖夫人急忙甩开,拉上裤子,整理一番,回过头,瞪了肖恒一眼,随即伸出手指,在肖恒额头点了一下,有些气恼道:“你这家伙,这都什么时候,要是被人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要前功尽弃,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肖恒拉起裤子,握着肖夫人手,轻声道:“叔母,实在是忍耐不住,回来之后,日思夜想,便是死了,也要一亲芳泽。”

    肖夫人无可奈何,媚眼儿白了他一眼,她**极强,肖恒撩起她的欲火来,却迅速收兵,身体兀自有些发软发烫,但也知道这不是时候,探头向白幔外面瞧了一眼,依然是静悄悄一片,这才压低声音道:“叔母是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叔母你说。”肖恒将肖夫人抱在怀中,伸手探进肖夫人胸前衣襟中,抓住肖夫人丰满弹性的酥胸,轻轻抚弄,肖夫人喘着急促的气息,咬着红唇,媚眼如丝,却还是打开,这才道:“肖焕章要做出中计的样子,准备出兵西关,引诱朱凌岳出兵,恒儿,到时候如果北山军真要出兵西关,楚欢会不会有误会?”

    “叔母是说楚欢会错以为我们办事不利?”

    “是啊。”肖夫人轻声道:“你找个机会,派信得过的人去往西关一趟,将肖焕章的心思告诉他,让他明白,肖焕章出兵,只是计策,并非真的想要攻打西关……!”

    肖恒轻声道:“叔母放心,此事我心里有数,就算要出兵西关,至少要等到肖静谦的丧事办完,而且还要调兵调粮,一时半会还不至于,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向楚欢那边送信。”

    肖夫人“嗯”了一声,这才道:“你要小心,肖焕章今日试探你,凶险万分……看来这老不死的还没有太糊涂,依然狡猾。”

    “这也是我们预料中的事情。”肖恒冷笑道:“他本就是狡猾多端,我一直在提防着他试探我……!”

    “你先前可是吓死我了。”肖夫人轻轻拍了拍胸脯,酥胸颤动,“他要是不拉住你,那可怎么办?”

    “让叔母受惊了。”肖恒眼中显出阴冷之色,“侄儿有所准备,他即使不拉住侄儿,侄儿也已经挑中了地方,最多只是受些重伤,还不至于要了性命,对付这种老狐狸,不下血本,无法取信于他。对聊,叔母,他现在是否还在怀疑我?”

    “你那一撞,他倒不怎么怀疑了。”肖夫人轻声道:“不过你还是要小心,这老狐狸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好了,我不能在这里多待,我从厨房里拿了吃的,你趁热吃一些,我先去了。”

    “叔母,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在一起?”

    “最近越少在一起越好。”肖夫人抚着肖恒的脸,“恒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要心急,叔母知道你的心思,叔母也想和你在一起,可是现在不能……咱们要做长久夫妻,现在就只能忍耐,终有一日,叔母整个人都是你的,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凑上去在肖恒的嘴上亲了一下,再不多留,转身就走。

    ……

    ……

    天山道。

    沙州鸣沙城是与北山俞昌城、西关朔泉城并列的西北三大府城之一,也是三座府城最小的一座城池,不过地理位置却十分的险峻,背靠鸣沙山,前方不过百里地,就是金昌关,要想靠近鸣沙城,必定要经过金昌关。

    鸣沙城总督府大堂内,十多名官员分两边坐下,朱凌岳端坐主座,他那张儒雅的脸上,此时却是皱着眉头。

    “朱督,消息绝不会有错,肖静谦确实死了。”一名身材瘦长的官员道:“现在北山正在操办肖静谦的丧事,而且据传,肖静谦确实是死在伏击之中。”

    朱凌岳若有所思,并没有立刻说话,许久之后,终于问道:“他死了几天?”

    “是三天前死的,那边的人得到消息,立刻飞鸽传书送来密信。”那官员道:“朱督,肖静谦一死,玉田城群龙无首,正是乱作一团,咱们如果此时出兵,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拿下玉田。”

    朱凌岳问道:“拿下玉田城之后呢?”

    “自然是继续东进,攻下俞昌府。”

    朱凌岳冷笑道:“攻下俞昌府?如果肖焕章这么容易对付,那也就不是肖焕章了,你莫忘记,北山道有数万兵马,罗定西也是身经百战的骁将,肖焕章更是老奸巨猾,若是攻打北山,速战速决倒也罢了,但有耽搁,后患无穷,西关的楚欢可一直盯着咱们。”

    “朱督,我黑风骑天下无敌,所向披靡。”一名身着黑甲的武将起身道:“只要黑风骑出马,想要速战速决,也不是难事。”

    此人却正是朱凌岳手下第一虎将侯金刚。

    朱凌岳皱眉道:“本督最担心的就是你们有这种骄兵之心,不要以为我们兵多粮足就觉得他们不堪一击,肖焕章不是善茬,就算我们有黑风骑,想要拿下北山,也不可能速战速决。”顿了顿,问道:“本督想知道,肖静谦被伏击,是谁所为?到底是谁杀死了肖静谦?”

    众文武官员面面相觑,却也都是一脸茫然。

    朱凌岳看向那名身材瘦长的官员,问道:“古亭寿,锄奸堂交给你统帅,安插在北山的耳目,也都是由你负责,肖静谦死了,难道没有消息传来是谁杀死了肖静谦?”

    瘦长官员古亭寿低头道:“回朱督,那边只知道肖静谦遇伏而死,究竟是谁下的手,暂时还没有消息,卑职已经吩咐他们要详细调查。”

    朱凌岳靠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缩着眉头,沉吟许久,脸上也是显出疑惑之色。

    “朱督,以卑职之间,这种时候,应该是静观其变。”一名长须官员轻声道:“北山现在的局势不明,在弄清肖静谦之死的真相之前,卑职以为还是慎重为好,如果这中间有可以利用的机会,我们决不可放过。”

    朱凌岳睁开眼睛,点头道:“韩大人说的是,现在不要轻举妄动,本督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肖静谦究竟是被何人所杀,这中间到底有何阴谋?”

    长须官员是天山道吏部司主事,大名韩天养,是朱凌岳麾下的智囊之一。

    “朱督,现在咱们要做的,不是出兵北山,而是先派人前往北山祭奠,借此机会打探那边的虚实。”韩天养缓缓道。

    朱凌岳道:“暂时不急,我们是通过飞鸽传书得到消息,如果这时候就派人前往,反而会让肖焕章觉得我们的消息太灵通……!”眼神凌厉,冷笑道:“肖焕章生性多疑,敢对肖静谦动手的人不多,有能耐杀死肖静谦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本督只怕肖焕章那条老狐狸已经怀疑是本督派人下手了。”

    众人都是微微变色。

    侯金刚已经问道:“朱督,您觉得肖焕章会以为是咱们这边下的手?”

    “这并非不可能。”朱凌岳神情严峻,“肖静谦镇守玉田城,是咱们进军北山的第一道屏障,我们有理由除掉这颗钉子。”

    韩天养略一思索,才小心翼翼问道:“朱督,依您之见,这杀死肖静谦的人,可能会是谁?”

    “究竟是谁所杀,本督也不知道。或许是北山境内的叛匪,也有可能是肖静谦的仇敌,肖静谦在北山嚣张跋扈,仇家并不少。”朱凌岳缓缓道:“但是如果不是叛匪和肖静谦的仇家所为,那么本督怀疑最大的,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

    “西关楚欢,北山肖静笙!”朱凌岳冷笑道:“这两人,该是最大的怀疑对象,楚欢杀人,或许是为了挑拨离间,祸水引到我天山,而肖静笙手足相残,就是要除去他继承北山大权的障碍,不过有一点本督会很肯定,如果这件事情是肖静笙所做,必定是破绽重重,肖焕章很快就能发现真相,如果是楚欢所为,那么这起谋杀,必然是疑云重重,云山雾罩,短时间内,肖焕章只怕也要被瞒在鼓里,分不清真相。”

第一二八二章 用人用材

    “朱督,您的意思是说,肖静谦的死,楚欢也已经牵涉其中了?”韩天养问道。

    朱凌岳并没有立刻回答,向古亭寿问道:“听说楚欢已经离开朔泉,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回朱督,他是在半个月前离开了朔泉,一路向北而去,不过沿途似乎在检查各地的均田令实行情况。”古亭寿立刻回道:“他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还不好确定,或许只是在西关各州府县巡视,毕竟他弄出所谓的均田令,一直都是洋洋得意,这是他到西关之后最大的作品,如今均田令实行下去,他总要看看自己的作品究竟做得如何。”

    朱凌岳微微颔首,道:“若说肖静谦的死与楚欢有牵连,似乎可能性也不大。毕竟他现在的精力还在西关那边,顾不上北山。”他微皱眉头,若有所思,神情看来颇有些凝重。

    “朱督,真要说起来,咱们对北山倒不急在一时。”韩天养道:“反倒是西关那头,不得不说,楚欢施行均田令,对西关之前的局势大有裨益。本来流落在咱们天山和北山的难民,纷纷回乡,让西关的人口迅速增加,而且在均田令的鼓励下,西关的耕地面积,大幅度扩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到明天春耕的时候,西关的耕地面积,超过今年的几十倍,如果明年还有今年这样的天时气候,等到明年一过,西关饿死人的情况就不会很严重,若是那样,西关境内必将稳固,对我们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侯金刚忍不住问道:“韩大人,西关明年如果要增加几十倍的耕地面积,哪里来的粮种?听说西关今年饿殍遍地,难道那些耕地的百姓还能变出粮种来不成?”

    韩天养道:“楚欢厉害的,就是这一手。虽说西关今年收成不错,但是这些收成的粮食,几乎都是西关各州府县的士绅所有,他们的百姓连粮食都吃不上,自然谈不上耕地有收成。”顿了顿,抚须道:“不过楚欢颁下命令,今年各士绅豪族收起来的粮食,都要在当地官府清点下登记造册,听说各州知州已经在楚欢的吩咐下,准备借粮出租!”

    “借粮出租?”

    “不错。”韩天养道:“由官府出面,从那些豪族士绅手中借来粮食,然后再以官府的名义,按照百姓的耕地面积和土地的优劣,按照规定借出粮种……等到来年有了收成,百姓只需要偿还一小部分的利息……!”

    朱凌岳不等众人说话,已经笑道:“真要说起来,咱们这位楚总督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古亭寿冷笑道:“收买人心的能耐,楚欢还是有一些的,现在西关的老百姓,不少都说楚欢是大秦立国以来,西关最有能耐最得民心的的总督。”

    侯金刚皱眉道:“楚欢从豪族士绅手中借粮,那些豪族就真的愿意借出粮食来?”

    “当然不愿意。”韩天养摇头道:“现在西关缺的就是粮,粮食在手里,价钱可以翻出几倍,可是借出去,不但手里无粮,而且来年得到的利息也是微乎其微,那些豪族士绅根本不看在眼里。”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闹起来?”侯金刚握拳道:“西关各州府县的豪族士绅不在少数,真要闹起来,可够那姓楚的吃一壶。”

    实际上楚欢当初到得西关之后,第一个搞掉的对象就是东方信,而东方信乃是朱凌岳派在西关的重将,铁杆的天山派。

    楚欢除掉东方信,更是在西关大肆清洗朱党官员,在天山内部,楚欢绝对是一个不共戴天的敌人。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西关士绅的领袖西关七姓却都和楚欢的关系密切,这几家不但没有反对楚欢的借粮之策,反倒是愿意拿出自己的粮食来,非但如此,听说他们还准备出面劝说其他豪族也主动拿出粮食,帮助官府施行借粮转租之策。”

    朱凌岳淡淡道:“这倒也不奇怪,你们或许有所不知,楚欢在云山府的时候,就和一个女人交往密切,这个女人,本就是西关七姓中的苏家直系,现如今据说这个女人已经与楚欢有过婚约,那么楚欢也就成了苏家的乘龙快婿……苏家帮助自己的总督女婿,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原来如此。”不少官员这才恍然大悟。

    “西关四州,西关七姓虽然在西关豪族士绅那里有很高的威望,但是这一次借粮转租的事儿,伤害到许多士绅的利益,卑职并不觉得所有人都会遵从西关七姓的意愿。”古亭寿轻声道:“朱督,这一次大好机会,若是白白错过,倒也可惜……!”

    “古大人的意思是?”

    “不如派人过去煽动一番。”古亭寿道:“其实西关士绅在这种情况下,就是一堆干柴,只有有一点火星,这堆干柴可能就会烧起来……如果真的烧起来,西关必然要乱上一阵如果因此西关的接粮转租策略无法实行,那么西关必然还会持续乱下去,三五年都不可能有什么进展,就算楚欢强行推行,那么西关士绅对他必然心存怨念,如果只靠西关七姓去支持,却失了整个西关士绅的支持……!”他冷冷一笑,后面的话却并没有说下去。

    朱凌岳却是气定神闲,并不多言,只是向一名官员道:“费主事,北山那边,回头你带人过去祭奠一番。”

    天山道礼部司主事费清起身道:“卑职遵命。”旋即问道:“朱督,卑职应该什么时候动身?”

    朱凌岳想了一下,才道:“肖静谦的丧事,至少要停灵半个月……他三天前出事,你三天后再出发,从鸣沙到俞昌,路途并不算远,你们三五日也就能赶到,赶在他出灵之前,问题不大。”

    韩天养笑道:“朱督掐的时间十分的准确,如果去的太早,肖焕章会觉得我们得到消息太快,对我们只怕有所误会,去的太晚,倒显得不尊重……!”

    朱凌岳微微一笑,向古亭寿道:“古大人,北山那边,时刻注意他们的动静,肖静谦被杀,肖焕章绝不会善罢甘休,看看他们接下来到底准备做……另外,楚欢那头也不要放松警惕,至若煽动西关士绅生事……若是有这个机会,大可利用!”

    ……

    ……

    天山众官员在谈论楚欢的时候,楚欢已经到达了雁门关。

    楚欢从朔泉出发之后,并没有直接往雁门关赶过来,虽然此番他的最终目的地就是雁门关内的三十六坞堡,但是沿途却也是视察民情,特别是对沿途州府县的均田令实施情况进行实地检查。

    楚欢当然不会相信整个北山道上下官员都是清廉无比,更不相信自己的均田令能够完完全全实行下去。

    实际上施行均田令的过程中,就存在一个极易被贪官污吏利用的漏洞,那就是土地的亩数和人口的数量。

    虽然主持均田令的是魏无忌,越州知州公孙楚协同,这二人都是清廉之辈,但是两人精力有限,却也不能顾及到整个西关道几千万亩田地,数百万民众,上上下下协同执行的官员,数以千计。

    楚欢知道,即使地方上有官员向上瞒报土地亩数以及人口数量,朔泉那边也未必能够一清二楚。

    一旦地方上有官员瞒报土地亩数,便可以借机侵占土地,向高了虚报人口数量,便可以从接下来的借粮转租策略中多分得粮种。

    这种漏洞,也确实是难以避免。

    靠近朔泉府城附近的各县,这种情况倒不易发生,但是距离府城越远,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就越大,楚欢深明此点,所以这一次前往雁门关的途中,实际上就是进行突然袭击,没到一县,立刻调阅卷宗,而且为了保证效率,此番出来,他特地带上了几名户部司的官员,这些官员本就是管理土地和人口的专家,而且他们对于西关各地方的土地和人口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一旦卷宗之上出现问题,很容易就会露出破绽。

    非但如此,楚欢会从中抽查县辖下的村庄,亲自前往村里,按照卷宗,核查村里的人数,甚至亲自询问分发到村民手中的土地数目与卷宗上的记录是否一致,一旦出现问题,随同前来的刑部司官员便会立刻将当地县令以及下辖的村长、里正全都拘押,定要弄清楚其中的问题。

    楚欢很清楚,即使如此,也未必能够完全杜绝西关道地方上的贪污情况,有人的地方就有权利,有权利在手,就会有贪腐滋生,这并不会因为人的种族、地位有任何的区别,水至清则无鱼,楚欢倒也不是不允许有人适当地得些好处,既要马儿跑,总要让人吃点草,但是在均田令上,楚欢却绝对严厉管制,这是能够当前让西关恢复元气的最好方法,一旦在这上面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楚欢从一开始,就对西关的官员有一个定位,他首先需要真的干实事的官员,即使道德上有所欠缺,但是上面交代下来的事情能够认真履行,能够解决问题,这就是楚欢需要的官员,至若所谓的两袖清风,却没有任何才干,无法提高百姓的生活质量,让百姓跟着他吃糠咽草的官员,楚欢实在不欢迎。

    能够两袖清风,却又能够办实事,能力极强,这当然是楚欢喜欢的官员,例如公孙楚之流,但是这样的官员总不会多见,相较而下,现在西关,不需要以名为重的官员,而是需要能够贯彻施行自己意图的官员。

第一二八三章 天孤堡

    自朔泉到雁门关,实际上路途也算不得遥远,只是楚欢这一路上巡检,所以倒是耽搁了不少时间,沿途却也是惩处了十多名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官员,而且将这些官员的违法之举以及惩处的结果都是公之于众,引得叫好声一片。

    等到了雁门关时,距离离开朔泉城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

    雁门关归由西北军镇守,统军大将甘侯本就是出身于西北军,这支军队在西梁人南侵之时,损兵折将,连连溃败,近十万西北军将士,曾一度成为一盘散沙。

    甘侯能够成为西北军统军大将,固然是因为在西北军中的资历极老,熟悉西北军的事务,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抵抗西梁军入侵的时候,甘侯所部是少有的能够取得胜仗的军团。

    也正因为在最困难最险峻的时候,甘侯与西梁军作战连续取得几次胜利,虽然在总战略上无关紧要,却也一度鼓舞了西北军的士气,其声望也一度达到了顶峰。

    余不屈前来西北,作为西北所有军队的最高长官指挥抵抗西梁之战,其军队的组成部分,除了关内调动而来的西北军,各州府的州军,从民间征调的新军,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原来隶属于风寒笑麾下的西北军,而甘侯则是在余不屈手下得到了重用。

    等到西梁与秦国议和,西梁南院大王肖天问率军撤走,余不屈将混编的西北军进行了重新编制,主要分编成平西军和西北军两部。

    当时西北动荡不堪,流寇四起,组建平西军的目的,就是为了镇压西北地面上的流寇,稳定内乱,而西北军则是赶赴雁门关,镇守关隘,防止西梁人卷土重来。

    镇守雁门关的西北军,不过三四万之众,比起当初十万虎狼之师,兵员减半都不止,而且曾经巍峨耸立的雁门关被西梁人拆毁,想要修复雁门关,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以秦国目前的境况,这座当初被称为大秦第一雄关的雁门关根本无法重新修复。

    余不屈将数万之众的西北军交给了甘侯,令其镇守帝国边戍,甘侯在极为恶劣的环境下,为了组建防线,在雁门关内修建了三十六坞堡,而三十六坞堡的位置,则是按照兵法中的阵型进行布置。

    楚欢此前知道雁门关下,甘侯率领西北众修建了三十六坞堡,但是具体是个什么样子,却并不清楚,此番到来之后,才知道所谓的三十六坞堡,实际上就等若是三十六处村庄一般。

    每一处坞堡,大概部属一千名左右官兵,以沙土搭建成房舍,每一处坞堡的房舍连成一片,再用沙墙围起来,沙墙的四角,都会搭建瞭望塔,用以警戒。

    每一座坞堡之内,都设有兵器库、马厩,日夜都有兵士看守。

    西北军所拥有的马匹并不多,一座坞堡,多的能有个三四十匹,少的甚至只有三五匹也是常见的事情。

    只有到了边关,才能感受到西北军将士生活环境的艰苦,边关多风沙,如今正值冬季,天气便更为寒冷,哪怕是白天,气温也是很低,一旦风沙卷起,那砂砾打在人的脸上,就像刀子在铰割着皮肤,十分难受。

    三十六座坞堡,都各有其名字,按照三十六天罡星命名,什么天机堡、天闲堡等等,不一而足,楚欢知道后,心想甘侯当真能够记得三十六座坞堡的名字?

    楚欢此来,主要是为了见一见甘侯,虽说是为了解决关外关于贸易场的事情,实际上楚欢更愿意与甘侯有个较深的接触。

    西北三道,各占一方,对于西北目前的局势,楚欢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清二楚,朱凌岳虎视眈眈,肖焕章心怀鬼胎,帝国中枢对西北的影响力已经微弱无比,他很清楚,如果皇帝没有大乾坤手段改变帝国的现状,那么帝国的形势将会越来越恶化,而西北的局势,也将随着天下形势的恶化变得更加的严峻。

    朱凌岳想要独霸西北,楚欢当然不允许天山铁蹄进入西关,而肖焕章则是缩在背后,居心叵测,西北三雄格局已经形成。

    只是楚欢知道,西北土地上,并非只有三支势力,还有一支势力显得很低调,但却绝不能忽视,这支势力,当然就是卫戍雁门关的甘侯。

    甘侯麾下有三万之众,而这三万兵马,全都是经过战事的老兵,绝对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军团,自始至终,甘侯并无插手西北事务,就像一个隐形人一样,带着手下几万兵马在雁门关这恶劣的环境中自力更生。

    楚欢清除,虽说甘侯麾下有几万之众,实力不弱,但是这支势力却并无争雄西北的势力,他们的底子太弱,只是一支纯粹的军团,并无任何后勤的保证,缺粮又缺钱,甘侯能够让这支军团稳在边关,已经是十分了不起,至若要带着这支军队纵横西北,实在是无法实现。

    但是他们虽然没有强大的实力控制西北,却有足够的能力左右着西北的格局,西北三道,无论是谁得到这一支势力的帮助,必然是如虎添翼。

    楚欢固然对朱凌岳一直心存戒备,却也从来不敢忽视西北军这头,所以他才在金州安排方如水镇守,而且再三嘱咐方如水一定要严加戒备,其目的,本就是为了提防边关的甘侯。

    对甘侯这个人,楚欢一直是看不透,不知道甘侯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

    不可否认,甘侯绝对是一位上上之将,他此前不但能够在逆境之中连续取得与西梁人作战的胜利,而且余不屈将雁门关交给他之后,他便能够在极为恶劣的情况下,立刻设建三十六坞堡构筑边关的防线,除此之外,他还能够看穿秦国的没落,朝廷难以对边军进行支持,所以早早就开始在边关垦地种田,种种一切,表明此人绝对是一个目光颇远的将才。

    也正因如此,楚欢对此人一直是心存忌惮。

    金贺二州的叛乱,虽然楚欢最终取得胜利,但是他心中却一直有一个不安的音符在跳动着。

    金州张叔严父子举兵造反,金州的兰峄城,距离雁门关最近,按照常理,金州作乱,作为朝廷官军的西北军即使有卫戍边关的职责所在,也必然会往内陆移动军队,给金州军制造压力,可是自始至终,甘侯都是按兵不动,据楚欢所知,张叔严父子在金州叛乱之后,甘侯的西北军依然是驻守三十六坞堡,没有一兵一卒往金州逼近,更不曾给金州带去一丝一毫的压力,整个金州战事,甘侯这边就似乎变成了聋子和哑巴。

    这对楚欢来说,无疑是一个让人不安的信号。

    金贺二州的叛乱,幕后指使,是朱凌岳无疑,而甘侯对此视而不见,楚欢虽然没有证据证明甘侯与朱凌岳之间有什么牵扯或者交易,但是内心深处却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一旦甘侯真的与朱凌岳私下有勾结,那么对西关来说,情况就将变的十分的严峻。

    朱凌岳迟早要对西关发难,而甘侯就在西关背后,如果说给楚欢一段时间准备部署,倾全力抵抗朱凌岳或许还能有希望一搏,可是一旦甘侯与朱凌岳有关系,背面来上一刀,楚欢即使知道这一刀一直准备着,却也无力抵抗,到时候西关必然是一败涂地。

    楚欢抵达一处坞堡的时候,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分,西北的冬日,天黑得很早,虽然只是黄昏时分,天地间却已经十分昏暗。

    风沙虽然不算很大,但是偶尔一阵风吹起,卷起地上的砂砾,在空中乱舞,打在人的身上,也着实有些不舒服。

    祁宏率领的一干护卫几乎都是出自京城的近卫军,他们虽然单兵战斗力很强,但是对环境的适应力却未必比得上西北将士,不少人已经是用布巾包着自己的脸,免得被砂砾打上毁了容。

    沙土砌成的围墙当然不会有多结识,坞堡前飘着两面旗子,一面旗子写着“天孤堡”,而另一面旗子上,则是写着一个大大的“秦”字。

    群雄争霸之时,“秦”字旗飘扬在中原大陆上,所向披靡,望着胆怯,但是现在这面旗子上布满了灰尘,甚至有些残破,终日被风沙洗礼,再好的布料,也要被砂砾打穿打烂,旗子上大大小小有十来个破洞,正如当今天下,残破不堪。

    楚欢的队伍来到天孤堡外,站在瞭望塔上的兵士早已经瞧见,往里面做了手势,等到楚欢的人马到得大门前时,大门却是被紧紧关上,六米高的门头上,站着十几名西北军将士,其中一人已经大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坞堡重地,乃是军事要塞,闲人不得靠近。”

    “大胆……!”祁宏知道这个时候必然是要自己出场,抬手指着上面道:“你们自己也不睁开眼睛看看,我们是闲人吗?西关道楚督在此,还不打开大门。”

    “你们到这里所为何故?”上面并没有立刻下令开门。

    祁宏还要说话,楚欢已经摆摆手,这才抬头笑道:“本督是来见甘侯甘大将军的,你们这里有三十六座坞堡,甘将军在哪一座?”

第一二八四章 娘子军

    坞堡的兵士听楚欢这般问,面面相觑,一人忍不住探头向下问道:“你们……你们当真是从朔泉城来的?楚……楚总督当真来了?”

    “本督正是楚欢。”楚欢大声道:“甘将军在哪里?”

    “车上是什么?”一名校官模样的兵士抬手指着楚欢身后的那几辆车子,“坞堡重地,不可随意靠近,更不可有车辆进出。”

    祁宏皱起眉头,“怎么那么多废话,楚督问你们,甘将军在哪里?”

    “我们不知道。”上面回答的十分痛快。

    楚欢微皱眉头,祁宏冷笑道:“你们是不是西北军?连自己的将军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当兵的?”抬手指着大门道:“先别说其他的,天已经黑了,楚督今夜要在这里歇息,先打开门再说。”

    “坞堡的门不能随意打开……!”上面回道,却还是再次问道:“楚总督到这里,可有什么证据?”

    楚欢心想边关重地,不轻易放人入内,倒也并无过错,取了自己的令符,抬手丢到门头,这门头并不高,上面兵士抄手接过,看了一眼,立刻道:“楚大人请恕罪,劳烦你们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知常副将!”

    楚欢并没有等太久,坞堡大门忽然间便打开,一名灰甲将领领着十几名兵士出来,见到楚欢当前站立,快步上前来,拱手道:“末将常欢,拜见总督大人。”单膝跪下,向楚欢行礼,身后众将也都行礼,楚欢已经抬手笑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常欢起身来,将令符双手奉还楚欢,解释道:“总督大人,职责所在,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见怪。”

    楚欢知道他是指确认身份之事,摇头道:“这才是训练有素,当然不怪。”笑问道:“你单名是欢字?可是欢喜的欢?”

    “正是!”

    “那倒是巧了。”楚欢笑道:“本督单名也是一个欢字。”

    常欢笑道:“楚督之名,在西北已经是家喻户晓,末将早有耳闻。”

    “这天孤堡,是由常将军统帅?”

    “回禀楚督,三十六坞堡,都是设一名副将镇守,末将镇守天孤堡,一应事情,都是由末将处理。”常欢道:“天孤堡距离雁门关有些距离,靠近内陆,不过这边的土地倒是勉强可以耕种,天孤堡属于内围堡,像天孤堡这样的内围堡,大概有半数,除了卫戍边关,也要进行土地耕种。至若靠近雁门关的外围堡,那边完全都是沙地,根本无法耕种,他们那边的任务,主要就是警戒了。”

    “今年的收成如何?”

    常欢苦笑道:“楚督来路的时候,想必也看到了,这边且不说土地贫瘠,只能勉强耕种,而且这边的气候十分恶劣,收成很差,今年所有的收成加起来,也只足够全军将士勉强维持半年而已,而且还是按照最低的配给……!”

    楚欢点点头,瞧见堡内的兵士皮肤都是粗糙不堪,很多人脸上都是血口子,便是连衣甲,也都显得十分陈旧。

    如今已经入冬,天气渐冷,可是堡内兵士的衣裳却实在单薄得很,且不说与关内的兵士相比,就是与楚欢麾下的将士相比,西北军的衣着装备也是弱了许多。

    见此情状,楚欢禁不住皱起眉头来。

    只是此刻他心里却是愈发地钦佩起那位尚未谋面的甘侯,西北军已经落魄成这个样子,换成一般的军队,早就闹起了兵变,可是在楚欢眼中看起来,至少眼前天孤堡内的将士却还都是显得十分平静,恪守其位,没有丝毫混乱的迹象。

    楚欢一行人马,不过百人而已,除了带同出来的刑部司、户部司官员,主要就是护卫随从,天孤堡的条件虽然十分的简陋,但是地方倒很大,方圆也是有好几里地,常欢将楚欢一行人安排入内,几辆马车也安排妥当,这才吩咐兵士准备食物。

    楚欢却拒绝常欢准备食物,他很清楚,三十六坞堡本就没有多少粮食,平均分配下来,食物就更少,虽说自己这边只有百来号人,但是一顿饭下来,天孤堡将士的口粮就会损耗不少。

    此番他却是带来了干粮,常欢见楚欢坚持食用自己带来的食物,也不再坚持。

    啃着楚欢递过来的大饼,常欢只吃了两口,就看似随意地放在了桌子上,这才问道:“楚督此番前来边关,甘将军可知道消息?”

    楚欢摇头笑道:“本督实在西关各地巡视均田令的实行情况,靠近雁门关这边,也就顺便过来看一看,早就听说甘将军的大名,所以特来拜会。”

    “原来如此。”常欢点点头,眼中显出一丝神采,“楚督在西关施行均田令,人心所向,据末将所知,百姓们都在夸赞,如果均田令能够顺利施行,西关也就不会再饿死人了。”

    “常将军也是西北人?”

    “是,末将是西关甲州人。”常欢笑道:“父母兄弟来了书信,提起了均田令的事儿,对楚督赞不绝口。”

    楚欢含笑道:“为官一任,总要做些事情的,本督若是不让老百姓吃饱,老百姓也就不会给本督饭吃了。”

    常欢顿时大笑起来。

    “对了,常将军,本督此番前来拜会甘将军,可是这里分布着三十六处坞堡,甘将军在哪里指挥?”楚欢询问道。

    常欢左右看了看,看上去有些神经兮兮,压低声音道:“楚督真要见甘将军?”

    楚欢一怔,奇道:“本督此来,自然是要见他……怎么,难道不方便?”

    “其实……!”常欢看上去有些尴尬,“这个……嘿嘿……其实现在还真是有些不方便……!”

    “哦?”楚欢见常欢神色古怪,说话时颇有些遮遮掩掩,心下大是好奇,“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不方便?莫非甘将军生病了?”

    “生病?”常欢一怔,随即尴尬笑道:“那个……倒也没有生病……!”

    他说话支支吾吾,一旁祁宏忍不住皱眉道:“常将军,楚督一路风尘赶到这里,就是为了见见甘将军,与甘将军商量一些大事,这到底有什么不方便,你大可说来,不用这般遮遮掩掩。”

    常欢神情更是尴尬,正要说话,忽听得外面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常欢神情顿时一敛,霍然起身,握住佩刀刀柄,转身便要出去,忽地想到什么,伸手将刚才放在桌上的大饼拿起来,咬在嘴上,不再多言,冲出门去。

    出了大门,常欢迅速将咬在嘴里的大饼塞进自己的怀中,此时从一所所土屋之中窜出兵士来,都是握着兵器,纷纷向大门方向跑过去。

    楚欢此时也已经出门来,听到那号角声,知道是有事发生,吩咐祁宏让手下众人戒备,自己则是快步往大门方向过去。

    他心里有些奇怪,正如常欢所言,三十六坞堡分为内围堡和外围堡,外围堡在边关最前沿,且不说现在西梁内乱自顾不暇,无力对秦国发动攻击,即使真的有敌军,也只会出现在外围堡,而处在其后的内围堡,特别是天孤堡这类最内围的坞堡,可说是边关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里出现敌情,就只能代表前面所有的防线都已经被突破。

    雁门边关,防守的就是西梁人,楚欢对目下西梁的情况颇为了解,西梁内部打得你死我活,不可能有精力出兵南下。

    至若后方,那是西关道,对于西关道的情况,楚欢更是清楚的很,不可能有军队从后放来袭击坞堡。

    可是号角声响,明显是有敌情出现。

    楚欢一边往大门过去,一边疑惑不解,思来想去,这种时候出现紧急军情,或许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西北军内部出现问题。

    天孤堡大门紧闭,并不宽敞的墙头上,已经密密麻麻登上了许多的兵士,火把照耀,在墙头上连成一条火蛇,楚欢尚未靠近,却听到了奔马的马蹄之声,马蹄声在这夜晚显得十分的清晰,隆隆而来,楚欢估摸着少说也有十几骑之多,顿时便松了口气。

    这天孤堡有近千名守军,莫说十几名骑兵,便是上百名骑兵,也不能对天孤堡形成威胁。

    楚欢登上墙头,见到常欢正手按刀柄,望着不远处,楚欢顺他目光看过去,只见到一队骑兵正向这边飞驰而来,距离天孤堡正门已经近在咫尺,两根火把照路,与自己的推测一样,来骑不过十余骑之多,等到那队人马渐近,楚欢脸上渐渐显出愕然之色。

    只见到当先一人,身披大氅,飞驰之间,大氅飘起,只是让楚欢想不到的是,那领头过来的,竟然是一名红装素裹的女人。

    火光之中,楚欢看的清楚,那女人头上缠着红色的头巾,身穿红色的衣裳,骑在骏马之上,就像一团烈火一般。

    楚欢皱起眉头,看向常欢,只见到常欢死死盯着那女人,脸上神情古怪,眼角微微抽搐,他似乎都没有感觉到楚欢就在他身边。

    “常将军,这是什么情况?”楚欢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她们是何人?”

    楚欢称呼“她们”,只因为他已经看清楚,不但领头的是红装素裹的女人,就是他身后跟着的那十几名骑兵,竟然也都是清一色的女子。

    天寒地冻,风沙如刀,在边关苦寒之地,竟忽然出现一支娘子军,让楚欢大是诧异。

第一二八五章 失踪的将军

    常欢看到那队骑兵靠近过来,却慢慢矮下身子,鬼鬼祟祟,转身便要下墙头,只走出几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叫道:“常欢,你给老娘站住,老娘已经看到你了,你往哪里跑?”

    那声音十分清脆,却有气势十足。

    常欢苦着脸,只能站起身,回到墙头边上,居高临下看过去,只见到那红衣女已经带着手下众娘子军到了大门前。

    骏马打着响鼻,楚欢此时借着火光看得清楚,大门前那红衣女子约莫二十二三岁,长相说不上美,但是眉清目秀,皮肤有些粗糙,略带古铜色。

    比起一般的女子,这红衣女的眉毛就显得粗重许多,也正因如此,让她鹤立鸡群,显得英气勃勃。

    楚欢心下大是诧异,实在不知道这女子是何方神圣。

    “玉娇姑娘,三更半夜,你怎么来了?”常欢勉强笑着,语气竟然还十分客气,楚欢听到,才知道常欢竟然是认识这红衣女子。

    “少废话。”红衣女抬头看着墙头,手里握着一条马鞭,“把门打开!”

    常欢依然客气道:“玉娇姑娘,这大门……你也知道将军有令,按照时辰开门关门,如今关门的时间已经过去,除非有将军的命令,否则……否则末将若是开门,将军是要军法从事的。”

    楚欢听常欢在这位玉娇姑娘面前自称“末将”,更是诧异。

    红衣女冷笑道:“军法从事?好得很,你若是不打开门,老娘现在就撞开门,等老娘撞门进去,你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说吧,你是痛快开门,还是让老娘自己撞门?”

    这女子虽然长得眉清目秀,但是性情却似乎十分泼辣,楚欢禁不住皱起眉头。

    常欢眼角微微抽搐,却还是问道:“玉娇姑娘,你深夜到此,有何贵干?如果有事,你尽管说来,末将能办到的,一定没有二话,如果……如果玉娇姑娘当真没有事情,这么晚了,还是……还是回去歇着吧……!”

    红衣女冷然一笑,忽然间拍马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靠近大门,楚欢正想着难道这姑娘真的没头没脑用骏马去撞击天孤堡厚重的大门,却见到那玉娇姑娘身体陡然一动,已经从马背上跃起,在一阵惊呼声中,玉娇姑娘身体已经贴到墙壁上,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铁钩子,竟似乎是准备为攀墙而准备,顺着墙壁,如同壁虎一样迅速向墙头爬上来。

    三十六坞堡的围墙修建的其实并不高,都只是数米之高,常欢见到红衣女攀墙上来,脸色大变,转身就跑,边跑边叫:“都让开,都让开,他娘的,挡着我了……!”

    常欢狼狈不堪,跑下墙头,此时红衣女竟然已经顺着墙壁攀上了墙头,也不看左右众人,随手抓过一名墙头的兵士,凶巴巴道:“你去开门。”瞅见常欢正往坞堡之内飞奔逃窜,红衣女如同一道火焰一般,风一般追过去,口中娇声大叫:“常欢,你给老娘站住……!”

    墙头将士一个个目瞪口呆,却没有人敢动弹一下。

    红衣女只顾追赶常欢,从楚欢身边跑过,一阵香风飘动,楚欢只见到眼前身影一晃,红衣女已经跑开,心下颇有些惊讶,暗想这红衣女的武功似乎并不弱。

    “保护常副将!”也不知道人群中谁叫了一声,“她真敢动手的……!”随即便有十几名西北军将士紧随在红衣女身后,急忙追赶过去。

    楚欢瞧见常欢已经跑得远远的,红衣女如一团火焰般在后面追赶,她后面又跟着一群天孤堡的兵士,一时间天孤堡内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常欢身着盔甲,跑起来并不算很快,而红衣女身形轻盈,脚法轻快,死死盯着前面的常欢,距离也是越来越近,常欢感觉到身后红衣女逼近,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玉娇姑娘……玉娇姑奶奶……末将也是奉命行事,大门不能随意打开,你就放过末将吧……!”

    红衣女并不说话,如同红色的野马,此时已经抽出了腰间佩戴的弯刀。

    常欢绕着坞堡内的房舍转,红衣女就像牛皮糖一样,跟在后面锲而不舍,在她身后,此时竟是聚集了三四十名天孤堡兵士,纷纷叫嚷着:“常副将,快跑,她快要追上了……!”

    常欢绕着房舍跑了几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红衣女已经是近在咫尺,魂飞魄散,脚下一软,忽然停下脚步,霍然转身。

    红衣女嘴角泛起冷笑,“看来你还有种,敢和老娘单打独斗!”

    “噗通!”

    堂堂西北军副将,天孤堡守将,一下子跪倒在地,眼圈已经泛红,“玉娇姑奶奶,末将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儿女,求你饶我一命……下辈子当牛做马,我都好好伺候你。”晶莹的泪珠,已经从常副将双颊滑落,当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红衣女放慢脚步,走上前去,刀光闪动,已经架在了常欢的脖子上,常欢脖子顿时僵硬,微抬头,含泪看着红衣女。

    “八十岁老母?三岁儿女?”红衣女冷笑道:“老娘对你一清二楚,你老娘去年才刚满六十,至若子女,你有一个十四岁的儿子,就算没有你这个父亲,他也照样能够活下去……!”

    几十名兵士已经追了过来,见到红衣女的刀架在常欢的脖子上,一个个大惊失色,距离七八步远,却都不敢靠近过来。

    “玉娇姑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常欢硬着头皮道:“你半夜三更,领人擅闯天孤堡,这……这可是违抗军令……!”

    红衣女刀锋动了动,常欢只感到脖子上一阵冰凉,随即听到红衣女冷声道:“你想活命,老娘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告诉老娘,他现在在哪里?”

    常欢眼角跳动,小心翼翼问道:“你说的……你说的‘他’是谁?”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和老娘装糊涂?”红衣女抬起一条腿,踩在常欢的肩头,她这个动作实在不雅,没有丝毫淑女风范,倒像是混迹某个山头的女大王,“甘侯,甘侯在哪里?”

    楚欢此时也混在了人群之中,看到眼前这发生的一幕,只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女子,竟然翻墙进了天孤堡,将刀架在天孤堡守将的脖子上,手下将士不敢动弹,更为惊人的是,这位常副将竟然跪倒在一个女子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出口求饶,若说常欢是个软骨头的普通人,楚欢倒是见怪不怪,可是常欢乃是西北军副将,铁打的汉子,这番情态,自然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更让楚欢吃惊的是,这红衣女闯进天孤堡,追拿常欢,竟似乎是为了询问甘侯的下落。

    便是这一下子,楚欢陡然间想到自己先前向常欢询问甘侯下落,常欢当时言谈举止十分古怪,似乎有什么事情隐瞒,此时结合眼前的情状来看,这其中还真是大有蹊跷。

    “大将军?”常欢眨了眨眼睛,一脸惊奇道:“玉娇姑娘,恕我直言,你要是询问其他的,倒也罢了,可是……可是大将军的下落,你比我肯定要清楚得多,怎地反过头来向我询问将军的下落?”叹道:“末将在天孤堡带领大伙儿事情繁多,不但要操演训练,最近你也知道,一直在忙着收割粮食,倒是接到大将军几道命令,却已经有一个多月不曾见到大将军了……玉娇姑娘,大将军最近可好?”

    红衣女一双眼睛冷厉异常,盯着常欢眼睛,似笑非笑问道:“常欢,你从军之前,是不是唱戏的?”

    “末将不会唱戏。”常欢正色道:“末将从军之前,是个铁匠!”

    红衣女道:“哦,那真是屈才了,你演戏一定比打铁强。”脚下猛地一沉,常欢“哎哟”一声,被踩住的肩头往下沉了沉,随即听到红衣女厉声叱道:“常欢,看来你是真不想要自己的性命了,这个时候,还在和老娘演戏,三十六坞堡,知道甘侯踪迹的人就算不多,你常欢一定是其中一个,快说,他现在在哪里?”

    “玉娇姑娘,你真的冤枉我了,我真的不知道大将军的下落。”常欢苦着脸道:“你说我一定知道大将军的下落,实在是误会了。”

    红衣女道:“你是甘侯的亲信,和他私交很好,他有事情,都和你说,这次他一定找过你。”

    “没有,绝对没有。”常欢斩钉截铁道:“玉娇姑娘,这么和你说吧,整个西北军,我常欢敢欺骗所有人,唯独不敢欺骗你,你慧眼如炬,我若是欺骗你,你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又何必得罪姑娘呢?”顿了顿,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玉娇姑娘,我实话对你说吧,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三十六坞堡四处找寻大将军的下落,大将军也一直不见踪迹,我知道,如果不是出了大事情,玉娇姑娘绝不会为了找寻大将军,闹得鸡飞狗跳……!”见到红衣女目光一寒,急忙改口道:“不不不,是闹得惊天动地,而大将军也不会不见踪迹,所以我断定,这一次一定是发生了大事,将军惹恼了姑娘……!”

    “原来你知道?”红衣女冷笑道:“是否他都告诉你了?”

    “没有,绝对没有。”常欢再一次斩钉截铁,“这都是末将猜测出来……姑娘,你蕙质兰心,自己想一想,你都知道将军平日待我如兄弟,许多事情都愿意和我聊聊,可是正因为将军待我如兄弟,这一次他反倒绝不可能来这里。”

    “此话怎讲?”

    “姑娘都知道将军与我交好,出了事情,自然第一个想到将军会躲到我这里来……!”常欢神情肃然道:“将军难道想不到这一点?这种时候,将军如果躲到我这里,其实是最为危险的,因为姑娘一定会将这里当做重点搜找之地,将军明白这一点,自然不可能躲到这里来……依我之见,将军选择的地方,只能是姑娘想不到的地方,姑娘可以带人去其他地方看一看,这里真没有,我也真不知道将军在哪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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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一局诡异的惊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是计中人,谁是布局者?八字谶言之后,又尘封着何等隐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还是狡狐瞒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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