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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骏竞技     清末少帅txt下载     清末少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八章 当头棒喝

    孙子曾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以前孙复不大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当是孙子陈述军队的重要性或是强调一种慎战思想,可是当广东全境平定,大军回归的时候,那张密密麻麻的单子让孙复瞬间顿悟了这句话的含义。

    诚然,广东之战前所未有的胜利,整场战役包括重伤员在内损失也不过三百人,而且其中死亡的不过一半,剩下的皆是重伤致残者。那些轻伤员基本都已在回归之前归队了,也没有什么意外出现。可是世界上没有真正两全其美的事情,就像现在,伤亡微乎其微,可是其他方面就有些让人揪心了。

    那单子上的大额物资消耗,就算是家底丰厚的孙复看来也是心疼不已。照这么下去,就算是以孙复的雄厚资本,也受不了。

    上一次歼灭龙济光部,打掉了数万发炮弹,上百万发的子弹,直接把龙济光所部的一万多人砸废了。虽然损耗也是惊人,但是毕竟成果斐然,孙复也没有太过在意,但是这一次耗时一周的军事行动,孙复就难以淡定了。

    近三万大军先合后分,行军累计数千里,范围包括高州以东的六十多县,消耗的物资也比上次多出数倍。单是军粮就是以吨计算,像蛋、鱼、肉、蔬菜、水果之类的罐头加上主食大米,就达到了数十万斤。

    至于弹药,那个数字让一向财大气粗的孙复,都开始考虑以后要不要控制弹药供给了。

    “百里,你确定这个数字没有错误,七天时间,又不是什么大型战斗,怎么打掉了这么多子弹?”看到眼晕的孙复充满期待的向自己询问,蒋百里就知道孙复希望自己能告诉他一个稍微让人舒服点的答案,或许是一次更正也好。

    可惜,蒋百里也已经看过了那份统计单,受到震惊程度并不下于孙复,却是无法告诉他一个稍好的消息了。

    满脸苦笑的蒋百里,解释道“少帅不用怀疑了,这些数字都是真的,我已经核查过三遍了,都没有什么错误。”

    还是不大相信的孙复抱着最后一丝期盼,追问道“怎么可能,我记得只有在广州攻城的时候打过一场仗,死了不少人,消耗一些弹药也是应该的,可是也不可能达到这个数字啊!这可是近八百万发子弹,他们怎么打的出去的?”

    再次看到那个“八”字和后面跟着的“百万”,孙复就心疼不已,就算是自己不担心弹药供给,可是那也要消耗运输费的,八百万发子弹,都可以堆成山了。要知道,按照德国外销七九尖弹的价格,单是子弹价值就超过了六百多万两银子,如果不是有着基地的强大制造能力做后盾,隔谁身上都受不了。

    “我一开始也不太相信,就特意到各旅甚至各营问了一下情况。得到的结果和报单上的基本吻合。少帅,其实广东平定的时期,大的战斗并非只广州一次,刘辉在潮州和秦炳直的那一仗架势并不比广州小,郑子康进攻阳江总兵镇的时候,也打的极为激烈,弹药消耗极多。”蒋百里脸色稍微一红,说实话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说的话,在广东地界上,所谓的激烈战斗也就那么回事,弹稀炮少,也就是用春秋文笔修饰一下,才能达到激烈的标准。

    对于那些官兵们的回答,蒋百里自是门清,打仗的时候根本用不了这么多的弹药,只不过是那些军官担心伤亡,或者说是想要炫耀一番,甚至只是为了过番瘾,才会肆无忌惮的使用机枪发射弹雨,直接用子弹壳和子弹头把对方吓死。虽然行为不可取,但是蒋百里也无话可说,毕竟他们是为了减少伤亡,虽有些私心作祟,也不是不可原谅的,蒋百里也就认下了这个堪比天文数字的报单。

    “阿辉和子康都说的过去,可是孙固那里是怎么回事,北部没有什么强大的敌人,他怎么也消耗了过百万发的子弹,他都吃了嘛?”孙复有些焦躁了,仅仅广东就消耗了这么多弹药,天知道以后需要多少弹药补给呢!孙复甚至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保证弹药供给了,要知道全国的道路可不是都像高州一样快捷方便,尤其是云南、广西、贵州,山路崎岖,烟瘴横行,根本没有什么正经的道路,还有四山环绕的四川盆地,想想那些弹药的运输问题,孙复就有些脑胀。

    自己起家以来,不说事事顺利,也没有碰到什么太大的波折,心里有些骄傲了。虽说自己有着骄傲的本钱,但是已然身居高位,就不能在草率行事了。就像现在,计划是好的,先去广东,再下滇桂,再望黔川,可是真的到了执行的时候,才发现并不是事事都会顺着自己的心意走。广东稳定了,可是代价太大了,甚至有些不划算了。事业刚刚起步,怎么能够有其他的想法,孙复猛地摇了摇头,把脑袋中那些混乱的思想赶跑。

    蒋百里自是不知道孙复心中的万般纠结,只当他是心疼那笔庞大的弹药消耗,毕竟没有谁能无视数百万发的子弹消耗,就算是国战也不可能这么豪气。满怀同情的看着孙复,蒋百里不由得为那几位担心起来,瘾过了,怕是少不了一番训斥。不过担心是一回事,说实话又是另一回事,自己还没有胆量隐藏事实,再说就算是隐藏也不见得藏得住。

    “我听说,孙固为了震慑那些地方土豪势力,把全旅的马克沁拉到城外展示了一次,当场就打掉了近二十万发子弹,整整一片一亩大小的林子,所有树木全部都给打断了,留下了一堆倒树和木屑,甚至燃起了大火。”蒋百里一脸向往的说道“当时,就有不少地主士绅都给吓尿了,我想见识到我军势力以后,韶州估计是没人再敢对抗我们了。”

    满脸黑线的孙复,紧搓着后槽牙,心里恨不得找到这个自己的宗弟,狠狠的踹上两脚,二十万发子弹,那可是十五六万两银子,都够买万亩良田了,真是败家子。不过想到那几十挺马克沁肆虐的样子,也有些心动,不过想想也就放弃了想法。

    “百里,现在广东已经稳定下来了,可是我却不敢再用这么大的动作了,四个旅太喝血,你说广西怎么处理?”想想四个旅的消耗,孙复就忍不住一阵哆嗦,太恐怖了,就算自己不计较弹药的生产问题,可是那毕竟是数百万发的子弹,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从海里捞出来的),没谁敢这么疯狂的消耗。

    蒋百里一脸慨然的点了点头,这么大笔的消耗,却是不能再玩了。就算是孙复不说,蒋百里也要劝告他。广东的战事有海路可以运送物资,可是广西只能靠人驮马拉,八百万,天知道要多少人运送。

    “少帅,广西不必广东,新军数量不多,规模也不大,倒是不用太过估计。但是广西的旧军势力却是不弱,加上广西地处边陲,旧军战力比之广东也要强出几分。其中以广西提督陆荣廷手下的几十个营战力最佳,只有我们能够劝说陆荣廷投降,姓沈的那个广西巡抚,也就没有胆量再对抗我们了。”

    孙复也知道广西陆荣廷,如果不出意外,广西独立以后,他很快就可以掌控广西实权。这不仅是因为他手下的几十个营的旧军,更大的原因是陆荣廷在西南边陲的声望。曾是游勇出身的陆荣廷,以前在法国殖民地肆意横行,杀戮法军,夺其武器弹药,惹得法国人怒火大增,却是无力打击陆荣廷所部的游勇,最后还是朝廷招安了陆荣廷,法国佬才摆脱了这个幽灵。虽然现在陆荣廷成了广西的提督,但是在**的势力并未减弱,依然是没人可以小视,可以说黑白两道都要给予陆荣廷三分面子。

    正当孙复纠结于怎么处理广西事情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开了的声音,心里有些诧异,就转过头来看了过去。毕竟能够在这个时候,毫无顾忌的推开孙复房门的,可就那么几位,不是他的亲眷,就是极为信任的下属。尤其是亲眷中的孙虎、魁叔等人又是一向不关心军政事务,忙着处理孙家的产业;其他的下属,即使是蔡锷、蒋百里也会先敲门,再进来,很少直接推门,甚至可以说是从没有这么做过。

    转过头来,看到一个脑袋上汗迹淋漓的美貌熟女,孙复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来人不是外人,正是孙复手下的一员大将,也是唯一的一员女将,掌管情报组织夜枭的方君瑛。一身干练的西式女服,使她具备了基本的制服魅惑力,孙复也有些心颤的感觉。

    可惜没有等孙说些什么,大美女就给孙复来了当头一棒。

    “云南独立了!”

    “云南独立了!”

六十九章 大西南计划

    云南独立的消息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或许还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那些期待革命的人,说不定还要放上两盘鞭炮庆祝一下,可是这只是对于其他人来说的。

    对于刚刚统领全国少有的富庶省份的孙复,孙大少爷来说,这个消息无疑于晴天霹雳,满心里的兴奋全部化为憋屈,有些想哭,甚至有种拿头撞墙的冲动。曾经以为自己把蔡锷拉来了高州,不仅捞到一个军事奇才,云南独立也会因此晚上一阵子。可谁知道历史如此的固执,云南革命还是如期爆发了。

    牢牢的把广东拿下,心中孕育三年的大西南计划刚刚开始起步,就碰上这么一档子的事情,怒火、悲愤、忧愁,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交织。

    大清帝国窝据东方,占地千万平方公里,治民四万万,可是在孙大少爷看来,最适合自己发展的地方就是西南。

    蒋百里听到云南独立的消息心里也有些惊讶,武昌起义也有二十天了,响应者寥寥,至今除了距离湖北最近的湖南、江西外,就只有广东的反应最为激烈,也最是成功。

    “没有想到我军刚刚控制住广东,云南就宣布独立了,看来革命的洪流是无法阻挡了。”本来对于广东的未来还有些担忧,云南独立的消息无疑为蒋百里消去了不少顾虑,一脸的轻松。

    一脸憋屈的孙大少爷横了蒋百里一眼,不满的说“云南地处西南之极,是我们的大西南计划比不可少的一部分,他们独立,你就真没高兴!”

    “什么是大西南计划?”突然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身为夜枭的掌控者,掌握秘密最多的方君瑛一脸疑惑的问道。

    有些尴尬的孙复转过头,躲开了方君瑛不满的目光,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如果是别人,控制力极强的孙复,自是可以不加理会,但是对于这个为自己做出不小贡献的大美女,孙复总是觉得有些歉疚。

    孙复可以装聋作哑,刚刚还有些轻松的蒋百里在方君瑛逼人的目光下,有些挡不住了。一个大美女做了孙家的情报头子,掌握了大量的秘密,如果说她和孙复之间没有什么暧昧,蒋百里绝对不会相信的。

    面对未来可能成为孙家人的方大美人,只是一个参谋长的蒋百里几乎没做什么考虑就开口了,“大西南计划是少帅提出来的,也是未来几年之内,我们的扩张方案。”

    瞅着孙复没有做出什么反对,蒋百里脱去了最后一丝顾虑,抬步走到巨大的地图边,指着地图上的东南位置说道:“东南各省多毗邻海域,海岸线长达数千里,虽然靠着海运的便利,使得帝国主义的侵蚀力度极大,相应的也算富庶,可是在没有足够的海军力量之前,我们无法把那里作为根据地。”

    看到方君瑛询问的眼神,蒋百里也没做什么犹豫,说“在亚洲,比邻海域也就是与日本接壤,对于我们来说,日本近乎死敌,这就意味着,我们要时刻防备着日本人的来袭,甚至还要考虑到列强的干涉,根本无法展开手脚做事。”

    “为什么要这么敌对日本?”虽然知道了不少日本人做下的恶事,但是出身同盟会和留学日本的双重影响,总是让方君瑛对日本有那么一丝的好感。

    为难的看了毫无反应的孙复一眼,蒋百里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台湾”

    方君瑛本就是聪慧之人,听到台湾,瞬间就想通了。

    也许对于别人来说,台湾只是一座岛屿,可能还要加上具备战略位置的岛屿。但是对于孙复来说,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两世为人的孙复对于那座岛屿有着极为复杂的感情,上一世,那座岛屿是国家唯一尚未收回的领土,而这一世,那座岛屿又是他的一半故乡,是那位至今深深的刻在孙复脑海里的母亲的家乡。

    自从八岁那年饱经思乡之痛的母亲过世之后,孙复心里就刻下了与日本人的仇恨,这种近乎天生的仇恨,使得孙复和日本人之间只能成为敌人,没有半点的妥协余地。

    借着孙复的仇恨,方君瑛对于日本的最后一点好感被抛到了地狱,也明白了占领了广东的孙复为什么不向东出兵,而是把大部分的兵力回撤到了高州。

    “西南地处内陆,而且多山地、深林,不利于大规模兵力的展开,也就使我们的潜在敌人丧失了工业化的优势。而且西南资源丰富,外部没有太过强大的敌人,正适合我们发展。只要我们再占据滇桂,就可以北上川黔,把西南牢牢的握着手里。进可以北上,东出,一统天下;退可以闭守西南,以待事变。”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孙复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云南是大西南计划最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云南,大西南就是一个笑柄,所谓了根据地,也就成了险地,处处杀机……”

    恍然大悟的方君瑛这才明白为什么云南独立会使孙复这么惊讶,刚刚升起一丝同情,又瞬间被怒火覆灭。

    “那么多的革命志士都在赴汤蹈火,为国殉难,革命之火熊熊燃起的时候,你竟然再打自己的小算盘,太过分了!”芳目中喷涌的怒火似乎能够把人燃找,质问的声音满是失望和悲痛。

    如果不是心中有着几分不舍,满腹正气的方君瑛压根就不想多看一眼这个自私的少年。

    除了家人,如果说还有什么人能够让孙复生不起气,那就只有无私的革命者了。

    炙热的血液刺激着敏感的神经,惭愧之极的孙复,感觉到脸皮都要红透了。

    察觉到了方君瑛的悲伤,孙复没有经过思考就急忙解释道“你听我解释,我有自己的计划。”

    “我也爱国,我也想要像秋瑾、徐锡麟那样死的轰轰烈烈。可是中国需要的不只是牺牲的烈士,为民醒目,还要有掌握民族未来的先知,为民导路。武昌起义是轰轰烈烈,可是我们不能被他的表象蒙蔽了,必须要看到这其中的危险。武昌起义是新军中的革命志士发起的,但是这里面却没有几个是真正的同盟会会员,甚至也不是其他革命团体的成员,也就是说无论是同盟会也好,光复会也罢,都没有做好推翻满清政府,接手中国政权,为四万万五千万国人引路的准备。”

    “现在列强在外窥视,图谋甚大,内部革命者又缺乏必要的指挥,各自为政。无论是握着北洋新军的袁世凯也好,避居欧美的孙文也好,甚至于以后各地的起义者和掌权人,都不会容忍外人爬到他们头上,只要列强稍作煽动,战火就会燃遍中华。我阻止不了这种事情的发生,就只能未雨绸缪,大西南是我中华最好的发展根基。”

    见方君瑛怒火稍退,孙复心里终于放松了一些。身边的这样一个大美女,任谁也不放心她离开,更何况能力还这么强。

    “西南海岸线较短,对于我们来说,既便于防守,又不妨碍交通。身边只要法国的殖民地,列强势力并不太强,这就使我们在力量不足的时候,尽可能的避免列强的干涉和渗透,保持较高的自主权。最重要的是,西南没有什么真正的实力派,便于统一,没有太过的掣肘。”

    本来心中很是不满,可是见到孙复这么紧张的向自己解释,一直被孙复保持距离的方君瑛,心底突然有种甜丝丝的感觉,那些怒火被糖水浇了个尽透。

    “法国人,你都看不起,怎么会这么顾忌日本?”

    听到方君瑛的询问,孙复有些懵然,日本人现在的工业化不过法国的两三成,自己怎么会这么顾忌日本,而轻视法国。

    细想起来,孙复才明白,自己怕是被这两个民族的一些性格给影响了。法国除了拿破仑时代,就再没有称雄过,无论是欧洲,还是亚洲,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这个脑袋缺根筋的国家,在陆地上被德国欺负,在海洋上被英国压制,成了个二。倒是日本人,自从明治维新以后,靠着拼命三郎的气势,通过中日战争和日俄战争,击败了世界上最大两个国家,那种动不动拿整个民族赌博的尽头,着时吓坏了不少人,绝对的一根筋。

    “我不是怕他们的国力,无论是法国,还是日本,短期内都无法威胁到我,不过法国人生就一副脑残样,我是真的不怕,还可以找着机会咬他一口,吃个混饱。可是日本人脑袋里面只有一根筋,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捣一次乱,最重要的是他们浑身上下只有骨头,吃不到肉啊,没便宜赚,不管是打赢,还是打输,都亏本。”

    方君瑛点了点头,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她,却是了解日本的情况,全国八成以上的人口过的比国人还差,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偏偏还喜欢拼命,任谁都会顾忌一二。

七十章 我去

    杨永泰是光绪十六年生人,今年也不过三十二岁,名头却压盖广东才俊,名扬珠江两岸,在羊城可谓呼风唤雨,声名赫赫。

    作为立宪派出身的他,和那些士绅商宦一样,期盼着参政议政。遗憾的是他们期望中的满清政府先是利于预备立宪,拖延立宪时间,接着又是把皇亲宗室塞进所谓的内阁中,导致十三位内阁成员中汉族成员只有四人。腐朽顽固的满清贵胄们依然把持权政,像防贼一样防着汉人,这一切包括壮志酬酬的杨永泰在内的所有立宪派人士失望透顶,也使得立宪派们在革命浪潮到来之际,反应微弱。

    能够以三十不到的年龄成为广东咨议局的议员,杨永泰也算是官运不错,可以称得上前途远大。可是进取心极强的杨永泰偏偏碰上了权势颇重的两广总督张鸣歧,在广东咨议局只能通过报纸挥洒激情,利用文词书写热血。

    早在武昌起义爆发之时,敏感智高的杨永泰就感到世道要变了。不过出身封建正统教育的他,也有着心底的不安,害怕改变,甚至内心深处还隐藏着对明主圣君的欺盼。对于熊熊燃烧的革命火炬造成的皇朝倾危,隐隐有些不舍,当然他也是对于那群新军基层官兵掀起的革命信心不足,直到孙家军兵临广州之时,才猝然发现,一切变得太快了。

    偌大一个帝国,先是无力镇压四川的乱民,又是在武昌被一群起义民军拖住了脚步,现在作为南方要地的广州都丢了。而且,占领广州的竟然还是自己的老家军队,诧异不已的杨永泰愣是在家里闭门数日,直到孙复抵达广州,才猛然察觉时代的车轮已然开始了转动。

    智慧高卓的人,总是不甘心轻易的入世,一来是不愿立于危墙之下,毕竟谁也不知道能够笑道最好的是那一个;二来是想要找寻自己心中的主公,最主要的是有一个能够给自己施展舞台的势力。杨永泰自是也不意外,能够从高州这样的地方走出去,名闻一时,杨永泰自然不认为自己比其他人差,可是孙复的突然崛起,让他有些诧异之余,还有几分期待。

    这不,在广州被孙复拉进了国社党,还成了党内秘书处的秘书长,更是被孙复带着身边,日夜关怀备至。遇有事务,无论大小,皆询问他的意见,可谓恩遇极佳,这一切都让杨永泰心底顿时升起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悟。

    青年离家以后,杨永泰就鲜少回来,尤其是这几年,这次随孙复重归高州,突然发现家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说那些大小工厂,单是那纵横交错的平坦道路就足以让人咂舌。没有修过官道,不知道修官道的成本,尤其是像高州这样的厚达数寸的洋灰道路,杨永泰虽然没有什么执政经验,却也知道洋灰路的本钱,说是寸土寸金许是夸张,但是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用铜钱偶就的路面。

    仰望着眼前的洁白建筑,杨永泰甚至无法相信它竟然只是一座小学堂,而且是数十所同等规模学堂中的一座。

    这座不过三层高的建筑,装饰并不华丽,相反还很是简洁。学堂内除了偶尔传来的朗朗读书声,茂密的绿荫里传出知了的鸣啼,在这炎暑未退之际,竟然能够让人不自觉的静下心来。

    读书是神圣的,尤其是在这个华夏衰弱,夷狄猖獗的时代,更让人渴望。杨永泰不知道孙家又多少资产,却是感受到了孙家对教育的支持,能够从高州走出去,杨永泰最是明白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这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教育的缺失造成的。

    “杨先生,可找到你了。”急喘了两口气,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急切的说“少帅有事相请,现在五位将军和陈督察、方小姐都已经到了,就等您了。”

    杨永泰闻言眉头一挑,心里有些奇怪。五位将军是目前军中职位最高的人了,其中张德瑞是挂职武警部队司令的少将,蒋、蔡、张三位是外来军官,却是军中军衔最高的三人,除了那个和孙复情同兄弟的朱晟,几乎没有人能够和他们齐肩,这俨然成了军中的奇怪现象,外来的军官比本土的职位高,却没有实际领兵权。

    按说,这五位将军分为三部分的军官,分别负责军校、军队和武警部队,鲜少呆在一起,就算是碰到了一起,也应该是军事才对,可是偏偏还有警队的督察和情报系统的方小姐。虽然杨永泰加入孙家势力的时间最短,却也知道那个陈姓督察是警察的克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各地警察局的直接领导,不过他压根就和军队牵扯不上丁点的关系。那位方小姐,杨永泰也是知道的,她以女子之身掌控孙家手下的情报队,虽然没有什么正经的职位称呼,但是地位却极为特别,在和朱、蔡等人的交谈中,杨永泰隐隐察觉到,这位方小姐似乎和孙复有着某种暧昧关系。

    这几位俨然是目前高州内部地位最高的几人了,能够牵扯到这么多人,怕是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

    年轻人一身的军装,虽然没有带枪,但是笔直的身姿,让杨永泰一眼就看出来此人是军中人士,倒也没有怀疑是有人虚言恫吓。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么急迫?”在年轻军人的带领下,杨永泰坐上马车,突然问道。

    挥去脑门的汗水,年轻军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不过方小姐来了后不久,少帅就下令召集了先生和几位将军,还有陈督察。”

    轻颔了颔首,杨永泰细思了起来,看情况,应该是那位方小姐带来了什么让少帅不高兴的消息。

    马车在一阵哒哒哒声中,直奔孙家大院,往日的孙家庄现在已经成了一座小的城镇,单是周围的驻军就有近千人,孙家大院也成了一处军事要地,检查几位严苛,不过马车似乎得到了某种允许,没有丝毫的停顿,直奔了孙家大院。

    没有理会暑气惹来的躁动和汗水,在年轻军人的带领下,杨永泰直奔了白楼。

    会议室内没有杨永泰想象中的遭乱,显得几位安静,似乎专意等待某人似的。

    随手推开室门,只发出了吱的一声,却是把十几只眼睛都吸引了过去,杨永泰稍显消瘦的身姿还在保持着推门的动作,似乎受不了众人的注视,脸色有些窘迫。

    “畅卿来了,先坐吧!”孙复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不过还是第一时间解除了杨永泰的窘迫境况。

    感激的忘了孙复一眼,杨永泰也有些后悔刚刚那么随意的推门了。轻手把门关上,杨永泰朝着孙复左手边的最尾部走去,右边的四人都是正经的少将,只有性质最为特殊的武警少将张德瑞坐在孙复的左手边上。

    “各部的补给既然已经到位,也该让陈贵动一下了,还有钦廉两地和雷州半岛也该是接手的时候了。不过云南独立的事情已经影响到了我们的以后的部署,虽然现在他们只是控制了昆明的局势,可是我们中间还搁着广西,恐怕我们控制住广西的时候,云南大局已定了。”有些不甘心的孙复,期待着答复。

    杨永泰刚刚到来并不清楚事情的缘由,不过看完桌面上的文件,算是明白了情况的缘由。原来是孙复孙少帅的大西南计划因为云南独立碰到了坎,按照现在的情况,等到两广安定以后,怕是云南也稳定了,孙家就再也没有插手云南的借口了,除非甘冒天下之大不为,向云南动武。

    现在云南在革命党的煽动下,云南军队先后在腾越和昆明掀起了起义的**,此时腾越义军打的是风风火火,而昆明又已经落入义军的手里,这一切对于孙复的大西南计划来说却是影响极大,而且看得出孙复对现在的革命前景期望不大,或者说欲图从中牟利,西南是他的根基所在,可是没有云南的西南根本就称不上西南。

    根据杨永泰对孙家军队的了解,广西根本就无法阻挡它的步伐,可是就算是广西再菜包,也能拖住孙家军队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云南大局安定了。

    对于蒋百里、蔡锷等人来说,击败广西军队毫不费力,可是道路的崎岖和难行,注定了平定广西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这也是他们不开口的原因。

    “少帅,如果广西不再是我们的阻碍,大西南就都不是问题了?”杨永泰放下手中的文件突然起身,望着孙复问道。

    清亮的声音瞬间就驱散了房间里的寂闷,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孙复也是眼镜一亮,“畅卿可是有什么办法让广西快速归附?”

    犹豫了一下,杨永泰摇了摇头,无奈的说“我没有办法让广西快速归附,不过却可以说服一个人,让我们插手云南事务。”

    孙复眼睛一转,立即就抓住了重点,惊喜的说“可是陆荣廷?”

    众人闻言也是一片恍然,不过旋即又都皱起了眉头,陆荣廷可不是什么小角色,想要他归附,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没错,正是陆荣廷”杨永泰摇着手里的文件说“根据情报,广西巡抚沈秉堃是广西的军政主官,不过手下却还有两人手握军权,可以与之媲美。其中一个就是广西提督陆荣廷,陆荣廷手握广西数十营旧军,雄踞南宁,与沈秉堃分庭抗礼。而另一位广西的布政使王芝祥靠着桂林旧军,在广西地位也不逊于沈秉堃。这两人中,陆荣廷可以说是广西地方的实力派,影响最大,也是和沈秉堃最是不合,只要我们能够说服陆荣廷归附,就足够了。”

    “嗯”赞同的点了点头,孙复望着众人询问道“谁可以去说服陆荣廷?”

    面对孙复的问询,无论是蔡、蒋,还是朱、张都无法回答,他们都是军人,要是打仗自是毫不相让,可是说客就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畴。倒是陈则默有着这方面的能力,不过许是做了太多的狠辣事,陈则默有些沉默了,没有发言。

    众人的反应让孙复有些失望,不过也明白他们不是不愿,而是没有把握罢了。

    “我去”深吸了一口气,杨永泰沉声说。

    ps:隔了太久,一遍构思,一遍还要回顾一下,太费功夫了。今天只能还是单章了,惭愧!

七十一章 纵横之词

    燥热难耐的天气着实让人厌恶,就算是静躺在室内,或是阳光不至的树荫下,也难免有细汗湿身,更何况是在树叶不能遮挡的官道上了。

    “哒哒哒……”

    这不,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中,破旧的官道上渐渐的呈现一群骑士的身影,远远的都能察觉到发自脏腑的酷热。踏着尘土而来的骑队,个个都是汗浸透了衣衫,并不高大的马匹已经有些乏力了,似乎随时都要倒下一样,可是这些骑士却是丝毫没有理会马匹的倦怠,依然死命的驱赶胯下的奔马,一刻也没有停息的意思。

    马队的行程很快,人和马都像是不要命了一样,肆意的挥洒体力,无视了头顶的烈日,还有让人无法忍受的酷暑。漫长的官道在他们的努力下,逐步的缩短。

    很快,道路上的人烟多了起来,境况也不像刚刚那么冷清荒凉,身着各种衣衫的行人散布在并不坦荡的路面上。黑色小褂,银饰头巾,赤脚倘怀,耳环金项,全然没有内地的古板规矩,多的是一份新奇特异。

    当然,路面上虽然多得是苗家服饰、壮族衣衫,同样有不少的长袍长辫。放缓了马蹄的骑士们,终于有时间擦去脑门的汗水了,被暑气折腾的满是汗迹的面孔看到远处的城池,突然有种轻松的感觉。那些口中喷吐着白沫的马匹,也终于有时间恢复体力了。

    一群背着长枪的骑士在行人眼里似乎并没有引起什么惊讶,竟然没有人太过关注他们,注视扫了两眼就不再理会。甚至没有人在意他们头上减去的辫子,好像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杨先生,前面应该就是南宁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进城?”说话的骑士轻夹了一下胯下的马匹,来到一个似是文弱书生般的骑士面前低声问道。

    被称为杨先生的那人正是请命来说服陆荣廷的杨永泰,身边的骑兵队是抽调的那些孙家多年收养的孤儿们组成的,领头的叫做王凯,算是那些孤儿里比较出类拔萃的了。

    杨永泰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擦去脸庞的汗水,又取出一个眼镜,架在鼻梁上,望着前方的城池,眼神透着喜悦和轻松。

    “进城吧!”见周围的人群对自己一行没有什么反应,杨永泰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不顾双腿内侧火辣辣的感受,轻夹着马匹缓缓前行。

    南宁城作为广西提督的驻地,虽然繁华不如桂林,但也是广西南部的一座重镇,可以说是广西境内仅此与桂林的第二大城市。因这里是广西提督的驻地,繁华和警戒较之其他州府治地要强上很多。

    缓缓而行的一队骑士逼近城门的时候,竟然没有引起城门守兵的阻拦。数十名肩背长枪,身着军装的士兵,似乎没有看到眼前佩戴武装的骑兵队,任由他们骑马进城。

    本来还对这队骑士不予关注的行人们,见到这种情况顿时都诧异了,眼神唰唰的都望了过来,满是怪异和不解。

    “杨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些不对啊?”面对行人怪异的眼神和守兵们的无视和纵容,机灵的王凯发觉情况似乎不大对劲,手掌不自觉的摸想了腰间的手枪,驱动马匹靠近杨永泰的身边,做好了随时掩护的准备。

    看了一眼紧张的王凯,发觉身后的骑士们都已经把手放在了枪托上,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杨永泰宽慰的笑着说“不用担心,守兵们不过是得到了上面的命令罢了!”

    “难道我们到来这里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王凯有些不解的看着杨永泰,身体仍然紧绷着,不敢放松丝毫。

    “放松点”杨永泰指了指明显也紧张起来的守兵,劝慰道“他们肯定是得到了陆荣廷的命令,特异放我们进城的,你这样会造成大家的紧张,不好。”

    王凯等人虽然也是经过了正规的军事训练,可是终归缺乏实战,临阵之极难以放松下来。

    “如果这次真的有什么危险的话,我就向少帅要他的卫队了,不会带你们来了。这次,我们只是来客,就算和陆荣廷谈不拢,也可以安然离开。”

    对于杨永泰的话,王凯有些不忿,不过想到那支卫队的恐怖,也只能悻悻的松开了已经握住手枪的手,“杨先生,我们这次只用了不到两天就到了南宁,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的?”

    这种奇怪的情况,让杨永泰彻底放松了下来,笑着解释道“少帅在广东那么大的动作,还在两广交界处驻扎重兵,陆荣廷肯定是早已知道了,我们突然进军钦廉,相信陆荣廷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他大概也猜到了我们会来。”

    “陆荣廷这么厉害,还会神机妙算?”

    “哈哈,陆荣廷不会神机妙算,不过他肯定在我们进入广西境内就已经知道了,还下令放我们道南宁来。你不奇怪凭我们二十来人,怎么能够快马奔驰近两百里路,毫无阻拦嘛?”

    王凯本就不是笨人,只是缺乏足够的见识,站的高度不够,才会不大明白。现在听到杨永泰的解释,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微微有些兴奋的说“这么说,他们是特意放我们来的,那他们也是愿意像我们投降的了?”

    杨永泰苦笑着摇了摇头,白了王凯一眼,“对我们有些好感,想要和我们合作的心怕是有的,投降就不一定了。”

    南宁城不大,滨临郁江而建,广西提督府的位置也很好找,杨永泰也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一封报贴送上,二十来人就都在门前下马等待。

    “大哥,广东孙家真的来人了,你现在见不见他们?”一个净面无须的中年男子,拖着一条两尺来长的辫子,坐在次坐上开口道。

    主位上这位肤色稍重的中年男子,一身从一品的武官服饰,手里滚动着两颗寸许的钢珠,正是广西提督陆荣廷,开口的那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是他的把弟,也是他的妻弟谭浩明。

    “月波啊,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当初以为武昌的那伙革命党不成事,打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没想到,这才二十天的功夫,云南、广东、江西、湖南都宣布独立了。眼看着朝廷对武昌还是无能为力,各地乱局又越来越大,袁宫保虽然出山了,可是怕也镇不住了,现在我们被广东和云南夹在中间,做什么事都顾虑重重。就算是现在响应革命,也难保北边的桂林不闹什么幺蛾子。”

    “大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广西可是咱们的地盘,咱们手里握着军队,你想要做什么不成,何必这么顾虑重重。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们哥几个,几天就能把广西全境拿下,你想做个王爷都成。”

    苦笑着摇了摇头,陆荣廷无奈的说,“如果是前几天,你这么说也是对的,可是这几天功夫,孙家已经在广东站稳脚了,手里的数万大军,又都回撤到了高州,现在又拿下了钦廉两地,重兵摆在边界上,怕是对广西有什么想法啊!”

    谭浩明脸色一变,大声说“大哥,我这就把孙家的人赶走,再把舜琴从龙州叫回来,我们也宣布广西独立,就不信他们甘冒天下之大不为。”舜琴是陈炳焜的字,陈炳焜现在在龙州编练广西新军,手里有一个标的新军,加上南宁的一个标,受陆荣廷控制的新军占了广西新军的一半。要知道,无论是桂林的新军,还是龙州和南宁的两个标都是缺员严重,尤其桂林的新军,因为全部是新募兵员的原因,只有两千来人。倒是龙州和南宁的两个标,多是从旧军中抽取精锐编练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不过也是缺员严重,军械不足。

    眼珠一阵转动,陆荣廷有些心动了,不过想到孙家那数万装备了大炮机枪的军队,顿时被浇灭了欲火。

    陆荣廷无力的说“月波,去把他们带进来吧,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按说,广西提督虽然作为一省军事主官,执掌水路各军及各总兵镇,权力极大,可是实际上广西提督不仅要直接听命与两广总督,还要受广西巡抚的节制,而且对军队还没有调遣权,只有管辖权,不过作为从一品的高官,广西提督还是有专折密奏之权的。这些所谓的制度规章到了这个年月,已经没有什么人在意了。就像布政使作为一省民政首长,到了现在,如果手里没有军权,根本没有人再把你当回事,总督巡抚依然成了一方霸主,那些曾经地位不低的按察使、布政使们地位已经降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只能透过粮饷转运时捞些外快,对于政事的影响力大不如前了。

    杨永泰在外面等待的时间,心里已经揣摩良久了,陆荣廷是绿林出身,参与过中法战争,也算是个爱国之人,不敢他也镇压过会党起义和革命党的起义,也是一个贪图功名的主。出身绿林的他能够从白身爬到一省提督,从一品的高官,手里握着数十个营头的新旧军队,成为了广西境内最大的实力派,除了运气和狠辣,靠的就是他的一帮把兄弟,说白了就是讲义气。

    在谭浩明的带领下,杨永泰见到了陆荣廷,打量着眼前这个威严厚重的中年男子,心里不由感叹:如果不是碰到自家少帅,这般枭雄,怕是也能称雄一方。

    “陆大人,你处于生死之际,怕是尚不自知吧!”

    ps:又是单章,对不住了!

七十二章 让人厌恶的说客

    本来心里就有些无奈,陆荣廷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斯文清瘦的书生上来就是一句诅咒,顿时脸色都绿了,怒火瞬间就涌现了心头,手里转动的钢珠也顿了下来,由于用力太大,两颗钢珠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哪来的毒舌,竟敢在提督府里妖言惑众,污蔑当朝的从一品高官,老子抽你!”谭浩明没等陆荣廷做出反应,就大声斥骂道。大有上前动手的趋势,引得随身进来的王凯一阵紧张,上前一步把杨永泰护在身后。

    “你是哪位?”

    谭浩明挺了挺胸膛,骄傲的说“老子谭浩明,是广西巡防营的统领。”

    “呵呵”杨永泰望着一脸激动的谭浩明轻蔑的说“我敬的是陆大人曾参与中法战争,为保卫国家流过血,是英雄,可不是什么提督。谭大人也是为中国流过血,也值得杨某拱手一礼。不过,如果谭大人还以身为满清鞑子的官吏而骄傲自豪的话,杨某看不起你。”

    谭浩明像是吞了鸡屎一样,脸皮拉大老长,满是憋屈。可惜没等谭浩明出声反驳,杨永泰就接着说道“据杨某所知,陆大人和谭大人都是僮族(即壮族)人,却已经和汉人无疑。”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嘛?”情绪平静下来的陆荣廷轻声说道。

    “当然”杨永泰猛的昂头,自信的说“这是我来的基础,如果大人是满人,或者旗人,杨某就没有这一番跋涉之苦了,和大人说话的就是我汉家革命军了。”

    没有理会诧异中的陆荣廷和谭浩明,杨永泰接着说道“满人自窃据中华以来,剃发易服,屠戮盈野,可谓罪恶滔天。近百年来,西夷侵犯,赔款割地,尊夷贱华,鸦片横行,洋货密布,庶民苟活水火之地,官绅失颜天朝之内……”

    “嗯哼”扫了一眼呆愣愣的谭浩明,陆荣廷也有些忍受不了杨永泰的皇皇大论,无力的说“杨先生是文化人,可是陆某和内弟都没有读过几天书,还请先生简单的说吧!”

    洒然一笑,杨永泰毫不尴尬,歉意的说“倒是杨某失礼了,那杨某就说些简单的。中法战争中,陆大人也是战功卓著,可是大战止息,连同陆大人在内的数万练军民勇,就被裁撤,满清朝廷薄待功臣如此,大人怕是也有不满吧?”

    不待两人开口反应,杨永泰又问道“陆大人想来知道武昌的事情了,朝廷虽然手里握着数十万的大军,却无力平压三镇动荡,直至今日,已经有数省响应,怕是用不了几日,这朝廷就要没了,大人不做些准备嘛?”

    “朝廷只是一时不顺,只要稍作时日,就可以腾出力量镇压革命党的起义,而且现在袁宫保已经出手,凭借着北洋六镇的强大武力,只要旬月工夫就可以勘定内乱,勿需担心。”转动着手里的钢珠,陆荣廷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听到陆荣廷没有用造反、叛乱的字眼,杨永泰就知道他心里也知道大清国运无时了,暗笑一声,道“满清朝廷现在有些战力的军队就剩下新军和少许的边防旧军了,旧军**严重,军械往往不齐,纪律也是极差,战力根本没有保障,就算是大人手下的数十个营头,怕是也有近一半缺枪少弹吧!新军虽然饷银丰厚,纪律还算严明,军械也足,说来战力应该不差,可是里面充斥了多少革命党人,怕是谁都说不了,这样的军队朝廷敢用嘛?”陆荣廷手下新旧军加起来又数十个营头,是广西最大的实力派,可是广西贫瘠,陆荣廷根本无力给手下兵勇添置器械,说是过半没有器械有些夸张,但是军械不齐却是实事。就算是陆荣廷控制下的那部分新军,枪械也不算统一,说是“万国牌”,不算过分。甚至,有时军中补给子弹时,都要准备好几种。

    “是,袁宫保出山了,依他的影响力,有着六镇雄兵,应该是可以平定武昌起义的。可是,作为一个因为猜忌被贬斥的汉人,你觉得袁宫保还会为满清鞑子卖命嘛?”

    朝廷数次下诏都没有把袁世凯请出山,最好代码一再增加,钦差大臣,统领陆海军,才把他从老家请出来。就算是这样,平乱的军队动作依然迟缓,典型的出工不出力,要说袁世凯忠心于满清政府,怕是陆荣廷都不相信。

    “先生所来何事,不会是为了专门恐吓陆某人吧?陆某虽不才,在这八桂之地,还是有些威望的。”

    “陆大人,杨某是奉我家少帅之命来劝说大人举义归附的,只要陆大人能够率军举义,广西省警备司令一职就是大人的。”杨永泰一脸的诚恳,似乎出了多大血似的。

    “那不是说我大哥的职位一点都没变嘛?”谭浩明有些不满的说。

    “不是没变,警备司令只是负责一省的军事防务,说起来,警备司令一职比起提督来,权势小了不少。”杨永泰一脸郑重的更正道。

    “官位什么的,我倒无所谓,只是你凭什么要我听你们的,要知道,我手里可是也有上万人枪,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举手投降吧!那样,怕是手下的弟兄们也不会同意的。”

    杨永泰并没有回应陆荣廷的话,随意的说:“我家少帅麾下的军队装备的可都是德国最新式的武器,按照一个旅计算,五千五百人,就装备了新式步枪三千一百多支,手枪近六百支,轻机快炮两百一十二挺,马克沁机炮六十四挺,还有山野炮各十八门。这样的一个旅,怕是比过大人手下几十个营头的装备了吧!可是这样的旅,我家少帅有七个,就算是面对北洋新军也不逊色丝毫。”

    本来还很淡定的陆荣廷,听到杨永泰的报单,就有些熬不住了,手里的钢珠早已停了下来,一脸的慎重。

    一旁有些不甘心的谭浩明讽刺道“军队可不是靠武器堆起来的,没有打过仗的新兵蛋子,到了战场上,怕是都不知道怎么开枪了。”

    “谭大人的话也对,不过我们能够在数日之内拿下广东全境,损失不过三百人,怕是也能够在数日之内拿下广西。”

    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话还不够打击人,杨永泰又来了一锤,“今早我出发的时候,得到消息,少帅已经下令张定国上校率部出兵郁林,想来也该拿下了;而在我前脚刚来的时候,陈贵上校率部也已经在钦州休整了,想来现在也该出发了。”

    陆荣廷和谭浩明的脸都黑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杨永泰,恨不得生吞吃了他。陆荣廷更是在心里暗骂不已,有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一遍派人游说,一遍又发兵了,这压根就是威胁嘛。

    “杨先生就不怕我拿你祭旗。”陆荣廷一脸阴狠的说“陆某纵横广西数十年,可从来不是什么佛爷,杀人放火可是我的老本行,不要以为陆某做了官,就不会杀人了。”

    杨永泰尴尬的笑了笑,心里有些发麻,虽然知道陆荣廷是在恐吓,可是还是忍不住发毛。虽说自己这次又八成把握说服他归附,可是天知道这个杀人如麻的“绿林好汉”会不会一冲动,杀了自己泄愤。自己可是刚刚找到一个施展才华的地方,英年早逝的话,那乐子就大了。

    “死,我自是害怕,可是,有大人和万余好汉为我殉葬,也算是值得了。”

    冷哼一声,谭浩明不屑的说“虚言恐吓”

    “两位可能还不知道吧,前不久,有一支军队欲图偷袭高州,被我们提前察觉,在八甲镇把他全歼了。大人知道是谁带的队嘛?”杨永泰玩味的看着陆荣廷,一字一句的说“他…叫…龙…济…光”

    陆荣廷凌乱了,龙济光被人干掉了,这也太扯了吧。陆荣廷和龙济光都曾在岑春煊麾下任事,又一起平定过镇南关起义,两人之间一值都是竞争关系存在的,说起来,龙济光的实力较之陆荣廷还要强出一筹,在龙济光调任广东陆路提督之后,陆荣廷的实力才慢慢赶上他。如果龙济光没有离开广西,怕是陆荣廷也没这么自在。

    现在,竟然有人说,他被全歼了,这如何能够让陆荣廷相信。

    “当时,龙济光带来手下三十余营的济军,贪图高州富庶,想要据为己有,结果在八甲镇被全歼了。一万多人化为了冤魂,只有三千多人被俘,包括龙济光,如果大人不相信,可以前往高州一看。”

    陆荣廷嘴角一阵抽搐,心里却已经信了八成。当初,济军的动作,陆荣廷也是得到了一些消息,不过后来却再也没有听过他们的信息,陆荣廷只当是他们又驻守在那里了,没有当做一回事,现在听到杨永泰的话,才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广东都独立了,也没有济军的消息了。

    发觉陆荣廷额头的细毛汗,杨永泰感到有些乏味,这种劝说实在不能显示自己的实力,如果不是少帅的手下缺乏谋士和幕僚,随便找个人都能把陆荣廷劝服。

    “大人,可愿意与我们一起共同推翻满清政府?”

    陆荣廷眼神复杂的看着杨永泰,怎么看都觉得那张脸,那张嘴都很可恶,不过想到对手的强大,只能黯然的点了点头。

    ps:更晚了。

七十三章 陆荣廷的决断

    杨永泰走出提督府的时候,一身的轻松,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如果不是顾忌到这里提督衙门,畅声大笑的影响太过恶劣,可能会打击到陆荣廷和谭浩明两人,杨永泰真想大笑三声,庆贺自己的初战告捷。

    诚然,自己这次的任务很是容易,甚至可以说是轻松快意,不过终究是完成了,得到的就是功劳。至于其他的,又有谁会在意呢,“金口定八桂”的名头已经落在了自己的头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看似很复杂,很不可能,往往只要去做了,就会发觉,其实很简单。

    跟在杨永泰的身后,王凯亦步亦趋,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似乎想哭哭不出来,憋得难受。满脑子都是问号的王凯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和幻想中的铁齿铜牙有些对不上号。明明就是一顿胡扯,再加上威胁恐吓,怎么就把那么一个手握大权的人物给说降了。

    王凯从来就不是一个藏得住话的人,这不,刚刚走出提督府没多远,就再也忍不住了,“先生,那个陆荣廷怎么说也是一省提督,怎么,怎么会……”挠了挠头,王凯憋了半天也没有憋出词来。

    回头看了一眼王凯,见到自己已经被随行骑士包围了,与行人隔开了距离,暗自点了点头,大赞王凯行事周到。

    “是不是想说,他作为一省提督,从一品的高官,怎么就这么快软了。”一句道破了王凯的心事,王凯顿时傻了,愣愣的看着杨永泰,眼神中充满了敬佩和崇拜。

    没有理会王凯的花痴样的表情,杨永泰轻勒了一下缰绳,把马速又降了一些,几乎比行人还要慢了,才开口道“陆荣廷不是被我吓软的,他是被少帅和革命党吓软的。”

    想到来时见到的那个全副武装的步兵旅,杨永泰就对孙复敬佩不已,数年之间,能够凭借一府之地,拉起六个同样规模的步兵旅,这简直不可思议。更何况,竟然还可以瞒过包括两广总督在内的这么多双眼睛,简直是神仙手段。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孙家竟然在高州极得人心,杨永泰回到家乡的这两天,都没有听到,有什么人说孙家的坏话,军中的将士更是把孙复的话奉为圭臬,孙复制定的“三大条例”在军中执行的极为彻底,这些都让见识渊博的杨永泰感慨不已。

    “如果没有少帅建立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力强悍的军队,陆荣廷就不会对我这么客气;如果不是身后有大军作为后盾,我也没胆子,在他面前那么肆意。”

    “这么说来,大人也没有这么厉害嘛,为什么少帅这么看重你?”王凯嘟囔了一句。

    “呃”杨永泰老脸一红,表情瞬间就僵住了。感觉到自己的威信被蔑视了,杨永泰狠狠的瞪了王凯一眼。吓得王凯猛的缩了缩头,灿灿的陪着笑脸。

    “混小子你知道什么,我那么说是在自谦,是客气,你还当真了。来之前,我就向方小姐索要了陆荣廷的生平资料,彻夜研究,了解了他的性格,再结合他的处境,才敢这么大胆的做事,你当说客真是这么好当的。”

    “陆荣廷是‘绿林’出身,为人最重义气,对手下人一向爱护,我就断定他不敢拿手下的上万部署冒险,这一点他就和龙济光不同。根据资料,光绪三十二年的时候,他奉命前往日本考察军事,在东京那里见过孙文,还加入了同盟会……”

    “啊,他还是革命党?”王凯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对他来说,却是有些接受不了。

    “是啊,他在东京加入同盟会,如果不是方小姐曾是同盟会的骨干,了解内情,我也不敢相信。不过,陆荣廷虽然加入了同盟会,却并没有得到信任,镇南关起义的时候,同盟会就对他有不少防范。他也因为同盟会的不信任,在镇压起义的时候,杀了不少革命党人,导致双方的误解加深。现在武昌起义如火如荼,全国震动,响应者逐渐增加,陆荣廷有些怕了,他担心革命党人找他秋后算账,心里惶恐不安。我们光复广东的时候,怕是陆荣廷就关注已久,一个实力强横,又不是同盟会的势力就在身边,他自然是视为救命稻草,所以我们才会在入城时,没有碰到任何阻拦。”

    王凯没有丝毫的底线,听到杨永泰的一番分析,立马又送上了崇拜的目光。

    “可是先生如何能够保证他真心听我们的,万一他要是……”一个靠近杨永泰的随从突然问道。

    心情不错的杨永泰根本没有在意是谁说的话,只当还是王凯,就随意的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南边,“我们出发的时候,陈贵上校的三旅也做好了准备,现在先头部队,怕是离这里不远了,容不得他有丝毫的反复。其实,陆荣廷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障碍,只是担心浪费时间罢了。”

    杨永泰心里暗自嘀咕,如果不是少帅想要一个绝对控制的广东,耗费了太多时间,占用了太多的部队,哪用得着这样,直接把六个旅撒出去,最少也能打下来六个省,囊括半个中国。可惜杨永泰不知道孙复的短板在那里,要不然,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孙复虽然用三年时间拉起了这么一支强大的部队,可是终究是缺乏底蕴,数万大军竟然没有一直专门的后勤部队,孙固带四旅光复韶州的时候,就只能随军携带大量的补给,韶州平定后,一次打光二十万发子弹,除了立威,未尝没有减轻军队负担的想法,只是蒋百里没有想到罢了。

    大量准备重武器,注重火力输出的孙家军,是一支名副其实的短腿军,在高州境内,依靠几年间耗费巨资修建的公路网,还能保证武器弹药的补给,可是出了高州,补给难度就会呈直线上升,平定全粤的时候,如果不是依靠海运的便利,孙复根本供不起四个旅的战斗。

    “他要是敢欺骗我们,就要准备承受代价。”虽然口里说的信心十足,杨永泰心里却打起了鼓,“王凯,你说‘万一’是什么意思,陆荣廷可能做出什么事来?”

    杨永泰太清楚自己来的目的了,说服陆荣廷只是为了节省时间,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他在反悔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先生,刚刚不是我说的,是王旋说的。”王凯无辜的指着一个与他有三分相似,却更显稚嫩的随从说。

    “王旋?”

    “先生,王旋是我弟弟,比我小一岁,都是被老爷收养的的孤儿,我们现在的名字都是老爷的管家魁叔给我们起的。”王凯一脸自豪的说道。

    杨永泰望着稍胖的稚嫩小子,心里不由拜服,孙家对收买人心已经做到了这般地步,也难怪高州上下都被他们掌控的牢牢的了。

    “王旋,你说话自己的看法?”

    小脸一红,王旋激动的说“我只是担心陆提督会犹豫,万一他在我们走后犹豫不绝,再和陈上校发生了冲突,那我们就白跑了。”

    皱着眉头一想,杨永泰越发觉得有这可能,或许陆荣廷会顾忌到孙家的实力,处处忍让,可是难保他手下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以孙家的军队品行,如果遇到挑衅,铁定会动手的,到时候打起来,可就由不得谁再退缩了。

    “传令下去,我们不走了,就在这城里先住下,等到陈上校到了再说。”

    钢珠在手里快速的滚动着,时不时的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可见它的主人心里并不平静。

    “大哥,杨永泰那家伙留在城里了,还派人出城了,想来是传信去了。”谭浩明快布走进大厅,大声说道。

    怅然一叹,陆荣廷面无表情,“他是不放心啊,要等到我行动起来啊!”

    “大哥,姓杨的话,我们有必要这么听嘛?咱们手里可是有四十多个营头,用不着这么顾忌他们吧?”谭浩明一脸的不爽。

    陆荣廷苦笑着说“如果不是龙济光栽在他们手里,或许我还会对杨永泰的话半信半疑,毕竟六个装备了那么多机炮,甚至大炮的旅,每年消耗的银子怕是能够堆成山了。但是现在龙济光都栽在他们手里了,就算是把杨永泰的话打个折扣,对方也不是我们可以相比的了。虽然咱们手里握着四十个营,可是你我都知道,营和营是有差别的。北洋六镇里的营头,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顶我们三四个,甚至五六个,就算是面对龙济光的营头,我们也没有把握和他一对一的比,毕竟,我们的是巡防营,和他们差的太多了。”

    “是啊,我们的营,连洋枪都不能保证一人一支,更别说机枪大炮了。沈秉堃那个大胡子太过分了,我们防守这么长的一段边界,他连几挺机炮都不给我们,那个狗屁新军混成协,不过两千多人,大炮机枪都有,偏偏不给我们。”谭浩明恨恨的说。

    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大步迈了进来,走到陆荣廷身边,躬身道“义父,刚刚探子传来消息,钦廉放下来了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先头的一部距离这里不到三十里了,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陆荣廷和谭浩明闻言,脸色剧变,谭浩明急声问道“马回子,你不会骗大哥吧,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

    魁梧汉子一听谭浩明质疑自己,顿时急了,“舅舅,要是马济有半句谎言,五雷轰顶。”

    “月波”陆荣廷也不满的瞪了谭浩明一眼。

    “马回子,别生气了。大不了,我把那把美国产的手枪送给你,这样总行了吧!”

    马济是个回人,脾气有些急躁,却也知道谁对自己好,听到谭浩明向自己道歉,也就不生气了。听到还有礼物,还是一把美国手枪,脸上好看了许多。

    “马回子真是一个势利眼,那枪可是我费了老大功夫才得来的……”陆荣廷没有理会谭浩明的喋喋不休,而是担心起来眼前的事情。虽然刚刚已经答应了杨永泰归附,陆荣廷心里却想着能拖上几天,看看情形,再不济,还能多讨些好处,没想到杨永泰真的没有说谎,军队真的来了。

    “义父,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打回去?”

    沉吟良久,陆荣廷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如果是以前,陆荣廷哪来这么多的顾虑,可是现在地位高了,底下的兄弟多了,考虑的事情也多了,面对那么一个庞然大物,陆荣廷不敢乱来。

    “咦,子美怎么来了?”

    谭明浩的声音引起了陆荣廷的关注,一个消瘦的男子已经急步走了进来,根本没有理会谭浩明和马济,直到陆荣廷身边,才止下步子,喘着粗气说“岳丈刚刚可是答应了广东来人的要求,归附革命?”

    “子美,怎么知道的,你刚刚结婚不久,现在应该在家陪我女儿,不要管这些事情了?”苏希洵,字子美,是陆荣廷看重的年轻俊才,不仅送他去读书,还把自己的义女嫁给了他,今年刚刚完婚。

    “岳丈,我怎么能不关心啊,现在人家都快要大军兵临南宁了,你要是再犹豫,怕是难以落得好。”苏希洵急切的说“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们,就应该赶紧去做,现在全国动荡,朝廷已经控制不住局势了。广东是南方,乃至全国最富庶的省份之一,孙家能够短期内平定它,肯定是欲图甚大,实力也定是不凡,如果我们现在加入,将来肯定能有一席之地,可若是出尔反尔,怕是城外的大军,就要攻城了。以双方的差距,就算是我们一时占优势,最后怕是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还望岳丈,为了九百万八桂子弟考虑,快做决定。”

    本来还想要利用时间多为自己捞些好处,可是听我女婿的一番话,才明白过来,双方的实力差距这么大,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选择,假如,对方真的攻城的话,那么……陆荣廷有些不敢想了。

    陆荣廷狠狠的咬了咬牙,大声说“不能再等了,就听子美的,快把杨永泰杨先生找来,我们再商议一下行动方案,这次我要亲自带队。”

    ps:四千字一章。

七十四章 粤桂一体

    杨永泰再一次走出提督府的时候,曾经的提督广西军务衙门就此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广西省的警备司令部。整个广西南部受陆荣廷控制的地区,也瞬间成了革命政府控制的地区,只不过这个革命政府里没有一个真正的革命者。

    那些伟大的革命志士,曾经的同盟会会员张孝准和方君瑛等人不是被孙复的皇皇妖言给迷惑住,死心踏地的为他卖命,就是被他打发去为高州的教育事业做贡献了。

    而那个凶名赫赫的陆荣廷,曾经的革命屠夫,也是虚假的同盟会会员,摇身一变就成了革命勋臣,把广西半省之地划给了孙家。我们的陆大提督,哦不,该称呼为陆大司令了,卖掉了广西半省之地后,立马就准备好了架势,要为“新主子”立功开疆了。

    提督大院,一脸严肃的陆荣廷,领着自己的亲子亲女,义子义女,女婿兄弟,妻子妾侍,丫鬟家丁等一众,对着立起的炎黄圣像,天地灵位,燃起香烛,洪声祷告,“……满夷鞑虏窃据中华,虐我兄弟,奴我姐妹,不顾大道,倒行逆施……今陆荣廷率亲友兄弟,愿弃往日所行之过错,响应革命号召,起兵北伐,以卫武昌起义之火炬,如有反悔,天诛地灭!”

    “如有反悔,天诛地灭!”陆荣廷身后的兄弟子婿一声齐喝,在陆荣廷的带领下,拉起脑后的数尺长辫,一刀下去,头都成了瓢形,手里多了一截黑黝黝的辫子。

    “大事”做完了,陆荣廷领着身边的嫡系开始谋划行动计划,一张不太规整的地图摆在了大桌上。这张包括了云贵广西三省和广东、四川、湖南一部的地图,虽然看起来技术上水平并不高,却详细的标注了西南各地的关卡隘口,甚至守兵驻军,密密麻麻的狭窄小道也没有遗漏,可谓细致之极。

    “陆家和诸位的未来,就要看这一次的行动了。成则万事皆安,败了,怕是只能做一个富家翁了。”陆荣廷在彻底下定决心以后,杨永泰暗示了孙复派他来的目的,许诺,只要能够完成任务,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苏希洵是个文人,虽然是陆荣廷的女婿,却从没有插手过军事,所以并没有上前,其余的谭浩明、马济等人,不是担任巡防营统领,就是陆荣廷身边的副官助手,都围在了地图前面,仔细的默看着地图。

    “大哥,我们能够抽出来的不过十几个营,把南宁和各地的武器弹药收集一下,也能够撑一段时间,可是根本打不过云南的军队,他们可是有一个镇正规的新军,枪支齐全,还有一个骑兵团,比我们强太多了。”谭浩明虽然没有大才,当时在军伍中厮混这么多年,也知道广西和云南的差距。云南新军编练速度极快,装备和齐全程度在整个南方都是数得着的,就算是比起北洋新军也不差多少,广西虽然也是边关省份,但是因为财政的问题,新军编练一直速度缓慢。作为巡抚所在的桂林现在也不过只有一个混成协,而且仅有两千多人,南宁和龙州虽然有两个标的编制,可是陆荣廷根本没本事拉起来,至今为止,两个标都没有齐额,装备更是与以前没有多大变化。

    “我们的任务只是在云南占下一个点,哪怕是一个府,甚至一个县都行,以后的事情,就是广东来的军队的了。所有难度并不大,只是时间赶得紧。”不自在的摸了一下脑后头发,陆荣廷转了几圈脖子,混不在意的说。

    “义父,这次让谁打云南?”马济有些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钢珠在手里滚动了两下,陆荣廷挠着脑门说“云南那边就让舜琴(陈炳焜字)和月波(谭浩明字)去。月波,你去龙州找舜琴,把我的决定告诉他,然后带着二标直接出兵云南,能打成什么样就看你们的了。”

    听到不是让自己前去,马济气势一顿,立马就软了下来无精打采的。

    “慎堂,不要失望嘛,不让你去龙州,是怕你说服不了舜琴,月波和舜琴关系亲如兄弟,能够听到进去他的话,你去的话,他不一定把你当回事。再说,我还有你在我身边帮我呢,你就随我去打贵州吧,别像个小孩子似的,打起精神来。”陆荣廷指着马济笑骂道。

    本来对陆荣廷轻视自己有些生气,可是还没等自己出言反驳,就听到要带自己去打贵州,立马就笑了出来,兴奋的挠着头把子,可着劲的点头,好像怕陆荣廷反悔似的。

    “这个傻小子,这么热心打仗,像个男子汉。”谭浩明笑骂不已。

    “岳丈,你要再带多少兵去贵州,带多了,恐怕这南宁城里就没有多少守兵了?带少了,又有些危险,比较桂林那边还不知道情况如何?”苏希洵突然问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广东来的军队先头部队晚些时候就到南宁了,守城的事情就交给他们,等到城防和政事交付完毕,我就出发。而且,广东那边会配给我一个装备齐全的营,贵州一个小省,拿下它毫不费力。”陆荣廷欣慰的看着苏希洵,心里因为劝说产生的那一点点疙瘩也消失了,语气很是轻松,“至于桂林嘛,等到他们想要反应的时候,怕是就没有机会了,一个旅可是都冲着它去的。”

    “子美啊,等我们都走了,这家里可就全靠你照顾了。刚刚我已经和杨永泰说了,让你负责南宁的政务,他已经同意了,等到军队一到,你就上任,好好表现。”苏希洵再理智,也禁不住眼睛的湿润,心中一阵激荡。要知道苏希洵今年才不过二十二岁,按照正常的情况,这个年龄根本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可是如果在这个革命大爆发的时刻能够担任一地主官,将来前途定是不可预计。

    南宁城,一队队的军容严整的士兵开进城内,又有一队队的士兵离开这里,双方都没有任何的过激举动,似乎都没有看到对方一般。

    军队进出的时候,最紧张的就是这城里的居民了,前些年的战火留下的痕迹还没有消尽,任何人都不希望再次遇到战争。满心坎坷的南宁居民看到陌生的军队进驻城内,担忧不已,不过看到这陌生的军队没有任何动作,胆子就大了几分,透过门缝观察这些突如其来的士兵。整齐的绿色军装,清一色的长枪被擦的配擦的透着寒光,偶尔还能看到队伍中的奇怪“大家伙”,都吸引着不少人的眼球。

    当看到穿着巡防营服饰的士兵和新来的绿衣兵一起四处张贴告示的时候,所有人都放心下来了,担心的战争没有发生,紧闭的大门也次序打开,充满好奇的百姓开始找识字的读书人解释告示的内容。

    “这是朝廷发布的告示,告诉大家现在满清朝廷……”干咽口口水,读书人脑门都渗出喊来了,心里的恐慌怎么都消不去,脑袋嗡嗡的,一片混沌。

    “秀才,怎么了,快读啊!”读书人并没有考中秀才,不过每次读告示的时候,都喜欢大家称呼他秀才。处于对读书人的尊敬,大家也乐意这么称呼他。可是这次“秀才”这个词似乎丧失了魔力,读书人迟迟没有开口。

    “秀才,秀才,……”

    ……

    叫了好一会,读书人也没有回过神来,有人提议道“别叫了,秀才怕是得了失魂症,四婶,你掐他一下试试。”

    “那怎么行,这可是秀才啊,等他回过神来,我就麻烦了。”四婶有些闪躲,想要像外挤。

    “四婶,你可是和他沾着亲的,就算是他醒过来也没事,你是为了救他,大不了,到时候我们给你作证。”

    “就是,我们给你作证。”

    有了众人的鼓励和担保,四婶鼓起勇气,罩着读书人的腰子狠狠的掐了一下。

    “啊……”读书人再迷糊也受不了这么大的疼痛,只觉得腰部像是被咬了一口,顿时叫了出来。

    清醒过来的读书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人群,想要找出是什么咬的自己。一见读书人清醒过来了,四婶有些怕怕的,拉起一个人就往自己身前遮挡,担心读书人找自己的麻烦。

    可是躲什么,来什么。读书人看着人群,第一眼就看到了四婶,问道“四婶,刚刚是怎么回事,谁咬我了?”

    见自己没有躲掉,紧张的的四婶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眼珠子一转,急中生智,“秀才,刚刚让你读告示,怎么停了下来?”

    被四婶一提醒,读书人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想起了告示上的内容,强压着内心的恐慌,接着说道:“告示上说,现在满清朝廷换成了革命政府,要大家服从革命政府的管理,不要生事,要不然抓着是要枪毙的。还有就是要大家剪去辫子,明天起,街头上只要看到一个还有辫子的男人,就强制剪去辫子……”

    茂名城外,孙家大院里一片喜庆。

    “好,好,没想到杨永泰这么机变,能够驱动陆荣廷进攻云贵,这下可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在边境线上打了几十年游击的陆荣廷和他的部下对山路最是擅长,是最合适的开路先锋。黎人虽然也善山路,可是终究是缺乏实战,还没有远程行军的经验,交给陆荣廷指挥也算合理。”一脸激动的孙复大声说道“发报,告诉陆荣廷,粤桂一体,只要他做出成绩,我不会亏待他的。”

七十五章 炮击汉口

    天刚蒙蒙亮,江面上一片平静,只是空气中浓重的硝烟味却是刺鼻,远处依稀可见的火光燃烧了一夜仍然没有熄灭。耳边偶尔传来一两声枪响,宣示这里还是战场,旋即又恢复了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炊烟缕缕升起,空气中的硝烟味,逐渐被食物的独特香味遮盖。江北岸的阵地上,迷迷糊糊的士兵们被香味勾起了馋虫,肚子里发过咕咕的响声。

    终于,周公的魅力没有抵过食神

    ,一个佩戴者上尉军衔的基层军官率先醒了过来,擦了擦酸涩的眼睛,猛摇了摇头,驱走睡意,站起身来发掘自己身边只剩下不到五十人,庆幸的是没有重伤员,连轻伤也没有几个。

    这么恶劣的战场环境,缺乏足够的医生,也没有药物,重伤员大多都死了,就算有几个能够等到抢运队把他们运到后方医治,也不过是死的地方不同罢了。

    就算是轻伤,在这个没有有效的杀菌药的时代,伤口一旦溃脓之后,那些临时“医生”能够想到的办法只有截肢。缺乏止痛药,有没有止血剂,截肢就是用锯子生生的把腿锯掉,结果就是十个伤员有三个受不了痛苦自杀,剩下的有六个失血或是发炎,最后死亡。

    上尉满心的辛酸,泪水顺着脸颊就留了下来,仇恨的盯着北方的战壕,恨不得把那里夷为平地,可是他知道这不可能。恨恨的擦去脸色的泪水

    ,也不管脸已经花了,随脚踢了一个士兵,骂骂咧咧的说“快起来,准备吃饭,等会对面的狗鞑子就又该打过来了。”

    苏醒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在清晨的时候,一个个被饿的发虚的士兵很快就都起来了,等待着伙夫把食物送上来。

    没有让大家久等,等到大家都起身活动关节的时候,两个缠着白色围裙的伙夫抬着个大筐走到了阵地。一群早已被饿疯了的士兵哄的一下就都涌了上来,伙夫也没有阻拦,而是打开筐盖,露出掺着菜叶的饭团子,热气腾腾的。

    “不要急,都有都有,管饱”一个伙夫一遍喊着,一遍尽力的向众人分放饭团子。

    一个士兵抢过一个拳头大的饭团子就往嘴里送,可是热乎乎的饭团子毕竟不是稀粥,一口咬下半个,试图咽下去,却被噎在了喉间。食物卡住食道的感觉并不舒服,士兵用力咽都咽不下去,咽的满脸通红,只能疯狂挥舞着双手,试图减轻身体的痛苦。

    上尉没有上前去抢,留在了外围,看到士兵疯狂挥舞的样子,心里猜到了他大概是噎着了,急忙快步上前,罩着士兵的后背猛的一击,一个鸡蛋大的饭块从士兵嘴里喷了出来。

    “狗日的,作死啊,吃这么急干嘛?别没在战场上被子弹打死,把自己噎死了,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上尉一脸怒容,罩着士兵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死里逃生的士兵剧烈的喘着气,一副后怕不已的样子,“连长,你救了我?”

    “鬼才希望救你呢,老子是担心一会没人能够给老子挡子弹!”上尉言不由衷的咒骂道。

    伙夫也注意到了刚刚的异常,急忙提醒道“别急着吃,饭团子太结实,等汤水上来了再吃。”

    听到提醒的士兵们没有把伙夫的话当做一回事,打了这么久的仗,那个肚子里都没有存货了,天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吃到下顿饭,吃饱了总比饿着走强,最起码可以做个饱死鬼,下辈子省的再受饿。

    “二狗子,给,刚刚那个饭团子差点没有把你噎死,不吉利,吃我的这个。”一个士兵走到二狗子身边,对惊魂未定的二狗子说道。

    醒过来的二狗子,接过递来的饭团子,刚要咬上一口,突然停了下来,对着去拿饭团子的上尉喊道“连长,一会我给你挡子弹!”

    上尉听到二狗子的喊声,没有回头,大声骂道“狗娘养的,你想咒死老子啊!”

    虽然口里咒骂不已,但是上尉脸上却已经又挂满了泪水,猛擦了一把泪水,上尉骂骂咧咧的说“今天的灰尘怎么这么多,害的老子老流泪。”

    没有人知道,就在昨天,已经有一个士兵替上尉挡子弹死掉了,原因仅仅是因为上尉为他留了一个饭团子。战场上生命就是如此的廉价,有时候甚至还不如一只蚂蚁的命值钱。上尉是主动参加辛亥起义的,当时他只是一个棚目,后来扩军太快,基层军官又少,再加上战争的惨烈,使他很快就成了上尉连长。原本他手下的连有一百五十多人,可是现在只剩下不到五十个,而且大半都是后来补充的,据不完全估计,单是他的手下就死了三百多人,都够换两茬的了,至于三百多多少,上尉早已没心思算了。

    战争来的很快,根本不会给你任何准备。士兵们终究还是没有等来汤水,清兵弯着腰缓缓靠近了警戒线,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士兵们就揣着自己的饭团子进了战壕,枪声也随着清兵的缓慢靠近,也即将响起。

    “哒哒哒……”最先响起的不是革命军,在一群清兵的掩护下,几名清兵把马克沁推到了距离战壕不到三百米的位置,率先向革命军开火了。

    湖北新军原有的装备就不如北洋新军,马克沁只有寥寥几挺,这几日也坏个差不多了,漫长的战线上,剩余的马克沁自然没有分到上尉的头上。面对强劲猛烈,无可阻拦的“马克沁火线”,士兵们被压得抬不起头来,所幸,只有一挺马克沁,还没有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在上尉的命令下,每当“马克沁火线”扫过的时候,这个方向的士兵就趴在壕沟里,另一个方向的士兵开枪射击,把进攻的清军压在地面上起不了身。

    可是临时征兆的士兵终究是缺乏训练,上尉的方法虽然有些,危险性也是极高,不少士兵没有来得及躲开“马克沁火线”,被割掉了脑袋,甚至有的脑袋被打碎了,溅飞了一地的血花和脑浆。

    “今天真是见鬼了,怎么清兵这么拼命?”上尉见不到半个时辰,自己手下就少了十多个,对面的清兵也被打死了七八个,依然悍不畏死的向上冲,顿时有些急了。

    死亡已经成了主旋律,士兵们对溅飞的脑浆,滚动的头颅早已无动于衷,虽然他们大多数都不过在战场上呆了三五天,甚至有的是昨天才上的战场。

    前方的紧张,后方得到消息也是极快的,枪声响起不久,辛苦阻止起来的增援队就上来了,等到上尉身边的士兵不到二十人,增援的士兵终于到了,五十名年轻的士兵,带着激动和紧张上了战场,他们和以前的很多烈士一样,只是刚刚学会了开枪,就被套上了军装来到了前线。

    接过自己的新部下,上尉甚至不敢问他们的名字,这些嫩娃娃,他不知道明天还能看到几个,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从的进攻。输送新兵和补给的运输队把受伤的士兵抬上担架,就准备返回。实际上,所谓的伤员,只剩下一个被流弹集中脖子的士兵,其他的都是直接死了,看来一眼送上担架的伤员,上尉眼睛深处闪过一丝痛苦,他知道,士兵根本不可能活过明天,因为后方也没有药物。

    “弹药呢,我要弹药,手榴弹,子弹都行,你不能把士兵扔在我这里就走。我不仅缺兵,还缺弹药,现在手下的士兵每个人剩下的子弹都不到三十发了,这些只会开枪的士兵,十发子弹也不见得能打中一个,没有弹药,我根本撑不了一个时辰。”见运输队长只放下十盒子弹就想走,上尉一把拉住运输队头子,大声质问道。

    痛苦的摇了摇头,运输队长无奈的说“没有弹药了,我这次就带来六百发子弹,后面也没有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也只能提供这么多了,弹药库早已经打空了。”

    一把放开运输队长,上尉脑袋嗡嗡作响,没有子弹,送来的五十名新兵只能拿起步枪上去拼刺刀,也许只能浪费清兵的子弹,回头看了一眼赤手空拳的士兵,上尉满脑子都是绝望。

    同情的看了一眼上尉,运输队长犹豫了一下说“我听说北边的鞑子任命袁世凯为内阁总理了,袁世凯已经启程来前线了,清兵的进攻恐怕会更加猛烈,你们保重吧!”

    恍惚中的上尉根本没有听到运输队长的话,行尸走肉般的回到壕沟,机械的瞄准开枪,满心的都是绝望。

    “黄克强,你个混蛋,你罪该万死!”上尉看着潮水般涌来的清兵,彻底绝望了。在黎元洪指挥保卫战的时候,虽然同样惨烈,可是总还是能发起几次反击,收获一些战果的,可是自从黄兴来了之后,利用自己的身份接过指挥权,战局开始混乱,一直打到了今天,不知道死了多少热血青年,前线的老兵最是了解情况,知道现在的情况,一半原因都是黄兴的乱指挥造成的。

    “轰……”

    对面的阵地上突然传来巨大的炮声,距离上尉把守的战壕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一个巨大的弹坑出现在哪里。上尉愣愣的看着,弹坑附近消失近百名清兵,心里透着阵阵寒气。

    ps:终于二更了,差的就到明天了。

七十六章 反击

    世界上英勇的部队很多,有的可以直面枪口而面不改色,有的能够以身代盾堵塞枪眼,也有可以无畏生死,甚至视死如归的,可是从来没有人可以面对大炮还能淡定的。不管是前装火炮时代的铅铁弹头,还是后装火炮时代的爆裂弹,面对它们,神经再粗大的士兵也会发毛。

    203毫米口径的火炮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大多数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它有多么让人恐惧。但是现在,上尉却清晰的感受到了恐惧,即使炮弹射在了对面。虽然上尉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多大口径的火炮造成的弹坑,但是上尉却知道自己已经被它镇住了,以后不会有勇气面对它的打击。

    数十米大的弹坑,留在五百米远的地方,但是周围两百多米半径内的清兵都倒下了无数,在地上痛苦的滚动着,嚎叫着。上尉甚至看到了几个清兵再不住的锤击头部,疯狂的用紧握的双拳击打脑袋,一点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

    “连长,你的耳朵流血了!”一个新上来的年青士兵,对着上尉大喊道。

    上尉明显有些失聪了,面对士兵的大吼,反应很迟缓,好半晌才转过头来。似乎察觉到了脸颊和耳郭的异常,上尉下意识的擦了一下,接着就看到了手上的血迹。上尉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了,以前作战时,也曾遇到过炮击,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照着耳朵眼的方向,用手掌空磕了几下,黑色的淤血流出了不少,外面世界的声音瞬间就传了过来。几百米外的惨叫声也第一时间进到了上尉的耳朵里,上尉突然紧张的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士兵,心中大舒了口气。新兵们刚到并不能适应战场的激烈,所以大部分都趴在战壕里还没有露头,老兵们忙着低头装弹射击,身体大部分都没有露出壕沟,炮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对他们的伤害有限,只有上尉处于情绪不稳定的状态,受到的伤害最为严重。

    “连长,连长,你怎么了?”那个年青士兵发觉上尉没有什么反应,有些焦急的跑了过来,再次喊道。

    青年士兵的举动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一时间,大半的士兵都转了过来,紧张的看着上尉,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都知道一个连长的重要性,对于老兵们来说,连长是他们活下来的依靠,而新兵们把连长当做他们的头,茫然中的新兵们太需要一个头带领他们了。

    “看什么,都给老子开枪,这么好的机会不练枪干嘛?”

    在上尉的大喊下,刚刚还不知所措的士兵们,顿时找到了主心骨,有枪的士兵开始瞄准倒在地上的清兵一个个的“点卯”,多日的战斗留下了太多的仇恨,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手下留情,最近的清兵已经冲到了距离壕沟只有百米的地方,这个距离对这些缺乏训练的士兵来说,依然有些远了,不过目标大多已经顾不得闪躲了,给了士兵们很好的机会。

    炮声依旧,不过落在这里的却不多了,偶尔飞来的也只有几颗小口径的炮弹,不过却更加精准了,最近的一颗距离上尉的防守线不过两百米,几乎把留在地上的清兵清理了一遍,据上尉的估计,前面的清军最少死了两百人,至于伤的更是不少,这其中真正被士兵击毙的不过十几个。

    刚刚快活了一小会,几乎每个士兵都击中了几个目标,可是弹药的问题却冒了出来。本来剩下的二三十个士兵剩下的子弹就不多了,运输队也只送来了六百发子弹,平静分配到每个人手上的也不过十几发子弹,这还是收集了阵亡将士的子弹才够分的。

    “停止射击,清点弹药。”恨恨的锤了一下地面,上尉无奈的下达了命令。

    枪声稀疏的很快,弹药清点的也很快。

    “我就剩下五发了。”

    “我八发。”

    ……

    庆幸的是士兵们没有伤亡,虽然剩下的子弹不多,但是足够再打一次阻击了。

    “连长刚刚太爽了,清兵都趴在地上,一个都没跑。我打中了两个,周围的人竟然一个也没跑,要不是子弹不多了,这次一定能把地面对面的清兵全歼了。”一个士兵凑到上尉身边兴奋的说道。

    上尉一脸严肃的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清兵,心里很是沉重,“他们不是不想跑,那是他们知道在炮击的时候怎么做,能够最大限度的活下来。”

    新兵在战场上总是最活跃的一群人,他们还没有经历过惨烈的战事,内心里虽然也有恐慌,但是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

    “连长,这是哪来的炮声,我们什么时候有大炮了?”刚到的新兵挪到上尉身边,一脸的好奇。

    “我怎么知道,兴许是江上的清兵打错地方了吧!”上尉望向南面的长江,心里期待着是清军的舰队起义反正了。

    炮声来的突然,消失的也很快,没等对面的清兵全部被干掉,炮声就已经停了,这让上尉内心充满了失望。

    长江是中国的第一大河,也是蕴育了中华民族的第二母亲河。此时的江面上,却是充满了紧张气氛,二十多艘大小军舰相互对持着,远处还有十多艘大小军舰远观着。

    数量较少的一方悬挂着铁血十八星旗,另一方则是悬挂龙旗,很显然是一个是革命一方,另一个是满清朝廷的军舰。悬挂龙旗的一方有三艘较大的军舰,还有六艘较小军舰和六艘更小的舰船,另一方则是两艘明显大得多的军舰和四艘小些的军舰。一个量多,一个舰大,双方的实力差距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大,所以都还保持着基本的克制,只是被大炮瞄准了对方,没有任何一方有开炮的意思。

    月兔号巡洋舰上,国际通用的舰队旗高高的悬挂着,一身整齐的军装的林继祥单手拄着指挥刀站的笔直,左手拿着望眼镜观察着对面的舰队,一脸的怪异。

    “舰队长,刚刚对面发来旗语,询问我们的来历和目的?”大副笑着说道。

    “告诉他们,我们是广东来的革命海军,是来支援武昌革命同志的,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林继祥放下望眼镜,霸道的说。

    “你要让谁后果自负啊?”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吓得林继祥身子一抖。

    林继祥转过头来看到一个头发半百的老人,身体虽然笔直,可是脸上的疲惫却怎么都掩饰不下去。快步走上去,林继祥陪着笑脸说道“伯父,你怎么出来了,这种小事怎么用的着麻烦您呢!”

    “在军队里不要叫伯父,叫我教官!”说完,老者又叹了口气,伤感的说“唉,你是这次的舰队指挥,本来我是不该插手你的指挥的,不过对面的也是中国的海军力量,能不打就不要打了。”

    林继祥有些不服气,不过对老者的话也没有反驳,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老者看着大副问道“运来的军火给革命军送过去了嘛?”

    大副急忙点了点头,“刚刚吴兆麟已经带着那艘轮船和武昌方面联系了,现在应该正卸船呢!”

    老者瞪了大副一眼,责备道“以后不要直呼人家的名字,他们也不容易,不管怎么说都能当得起一声‘英雄’。”

    “旗语的事,就按林舰长的吧,不过后面的半句要改改,就告诉他们,我们都是中国海军的一员,不要有不理智的行为,让那些老外看了笑话。”

    “是,是”大副急忙点头,见林继祥也默认了老者的话,转身就走了。

    林继祥上前搀扶着老者,抱怨道“伯父,你又把我的话给改了,这样会让他们看低我的。”

    一把拍在林继祥的脑门上,老者怒声道“兔崽子,还没出师就像当家了,以你的水平,能够当个驱逐舰舰长就不错了。一路上,你犯下的错误,我都给你记一本子了,如果不知少帅缺人,哪轮到你做‘月兔’号的舰长,还有舰队指挥官。”

    林继祥一脸的尴尬,也不敢反驳,只是一个劲的陪着傻笑。

    作为几十年的老海军,萨镇冰对旗语一点都不陌生,没等旗语官把旗语翻译过来,他就明白了意思。

    “广东什么时候多出两这么大的军舰了,怕是比‘海圻’号还要大上一些了?”

    “统制,我们打不打?”神情复杂的望着对面的舰队,副官问道。

    其实副官的问话其实没有什么意义,萨镇冰率领的舰队虽然还挂在“龙旗”,可是军中已经有不少人同情甚至心向革命了,现在又碰到革命同志,而且是海军,没几个人会真的愿意出战,一旦打起来,出工不出力的海军官兵带给大清海军的,只有一个结局。

    “加强警戒,他们不开炮,我们也不开炮。”留下一句话,萨镇冰转头就返回船舱了,留下相视无语的一群官兵。

    远处旁观的各国舰队,见到对持的双方都把炮口移开了,均是失望不已。

    汉口租界是唯一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地方,各国领事在发现这支陌生舰队的时候就已经汇集一堂了。

    “我很好奇这支舰队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难道他们是飞过来的嘛?”德国领事不怀好意的向英国领事问道。

    众所周知,长江是英国人的势力范围,现在突然出现一支数艘军舰组成的舰队,而且还有两艘四千吨级的巡洋舰,而英国领事竟然没有事先得到消息,这显然很是滑稽。美国、俄国、法国领事都望向英国领事,眼神很是怪异,只有日本领事一脸阴沉的坐在那里。

    英国领事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恨不得把德国领事的嘴巴缝起来,然后踹到长江里面去。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向那支舰队提出要求,禁止他们向租界附近射击,不要伤害文明世界的公民。”法国终究和英国关系比较密切,开口帮助英国领事解围道。

    “不,我们应该禁止他们开炮,并且要求他们退出长江,不得干涉武昌的战争。”日本领事起身道。

    “拿什么要求他们,又凭什么要求他们,我们可是刚刚宣布中立,这支舰队又是革命的一方的,按照中立原则,我们是无权要求他们退出战争的。再说,我们的军舰都不如他们的大,那可是四千吨的巡洋舰,是长江上能够通行的最大吨位的军舰了。对于这两艘巡洋舰,我们没有他们的一点资料,没有绝对的把握,以及正当的理由,我无权要求美利坚的士兵这么做。”不屑的看了一眼身高不到一米六的日本领事一眼,美国领事义正言辞的说道。相较于其他列强,在中国势力不强的美国更希望中国革命成功,为他们打开这个广阔的市场。

    “他们是广东来的舰队,两艘最大的巡洋舰是同一级的,都是装备有三座双联装203毫米舰炮和几门口径不明的副炮,其他的四艘是千吨左右的驱逐舰,主炮是120毫米口径,而且这几艘军舰航速都很快。”英国在世界的强大存在感不是虚的,林继祥率领的舰队不过出现了几天,英国人就知道了不少信息。

    再一次见识到了大英帝国的强大,德国领事一脸的严肃,闷着头不在说话。俄国虽然在长江上也有军舰,可是目的不过是为了在东亚展示沙皇的威严,并不打算插手这里的战争,而且俄国正在欲图把蒙古从中国分离出去,心里希望中国乱的越狠越好。日本领事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实际上,他们也得到了和英国人差不多的信息。法国的势力范围不在长江,虽然关注这支广州来的舰队,但是骄傲的“高卢鸡们”不认为他们有值得关注的价值。

    各国的矛盾已经随着世界的瓜分完毕,越来越严重了,对于这种影响不了大局的事情,各自的争辩不可罢休,最后只是得到了一个警告革命舰队禁止向租界附近射击的共同意见。

    对于列强来说,广东来援的舰队影响不了大局,但是对于交战的清军和革命军来说影响极大,一阵炮击不过持续了十几轮,但是对清军的打击却是甚大,给予革命军的鼓励也极大。

    黎元洪这几日心情很不好,先是清军不住的向武昌推进,接着黄兴、宋教仁就来了,给予黎元洪巨大的危机感,等到袁世凯接任内阁总理,并且前来前线视察的时候,黎元洪已经满心惶恐了,甚至想要逃跑了。

    说起来是革命首义都督,名扬天下,可是黎元洪自己知道情况如何,革命军虽然占领了楚望台军械库,可是那里库存的多是老旧枪械,新枪不到三成,弹药虽然不少,可是那禁得起战争的巨大消耗。时至今日,黎元洪已经没有能力为前线提供弹药了,只能加紧催促火药局和兵工厂加紧生产子弹,生产一批运送一批,可是这样,弹药的缺口也是巨大,多年的行伍经验,使黎元洪明白,军人没了弹药,就离崩溃不远了。

    枯坐在都督府里,黎元洪双目无光,心里已经绝望了,刚刚的剧烈炮击已经停下了,想来清兵也给攻破汉口了。

    “大都督”黎元洪的马弁兴奋的大喊道“大都督,吴统领回来了,还带回来好多武器弹药!”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黎元洪立马就回过神来了,猛地起身,一把抓住自己的马弁,激动的问道“畏三回来了,援兵来了?”

    坐在大都督的位子上,黎元洪没有一天不期待援兵的到来,虽然湖南已经有一个协的援兵出发,可是至今也没有到达,吴兆麟被派去了广东,黎元洪没有想到他竟然比湖南援军回来的还要早。

    “是的,大都督,吴统领回来了,还带回来很多武器,刘总理(刘公,总理部总理)和孙部长(孙武,军务部部长)已经带人卸船去了。”

    “卸什么船,让他们直接把弹药运到汉口去。”黎元洪多年行伍的经验不是虚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最合适的处理办法。

    “唉”马弁应了一声,忽然说“大都督,刚刚我听说江面上来了一群挂着铁血十八星旗的的军舰,说是广东来的,刚刚的炮击就是他们做的,打死了不少清兵。”

    刚刚还心怀绝望,没想到现在突遇喜事,黎元洪大喜不已,“天不亡我大汉,革命万岁!”

    “好,随我去码头,我要组织反击。”满脸兴奋的黎元洪抄起军帽就向外跑去。

    马弁回过神来,急忙追了上去。

    ps:单更,五千字大章。

七十七章 革命的信心

    清军前线指挥部,冯国璋阴沉着脸坐在那里,周围的参谋和军官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丁点声音,就连几个挂着协都统军衔的统领也都冷着脸站着,低着的脑袋恨不得缩到裤裆里。

    “伤亡统计出来了嘛?”冯国璋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几个参谋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没有人希望在这个时候触冯国璋的眉头,几个参谋都把嘴巴逼得紧紧的,不打算开口说话当这个出头鸟。缄默是面对这种问题最好的办法。可是大家一起沉默,把军统制放在那里,明显也不合适,最终几个参谋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把眼神投向了一个清瘦的参谋。清瘦参谋也发觉了问题不对,不仅是几位参谋把眼神投向了自己,就连冯国璋和那几位协统领也把眼神跑过来了,很明显,大家一致选定了他作为牺牲鬼。

    见自己躲不过去了,清瘦参谋鼓起勇气说道,“回总统,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由于炮击来的很突然,而且使用的火炮威力极大,虽然持续时间不长,可是伤亡极大。其中混成第三协由于进攻汉口街道,没有遭遇炮击,战死三十一人,伤员九十七人……”

    “我不想听这些,告诉我全军折损多少人?”冯国璋大手一挥,沉声问道。

    被冯国璋打断了报告,清瘦参谋刚刚鼓起的勇气也泄了大半。勉强吞了口口水,清瘦参谋接着说道,“据不完全统计,这次战死士兵一千七百六十四人,失踪五百八十人,还有一千多名轻重伤员急需治疗。”

    话音未落,清瘦参谋脑门上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勾着头不敢抬起来。这次的伤亡太大了,已经超过了前面十几日战死的总数还要多上几倍,这个数字根本不是一个参谋可以承受的,虽然也用不了他承担这个结果,但是天知道军统制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自己给收拾了。

    脑门上布满汗水的不只清瘦参谋一人,下面的十多位大小军官也都是恐慌不已,就算是损失最小的混成第三协的协统领,在这个时候也不敢有丝毫的幸灾乐祸。

    “失踪的是怎么回事?”冯国璋语气平静的让人惊悚。

    “有的可能逃跑了;有的可能昏迷在战场上,还没有回来;还有的可能…可能……”

    “可能什么?”冯国璋怒声道。

    清瘦参谋猛地跪趴在地上泣声说“总统,那大炮一炮就是数十米的一个大坑,周围百米都逃不脱它的杀伤,弟兄们都没有一点准备,恰逢又是全军总攻的时候,许多兄弟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炸成了碎尸,都找不到尸体了。”

    “这么说,今天我们就折损了两千三百多名士兵,还有一千多的伤员?”

    坐在主位上的冯国璋一脸的悲痛,泪水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虽说慈不掌兵,可是面对自己一手拉起来的部队付出这么大的损失,冯国璋心如刀绞。

    “两千三百人啊!那可是两千三百人啊!”冯国璋双手猛捶着扶手,痛苦的嘶吼着。

    “总统”十数位军官紧张的跪在地上,哀求道“总统息怒啊,弟兄们还要靠你指挥着报仇呢!”

    北洋六镇虽然号称六镇,实际上只有五镇是汉人组成的,第一镇大多都是旗人组成,二、三、四、五、六这五个镇才算袁世凯的底子,正经的北洋新军。冯国璋手下的第一军就包括了第四镇和混成第三协,以及十一协,囊括第二镇,第四镇和第六镇,按照编制第一军应该有两万五千人左右。可是实际上,六镇中,除了第一镇基本满员,第二到第六镇都已经不满员了,第二镇仅有4742人,第三镇也不过5307人,其余各镇也是相差不大,也就是说,冯国璋手下仅有万余兵员,一下子损失了两千三百人,还有一千多的伤员,这一下子就把第一军报销了三成兵员,冯国璋那里受得了。

    一阵噪杂的枪声传来,指挥部的气氛顿时大变,冯国璋一扫刚刚的悲痛欲绝,立马恢复了一军统帅的威严,虎目扫视之处,每个人都已经挺起了头颅,站直了身躯。

    作为全国最早的一批现代化的陆军,冯国璋手下的军队结构合理,组织健全,仅仅片刻,就已经有通讯兵传来了消息。

    “总统,前方的民军发起了反攻,火力极为凶猛,前线一些防线已经顶不住了。”

    眉头一挑,冯国璋的耳朵微微一抖,心里有了猜测。

    “这枪声极为清脆,应该是新枪,而且是上等枪支,看着样子数量还不少,汉阳兵工厂根本没有能力生产这种枪械,更别说里面还夹杂这另一种连发的轻快枪声,以及马克沁沉闷的枪声。”眉头猛皱,冯国璋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看来是民军从列强那里买到了武器,数量还不少。”

    江面传来炮击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现在又有军火运到了汉口,这如何不令冯国璋生气。

    “去,向袁大帅发报,请他彻查军火来源,还有把这次的伤亡报告发给他。”

    “这次的指挥还是黄兴?”冯国璋突然问道。

    “前线还是挂着黄兴的旗帜,没有发现其他的指挥旗。”通讯员应道。

    冷笑一声,冯国璋对众人说“民军中只有黎元洪还有些水平,其余的都是些嫩鸟,根本没有指挥过‘大集团军’的作战,黄兴更是一个百战百败的将军。既然这次不是黎元洪不是指挥官,我们就好好的收拾一下黄兴,两千三百弟兄不能白死,就由他来还吧!”

    客观来说,黄兴不是没有本事,可是他终究没有指挥过上千人的大战,缺乏足够的指挥经验,再加上他所指挥的民军只有极少一部分只湖北新军士兵,大部分都是后来的市民和学生参的军,执行能力和作战能力都有限,靠的就是一颗炙热的心和对革命的激情。

    在接受了大批弹药补给的情况下,上尉在上司的命令下,向对面的清军发起了进攻,“手榴弹,快把手榴弹拿给我!”

    一个稚嫩的少年提着一篮子手榴弹跑到上尉的身边,手忙脚乱的拧开手柄,拉出引线,递给上尉。上尉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上一眼,接过手榴弹猛地一拉引线,静等了两秒才甩臂把手榴弹扔出去,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几名清兵身边,几乎瞬间就爆炸了,刚刚想要卧倒的清兵被散飞的弹片集中,再受气浪的冲击,横飞了出去,摔倒在两米远的地方,再也不动了。

    清兵的素质不是上尉的手下可以比拟的,面对有武器优势的上尉的进攻,清兵相互掩护着,时而突袭一下,时而后撤一阵,一直都围绕着战壕附近游击,肆无忌惮的吞噬着这些年轻的生命。

    本来上尉手下还有一挺轻机枪,可是现在已经不能用了。机枪配套的有两个弹夹,自从弹夹打空了之后,上尉就把机枪扔在了后面,因为没有人会给弹夹装弹。如果是平时,上尉有信心在一刻钟内学会并教会自己的近百名士兵给弹夹填充子弹,可是这里是战场,在进攻的时候,上尉没有时间,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机枪之上,所以干脆把它扔了。所幸,还有十几条新枪和几篮子的手榴弹,总算没有让上尉用士兵们的生命去消耗敌人的意志。

    “连长小心”一道并不宽大的身体突兀的出现在上尉身前,一道鲜艳的血花喷射而出。

    一把抱着软到的身体,上尉精神一阵恍惚,“这是第几个替老子挡子弹的傻子?”

    “连长…我替…你挡…子弹…了。”士兵强忍着痛苦,傻笑着说。

    “二狗子,你个傻子,别再说了。”上尉痛苦不已。

    “医生,医生”上尉看着这张年轻的因为痛苦扭曲的脸孔,心里满是悲痛,声音里包含着悲痛和无奈。

    “连长,别喊了,我知道…我们…没有…医生”士兵嘴里喷出一道淤血,把上尉的衣领染的通红,脸上溅的尽是点点血迹。

    用力的摁住士兵的伤口,上尉哭着说“傻子,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连长,我知道…我要…死了,你…就让…我…说完…吧!”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血液吐出。

    上尉疯狂的点着头,悲痛欲绝。

    “连长,你说…我们…的…革命…能…成功…嘛?”士兵一脸期盼的看着上尉。

    “能,肯定能”上尉语气极为肯定。士兵眼中多了一丝光彩,突然又疑惑的问道“那…为…什…么…我们…老…打…败…仗?”

    上尉思绪突然乱了,当初为了革命,数千名新军将士在缺乏指挥的情况下,向武昌城中发起了进攻。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两天不到,武汉三镇就全部易手,欲图反扑的张彪也被打败了,可是似乎革命的运气用尽了。清军主力南下,视死如归的革命勇士,一往无前的向前冲锋,结果却是换的了一个又一个的失败。即使在黎都督的指挥下,革命军取得了些小的胜利,可是先是出现黎都督信任的张景良投敌被杀,再是清军进至汉口,都给革命军战士带来了极大的打击。

    突然,上尉想到了湖南、陕西、广东、山西、云南先后响应革命,心里又充满了斗志。

    “我们一定能够胜利的,因为我们有无数志同道合的人,因为我们……有四万万汉家儿女,因为我们不愿意再做奴隶,因为我们不愿再当弱国的国民。”抬手轻和上士兵的眼帘,上尉的心里前所未有的坚定。

    ps:今天有点头疼,只有一更,另一更明天补回来。

七十八章 海军的了望

    陆地和江面似乎成了两个世界,陆地上战火滔天,到处都是一片血腥,共同肤色,共同文明的双方不知疲倦的战斗着,为了理想,为了希望,为了他们很多人都见不到的明天;而江面上,两支舰队依然对持着,陆地上的战火没有波及到这里。

    “搞清楚对方的实力了嘛?”狭小的舱室里容纳了七八个人,显得有些拥塞,萨镇冰肃穆的表情也使这里的气氛稍显沉闷。

    “大致清楚了,对方是广东派来援助民军的舰队,总计有七艘船只,其中六艘军舰,一艘两千吨左右的轮船。主力军舰是两艘四千吨以上的巡洋舰,装备了三座八英寸双联装主炮,四门单座五英寸副炮,还有不明数量的鱼类发射器;另外四艘是千吨左右的驱逐舰,主炮是两座双联装四点七英寸舰炮,副炮是四座双联装的两英寸速射炮,鱼类发射器也是不明。”

    萨镇冰皱着眉头,“广东哪来的这么多的军舰,张鸣歧在任期间也没有听说过他顶购过军舰,这种四千吨级的巡洋舰,动辄数百万两银子,根本不是广东可以支撑的。”

    “统制,会不会是列强的军舰,广东刚刚买回来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军官突然说道。

    “铸新(汤芗铭字)说的有理,我看就是那些乱党刚买的,说不定还是借的,只要我们一开战,他们立马就会投降!”说话的是海容舰的管带满人喜昌,满脸的苍白和疲倦,好像还没有睡醒一样。

    “就是,喜昌说得对,我们一打,他们就该跑了。”另一个面容苍白无彩的中年人,海容号的帮带吉升应和道。

    “既然这样,你们就带着‘海容’号去打吧,我先到‘海琛’号上去。”萨镇冰说着起身就要走。

    喜昌和吉升都是满人,出身昆明湖水师学堂。平时在船上经常拉着船员们赌博,还抽鸦片,把海军舰上的纪律搞得乱七八糟,萨镇冰早已心怀不满,如果不是碍于他们的满人身份,萨镇冰早就想把他们开掉了。

    说起昆明湖水师学堂,它本身就是个笑话,作为慈禧当政时训练海军人才用的水师学堂,主要目的却不是真正为了训练海军人才,而是慈禧为了防止百官阻止自己修建颐和园打出的幌子。学堂内的总办、帮办、提调官之类的官员大部分都是满人出身,学员多是从旗人中挑选的“精英”,这些所谓的“精英”出身“高贵”,目的是为了捞一个肥缺,可惜就算是这样,这些“精英”人士也鲜有真正毕业的,第一期学员共计六十人,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只有九人完成了海军的全部课程。最后的结果是,官员们捞好政绩升官了,不少学员借着水师学堂的名义得了个差事,拿份钱粮。

    像喜昌、荣续这样的就是昆明湖水师学堂的肄业生(没错就是肄业生,不过这些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中的佼佼者,现在就成立海容和海琛号的管带,吉升也成了海容号的帮带。

    喜昌和吉升本就是旗人大爷的脾气,张口那么一说,真要打仗,他们也就欺负一下小渔船。萨镇冰作势要走,两人顿时急了,喜昌上前一把拉住萨镇冰,吉升也挡在了萨镇冰的前方。

    “怎么,二位大爷,萨某可是把军舰都交给你们了,还准备拿我当肉盾嘛?”萨镇冰在舰队权威极大,平日里两人就畏惧萨镇冰,这是见他发怒,更是胆怯。

    “萨统制,我们哥俩就是那么一说,这不是为了给大家打气嘛!”喜昌尴尬的回道。

    “统制,喜昌管带和吉升帮带本意不坏,你就不要给他们一般见识了。”参谋长汤芗铭劝解道。

    萨镇冰大有深意的望了汤芗铭一眼,又回到了座位上,喜昌和吉升见状,对着汤芗铭感激的笑了笑。

    “现今之时,革命党越发猖狂了,还望诸位保持自身不要为之动摇,我们是国家的海军,是朝廷的海军,不应该搀和到这些事情里面。你们不愿意打革命党,我没意见,但是要投革命党,使海军内部自相残杀,就别怪萨某手狠。”

    刚刚还有些暗自得意的汤芗铭突然吓出了一身冷汗,本以为自己贬低喜昌、吉升两人的话别人都听不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了萨镇冰的警告,汤芗铭内心暗自惊醒,萨镇冰为了海军辛苦经营近二十年,对海军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个别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你们都先出去吧,把我们打探到的对方的消息发给袁慰亭,就说双方实力差距太大,我们只能与他们保持对峙,其他的都做不了。”萨镇冰揉了揉脑门,示意众人出去。

    喜昌和吉升心里暗喜,只要不用打仗,自己的安全就能保住,至于大清朝的安危,那就只能拜托老天了,谁让自己实力有限呢!汤芗铭则是眉头暗皱,本来指望萨镇冰下令开战,好引起海军官兵的不满,趁机发动起义,现在看来又要泡汤了。满怀着心事,众人走出指挥部。

    “噔噔噔……”

    正对着汉口的攻防图发愣的萨镇冰听到舱外的脚步声,立刻就回过神来,没等敲门声响起,就开口问道“什么事?”

    “统制,对面划过了一艘小艇,说是有故人找您。您要不要见他们?”汤芗铭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挠了挠光亮的脑门,萨镇冰发现自己这几日眉头皱的太多了,虽说这些年为了海军的发展也没少发愁,可是也没有这几日烦恼事情多。革命的局势越来越明晰,海军的未来要怎样,由不得他这个统帅不考虑了。单是武昌明里暗里传来的招降信息就不下十次,还有一次黎元洪的书面信,数万人的前途和海军的发展,这一切都让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将愁白了头发。

    “哎!”长叹了一声,萨镇冰无奈的说“带他们到这里来吧!”

    汤芗铭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低声应了一声“是”

    手中的怀表转了两圈不到,门外就在此传来了脚步声。“吱拗”的一声,舱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走了进来,身上披着黑色的布衣,直接连着头部,脸孔被宽大的头罩遮挡着看不真切,只能大致看出这是一位五十以上的老人。

    萨镇冰本以为是革命党里的说客来了,没想到竟然是一位老人,到真的像是自己的故人。

    “你是?”

    老人轻轻的把头罩褪去,一张苍老的面容露了出来,如果不是眼中精光闪烁,怕是都让人误以为是普通老者了。没有长长的辫子,只有一把灰白的头发松散的系在脑后,一双弯刀眉已经大半灰白,不大的眼睛布满了皱纹,下巴上的胡须只有寸许,却也是斑白,消瘦的脸孔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模样,笑起来很是和煦。

    从刚开始的茫然,到后来的惊恐,再变成现在的夹杂着欢喜和激动的复杂表情,萨镇冰彻底的演绎了故人相见的感人景象。

    “邓管带,你……来了!”本想说你还活着,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和煦的笑容更加温和,老人像是看着自己的晚辈一样,注视着这个掌管一个帝国的海军的统帅,即使这支海军还很弱小。

    上前走上两步,一把推开萨镇冰,老人坐在了主位上,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更令人怪异的是萨镇冰也没有一点的责怪和不满。

    “老了,不比年轻的时候了,现在站久了就会腿酸腰痛,萨统制不会怪我夺了你的主位吧!”

    “只要邓管……邓大哥喜欢坐,想坐多久都行。”萨镇冰慌忙的挥了挥手,急声说道。汤芗铭好奇的看着这个奇怪的老人,他到底拥有什么大的魔力竟然让威严深沉的萨统制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老人指了指舱门,萨镇冰立马会意,“铸新,你先出去吧,把这几个人带下去安置,不要慢待了。”

    “是”满脸不解的汤芗铭带着几个来客走了。

    直到汤芗铭等人的脚步声消失,萨镇冰才激动的看着老人,兴奋的说“邓大哥,当年我都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提起往事,老人情绪有些低调,声音里也多了份悲伤“当年是那条傻狗救了我,我才侥幸没死。后来得知北洋海军全军覆灭,朝鲜也败了,台湾、澎湖丢了,东北虽然被赎回来了,可是赔了两亿三千万两银子,我更是恨不得自己死掉才好。”

    “邓大哥,当年的事情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就连皇上都感动的痛哭了一场,全国都震动了。”萨镇冰低声劝慰道。

    摆了摆手,老人慨然说“不是我的错,不是李中堂的错,不是北洋水师官兵的错,不是朝廷的错,那是谁的错?”老人激动的说“错就在我身上,在李中堂身上,在上下数万官兵身上,在朝廷身上。如果不是我能力有限;如果不是李中堂心怀顾忌;如果不是上下官兵抽鸦片、赌博,军纪败坏;如果不是朝廷软弱可欺,北洋哪里会落到如此田地。东亚第一舰队,世界第六舰队,那可是中华复兴的希望啊,就那么一战丢了个精光!”

    话没说完,老人早已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就连萨镇冰也是虎目发红,眼中水雾愈重,拳头握的紧紧的,手指发出脆响声,指甲红的发紫,情绪极为激动。

    没有人会忽视甲午一战的影响,就是那一战,中国失去了成为列强的最好机会,也就此成为了列强餐桌上的食物,几千年建立起来的东方朝贡体系彻底毁灭。

    许久,老人终于恢复了平静,拭去眼角的泪痕,握着萨镇冰的手说“鼎铭,我听说过你这些年的一些事情,海军能够保住全赖你啊!十数年奔波将这支空有虚名的舰队打造成如今模样,辛苦你了!”

    萨镇冰苦笑一声,苦涩的说“十多年的努力又怎样,还不是让列强横行于中国海域,甚至江河,现在更是连一支地方舰队都对付不了。”

    “哈哈”老人爽朗的大笑着说“这可不是你的问题,要知道你口里的‘地方舰队’,可是我一手拉起来的,你输了不亏!”老人一脸的自豪。

    “啊!”萨镇冰猛的想起来,对方是从对面来的。“邓大哥,这么说,这些年你一支都在广东?”

    “是啊!”老人一脸感慨的说“当初我在广东做船长,因为酗酒,没人愿意用我。直到碰见孙复那小子,为了吃饭,给他做了几天船长,结果被他认出来了。被他忽悠着拉了劳工,钻在没有人际的地方,苦熬三年,终于有机会出来了。”

    “孙复”萨镇冰低声念了一声,忽然问道“邓大哥说的可是广东孙家,那个让张鸣歧给他做民政长的孙复。”

    “是啊”老人深深的看了萨镇冰一眼,“不到十八岁的小子,能够在三年时间里拉起一支包括海陆军在内的十数万大军,攒下数千万的家业,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更被说他还是一省之主了,哦,对了,说不定过几天就是两广之主了。”

    “邓大哥可是来做说客的?”萨镇冰一脸的为难。

    撇了萨镇冰一眼,老人不屑的说“小子,别装了,现在全国独立的省份每几天就增加一个,而且独立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就不信你不急。”

    嘿嘿一笑,萨镇冰奉承道“邓大哥真的很了解我,那你帮我出个主意,我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我来,你最好的选择就是旁观,什么都不做,最后直接尥蹶子,让他们闹去。”

    萨镇冰赞同的点了点头,静等着老人的后话。

    “不过现在既然我来了,你就多了份选择。”老人看着萨镇冰戏谑的眼神,照着他的脑门就是一巴掌,笑骂道“没错,就是让你跟我走。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本来邓大哥来说,我本不该犹豫的,毕竟邓大哥当年是我最敬佩的人,可是我毕竟是海军提督,管着长江、巡洋两支舰队,就不能不多考虑一二了。”

    老人摆了摆手,严肃的说“别给我打马虎眼,你的两支海军什么样子我能不知道,巡洋舰队还好些,也就四艘‘海’字级巡洋舰有点实力,其他的炮艇和鱼雷艇大多都上不了台面,新点的也就四江、六楚这十艘炮艇,还有四湖和辰宿列张八艘鱼雷艇,其余的都是些老旧不堪的舰艇,只能卖废铁了。如果你愿意率队反正,我可以做主给你一艘万吨巨舰,甚至把广东海军交给你。”

    老人期待的看着萨镇冰,希望他能点头。

    “邓大哥说笑了,广东有你就足够了,哪用得着萨某。”萨镇冰面对这样的诱惑,虽然很心动,却还是一本正经的说。

    “哼,我知道你小子是信不过我了。”老人怒气哼哼的,大有拂袖而去的架势。

    萨镇冰急忙把老人摁在座位上,赔笑道“邓大哥,你别生气嘛,我就是那么一说,手下数万人都看着我呢,我哪敢掉以轻心啊!”

    “唉”老人被摁在座位上,无法起身,语气萧然“我是老了,现在动不动都腰疼腿酸,就连比我小几岁的邱宝仁都已经年迈不堪,当年的北洋水师剩下的人也就你还坚持着,还能做些事情。有时候,我真的担心哪天我睡过去了,就没人还记得当年我们的梦想。”

    “当年我们都是怀着梦想考进的福州船政学堂,为了祖国不再被洋人欺负,为了我们重新受人尊敬,一群十多岁的孩子远离祖国,赶赴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学习海军知识,林泰曾、刘步蟾、方伯谦,他们学成归国,却是落了个战败身死,留下了个千古遗憾。”老人惆怅满怀,“我本来是个已经死了的人,既然老天让我活了下来,就交付给我了注定的使命,他们的遗憾要有我来弥补。你是个人才,当年就聪慧好学,还有毅力,不会因为一时的失利而颓废,是海军最合适的统帅。中国的海军想要发展起来,必然要经历不知多少磨难、挫折,如果没有足够坚韧的意志,根本撑不起中国海军扬威海域的时候。”

    “帮帮我吧,也是帮中国海军,帮我完成他们的遗愿!”老人手紧紧的握着萨镇冰,满脸的乞求。

    “我怎么相信那个孙复会支持海军,要知道海军的花费动辄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现在一艘新式战列舰可是要两千多万银元,不是一般人造得起的。”

    “孙家的财富多少我不知道,不过估计最少不下五千万,这一切都是他在三年内积攒下来的。孙复虽然年轻,但是从刚开始建立军队的时候,就让我帮他组建海军,刚开始的时候只有一艘两千吨级的训练舰,但是没两年就成了一支拥有两艘四千吨级巡洋舰,驱逐舰和鱼雷艇十多艘,还有潜艇,单是这些价值都在千万银元以上。你能相信一个在势力不大时就创建最耗钱的海军的人会不支持海军嘛?”

    “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他的军舰来源,但是这次来时,少帅已经许诺我,只要把你拉过去,万吨巨舰就会交付给我们。我想他的实力你是不需要怀疑的,退一万步来说,就以他支持海军的态度,就算是没有万吨巨舰,也是你最好的选择。广东在他的手下没有遭遇什么大的战火,经济实力在哪,如果说有那方势力能够养得起吃银子的海军,非广东莫属了。”

    迟疑了一下,萨镇冰缓慢的点了点头。

    “邓大哥,你把我说服了,我同意带海军前往广东一行,如果孙复没有你说的那么支持海军,我还会走的。”

    “哈哈……”老人大笑着说“去了你就走不了了,只要你到了广东,我就说服少帅先把你订购的那几艘军舰的尾款付了。”

    “好”萨镇冰猛地站起身来,“邓大哥稍等,今晚我就把事情安排好。”

    ps:本来想要三更的,可是今天一天都继承了昨天的头疼,一直都很难受,五千多字,二合一成了一章,就不再分离了。

七十九章 海军反正

    岸上的战局再次陷入了僵持,有了武器弹药补给的民军士气大震,即使指挥部的行使能力有限,可是满怀激情的民军将士依然前赴后继的涌上战场,用生命弥补了指挥上的不足,使得战力强大的清军一时也无法前进分毫。

    然而民军虽然悍勇,可终究是缺乏训练,战术技能有限,甚至有些武器都无法使用,单是广东支援的八十挺轻机枪,现在还在使用的不到三十挺,其他的都被士兵以各种借口抛弃了。倒是十二挺马克沁一直在战场上驰骋,挪到那里就会留下一地撕碎的尸体和的呻吟的伤员。

    北洋新军可以说是全国最精锐的一支陆军了,一旦他们正经对待民军,那么民军的前途不堪,可惜的是,冯国璋仅仅一次的大意就失掉了三成兵员。再次面对民军不计损失的反扑时,冯国璋就谨慎了许多,不敢拿自家的底子肆意挥霍了,只是在保住阵线不失的同时,尽可能的减少伤亡。偶尔集中力量突击一次,都给民军留下巨大的伤亡。

    黑幕笼罩下的长江在彻夜不断的枪炮声的的影响下,气氛显得极为紧张。在陆地的战争陷入僵持的时候,江面上的军舰就显得极为重要了,数十上百门大口径舰炮施展影响的话,可以瞬间改变战局,而交战的双方,也很快意识到了军舰支持的重要性。

    无论是革命一方的广东舰队,还是满清一方的巡洋、长江两支舰队,都得到了陆军发出的舰炮支援的请求,而且用词越来越急迫。江面上对持的双方,都似乎有了默契,对于陆军的请求无动于衷。

    随手把第一军指挥部发来的火力支援的请求扔到一边,萨镇冰静静的站在甲板,“海容”号上的三百多名官兵,除了舱室内必须留守的,都已经站在甲板上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气氛的紧张。这个时候,喜昌和吉升两位满人出身的军官再不堪,也能察觉到两人被孤立了。

    “管带,我怎么感觉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像是看死人一样,我们是不是做些什么?”吉升压低声音紧张的说。

    喜昌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萨镇冰,喉结一阵滚动,无力的说“做什么,没看萨统制在这嘛,他要不说话,做什么都白搭。”

    吉升低着头偷偷的看了一眼如雕塑般的统制,发现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披黑衣的陌生人,联想到今天的异常气份,吉升心里更加恐慌。人在害怕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想起对方做过的对不起自己的事,继而产生一种愤恨甚至仇恨的情绪。吉升联想到平时萨镇冰做的一些事,眼神渐渐多了份憎恶。

    人的第六感是很神奇的,尤其是你静止不动的时候,第六感格外敏锐。吉升眼中刚刚多出一丝憎恶,萨镇冰就察觉到了,顺着目光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慌忙躲开目光的吉升,冷冷的一笑,萨镇冰并没有理会他。

    寂静的等待并不长久,只见一艘小艇自“海琛”号巡洋舰驶来,在灯光的照射下,喜昌和吉升两人大约分辨出了来人的身份。

    “是荣续”两人的脸色一片煞白,如果说刚刚还只是猜测的话,那现在就是傻子也看得出今晚要出大事了。三位满人军官聚集到一艘军舰上,这可是很少出现的事情,更何况还是这个气氛紧张的时候。

    发现身后多出了几名魁梧士兵,已经隐隐把自己和喜昌包围了起来,吉升心底最后一丝期盼也破灭了,身体禁不住瑟瑟发抖,手脚冰凉。

    “统制,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是不是要和他们打一仗?”“海琛”号巡洋舰的管带荣续来到甲板还没有发现这里情况的异常,大声喊道。

    忽然荣续看到自己的两个同事今天似乎有些异常,奇怪的问道“喜昌、吉升,你们怎么了,眨眼干什么,咦,脸怎么这么白,身子还发抖,不会是生病了吧?”一个劲向荣续使眼色的两人听到这样的问话,彻底绝望了,身子不受控制的摊在了地上。

    喜昌拼命的挤出一丝笑脸,向着萨镇冰哀求道“统制大人饶命!”

    荣续终于发觉到情况不对了,带自己上船的随从都没有跟过来,船上剩下的都是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充满了杀机,就连平日里温和有礼的参谋长汤芗铭此时都冰冷着脸,面无表情。

    “荣续、喜昌,还有吉升,你们也都跟着我十多年了吧?”萨镇冰感慨道。

    如果是平时萨镇冰这么和蔼的和他们说话,说不定喜昌还能产生温馨的感觉,可是现在有的只是恐惧和惊慌。

    没有理会三人,萨镇冰接着说道“现在咱们海军上下同情革命的人太多了,我身为海军提督,不能不考虑一下他们的想法。

    这些年呢,朝廷的财政越来越不宽裕了,萨某费尽了心思才攒下五‘海’巡洋舰,偏偏‘海圻’号还出了事,现在就剩下四艘巡洋舰了。按说让你们三个管了其中的两艘,可谓职责重大,只是你们偏偏不思报国,平日里在船上聚赌,搞得军纪败坏,官兵怨声载道。

    咱们海军自从甲午年之后,就日渐式微,可是这不能成为我们不努力的借口。现在革命党闹得越来越大,独立的省份越来越多,我们身为海军,不能也不应该参与这种内战。无论是朝廷当家,还是革命党执政,海军就是海军,职责是御敌于国门,宣威于异域,而不是把炮口对向自家人。”

    “我呢,准备带着大家去广东,免得战火波及海军,出现内斗!”萨镇冰冰冷的眼神扫过跃跃然有些兴奋的汤芗铭,和那些平日里活跃的官兵,逼得众人低下了头。

    叹了口气,萨镇冰转头对喜昌三人说“你们三个能力也是有的,只是平日里不思进取,海军也容不得你们了。”

    听到萨镇冰的话,荣续也摊到在地上了,喜昌和吉升两人把乞求的眼神投向了往日里的酒肉兄弟,希望得到帮助,哪怕是口头上的。结果没有人理会他们,都把眼神转向了他处,更有甚者看向三人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诸位兄弟,我本也是汉人,祖上姓何,是后来被抓取满洲为奴的。”喜昌猛的想起了祖上,兴奋的说。

    喜昌满怀期待的看着众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口里不住的重复着“我是汉人”。

    见到众人看向喜昌的眼神温和了许多,吉升和荣续也想说自己是汉人,可是自家祖上都是正宗的满洲八旗老爷,大家知根知底,那里行得通。

    “我个人送予你们一千银元,你们走吧!”见三人的可怜样,萨镇冰心中有些不忍,示意身边的随从取出一千银元,送到三人身边。

    一听不杀自己祭旗,荣续心头暗喜,压制住兴奋,装作沉痛的样子点了点头。喜昌也大舒了口气,不过还是期盼的看着萨镇冰,希望自己不被赶走,免得没了生路,要知道现在到处都在杀满人,天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到北京。相较于两人,吉升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许多往日的赌友,看向他的眼神极为凶狠,大概是催促他还赌债的。那一千大洋虽然摆在面前,吉升却知道自己分到的不会太多,就算是全部给自己,怕是也难以填饱那些赌友的胃口。

    “萨统制,你的决定,沈帮统同意了嘛?”考虑到自己的结局不会太好,吉升恶念簇生,大声质问道。

    在舰队中,论起威望,没有人可以和萨镇冰相比,说起职位,也是萨镇冰最高。不过舰队中的帮统沈寿堃地位和威望都仅次于萨镇冰,可谓是舰队中的第二大实力派,也是唯一一个可能和萨镇冰不同意见的人。显然,吉升把希望寄托在了沈寿堃身上。

    “我们当然商议过了,沈某一向支持萨统制的决定。”一身海军协都统制服的沈寿堃缓步走了出来,来到萨镇冰身边,朝着黑衣陌生人点了点头,然后站在了萨镇冰的身后,直接表露了态度。

    吉升望着沈寿堃眼神充满了恐惧,恐惧中夹杂着愤恨。喜昌和荣续担心吉升再乱说话,引起其他人的不满,给自己带来祸端,两人架起吉升,抱着银元就返回船舱,准备收拾行李走人。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上,汤芗铭心头暗喜,知道这支舰队今夜将发生彻底的转变,虽然不知道会归属于哪一方,但是总归是革命的好事。

    “喜昌、荣续、吉升都走了,现在‘海容’号的管带、帮带和‘海琛’号的管带空缺,就由沈帮统暂理‘海琛’舰事务,汤参谋长暂理‘海容’舰事务,具体职务到广东再论。从今夜起,悬挂铁血十八星旗。”说完,萨镇冰转身回了自己的舱室。

    “革命万岁!”

    无论是支持革命,还是保持中立的官兵,此刻都俨然成了革命军将士,欢呼声传遍了长江两岸。很快,整支舰队就都换上了十八星旗,一支革命舰队出现了。

    ps:一更到。

八十章 小心舰炮

    孝感地处湖北德安府和汉阳府交界处,隶属汉阳府下,是一座历史悠久,闻名遐远的县城。孝感字中带孝,是全国独一无二的,东汉之时,卖身葬父的董永便是此地之人,故此孝感被称为孝道之乡。

    孝感距离武汉三镇不过百里,南临长江,西接汉水,交通便利,更重要的是距离卢汉铁路的距离适中,是一处兵家要地,特别是在汉口战事正酣的时候。作为镇压汉阳民军的大脑的清军指挥部,此时就设在这里。

    刚刚接到自己被任命为内阁总理大臣的电报,袁世凯却没有丝毫喜意,本以为轻易可以平定的武昌战事,现在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当初武昌新军起义的时候,老袁欣喜欲狂,只当自己的机会来了,事实上,也确实是老袁的机会来了,无力役使北洋新军的朝廷,对于武昌愈演愈烈的新军起义毫无办法,只能下旨请老袁出山。

    借着武昌战事,老袁逼迫朝廷答应了他的六个条件,一把握住了军政大权,可以说是收获颇丰。可是短短一天功夫,一切都变了,广东突然派了一支舰队援助武昌,毫不知情的前线将士在发起总攻的时候遭遇舰炮的轰击,不到半个时辰内,第一军就损失了近三千人,这让老袁心里不住的滴血。

    本来弹药不足,外加气势大降的民军已经挡不住自家的攻势了,可是那支莫名其妙的舰队一来,不仅让自己损失了三千精锐,还使已显颓势的民军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战力,硬是在陆地上和自家的军队打了个旗鼓相当,这让老袁有种咬着石头的感觉。

    自从昨天开始,老袁同志已经在指挥部愣了一宿,三千人的损失不只是一个数字,这几乎相当于打残了北洋一个镇的新军,这让手里军队本就不多的老袁彻夜难眠。北洋新军有六个镇,其中老袁可以掌控的有五个,第一镇官兵多来自旗人,老袁在里面有不小的影响力,可是这一切都在他忠于朝廷的情况下,如果老袁一旦有了异心,那些旗人勋贵青壮们八成不会买老袁的帐了。

    朝廷对自己的态度,老袁最是清楚了,刻意的打压,有意的消耗,这已经太过明显了。本来手里的五个镇已经被朝廷折腾的兵员只剩下四成了,现在又损失了这么多,也就意味着自家手下只有两万人出头了。旗人的第一镇基本满员,甚至还有超出,再加上禁卫军,朝廷手里握着的新军数量已经超出自家了,这如何能不让老袁紧张。

    不知不觉中,指挥部里已经多了几道身影,老袁察觉到了房间里的人数增加了,才慢慢回过神来。

    “杏城、斗瞻,你们都来了!”老袁精神有些疲倦,强自打起精神。

    杨士琦和阮忠枢本是陪他来前线视察的,现在看到老袁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大帅何必如此?”杨士琦示意随从把不知温了几遍的小米粥送上去。

    老袁接过清透洁白的小瓷碗,放在桌子上,叹了口气“两千三百将士啊,就被那么几发炮弹打没了,我心疼啊!”话没有说完,老袁眼角就滚落了几滴热泪。

    阮忠枢和杨士琦感同身受,别人都说老袁是奸雄曹操,可是两人知道,老袁不是曹操,也做不得曹操,就是因为他太重感情。当年编练新军,老袁每次发饷都会把银子亲手交到每个人手里,有人说这是他邀买人心,却不知他是担心有人克扣士兵们的卖命钱。别人只知道嫉妒老袁在军中得人心,却不知道他为了士兵做了多少事,如果没有付出,那些当兵的怎么会死心踏地的为他卖命,甚至不惜罔顾圣意。

    老袁对待部下极为优渥,一知道谁家有了困难,都是大把的银子撒出去,一副散财童子的架势。别人只当他家财万贯,实际上他并没有多少积蓄,手里有些钱不是用来买官,讨好上级,就是赏赐部下。能够在一群满人中间承担编练新军的职责,一手拉起全国第一支的现代化军队,老袁花费的精力和财力不是外人可以了解的。

    “大帅,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些年,北洋军早已不如以前了,军中抽鸦.片的不多,但是赌博**的却是为数不少,军纪败坏,早就不是当年您一手拉起来的北洋新军了。这次付出这么大的损失,权当得了个教训,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能够在老袁面前如此说话的,也就是阮忠枢,就算是杨士琦在老袁面前也不好这么毫无顾忌。

    “斗瞻说的有理,袁某人当年能够拉起那么一支北洋新军,就能够在把它整训回来。”老袁精神盎然,语气严肃的说道“军中的纪律也该是整顿的时候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刚刚精神好了些,拿起勺子准备吃粥的老袁又放下了小碗,皱起了眉头。

    “朝廷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做出什么事来?”老袁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庆王爷闭门不出,剩下的那些满清贵胄们除了整天咒骂,还能做些什么。哦,对了,良弼倒是在禁卫军和旗人中四处煽动,要朝廷罢黜你。”杨士琦面带不屑的说。

    老袁听到良弼的名字,眼中狠光一闪,就不再言语,显得有些忧虑。

    “大帅可是担心禁卫军出现不稳?”阮忠枢与老袁相交十数年,可谓知心,一眼就看出了老袁的顾虑。

    “是啊,良弼管着禁卫军,我寝食难安啊!”在自己的谋士面前,老袁也不做作,直言自己不放心禁卫军。

    “大帅其实无需顾虑,如果是前两年的禁卫军,大帅可能还要顾忌一二,可是现在的禁卫军嘛,就不值得大帅担忧了。”阮忠枢提起禁卫军一脸的不屑,“这几年大帅被赶出朝廷,新军交给那些满清贵胄们,早已物是人非了,若不是聘卿、芝泉、华甫严加约束,再加上徐老照应,怕是北洋新军连现在的样子也不如。禁卫军即使装备了几十门大口径榴弹炮,也一样是脓包,站起岗来还像个样子,一旦打起仗来,铁定是一触即败。”

    “斗瞻不可存了轻视心态,那些禁卫军都是从第一镇抽取的精锐,实力不可小觑,我担心现在第一军损失惨重的消息传到京城,会引起连锁反应,他们又要不老实了。”老袁谨慎的说。

    “就算是禁卫军不是脓包又如何,大帅嫡系的五个镇虽然并不满员,但是架子仍在,骨干未损,只要半月功夫,就可以把那些被裁掉的老兵召回,不用一个月,就可以让各镇满员。以大帅的声望,第一镇只要稍加影响,就可以稳如泰山,只要禁卫军不乱,没人敢乱动。而禁卫军中,也就一个良弼有些胆识能力,其余皆可无视。如果良弼敢心怀不满,只消一个死士,就能让那些养尊处优的满清贵胄闭上嘴巴。”阮忠枢眼中闪过阴狠,语气坚定的说。

    老袁微眯着眼睛,轻刮着透亮的小瓷碗,显得很是心动。

    俗话说好事不成双,祸事不单行。老袁刚刚放下对禁卫军的挂念,又来了一份让人头疼的电报。

    杨士琦接过电报,大眼一扫,心中就翻起了滔天巨浪。阮忠枢和杨士琦站的极近,也看清了大致内容,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老袁好不容易有了些食欲,刚抿了两口小米粥,并没有在意两人的表情,随意的问道“电报里说了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开口,似乎准备等老袁吃完饭再说。老袁本就是心思敏感之人,刚刚还没有在意,可是见这会两人没有回话,就察觉到情况不对了,放下手里的汤勺,取出手巾擦拭了嘴角和胡子,才抬起头看向两人。

    “说吧!”

    一见老袁做好了受打击的姿势,杨士琦也就不再隐瞒,把电报抵到老袁案前,轻声说道“前线传来消息,今天凌晨发现,海军各舰都挂起了十八星旗。”

    看着电报,老袁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山峦,“祸不单行啊!”

    “没想到海军也和革命党成了一伙,这下子,朝廷里的那帮勋贵们肯定更急了。”谁都听得出老袁是在苦中作乐。

    其实大清的海军力量并不强大,就算是全部压上,也不能让民军的力量增加多少,但是老袁担心的却是海军提督萨镇冰,一旦他选择了革命,那么影响可就太大了,作为海军仅剩的宿将,萨镇冰在海军甚至朝野都有着不小的影响。

    “其实大帅不用这么担心,临近深秋,长江的枯水期要来了,想来无论是广东来援的舰艇,还是海军的军舰都必须返航,离开长江,他们不会对战局造成太大的影响。”杨士琦安慰道。

    老袁点了点头,心里算是轻松了一些,“虽然如此,这几日里也不能放松,海军的舰炮对陆军的杀伤力太大……”

    突然,老袁想到了一件事,脑门上立时布满了白毛汗。杨士琦和阮忠枢也是思虑敏捷之士,听了老袁的话也是大惊。

    “快发电报告诉华甫,小心海军舰炮。”

    ps:二更到!

八十一章 讹诈

    武昌城内的紧张气氛较之昨日大为舒缓,汉口战况虽然还很激烈,可是总算是保住了,有了弹药的补充,加上海军的威慑,足以抵挡清军的攻势,这一点,数万民军都不怀疑。

    自从夜里萨镇冰领着海军反正以后,林继祥就一直不大高兴。有了萨镇冰这样的海军宿将,林继祥相信自己下次怕是做不了舰队指挥官了。以前只有林宝藩和他争舰队指挥官的位子,现在萨镇冰以来,两人绑在一起也比不了他一个。对于萨镇冰的反正,林宝藩倒是无所谓,反正以前指挥官也不是自己做,争了两次都败给了林继祥,现在看着林继祥的苦瘪样,林宝藩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态。

    两人被邓世昌打发来道武昌城,是接受鄂军都督黎元洪的接风宴的,本来萨镇冰和邓世昌也该出席的,可是一个不愿意和自己的学生见面,一个又不愿意见外人,就把这两个名义上的舰队正副指挥派来挡箭。

    “这次汉口得保,全赖两位小兄弟的及时到来,送来了武器弹药。昨日的战果已经统计的差不多了,我军共击毙清兵达到五千人,单是贵军的舰炮就击毙了三千以上的清兵,两位小兄弟可谓功勋卓著啊!这次吴某是代替大都督迎接两位少年才俊,本来大都督也想亲自前来的,可是战事紧迫,就有吴某代劳了。”吴兆麟和林继祥、林宝藩一路赶来,已经比较熟悉了。

    面对吴兆麟的夸耀,林继祥满肚子的憋屈也只能摁了下去,倒是林宝藩心态很好,听到吴兆麟的夸赞,脸色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吴大哥客气了,说来惭愧,我们自到了武昌以来,除了开了几炮以外,什么忙也没有帮上,真是惭愧啊!”林继祥终究是年少,面对吴兆麟的笑脸,很快就忘却了刚刚的憋屈。

    武昌城是民军的大后方,这里每天都训练出大量的新兵送到前线,再把前线的一些伤员运到这里。这里虽然没有遭遇什么战火,但是血腥味却是极重,大量的伤兵在这里能够得到的救援实在有限。医生们往往在做手术的时候,做到一半伤兵就断了气,人手有限的医生很多时候,都是直接放下断气的伤兵,进行下一个,没有缝合的伤口裸露在外,甚至能够看到里面的内脏。

    林继祥、林宝藩两人随着吴兆麟走在街上没多久就看到了多次运送死尸的车子,没有白布遮面,也没有什么整理遗容,直接是堆砌在车架上运到城外。据吴兆麟的解释,这不是他们不尊重死亡的士兵,而是战场太残酷,后方人手有限,能做的只有这些。

    两个年轻人虽然也遭遇过父亲战死的惨事,可是终究没有上过战场,就算是炮击汉口清军的时候,也是在视距之外开得炮,那见到过这样的惨剧,没走到都督府,两人的眼睛就已经满是水雾了,如果不是刻意坚持,怕是早就泪流满面了。

    大都督府位于蛇山南麓,是原湖北咨议局所在,主体是一座“山”形红楼。二林随着吴兆麟刚刚步入大门,就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迎了出来,伸手就握着二林的手,大喊少年英杰。

    “您就是大都督黎元洪吧?”被老者的热情感动的一塌糊涂,林继祥有些语无伦次。

    “哈哈,老朽就是黎元洪,至于什么大都督就不要说了,显得见外。”两个未见过世面的娃娃那里是这个人精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两人对黎元洪的好感就大增。

    在黎元洪的带领下,林继祥和林宝藩转了一圈红楼,见到了不少报纸上名头极大的革命英雄,自是大谈崇拜。最后,两人终于迎来的自己的接风宴,在红楼的一处偏厅里,只有黎元洪和吴兆麟作陪,按照黎元洪的说法,其他人都忙着军务政事,就两人能够有空闲时间接待两人了,别人信不信无所谓,反正看样子,林继祥和林宝藩是信了。

    偏厅不大,不过四人围成一桌也不显得拥挤,反而显得宽敞,桌上的菜肴很是简单,只有四冷四热和一个蛋汤,而且肉类只有两个,可谓简朴之极。自从加入海军以来,林继祥和林宝藩就被孙复惯得快成富家少爷了,海军的食物供应极为丰盛,鸡鸭肉蛋、蔬菜瓜果,几乎只要市面上能够见得到的,海军的餐桌上都有。现在两人突然见到黎元洪摆出的接风宴,心里顿时惭愧不已,早已被黎元洪诚挚、和善的形象迷惑住,两人都没有想到这是他们特意做的,只当是武昌的条件艰苦,就连大都督府都只能提供这种接风宴,可见革命英雄们整日的吃的是什么饭。

    “大都督,先别吃,我让他们给你送些罐头来。”见到黎元洪夹起一根青菜都吃的那么香,林宝藩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感动,哽咽着阻拦道。

    黎元洪轻叹了口气,不无感慨的说“前线战士只能食用窝窝头,我能有青菜吃就已经不错了,那里用得着小兄弟拿什么罐头。再说,这是黎某为两位举行的接风宴,怎么能够再吃你们的东西呢!”

    “就是就是”吴兆麟也夹起一根只有一片叶子的青菜,满脸严肃的说道。

    天可怜见,虽然汉口前线的士兵伙食不好,可是也有饭团子,正宗的大米团子,还加有青菜,哪里是什么窝窝头。只是我们的二林同学,满脑子的都是前线啃着窝窝头冲锋的样子,哪里还吃的下去。一个个的满脸的泪水混着米饭咽了下去,至于饭菜什么味,那还尝的出来。

    一不小心,林宝藩同学被大米呛着了,老实厚道的黎元洪黎菩萨急忙上前轻拍着林宝藩的后背,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不用吃这么急的,锅里还有呢!”

    透过虚掩的锅盖,看到已经见底了的饭锅,上面已经一粒米都没有了,林宝藩和林继祥再也忍不住了,痛哭出声。

    “大都督,你别骗我了,锅里已经见底了。”林继祥哭着喊道。

    黎元洪似乎也发现了锅盖露出的缝隙,一脸的尴尬,急忙解释道“这是装饭的锅,后面还有大锅,真的还有。”

    不说还好,黎元洪一说,二林哭的更大声了。

    林宝藩更是一把抱住黎元洪哭着说“大都督,我们明天就要走了,船上带的食物和补给用不完,其他船上的我不管,我的‘玉蟾’号上的所有补给,除了返回时必须的,都送给你们了,呜呜呜……”

    “你们明天就要走了?”吴兆麟一脸诧异的问道。

    “是的吴大哥,长江的枯水期要来了,‘月兔’和‘玉蟾’号的吃水都很深,如果现在不走,怕是再过几天就走不了了。”林继祥突然擦去脸上的泪水,坚定的说“大都督,我们这次出发时带的是三个月的补给,来回只需要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我是舰队长,一会我回去就把用不了的补给都送给你们。”

    “你们就几艘军舰,我们却有几万人,怕是帮不了什么忙。小兄弟的心意我们领了,你们还是都带回去吧!”黎元洪劝慰道。

    黎元洪的劝告没有起到应该起的效果,林继祥一脸激动的说“不,我不能看着武昌的革命军啃着窝窝头上战场,而我们整天的大鱼大肉,肆意挥霍。”

    “我们虽然只有七艘船,只有一千二百人,不过我们每天的都是按每人三盒半斤装的肉类罐头和八百克精米,还有一盒水果罐头,以及若干蔬菜、食盐等。”林宝藩解释道。

    “你们吃得完嘛?”黎元洪有点傻了。

    林继祥有些脸红的说“肉类罐头和水果罐头都吃得完,就是大米吃不完。”

    “废话,你们吃这么多肉,还能把米吃下去就怪了。”吴兆麟心里暗骂。

    “我们可以送给你们大约七十吨肉类罐头,九万盒水果罐头,大约八吨精米,只是蔬菜不多,怕是帮不了你们了。”林宝藩心里默算了一下,开口道。

    黎元洪已经惊呆了,他只听到吴兆麟说军舰上有很多罐头,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多,七十吨肉食分到三万人身上,每人可以分到一公斤多的肉类,水果也能给每人分三盒,就算是精米分到每个人头上也有两千六百多克,足够单兵消耗三天多了。这么多的食物稍加节省,足够三万人消耗一个星期了,竟然只是一千二百人三个月的口粮,黎元洪现在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广东真富有,都流油了。

    吴兆麟见黎元洪一副“淡定”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武器呢,相比于食物,我们更缺武器啊!”

    林继祥有些迷糊的问道“吴大哥,我们海军的武器你们也能用吗?”

    “枪,我们只需要枪!”吴兆麟有些激动的说。

    挠了挠脑门,林继祥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船上还有枪,“吴大哥提醒的是,不过驱逐舰上面的机枪不能拆下来,它们是防御鱼雷的最后屏障,虽然路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可是难保不出什么意外。倒是‘月兔’和‘玉蟾’上可以拆下来二十四挺马克沁机枪,船上备用的那八百枝步枪也可以交给你们,就是子弹不太多,只有十万发。”

    刚刚回过神来的黎元洪再次愣了,原以为自己打劫了一个地主老财,没想到还附带一个军火库,十万发子弹足够汉阳前线消耗一周的了。

    林宝藩突然说道“我见武昌的医生和药物不太够,我们船上的医生有十几位,连同几十位医护兵都留下来帮助你们吧,药物除了必须的几种留一些外,也都可以留给你们。”

    大都督府外,吴兆麟和黎元洪望着二林远去的身影消逝,眼角有些湿润。

    “大都督,你说他们看出我们在演戏了嘛?”吴兆麟揉了揉眼角,隐蔽的拭去泪痕。

    “如果说,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没有看出来咱们的布局的话,倒是有些可信。不过到了后来,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在骗他们了,只不过他们在装傻充愣。”黎元洪和善的眼睛满是感动。

    “在广州的时候,我从蔡锷手里要了一万五千枚手榴弹,现在又从两个孩子身上索来了这么多的器械食物,总觉得对他们心里有些愧疚。”吴兆麟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黎元洪拍了拍吴兆麟的肩背,“他们都是有钱人,我们要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吧了。再说,他们就要走了,没必要在把这么多东西带回去,除了压船,没什么用。”虽然这么说着,但是黎元洪眼角已经有泪珠滚落了。

    “大都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长江枯水期要到了,他们呆不久了,才会给他们摆接风宴的。”

    ps:本来该是三更的,却变成了第二天的一更,就是因为晚了一个小时,惭愧啊!

八十二章 进军

    广西多山地,就算是官道也是修建在山间岭隙之内,常年笼罩在瘴气的山林鲜有人际,就算是往来的商队也是经常组队前行,没人敢冒险在山路上行商,稍不留心,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常年行走山路的都知道找当地的郎中、老人讨要秘方,减少瘴气的危害。

    山林之内多“英豪”,这是实话,不过“英豪”也有生活艰辛的,所有就借着往来商贩必经的山路挂起了“劫富济贫”的旗号。这年头,山林中的居民那个手里没有几把家伙,往来的的行商也知道聚集成伙,雇些镖头,所以“英豪”们很多时候都吃不饱,有聪明的就顺应时势,和官府拉起了关系,借着官帽子,架起了税卡,从往来的行商那里收些厘金捐税。

    因为日子过得困难,英豪们行事也有违法的时候,所以上下之间照应就少不了了,久而久之,就出现了各种辈分和团体。由于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汉人,所以在异族的统治之下,就诞生了民族主义思潮,只是太多人都是底层出身,没有读过几天书,面对官员们是就有种自卑感,他们就产生了一种欺下奉上的行事作风。一遍想着排满兴汉,一遍又凌辱下层居民,讨好朝廷官吏,这些人到了现在就多了个模棱两可的名字——会党。

    革命党人把他们当做革命的主力,朝廷把他们当做扰乱治安的乱民,官员们把他们当做钱罐子和刀子。于是,他们成了在社会中下层叱咤风云的人物,有了各种名号,像混江龙、闹天鼠。

    会党众人讲究义气为重,极重上下尊卑,所以革命党人在联络同志时,就直接找那些会党大佬,只要拿出银子,就能掀起一场震惊全国的起义,当然他们把银子叫做经费。纵观同盟会的历史,就是筹款起义,再筹款起义,于是一场场以会党为主力,或者是会党担任重要角色的起义掀起了,可是会党终究是会党,一群空有勇气,缺乏大局观和严密组织的江湖儿女,他们的付出得到的就是尸横遍野的失败,也许受益的只是那些大佬。

    失败的次数多了,渐渐的革命党人发现会党缺乏纪律约束,往往一哄而上,继而一哄而散。而会党大佬们也发现了革命党宣扬的起义次次都失败,回报率太低。革命党人鉴于会党的毛病重新审视,发现了更好的煽动目标,热血而富有激情的新军;而会党则是学会了缩起头来观察时势,知道什么时候该顺势而为,什么时候该当乌龟。

    武昌起义的号角吹起的时候,会党出于谨慎并没有大肆动作,可是当他们发现朝廷的举动如此迟缓的时候,察觉到机会来了,各地的大佬们在能说会辩的革命党人的游说下,开始四处联络,燃烧激情。当他们发现一个又一个的省份独立的时候,许多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成了一省都督和高级长官,会党大佬疯了,开始纠结自己的猴子猴孙准备大干一场。

    这不,广西的会党就准备和一支来路不明的军队干上一架。

    “我的副旅长,你看这伙土匪是想干嘛?他们没看到我们比他们人多嘛?”从郁林出发一天多,张定国终于临近了柳州,却碰上这么一个二愣子,挡在了自己前面,多少有些郁闷。

    熊略是广东梅县人,曾在陆军速成学堂学习,结果碰到了广州新军起义,他和许多同学都被解散了。当时革命党在张鸣歧的打压下,革命陷入低潮,熊略就被孙复忽悠着到了高州,三年下来,当年的热血青年早变成了遵守纪律的正经军人。因为军中缺少军官,熊略靠着个人本领,成为了当年同窗中少有的幸运儿,二十来岁就混成了中校副旅长。

    擦去脑门的汗水,熊略看了一眼沾满泥泞的军服,虽然还算严整,可是却怎么看都像乞丐,自我要求严谨的自己都难逃乞丐模样,那些士兵们就更是不堪了,沾染着马粪味的衣服,疲惫不堪的队形,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这是一支军队。

    “旅长,怕是他们把我们当做乞丐了吧?”拨去张定国额头上的一块泥巴,熊略自嘲的说。

    张定国回头一望,发现自己部下数千人蔓延在山道上,没有几个身上还干净的了。就算自称是山地骄子的黎族人,这个时候也少不了沾上了泥水。看着有气无力的手下,张定国也知道该休息了。连续近三十个小时的行军,只休整过两个小时,这对全副武装的士兵来说,却是有些疲惫了。

    “唉,现在的士兵比起我们的当初可是差远了,当年我们拉练的时候,奔行千里,只用了一个星期,也没见这么疲惫过。”张定国故作叹息的说。

    熊略和其他军官听到张定国的话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熊略更是觉得自己对这个长官达到了忍受极限,“旅长,当年你们拉练才带了多少东西,你看我们现在,单兵除了携带步枪刺刀和三包六十发的子弹,还有三枚手榴弹和三天的食品补给,再加上1.5公升的水壶,天哪,这都要超过三十斤了。我们行军三百多里,只用了二十八个小时,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熊略的话引起了周围一片认同,感觉被孤立的张定国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刚刚出发不久就赶上一场暴雨,为了赶时间一支都没有停军。由于官道都是三合土筑的,可是年久缺乏维修,一路上士兵几乎都是趟着水泥前线的,所幸手下的都是挑选的精锐,一个营的黎族兵是从琼州拉来的,另外的两个营都不满员,是从全旅挑选出来的善走山路的山民出身的士兵,才使军队经过这么艰苦的行军没有出事。

    “熊略,既然你累了,那前面的土匪就交给你了,收拾完我们就起火休息。”打死不打算认错的张定国直接把这个差事扔给了熊略,自己转身招呼士兵准备扎营。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熊略,狠狠的瞪了一要忍不住笑出来的手下,强行挤出笑脸招呼黎族营的军官“黎族营的弟兄们,为了全军休息,我们就赶快把前面的几百号土匪清理了,准备吃饭。”

    见众人有些不乐意,熊略脸色一板大声命令道“我命令,黎族旅一营所有的轻机枪手集合,三十分钟内把前面的敌军清理掉。”

    “是”众人一听命令,立马就打起精神召集手下去了。

    黎族全族人数不过三十来万,青壮男丁更是稀少,按照军中的征兵要求,适龄兵员也不过四五万而已,黎族旅的编制有四个营,近四千人,编制和步兵营相差不大,装备的武器也是一样,一个满编营就是五十二挺轻机枪,把这么多武器用来对付几百乌合之众实在是浪费,不过却正和高州军队的传承。

    面对数十挺机枪的扫射,脑子发烧的会党兄弟终于清醒了,立马就招呼着手下投降。

    “软蛋,老子还没有过瘾呢,你们就投降了!”赤膊上阵,准备发泄怨气的熊略弹夹还没有打空,对手就投降了。

    “你们的头是哪个?给我指出来。”拉着一个看起来装扮不错的八字胡俘虏,熊略掂了掂他脑后的辫子,恶声恶气的问道。

    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凶的军队,一下子就被干掉了几十个人,剩下的俘虏早就吓破了胆,哪还敢犹豫,八字胡哈着头道“回官爷,我们头已经被你们打死了,现在我是最大的了。”

    “你们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拦着我们的路,还搭起了路障,真的很横啊!”熊略阴阳怪气的样子把八字胡吓了个半死,一下就软到在地上了,裤子沾满了泥水,像是尿湿的一般。

    “官爷,我们真的没有想要拦着你们,路障是其他人设的,我们就是想把它们搬开。”

    “嗯……”熊略瞪起大眼,直视着八字胡,似是要洞穿他的内心。

    “官爷,路障真的不是我们设的,我们是象州县人,以前就在这条道上设有税卡,前日官府说南宁有叛党,就把路给封了,我们的税卡也被撤了。税卡被撤了,我们没了活计,日子就过不下去,刚刚接到梧州独立的消息,又听说柳州内部情况有些不对,我们老大说官府没心思管其他事了,就带我们来这,准备把哨卡重新设起来……”八字胡一脸委屈的说。

    “那你们为什么把枪口对准我们?”熊略觉得还有疑点,追问道。

    “我们是误把你们当做南宁叛军了,又不知道你们的意图,老大担心你们把他的人给吞并了,就让我们……”

    尴尬,真的很尴尬,没想到自己真的误会他们了。不过熊略不认为自己一方有什么错误,心里直接把他们打入土匪行列,毕竟私设税卡比土匪还可恶。

    “等等,你说梧州独立了?”熊略突然想起什么,拉住八字胡问道。

    “是啊,就在前天吧,听说是京城被打破了,皇帝死了,当官的不敢管了,就剪了辫子宣布独立了。”

    ps:这算二更吧,还有一更,不过可能要过十二点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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