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遗愿清单
加州，旧金山市，加利福尼亚大街260号，花旗银行分理处。
上午9时，银行刚开始营业不久，客户还不算多，一名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年男子走进自动感应门，略微驻足片刻，朝负手驻立在门旁的持枪警卫瞅了一眼，才迈步走到位于营业大厅一侧的现金柜台前，排在了一位白人妇女的后面。
送走前面那位女客户后，年轻貌美的女柜员面带微笑，礼貌地问亚裔中年男子：“早上好，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早上好。”亚裔中年男子朝她露齿一笑，掏出一张对折在一起的纸条递了过去。
女柜员打开来一看，上面用英文写着一段话：“give-me-a-kiss！（给我一个吻）。”
她被这段话搞糊涂了，正常情况下，来现金柜台的人除了存款之外，通常只有两种要求，一种是“give-me-my-money（取钱）”，另一种是“give-me-the-money（打劫）”，这give-me-a-kiss又是几个意思？
“非常抱歉，先生。”女柜员面露难色，把纸条放到柜台上，推回到对方面前，“但恐怕我们无法提供该项服务。”
对方微笑着摇摇头，用手指在纸条上重重地点了一下，意指“我坚持如此”，同时撩起灰色夹克衫的前襟，露出腰带上黑沉沉的枪柄。
“呃哦……先生，请不要冲动，好吗？”女柜员顿时大吃一惊，好在良好的职业素养以及经历过多次的反械劫演习经验帮忙她恢复了镇静，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她不动声色地用脚尖踢了一下柜底的按钮，同时拉开抽屉，将里面的现金一股脑地拿出来摆在双方之间的柜台上，低声劝诫道：“请保持冷静，先生，所有的钱都在这里，你可以安安静静地带着它们离开，我保证不会声张，也没有人会为此而受到伤害。”
这是美国银行业遇到抢劫时的标准处理程序，银行的钱都是上过保险的，劫案的损失自有保险公司来承担，如果雇员或顾客发生危险的话，那可就是银行的责任了，假如有人为此受到伤害甚至送命，需要赔偿的数字将有可能远远超过劫案中的损失，银行的信誉也会大打折扣，因而不管哪家银行，都是宁可丢钱也不愿扯上类似的民事赔偿官司。
看着摆在面前的厚厚一摞钞票，亚裔男子的表情有点古怪，愣了1秒钟后，他很认真地用发音相当标准但语速很慢的英文解释道：“我~不~要~钱。”
“呃……”女柜员以为对方嫌钱少，偷偷朝门口的警卫瞄了一眼，发现他已经留意到这边的异常，扶着枪柄慢慢朝这边走来，不禁有些慌了神，要知道钱是银行的，小命可是自己的，一旦双方拔枪火拼，倒霉的指不定是谁呢，于是她朝警卫递了个“稳住”的眼神，并耐心地对亚裔男子解释道：“真的只有这么多了，先生，如果不能令你满意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
“难道我刚才说的不是英语？”亚裔男子翻了个白眼，“重申一遍，我不要钱！”
“你认真的？”女柜员被他搞糊涂了，不要钱你大清早的揣把大枪跑到银行来干嘛，拍电影啊？
无意间瞥见摆在一摞现金旁边的纸条，她心里忽然一动，“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先生，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如果我……满足你这个要求，你就会离开这里，对吗？”
亚裔男子的口语水平似乎相当有限，请她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之后，才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吧，亲一下又不会怀孕……”女柜员暗自嘀咕了一句，鼓起勇气探头在对方的左颊上吻了一下，亚裔男子却微微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嘴唇向她示意：这里！
“好吧……希望这么做不会导致我被误认为你的同谋。”女柜员暗自苦笑一声，在那名警卫和其他同事、顾客诧异的眼神注视下，伸手捧住亚裔男子的脸颊，对着他的嘴唇用力吻了下去。
感受着女柜员温热柔软的唇瓣，亚裔男子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然而一吻未毕，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喝斥声：“不许动！”“旧金山警察！”“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否则我就一枪打爆你的脑袋！”
“谢谢。”朝面色潮红的女柜员点头致意了一下，亚裔男子微笑着抬起双手抱住后脑勺，慢吞吞地屈膝跪倒，两名膀大腰圆的巡警立刻冲上来将他掀翻在地，一人扭着他的胳膊替他戴上手铐，另一人伸手到他腰间摸索了一番，一把扯掉插在他腰带上的手枪，用两只手指捏着枪柄高高举起，以便身后的同事用摄像机将这件关键特证拍摄下来。
看到枪口上显眼的橙黄色枪帽，包括那位女柜员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一支玩具枪。
“你被逮捕了，先生，你有权保持沉默，因为你所说的话将有可能成为不利于你的法庭证据，你也有权请律师，如果你负担不起，法庭会指派一位公共辩护律师给你，你明白我宣读的这些权利了吗？”由上到下将那名亚裔男子搜了个遍，并对他宣读过“米兰达权利”之后，两名巡警将他押进警车后座，鸣起警笛，呼啸着朝警局驶去。
10分钟后，包括那支玩具枪、那张纸条在内的现场物证连同嫌犯的其它随身物品被摆到了湾区分局重案警探的办公桌上，在场的还有负责提起刑事诉讼的地区助理检察官。
“给我一个吻？”一位警探用手指敲了敲装在证物袋里的纸条，“这算哪门子劫匪？”
他的搭档凑过来看了一眼，“要我猜？这小子多半是个神经病，一个自命风流的疯子。”
“也许吧，但这些还不足以把他控上法庭。”助理检察官拿起那支玩具枪看了看，随手扔回到桌子上，“先生们，我刚才看过监控，该嫌犯根本没碰到那些现金，而联邦和加州法律也没有规定说不许人拿着玩具枪进银行，所以我不会以持枪抢劫的罪名来起诉他，如果各位找不到更多的证据，那么就请恕我先失陪一下。”
“等一等。”刚才那名警探从桌上拿起一个黑皮封面的小笔记本翻了翻，看到一列长长的，用中文写成的清单时，他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叫了起来：“这看起来像是某种……计划，谁帮忙找个能看懂中文的家伙来，谢谢！”
一名华裔警员应声走过来，接过笔记本瞅了一眼，“这些是简体字，我只能看懂个大概意思，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长途旅行，完成；从金门大桥（位于旧金山）上往海里扔个漂流瓶，完成；骑自行车从九曲花街（同为旧金山著名旅游景点之一）上冲下来，完成；亲吻一个陌生女孩，待完成；抢一次银行，待完成；蹲一次监狱，待完成——好吧，看来这就是那家伙犯案的目的——到维加斯豪赌一把，待完成……先生们，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在场的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
华裔警员环视周围，很严肃地回答道：“这是一份遗愿清单。”
“《遗愿清单》？是的，我看过这部电影，摩根-弗里曼，还有、还有……”那位质疑嫌犯是神经病的警探敲着脑门想了想，忽然一拍巴掌，“哦对了，杰克-尼科尔森！不过这跟咱们的嫌犯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就要死了！”华裔警员拿起一只从嫌犯身上搜出来的药瓶朝大家示意，“我认识这个，这是一种受到严格监管的处方药，具有很强力的镇痛效果和严重的副作用，一般情况下，只有那些癌症晚期患者才用得着它。”
“好吧，我听够了，而且我也不打算以任何罪名对他提起诉讼。”助理检察官提起他的公文包走向门口，“如果不想替他的巨额医疗费埋单的话，我建议各位最好尽快把那混蛋踢出警局，先生们！”
“你说了算！”一名警探抄起电话，“刚刚抓进来的那个中国人……我他妈怎么知道他叫什么鬼名字，放了他，马上！”
“恐怕已经晚了，长官。”值班警员在电话里说道：“他已经死了！”
第2章：异国他乡
1993年！
这可比死而复生更令肖阳吃惊，他使劲眨眨眼睛，仔细看了好几遍，没错，就是1993年！
环顾四周，他从自己床头的柜子上找到了一本老式台历，看上面的日期是12月27日，想来今天应该是自己入院治疗的第二天。
好吧，虽然换了个人，可名字没变，出生年月也和之前的他相差无几，时间、地点也都确认了，那么以此推理，他应该是临死之前灵魂出窍，穿越了时空隧道，回到了20多年前并来了个“借尸还魂”。
此情此景，对于饱受各种重生、穿越文熏陶的肖阳来说也算得上是“神交已久，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了，可不知什么原因，他却再也感受不到之前那股狂喜，反而觉得胸中无比憋闷，像是喘不上气来一样。
想着出去透透气，肖阳就拿起药瓶走到落地窗前，推开推拉门走上阳台，一阵清冷的空气传入肺腑，顿时令他精神一振，再看不大的阳台上装饰着一棵不大的圣诞树，周围还散落着不少彩色纸屑，初升的阳光照上去闪闪发光，果然是刚刚庆祝过圣诞节的样子，他又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声，并且找到了内心憋闷的原因——现在是1993年，前世荣辱与共的结发妻子还不满10岁，一对儿女更不用提，加之中间隔着浩瀚无际的太平洋，这辈子能不能再见到面还是未知数……
好吧，也不能强求太多了不是？
他暗自在心里安慰自己。
站在阳台上凭栏观望，对面是一栋6层高的大楼，看形制应该也是这座医院的治疗或住院部门，自己所在的这栋建筑高度也差不多，两栋楼之间的绿化带前停着几辆样式老旧的轿车，他认出其中一辆是只存在于记忆中的经典丰田皇冠3.0，一股久远的时代感顿时扑面而来。
今天已经是12月27日了，再过几天就是1994年元旦，假如这个世界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世界的话，那么对于自己这个拥有20多年超前记忆的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肖阳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来。
当然，将瞬间涌现在脑海里的无数宏图远志变成现实之前，他首先要弄清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确切地说，是一连串的问题，例如现在这位“肖阳”究竟是谁、有哪些家庭成员、头上的外伤是怎么来的、之前又有过哪些疾病史、有没有女友（或男友）、饮食上有什么爱好和忌讳、喜欢穿什么款式的衣服和鞋子、在哪里上学或工作……等等等等。
默默思索的同时，肖阳的视线顺着楼前的街道向远处延伸，见道路两旁店铺林立，大大小小的繁体中文招牌、广告牌鳞次节比，一眼望不到边，依稀便是前世来旧金山旅游时在唐人街看到的景致，之前遇到的几名医护人员也都是华裔，院外十字路口处的路牌也证实了这一点，他的思路就开始顺着这个发现延伸：这家医院既然开在唐人街里，想必其主要服务对象就是本地的那些华侨华裔，本着就近求医的原则，自己的出身应该也出不了这个圈子，可是为什么会受伤入院，就不是盲人瞎马的他能猜想得出来的了。
胡乱猜测了一会，肖阳忽觉得一阵尿急，想起刚才在卫生间里光顾着兴奋了，忘了放水，便转身回到病房，再次走进了卫生间。
将药瓶挂在衣帽钩上，解开裤子，伸手一摸，他又愣了一下，这体积……
好吧，又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酣畅淋漓地放完存货，正在洗手时，听见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肖阳就关了水龙头，抽了两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净了手，借机在脑中模拟了一下见到“家人”时的应对方式，这才不慌不忙地推开房门，举着药瓶走了出去。
然而令他倍感惊诧的是，和刚才那位周医生一道站在他的病床前的，并非他预料中的家人，而是两位身着制服的巡警。
两位警察一高一矮，又高又壮的那位巡警是个中年白人，稍矮一些的明显是位华裔，从他们的面部表情上猜不出其来意，肖阳就抬眼看向正在低声向他们介绍情况的周医生，料想他应该会给出合理的解释。
迎上他探询的眼神，周医生向两位巡警交待了一句，揽着他的肩头走到门口，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天下午，你父亲把你送到急诊室就匆匆离开了，你又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来不及了解你受伤的原因和病史，我们就只好先按意外事故处理，在例行检查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你身上有些伤势比较……特殊，就按照法律规定通知了警方，等下他们会向你了解一些基本情况，例如你受伤的经过，以及家庭情况、成长历程等等，这些询问会在你的监护人不在场的情况下进行，希望你能同意并尽量配合他们的工作，你明白我的意思？”
对方的语气让本来就一头雾水的肖阳心头再次升起一团疑云。
刚才方便时，他也注意到自己的右胯上有处青黑色的淤痕，胸腹之间也有好几处隐隐作痛，对于刚刚穿越过来的他来说，这些伤势的来由自然是无据可考，不过此刻听周医生的意思，包括他后脑的外伤在内，这些伤势居然有可能是由家庭暴力导致的？
刹那失神之后，他随即反应过来，在被这位周医生和警察们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之前，得想办法做点什么，否则很容易被人当成精神分裂症患者——尽管他也无限怀疑自己有向这方面发展的趋势。
这个想法使他得以暂时抛却脑子里种种猜测，将注意力转到现实面前。
现实就是，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的灵魂已经和这个少年的身体合二为一，要生活下去，他需要忘掉自己曾经的身份，还要接受并习惯这个全新的身份，这就必须尽可能地掩饰自己，不被“肖阳”的父母亲友以及其他人看出破绽，并且将自己的秘密深深地埋在心底，否则的话，等待他的要么是某个医学实验室的解剖台，要么就是被当成疯子关进精神病院。
第3章：家暴嫌疑
看肖阳脸上阴晴不定，周医生耐着性子又询问了一遍，见他依然不作声，就当他是默许了，向那两位警察招招手，陪着他们走出病房，来到了一个单独的休息室里。
“谢谢你的配合，孩子，首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布莱恩特警官，这位是我的搭档陈警官，来自于旧金山警局，我们有些问题想要向你了解一下，顺便问一句，我可以叫你sunny吗？”白人警察微笑着开口问道，他那位姓陈的搭档随即将之翻译成了白话，不过对于现在的肖阳来说却有些多此一举，沾了看过无数好莱坞原声电影、美剧的光，他的英语听力水平还算过得去，口语表达能力就要差一些，相对于白话而言却要强得多。
见他茫然点头，白人警察脸上的笑容更加和善了一些，“好的，sunny，接下来，我们的谈话会在你的法定监护人不在场的情况下进行，按照法律规定，我们必须就此得到你的许可，你同意这么做吗？”
这个问题已经听那位周医生提过，而肖阳也想尽快搞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于是他犹豫着点了点头，“我想……没问题？”
“很好！”白人警察很满意他的态度，从口袋里掏出讯问纪录簿，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首先我想了解一下，你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第一个问题就把肖阳难住了，我要知道自己是怎么受伤的，还要你们警察干嘛？
正犹豫着不知如何作答时，就听走廊里有人用白话大声叫他的名字：“阳仔，阳仔，肖阳，你在哪里？”
听声音有男有女，却不像是刚刚离开房间的那位周医生的嗓音，肖阳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答一声，就听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呯”地一声撞开，一对中年男女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看到在场的除了身穿病患服的肖阳外，还有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察，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脚下为之一顿，眼神就有些游移不定，看着肖阳问道：“阳仔，这……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肖阳答话，那位陈警官就皱眉反问道：“抱歉，你是谁，先生？”
“我是他老爸，哦，我姓肖，肖增福，这是我的证件。”肖增福微微躬下腰身，掏出驾照递过来，然后一指他身后的妇女，“她是我老婆。”
听他这么一介绍，肖阳心里就是一动：“看来这位就是我的便宜老爸了，他旁边那位却不一定是我的老妈，否则他就应该介绍说‘这是他妈’而不是‘我的老婆’。”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年近四旬，身材中等偏胖，上身穿一件白色的厨师服，袖管上沾着不少油腻，离得近了，能闻到一股明显的油烟味，他的职业也就呼之欲出了。
就在肖阳偷眼打量自己这位便宜老爸的同时，那位身材矮小、体态丰腴的妇女已经抢上来拉住了他的手，神色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了，阳仔，头还痛不痛，怎么伤还没好就到处乱走？昨天看你摔得人事不醒，可把阿姨吓死了！”
听她说话时嗓音打颤，显得极为关切，肖阳就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的伤并不碍事，同时敛着眼皮仔细打量了她几眼，五官还算秀丽，额头和眼角的细纹显示她的年龄应该在35岁上下，握着自己的双手指节粗大有力，皮肤粗糙，显然是经常从事或曾经从事过长时间的体力劳动，衣着普通，加之身上淡淡的廉价香水味，能判断出其家境应该只是一般。
再仔细留意她的表情，见她虽然双眉紧皱，眼眶发红，努力做出一付悲喜交加的表情，一双眼睛却不时地偷偷朝两名巡警瞟去，心虚、焦虑的神色怎么也掩饰不住，肖阳顿时心中雪亮，“自己受伤入院多半和她脱不了干系，就算不是被她或他们两个动手打的，也绝对不是像他们声称的那样不小心摔伤的。”
他这边暗自盘算，那边肖增福还在嗑嗑巴巴地解释着：“……这两日生意比较忙，有时就顾不上照看孩子，家里的楼梯又陡，这孩子平时也很调皮，一不小心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陈警官抬手打断他的话，“就算是意外，可你为什么把孩子扔到医院就不管不顾了？”
肖增福苦着脸解释道：“生活不易啊，警官，晚上正是餐馆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天不营业，这房租、水电、税费就没得着落，咱们也没有医疗保险，总得替这孩子把医疗费挣出来不是？再说我也没有不管不顾啊，我是听医生说他受的只是外伤，没有生命危险才不得不回去招待客人的嘛……”
“好吧，好吧，具体的情况，我们等下再找你了解，现在我们想先听听sunny的说法。”布莱恩特警官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做解释，“不介意的话，请二位先到走廊上休息一下，让我们把工作做完，好吗？”
肖增福多少也懂一些法律，虽然打心眼里畏惧警方的权威，却很坚决地拒绝了对方的要求，“不，作为他的父亲，我有权在场，而且有权不回答你们的问题！”
布莱恩特立刻板起了脸，“你是在试图阻碍我们的执法工作吗，先生，你知道我可以就此逮捕你的！”
肖增福咬了咬牙，“这话你可以对我的律师去说，警官，需要我打电话叫他立即赶过来吗？”
看双方闹得有点僵，陈警官适时站出来打圆场：“肖先生，我们为什么不听听孩子自己的意见呢，对吧sunny？”
两个人同时收声，转头向肖阳看过来。
看着双方殷切、期待的眼神，肖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知道，和国人“棍棒之下出孝子”的传统理念截然不同，美国法律对于未成年人的保护相当规范而且严格，为此甚至专门设有《儿童虐待预防与处理法》(capta)，由于他现在还未达到法定成人年龄，一旦被确认遭受过家暴的话，即便是他的亲生父母，也会因此而遭到调查、起诉甚至判刑，其监护权也会被强行没收，他本人则会由社会福利署的工作人员负责转送到亲友或者志愿者家庭进行临时照看，之后还要接受一系列的健康和心理检查，以及必要的鉴谎程序，以确认他是真的遭到虐待还是在撒谎，这无疑不是心理年龄接近40岁的他想要看到的结局。
第4章：假装失忆
话说回来，像肖阳这样出生于七、八十年代的国内年轻人，有几个没挨过父母的责骂甚至棍棒教育？
再换个角度考虑，回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天就把自己的生身父亲送进警局，哪怕彼此之间素昧平生，一点父子亲情也没有，自己这个穿越者也未免当得太奇葩了点。
看他面带犹豫，布莱恩特警官就温言鼓励道：“别担心，孩子，有我们在，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所以你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将你受伤的经过如实地告诉我们，这并不难做到，不是吗？”
肖增福也毫不退让地叫道：“对啊，阳仔，告诉这两位警官，你是怎么不小心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破了脑袋……”
陈警官面色不善地打断了他的话，“让孩子自己说，好吗？”
听他们争个不休，肖阳就觉得后脑勺隐隐作痛，看这两位巡警的架势，是铁了心想查出事情真相，就算这会随口糊弄过去，也难保他们不会从别的渠道下手调查，到时不胜其扰不说，他也委实不想担个做伪证的罪名，在以信用消费为主的美国，这种不良纪录将很有可能影响到他一辈子的前途。
前思后想也拿不定主意该如何作答，被双方催得急了，肖阳一句英文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两位巡警和肖增福都是大感意外，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说什么？”
话一出口，肖阳就有些后悔，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也许……假装失忆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比精神分裂更让人容易接受一些。
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真的失忆了，只不过失去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的记忆而已。
转念再一想，拿失忆当幌子的话，他也不用担心会在口音或表达方式上面露出什么马脚，索性把心一横，再次重复道：“我说，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乱得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知道这里是医院，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想不起来是怎么受的伤，所以求求你们各位，别再逼我了，好吗！”
肖增福和两位巡警面面相觑，都有点搞不清状况，那位妇女也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捧住肖阳的脸颊，急切地问道：“你在说什么呢阳仔，别吓唬阿姨了好吗？什么叫‘都想不起来了’，你……你真的忘了昨天下午发生什么事了吗？”
催问肖阳的同时，那妇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那漆黑的瞳仁中看到某些玩笑或恶作剧的意味，然而她注定要失望了，因为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迷茫、未知、焦虑和恐惧，唯独没有她想要看到的虚伪与欺骗。
“我是说真的！”肖阳心想既然开了头，索性把戏演到底，何况他是真的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甚至都不认识你们！我是谁？你们又是谁？”
“你……你……我是你刘阿姨啊！你不认得我了？那你总该认得你老爸吧？难道你连他也……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阿姨的语气中充满着难以置信，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欣喜和兴灾乐祸，见肖阳一声不吭，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忽然又有点心悸，转头朝愣在当地的肖增福使了个眼色，“医生，老肖，快去叫医生！”
“什么？哦，是，是，周医生，周医生！”肖增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推门而去，事发突然，情况不明，两位巡警也没拦他。
周医生和两名护士很快就赶了过来。
知道这是必经的程序，肖阳便摆出一付任君采撷的痴呆模样，像只温顺的小羊般被医护人员牵着做了一番深入、彻底、全方位的脑部检查，又进行了一连串的心理、记忆及智力测试，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智力正常、具备基本的行为能力，除了脑部的外伤和短暂失忆症状之外，一切与正常人无异。
看着手里的检测报告，周医生说：“初步判断，应该是大脑受到剧烈碰撞后导致的暂时性失忆，这种情况通常是由于脑部积血压迫负责记忆功能的神经所导致，一般情况下，放出积血后，短暂失忆的现象就会自然消失，然而从刚才的头部造影检查结果来看，他的颅内并没有明显的出血症状，因此我们需要再给他做更进一步的详细检查，才能确定最终的治疗方案。”
听完周医生的解释，刘阿姨似懂非懂地连连点头，她受教育水平不高，只能勉强听懂这番话的表层意思，“也就是说，这个病应该能治好，是吧医生？”
周医生迟疑了一下，很公式化地回答道：“请原谅，女士，这一点我无法给出确定的回答，但我可以保证，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还请您理解我们的工作。”
刘阿姨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又问：“那……治这个病大概要花多少钱？”
肖增福在旁边瞪了她一眼，刘阿姨眼皮一跳，低下头不说话了。
周医生理解地笑了笑，安慰了几句便告辞离开，没等他出门，肖增福忽又想起什么，连忙从后面叫住了他：“对了，周医生，这件事……能不能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对方回过头看看他，“这是当然，根据医患协议，我们有义务为患者的病情保密。”
肖增福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谢谢。”
看到周医生出来，一直等在走廊里的陈警官连忙迎了上来，“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
周医生说：“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其它的恕我无可奉告。”
布莱恩特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跟他谈话？”
周医生朝房门摆摆头，“随时可以，只要他的监护人允许。”
两位巡警也算是经验丰富，知道这种情况下很难取证，这件事基本上已经钻进了死胡同，相互对视了一眼，借题发挥、捞点好处顺便赚点办案资历的心思也就淡了，敲门进去，不咸不淡地安慰了几句，留下一张名片，出门扬长而去。
第5章：父子离心
房门关上的同时，肖增福和刘阿姨同时松了一口气，落在肖阳眼里，未免又多了一层疑虑。
接到刘阿姨的眼神示意，肖增福瞅一眼邻床的病人和家属，俯下身子，低声叮嘱肖阳：“表现得不错，下次有人问你就这么说。”
肖阳眨眨眼睛，没说话。
刘阿姨剥了只香蕉递到他手里，语带歉意地说道：“阳仔大了，懂事了，知道为这个家着想，也知道你老爸教训你也是为了你好……想想上一次，隔壁的李先生只不过扇了儿子几个耳光，就被那些混蛋警察抓了去，到现在还关在牢里，害得他一家老小衣食无着，连房租都快付不起了，咱们可万万不能落到那步田地，亲父子没有隔夜仇，以后有什么话，咱们一家人商量着办，可千万不能再惹老爸生气了，知道了吗？”
肖阳摇摇头，“我不是记仇，是真的想不起来了，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头上的伤到底是摔的还是被打的？”
肖增福却只当他言不由衷，脸色立刻就阴了下来，正待发作，刘阿姨扯扯他的袖子，说：“小妹快放学了，店里也要人照看，你先回去，我陪阳仔说会子话。”
劝走面色不虞的肖增福，刘阿姨又好生开导了肖阳一番，话头绕来绕去，总是离不开“自家的事关上门来解决，不要对不相干的外人乱说”这个主题，肖阳虽然不明情况，却也能猜到“自己”和那位便宜老爸应该有些不太对付，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这位面相和善的刘阿姨从中挑拨，所以不管她怎么劝说，只是一口咬定一件事：“我就是失忆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刘阿姨当然不相信他会真的失忆，不过看他一问三不知，医生也说他的伤势有导致短暂性失忆的可能，心里也不免有些犯嘀咕，旁敲侧击地试探了几句，见肖阳只是一味地装傻充愣，也懒得陪他在这里耗时间，借口餐馆的生意需要帮忙照看，摞下一句“回头再来看你”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接下来，一连三天，肖增福和刘阿姨都没怎么出现过，偶尔过来一次，也聊不了几句，留下些营养品和水果就走，态度之冷淡，竟似把他当成了路人一般，肖阳倒也乐得清静。
按时输液、吃药，到了第三天头上，护士过来帮肖阳除去绷带，拆了缝线，往伤口上贴了块止血绷，肖阳到卫生间照照镜子，由于缝针的缘故，后脑的头发被剃光了一大块，形象什么的是完全不用考虑了。
31号上午，肖增福过来给肖阳办理出院手续，周医生职责所在，劝他让肖阳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以找出他的失忆原因并制订出相应的治疗方案，肖增福却执意不允：“谢谢你的好意，周医生，可我们的经济状况不是太好，实在负担不起他的医疗费账单，反正他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还是接回家去静养的好。”
看他态度如此坚决，周医生也就不再强留，约好复查时间，给肖阳开了一周的药物并叮嘱他记得按时吃药，最后告诉他：“作为一名外科医生，精神类疾病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只能在自己理解的范围内给你一些适当的建议：注意休息，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不要因为失忆而给自己造成太大的心理压力，多接触亲戚朋友以及熟悉的生活环境，以循序渐进地唤醒被封闭的深层记忆，也可以适当地尝试一下催眠治疗或以药物辅助式的会谈，必要的话，我可以推荐几位相当优秀的心理医生给你，他们的学识和职业道德在业内都是赫赫有名的。”
虽然明知自己的失忆是装出来的，无须采纳周医生给出的这些合理建议，不过对于他表现出来高尚的职业道德，肖阳还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敬佩，很诚恳地道过谢之后，他换上肖增福带来的棒球衫和牛仔裤，跟着这位便宜老爸离开了西华医院。
历经一百多年的变迁，旧金山唐人街的居民数量在不断增加，却受限于地域面积无法向周边扩张，因而大部分建筑都是经过数次翻修，甚至直接在原建筑基础上层层加盖，这就导致了街道地形十分复杂，外来游客即使是按图索骥，也很容易在这里迷失方向，连这辈子算上也只来过两次的肖阳更是不辨东西，亦步亦趋地跟着肖增福在大街小巷里兜了半天圈子之后，来到了位于都板街北端的一家“林记”海鲜酒楼门前。
这是一栋三层高的独体建筑，占地面积不算大，目测只有不到100平方米，和唐人街的绝大多数店面类似，临街的店面和二楼用来营业，三楼用于住宿和起居，刘阿姨坐在迎门的收银台后面，正在核对刚刚送来的酒水饮料，看见肖阳父子进来，也没起身迎接，只是远远地挥了挥手，说：“阳仔回来了？先上楼休息一下，等下阿姨上去帮你收拾房间。”
肖阳礼貌地点点头，肖增福却没陪他上楼，而是直接推门进了后厨，愣是把他旱在了略显冷清的餐馆大堂里，以他的心理年龄倒也不会觉得太过尴尬，辨别了一下楼梯所在的位置，自顾自地上了三楼。
这一层明显是在原来二层楼的基础上加盖的，从楼梯上去是用于晾晒衣物、乘凉的小院，临街道的方向盖着几间房屋，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趴在院中间的石桌上搭积木，看见他上楼，扔下积木跑过来问他：“sunny哥你回来了？听妈咪说你摔破了头，我很担心你呢，想去医院看你，妈咪和肖伯伯又不许。”
听她这么一说，肖阳就知道她是刘阿姨的女儿，看她眉目如画，皮肤像牛奶一般柔滑细嫩，一头乌黑油亮的中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玉雪可爱中透着几分俏皮，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前世的小女儿，顿时生出亲近之意，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来，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几天不见，英文学得怎么样了，能不能听懂哥哥说话？”
第6章：前因后果
小女孩皱起秀气的眉头，也改用英语问道：“我的英文本来就强过你嘛，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说英文吗，还有，几天没见，你说话的腔调怎么变得这么古怪？”
肖阳的口语是跟着影视剧学的，又不知道原来的“自己”说话时带有何种口音，小女孩能听出差异来也不为怪，正想随口糊弄过去时，就听刘阿姨在身后说道：“文文又顽皮了，这么大了还让哥哥抱，快点下来！”
叫文文的小女孩朝她妈扮了鬼脸，不情不愿地挣脱了肖阳的怀抱，撅着嘴跑回石桌前去玩她的积木，肖阳回头看了一眼，见刘阿姨面色不虞，却不像是生气女儿的顽皮，倒似是不愿让他和她有太多接触一般，心里纳闷，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随口客气道：“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阿姨了。”
似乎对他的表现感到奇怪，刘阿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堆起笑脸，说：“男孩子粗手笨脚的，干不来收拾房间这种细活，还是我来吧。”
悄悄朝文文摆摆手，肖阳跟着刘阿姨走进左首那间卧室，房间不大，墙边靠着一张用钢管、角铁和木板搭成的双层单人床，下层铺着被褥，上层只有一面光秃秃的床板，上面摆着几口老式行李箱，床头摆着一张不大的衣柜，临街的窗前摆着一张摆满了磁带和书籍的旧书桌，床对面的墙上钉着一付室内篮球框，旁边挂着一付拉力器，再加上贴得满墙都是的明星、球星海报，正属于那种典型的青春期男生的私人空间。
环顾室内，留意到钢管床靠门口一侧的床柱上凝着一片黑褐色的污渍，像极了干涸的血迹，床柱下面的地砖上也积了一小滩，肖阳心里就是一动，莫非这里就是他的受伤现场？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刘阿姨笑得有些勉强，随口解释了一句“那天急着送你去医院，忙得没顾上收拾，我去拿抹布上来”，说话间揪住正从身后探出脑袋来的文文的小辫子，不顾她大声抗议，拽着她下了楼，再也没提“滚下楼梯摔破脑袋”那茬。
结合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肖阳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确遭受过家暴，考虑到来日方长，慢慢地总能问清事实真相，倒也不急着追出去和刘阿姨对质，去楼梯口的卫生间里找到拖布和水桶，把房间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刘阿姨拿着抹布上来，看他正在忙活，没说话，又转身下了楼。
拖洗床底时，忽然听见哗啦啦的纸张声响，肖阳弯下腰一看，最里面靠墙角的地方躺着一本杂志，用拖把勾出来一看，却是一本仅供成年人观看的《花花公子》，整本杂志自中间被撕为两半，仅书脊的部位还连在一起，封面上还印着个老大的鞋印。
结合刘阿姨刚才的态度，肖阳略一思索，便大致猜到了事发经过，敢情是正值青春期的“自己”荷尔蒙分泌旺盛，也不知从哪偷偷找来这本杂志用以“观摩、学习”，却被肖增福于无意中撞见，他这人思想守旧，性格又粗鲁，自然当场出言斥责，自己年轻气盛，多半还顶了几句嘴，老肖同志一怒之下就动上了手，这才导致了他受伤、入院，并由此引起了医务人员和警方的怀疑——也难怪刘阿姨会小心提防着不许他和文文过于亲近了。
想通了这些关节，肖阳心底那股本来就不太明显的怨气就更加淡了几分，随手把杂志扔进垃圾桶，洒扫完毕之后，将拖布、水桶和抹布送回卫生间，来到临窗的书桌前坐下，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些日记或书信，想要更加深入、全面地了解一下自己所处的生活、学习或工作环境，以便更好、更快地溶入到其中。
随手在桌上翻了翻，除了一些流行歌曲磁带外，剩下的大都是些高中课本，以及几本繁体中文版的武侠小说，翻遍了几个抽屉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等拉到右手最下面那抽屉时却没拉动，原来是上了锁。
弯下腰仔细一看，发现就是把普通的暗锁，肖阳也懒得翻找钥匙，拆开一个塑料磁带盒，将削薄而略带弹性的盒盖塞进锁头旁边的缝隙里，横向往回一勾，压住撞锁的弹舌，左手一拉把手，抽屉应声而开，打眼一瞧，里面摆着厚厚一摞笔记本，最上面压着几封书信。
信手捻起最上面一封，看封面是旧金山州立大学（公立）的公函，封签早已经被人撕开，便抽出信笺来瞅了几眼，他阅读水平有限，只能辨认个大概意思，“感谢您选择本校，但您的act和bat成绩均未能满足本校入学申请的标准，希望您来年再接再厉blablabla”，原来是一封“拒绝录取通知书”。
再翻翻来自加州另外几所公立大学的信函，内容大同小异，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学习成绩实在有些糟糕，放下信函，拿起最上面那本黑皮笔记本，翻开扉页，一张照片轻飘飘地掉了出来。
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彩色照片，肖阳仔细一看，似乎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男的约莫30来岁，看面目正是年轻时的肖增福，怀里抱的男孩约5、6岁的样子，应该就是幼年时的自己，二人身旁的女子身材高挑、相貌清秀，却不是刚刚离开房间的刘阿姨，想来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了。
一时猜不出自己的生母是已经过世还是因故与丈夫离异，肖阳信手将照片塞到笔记本的封皮里，翻到下一页仔细一看，果然就是另一个“肖阳”所写的日记，从后往前翻了翻，日期倒是最近一段时间，却不是每天都记，只是隔三岔五拣重要的事写上寥寥数笔。
日记是用繁体字写的，字迹相当潦草，肖阳辩认起来很是吃力，只见字里行间都是在埋怨老爸一心只想把他培养成厨师，好等他老了以后接管餐馆，根本不关心他的学业和爱好，又如何被刘琳那个狐狸精迷住了心窍，不顾双方只是凑合在一起瞎过日子，连婚都没结，就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一股脑全交给了她掌管，这份家业迟早得落到这个心机深重的女人手里云云。
第7章：前世今生
感受到这些语法生涩的文字之间所蕴含的怨气，肖阳不禁哑然失笑，心想年轻人的社会观念、价值观念还不成熟，待人处事难免颇多偏激之处，不过想到刘阿姨也就是刘琳的种种表现，觉得这个女人倒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自己和父亲之间不和，多半就是出于她的挑拨。
当然，以他成年人的心境，也不会把这些父子之间的纠纷看得太重，别说肖增福和刘阿姨待他冷淡，就是真把他当心肝宝贝呵护着，他对这个家、这个便宜老爸也谈不上什么血缘亲情，说讨厌不算讨厌，好感却也谈不上半分。
粗略翻看过另外几本日记，加上自己的推测，肖阳对于这个家庭的基本情况也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原来肖增福是广东人，于70年代初偷渡到香港讨生活，因为性格粗豪，得罪了当地的帮派，不得已又偷渡到旧金山，辗转投靠到林记餐馆打黑工，餐馆老板看他为人实在又能吃苦，就招他当了上门女婿，赶上79年中美建交，美国政府放开针对大陆人氏的移民签证配额，可以通过结婚或投靠亲友的方式申请移民，老肖同志这才得以摆脱了黑户身份，肖阳在美国出生，一落地就拥有美国国籍，倒是省去了一番手脚。
然而人有旦夕祸福，就在肖阳8岁那年，其生母不幸于一场严重车祸中遇难，老两口伤心成疾，加上年老体衰，没过几年便双双辞世，临终前把餐馆连同这栋楼房的大部分产权留给了儿子，女婿和外孙也分到了三分之一的份额，只是肖阳那位当律师的舅舅对餐饮业不感兴趣，才全权委托他的便宜老爸经营，收益按两家占股比例分配，肖增福兼任餐馆主厨，额外领一份薪水的同时还要向大舅哥支付一定比例的房租，是为“亲兄弟、明算账”。
至于那位刘琳刘阿姨，原本是一位台岛留学生，按照肖阳在日记里的说法，她在旧金山留学期间搭上了一位白人教授，后来未婚先孕，生下了文文，就拿女儿当筹码，撺掇得那位教授和原来的老婆离了婚，并借此取得了美国公民身份，当上了全职太太，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可惜好景不长，在几年前的一场街头持械抢劫案中，那位教授被流弹击中要害，不治身亡，其前妻和子女借机发起民事诉讼，夺回了那位教授的大部分遗产并把她们母女赶出了家门，无奈之下，刘琳只好带着女儿到同胞比较集中、房租也相对便宜些的唐人街谋生，一来二去就和开餐馆的肖增福搭上了关系。
时值90年代中期，贪官和有钱人大批移民美国的现象还没有开始萌芽，旧金山的华侨除了以“卖猪仔”（契约劳工）或”买假纸“的形式移居美国的早期移民及其后裔外，就是像肖增福这样凭借投亲、婚配甚至避难等方式定居的新移民，大家过得都不容易，一些孤悬海外的单身男女为了相互之间有个照应，找个合得来的异性同居，在唐人街或其它移民聚居区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只是肖增福念及前妻和岳父的恩情，加上肖阳年幼，就一直拖着没答应刘琳的要求和她结婚。
想通了这些关节，自穿越以来一直困扰着肖阳的种种谜题自然迎刃而解，想到自己掌握着领先于这个时代20多年的知识，就等于坐拥了一座巨大无比的金矿，无论未来如何发展都具有无限可能，令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暗自担忧不已的家庭、财产纠纷隐患自然也不会被他放在心上，心说不过一家小餐馆的三分之一所有权的一部分继承权而已，谁爱争就争，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是难强求，是非曲直，自有法律决断，只是这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倒是需要慎重地考虑一番。
说到对未来的规划，肖阳的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潇洒自由、随心所欲！
上辈子活得循规蹈矩，到临死前才敢轻狂放纵那么一下下，这辈子说什么也要活它个精彩纷呈，才对得起上天赐予的第二次机会。
当然，要达到他想要的人生境界，单凭区区一个穿越者的身份是不够的，还要综合考虑天时、地利、人和等客观因素，结合自身的能力，找准适合自己的奋斗目标和方向，套用一个笑话：“同样一个b，往北走就是n~b，往南走就是s~b，由此可见，人生最重要的是选对方向。”
天时不用多说，即将翻开1994年第一页的日历就是最重大的利好。
地利的话，硅谷就位于旧金山湾区，提前着手介入即将到来的互联网大潮将是个不错的选择，眼光放得稍远一点，洛杉矶，世界娱乐之都，可谓抄歌、抄剧本、抄电影的不二选择！
至不济了，打着爱国华侨的名头回国内发民，炒房炒地炒股票炒期货，也能轻轻松松地炒出个亿万富翁，此乃人和。
前思后想，哪条路都是繁花似锦，却又荆棘暗伏，都需要付出一定的努力才有可能到达光明的彼岸，想唾手可得无异于痴人说梦。
再考虑自身的能力，肖阳拥有的优势就在于领先这个世界20多年的先知先觉，缺陷当然也有，那就是前世作为一名中国人，对于美国社会的了解大多来自于网络和影视剧，像历史上那些轰动世界或广为人知的大事件倒还有着较为清晰的认知，涉及到现实生活中的具体领域的话就有些了解不足，短板还是比较明显的。
社会经验和阅历可以靠后天弥补，现在还是先看看自己脑子里还剩下多少关于前世的记忆吧，肖阳这样想道。
接下来，令他惊讶不已的奇迹出现了。
仿佛按下了一个无形的按钮，记忆的闸门一旦开启，肖阳上辈子接触过的海量信息就像无数或连贯、或破碎的电影片段一样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一首首经典歌曲、一本本文学名著、一部部精彩影视、一则则时事新闻……从他上辈子记事起直到生命终结为止，每一个看似微不可察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脉络分明。
惊喜之余，肖阳又大惑不解，换成穿越之前的他，是绝对不可能记得自己短暂的40年光阴中发生过的每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怎么会这样？
难道自己之前的判断有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居然是个智商超人？
第8章：求占问卜
想想那几封“拒绝录取通知书”，肖阳又觉得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智商超群的可能性太低。
转念一想，都说人脑的开发使用率只有不到10%，莫非自己带着记忆穿越到这具身体上，导致其原本已经发育成熟的大脑得到了二次开发，从而将其记忆功能提升到了远远超出正常人类的水平？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不过从目前看来，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假如这份超强的记忆力能一直保持下去，那么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抄几首金曲、剽几部名著、写几个剧本、拍几部电影、在股市里偷偷鸡、从那些未来的行业巨头中忽悠点股份，就此迎娶白富美，走上世界巅峰的美梦也就离成真不远了。
好吧，再丰满的理想也要从骨感的现实一步步做起，还是先擦去嘴角的口水，认真谋划一下如何利用现实条件，先赚到人生第一桶金再考虑那些长远规划吧。
在脑中构思了几条生财之道，最简单便捷也最有效的莫过于通过股市获利，那么问题又来了，启动资金从哪来？
刚才翻看日记时，他从抽屉里找到了自己的钱包，里面除了一张learner’s-permit（学习驾照，年满16周岁可申请，持该照可买车、上保险，想开车上路的话就需要有正式驾照的21岁以上成人坐在副驾驶席上陪同）之外，没有银行卡，更没有支票本，只有十几张小面额纸币，加起来不到100刀，看来这就是他的全部身家了。
手头拮据，找别人借钱或找银行贷款也不太可行，试想谁会把钱借给一个不满18周岁的孩子去买股票？你要真是个数学或经济学天才倒也罢了，偏偏还是个刚刚被所有大学拒绝了的撸瑟！
向自己的便宜老爸融资？别逗了，让他知道你小子想拿他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去搞投机，其结果极有可能是请你老人家再进一次医院。
左思右想找不到资金来源，肖阳就忍不住有点后悔，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多记几注强力球彩票的中奖号码，买上几注大乐透，这辈子就可以躺在钞票堆里混吃等死了。
一想到吃，他才感觉到腹鸣如鼓，抬头看表，刚才又是看日记又是规划未来，居然没注意到早已过了午饭时间，正想去厨房寻摸点吃的，出门就见小院的石桌上摆着一份烧鹅、两笼虾饺和一盅猪爪苦瓜汤，料想是为他准备的，也不客气，端起碗筷来风卷残云地一扫而光。
吃饭的同时，肖阳也没有停下思考，只是他刚刚回到这个时代，认识的人加起来都不超过5个，人脉关系可谓贫乏之极，想要在短时间内筹措到一笔启动资金无异于天方夜谭，而按部就班地工作、攒钱也不是此刻心气高涨的他能够接受的，想得脑仁发疼也没个准主意，也只好暗中安慰自己：来日方长，总能想到办法的，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填饱肚子，去水池边清洗碗筷时，透过镜子看到好几天没打理过的头发沾满油腻和干涸的血污，一绺一绺地贴在头皮上很是难看，后脑勺秃了一大片更是有失观瞻，记得来时看到旁边就有家理发馆，他就去自己的小金库里取了些零钱，下楼和刘阿姨打了个招呼，到隔壁理了个短得不能再短的“囚头”，自个固然是清爽了，却不知等下给他那位观念守旧的便宜老爸看到之后会是何反应。
从理发馆出来，肖阳看时间还早，想着反正左右无事，就打算在附近街道上逛一逛，熟悉一下今后的生活环境，一路南行，见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从名牌精品到廉价折扣，从蔬菜水果、餐饮小吃到鞋帽眼镜、金银珠宝，再到花卉礼品、家具灯饰、药品杂货应有尽有，却苦于囊中羞涩，只能过过眼瘾罢了。
溜达着来到前世瞻仰过的天后古庙前，抬眼看到旁边的小巷墙上挂着黄大仙的招牌，上写“占吉卜凶、有求必应”，肖阳本来不信什么鬼神，不过想到自己转世重生的经历实在太过玄奥诡异，便生了几分好奇心，按着招牌指示转到后面的小巷，推开吱呀作响的弹簧门走了进去。
站在门口打眼一瞧，肖阳更觉新奇，敢情来这里求占问卜的人还不少，而且并不全是华裔，黑人、白人都有，还有两个皮肤黝黑、头缠白布的印度人。
他刚刚来到这个时代不久，还没有习惯以一个“美国人”的心态考虑事情，心说老外居然也信封建迷信这一套？不过转念一想，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基督教国家，美国人几乎全民信奉有神论，连总统就职宣誓都得手按《圣经》，口称“under-god”，认真地算起来，说美国是世界上最迷信的国家之一也不为过。
坐在外间的长凳末尾，耐心等待的同时，肖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些个肤色、年龄、性格各不相同的“善男信女”，看着他们一个个满怀希冀地走进里间，又一个个或眉飞色舞、或垂头丧气地出来，不由对里面那位“黄大仙嫡传弟子”又添了几分好奇。
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轮到肖阳进去“聆听仙讯”，挑帘走进里屋，就见一张八仙桌后面坐着位中年妇女，身穿紫色团花对襟绸褂，配白色纱质灯笼裤和黑布开口便鞋，头上挽着发髻，鼻梁上顶着一付茶色太阳镜，倒是一派仙风道骨，桌上摆着各种占卜用具，外加一个白色塑料小牌，上书“一元一卦”。
见“大仙弟子”朝自己摆手示意，肖阳就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了，掏出一张1美元的钞票，顺桌面推到对方面前，那妇女也不急着收钱，只是眯眼打量着他，淡淡地问道：“想问什么？”
肖阳想了想，“问下学业吧。”
仔细端详过他的面相后，那妇女连连摇头，说他“文曲星微，主学业艰难”，又说他“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要想逢凶化吉，须得另外再付10元，她好做法求神、帮他趋吉避凶云云。
第9章：神棍构想
肖阳听得大为佩服，心说世上果有这等能人异士，一眼之间就能看到自己名落孙山，且刚刚吃过一番皮肉之苦，倒要好好请其指点一番迷津，正想去口袋里掏钱，无意间朝身侧的镜子瞥了一眼，恰好看到后脑勺上醒目的止血绷，敢情这就是“恐有血光之灾”的来历。
转念一想，真正有把握考上名校的人也无须求神拜佛，这妇女不过是观察仔细、精擅心理，又哪有什么天眼神通了。
在肚子里骂了自己好几声笨蛋，肖阳谎称自己没带够钱，在那妇女的谆谆告诫声中落荒而逃，出门之后不禁哑然失笑，心说自己掌握着这个世界未来几十年的发展趋势，要是做个神棍的话，原本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居然会傻乎乎地找上门送钱给人家。
想到这里，他就是好一阵意动，做个神棍，动动嘴皮就有人送钱上门……这职业貌似很有前途的说？
顺着这个思路扩展下去，守着好莱坞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名利场，钱多人傻的肥羊可谓比比皆是，随便预测它几桩时事新闻，股市波动，球赛结果，或者某部热门电影的票房、获奖纪录，只要能顺利地打响自己这位超级神棍——不对，是预言家的名气，就不怕那些唯恐星路不顺的影视明星们不拿他当先知供着！
那场面，可就不是“一元一卦”能够比拟的了！
结合自己脑中关于洛杉矶、关于好莱坞、关于整个北美娱乐圈的种种记忆，肖阳越想越是兴奋，走起路来两腿都发飘了，连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被肖增福拿发型的事数落了几句也是充耳不闻，一头钻进客厅里看起了电视，拿着遥控器换来换去，专拣和好莱坞明星以及影视剧有关的新闻看，直到一心要看卡通片的文文大声抗议方才作罢。
转过天是元旦，唐人街到处张灯结彩，鸣炮舞狮，庆祝公历新年，热闹之处比之农历春节也不逊色多少，林记餐馆的生意随之爆满，肖增福和刘琳要照顾店里生意，自然没时间陪肖阳过节，只是给了他20元零花钱，让他带文文到街上买了些玩具零食算是应应节气。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除了到医院复查伤口之外，肖阳基本上足不出户，天天守在电视机前观看各家电视台的娱乐节目，偶尔也关注一下报纸上的时事新闻，和自己的记忆相互验证，以确定身处的时空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20世纪90年代，又想到自己身为华裔，在唐人街生活不会说白话未免很不方便，就在恶补口语的同时捎带着向文文学习白话，以他上辈子还算不错的语言天赋再加上现在的超常记忆力，很容易就掌握了一些常用的粤语对话。
也不知是出于节俭持家的目的，还是怕那些无下限的电视节目带坏了小孩子，肖家没有购买任何付费有线电视节目，因而肖阳能接触到的只限于cbs、nbc、abc、fox等全国性公共电视台以及一些旧金山当地的免费电视节目，由于公共电视台覆盖面广，只要有根天线就能接收，所以在尺度方面的管制非常严格，严禁任何果体镜头和粗俗语言，节目的内容也均属于“儿童可以随意观看”的级别，倒不用担心他会看到某些少儿不宜的镜头，而肖增福和刘琳也察觉到自从受伤入院以来，肖阳的性子一下子变得成熟、沉稳起来，虽然不明觉厉，不过考虑到他伤势未愈，餐馆生意也不指望他来挑大梁，也就听之任之，由着他的性子去胡混日子。
虽然肖阳下定决心要当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神棍”，不过考虑到世事无绝对，多尝试一下别的途径也没坏处，于是在收集信息、谋划未来的同时，他还依着前世的记忆剽窃了几首公告牌榜单前十级别的英文金曲和两部电影剧本（严格地说只是情节构思，毕竟他没学过专业的剧本创作），分别寄到了好莱坞几家有名的唱片公司和电影公司，结果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一如泥牛入海，沓无音讯。
1月10日这天，当肖阳照例坐在电视机前，无意间换到nbc（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电视台时，一档综艺节目吸引了他的视线。
节目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请几个比较有名的影评人，就已经于半个月之前公布的第51届美国电影电视金球奖的入围名单进行评判，对即将于本月22日举办的颁奖晚宴展开预测，看谁能如愿以偿地成为25个幸运儿之一，并为于3月份举办的奥斯卡颁奖典礼博个好彩头。
就21世纪美国影视界最重要的三大奖项而言，奥斯卡金像奖和艾美奖分别以其权威性和专业性被誉为电影、电视界的最高奖项，由好莱坞外国记者协会创办的美国电影电视金球奖则分别设置了包括剧情类电影、音乐/喜剧类电影以及剧情类电视剧、音乐/喜剧电视剧在内的诸多重量级电影、电视类奖项，虽然由于没有专业投票团的原因，金球奖并不颁发技术方面的奖项，在专业领域的话语权比不上前二者，但在影响力方面却毫不逊色，其娱乐性甚至犹有过之。
当然，时值90年代中期，金球奖的影响力还远远无法与20多年之后相比，和奥斯卡、艾美奖比起来更是远远不如，不过其刻意通过公布入围及获奖名单的时机等方式将自己绑定在奥斯卡身上的做法，使得该奖项的评选结果多多少少也会对奥斯卡提名产生一些影响，进而被称为后者的风向标，作为一个效果相当不错的营销工具，金球奖正在引起越来越多的制片方和影视明星的兴趣，希望借它的宣传曝光机会，来帮助自己锁定奥斯卡提名，因而自90年代初期开始，便逐渐受到了美国娱乐圈和主流媒体的关注与认可。
按照金球奖的传统，提名者名单通常是在圣诞节前公布，颁奖晚宴则选在一月中旬举行，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虽然自从80年代以来，金球奖颁奖晚宴的全美直播权就一直牢牢地掌握在特纳电视网（turner-work-television，即有名的tn-t）旗下的wtbs有线电视台手中，但并不防碍其它电视台从中分一杯羹，因而自提名公布之日起，各家无线、有线电视台就不时地制作、播出一些相关的访谈节目，持续不断地吸引公众的眼球，以保持足够的曝光度和关注度，力求尽可能地提高自家的收视率。
第10章：成名大计
对于肖阳这个穿越者来说，令无数影视明星趋之若骛、令广大媒体和公众津津乐道的金球奖和奥斯卡获奖名单早已毫无任何悬念可言，这个时代过于单调的节目形式也令他这个看惯了各种节操无下限的娱乐节目的“先知”昏昏欲睡，之所以还能强打精神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几个糟老头子坐在台上喋喋不休地争论孰优孰劣，唯一的原因就在于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谋划着如何利用早已印在脑子里的两份获奖名单，将自己这位“超级神棍”的招牌和名气打出去。
虽然有着超前的记忆打底，可要想成功地“预测”金球奖和奥斯卡的获奖结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想引起媒体和公众的关注与重视，肖阳首先得拥有一定的名气，否则的话，没有哪家媒体、哪个记者会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在好莱坞这个浮华烦躁的名利场中，有了名，自然就有了利，甚至也就有了权。
所以肖阳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尽快地积攒起一定的人气基础，以吸引当今主流媒体的注意？
以后世的经验来看，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出名方式莫过于抱明星的大腿，如果能和某个当红女明星传点绯闻的话，一炮而红或一“炮”而红更不在话下，只可惜现在的他根本没那条件——穿越之前就更别提了，倒不是因为长得不够帅，而是他一来未成年，二来没有钱，三来华裔根本不受美国主流社会重视，虽然在某方面的“本钱”还算雄厚，可是没有前几者作基础，根本没有可供他发挥的余地，也只能关起门来暗自yy一下而已。
换个实际点的办法，玩玩行为艺术，例如上街裸奔？
肖阳自己先就大摇其头：拜托，你又不是麦当娜或迈克尔-杰克逊，别说裸奔了，就是当众打手枪也没人会拿你当根菜，最多把丫当成一精神病患者好不好。
要不，像上辈子临死之前干过的那样，假装抢一次银行，借机吸引媒体记者的注意？
肖阳倒不是没想过，只是现在不比20年之后，各项针对嫌犯权利及市民人身安全的法律制度还不是很完善，他这么做的后果很可能是被警察当场给biubiu掉。
出神良久，肖阳也没能想到什么行之有效的成名方式，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预言”金球奖和奥斯卡获奖名单的目的就在于出名，可他先得出了名以后才有可能将这一预言变为现实，这无疑是个难解的悖论。
心烦意乱之余，肖阳随手关掉电视机，钻进自己的卧室，双手枕头躺在床上，开始仔细地回想：最近还有什么突发性的新闻事件可供利用的？
无意间看到床头的日历时，他就感到脑子里仿佛突然有道闪电划过，一段仅存在于他脑海中的记忆片段冷不丁地跳了出来，愣是把他惊出了一头冷汗。
惊惧之余，肖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复在脑中回想、核对，最后他终于确定，一周之后，就有一起震惊全美乃至全世界的大事件将要发生。
假如利用得当，这场前所未有的灾难完全可以成为他一举成名的契机。
沉思半晌，一个荒唐而疯狂的计划渐渐在他脑子里成了形。
就在肖阳绞尽脑汁地策划“成名大计”的同时，肖增福和刘琳也在为如何安排他而大伤脑筋。
刘琳提醒男人：“这一晃半个月过去，阳仔头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替他找个工作了？”
肖增福皱起眉头说：“这孩子从小眼高手低，连最简单的帮炒都干不来，眼下又上哪替他找份适合他做的工？”
这个时代的中餐馆以自助餐为主流，日常菜品少则数十种，多则上百种，这就要用到数量不菲的厨房工，按各自分工不同，又分为打杂、油锅、帮炒、炒锅和老大(即大厨)等，像林记就是由肖增福自任大厨，另外雇了8名长工帮厨，逢年过节还要另请钟点工，身为老板兼老大的独生子，肖阳自然不用从受苦受累又受气的打杂干起，也不用冒着被烫伤的风险去油锅前煎炸各种过油食品，但正如肖增福所说的那样，这小子于厨艺一道实在没什么天赋和爱好可言，就连最简单的帮忙翻锅炒菜都做不好，如果不是自家的馆子，怕是早就被老板连人带铺盖丢到大街上去了。
刘琳自然也熟悉这些情况，不过她的本意并不在于为肖阳的未来打算，只是想抓住一切机会挑拨他们父子的感情，为将来可能的家产争夺战增加几分胜算，就顺着肖增福的话劝道：“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混下去，眼看就要成年了，整天光吃饭不做工怎么行？”
听她这么说，肖增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他貌相憨厚、性格暴躁不假，可也不是那种毫无主见、被女人一阵枕头风就能吹迷糊的憨货，对于刘琳的心思，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不过想到肖阳这小子越长大越令他失望，而她肚子里已经怀上了二人的结晶，便不忍拂逆她的意思，顺口答应道：“好吧，改天我找他好好谈谈，看他这段时间的性子变得沉稳了一些，想必能听得进我的劝说。”
又过了几天，1月14日中午，送走最后一桌客人之后，肖增福破例没有午休，而是端着茶壶走进客厅，在肖阳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阳仔，等会再看电视，我有事要和你谈谈。”
肖阳抬头看看他，依言关掉电视机，微笑道：“正好，我也有事想和您好好谈谈。”
肖增福闻言一愣，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正如他几天前对刘琳说得那样，自从出院之后，他就感觉到肖阳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方面不一样，是眼神、谈吐还是气质，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仔细地打量了有些陌生的儿子一眼，他点了点头，“你想谈什么？”
肖阳没有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出去闯一闯。”
“闯一闯？”肖增福闻言一愣，“你打算去哪？”
肖阳抬手朝东南方指了指，“l.a（洛杉矶）。”
第11章：无可留恋
“洛杉矶？”肖增福顿时皱起了眉头，所谓知子莫若父，自家孩子有多少斤两他自己清楚，同时也知道华裔在当今社会的地位连黑人都不如，委实不相信肖阳去了人生地不熟的洛杉矶能闯出什么名堂来，这也让他暂时忘了找儿子谈话的初衷，只是他这人性格粗豪，虽然不乏舐犊之情，却不善于表达，张嘴就是硬得能硌死人的语气：“你今年才多大，又没有一技傍身，去洛杉矶能做什么？怕是会被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一根！”
成竹在胸的肖阳根本没把他的语气放在心上，“那是我要操心的问题。”
肖增福瞪了他一眼，“那么我要操心的呢？”
“我的薪水。”肖阳微笑着掏出一张纸，放在气鼓鼓的便宜老爸面前，“我在餐馆里做了6个月的兼职，平均每天工作4个小时，按加州最低时薪标准4.75美元计算，应获报酬为3420元，扣除每月大约300元的食宿费用，你至少还应该付给我1600美元，不过……”
“1600美元……你怎么不去抢！？”肖增福差点直接把茶壶丢过来，“居然跟你老子要薪水，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到这么大，这么多年你吃谁的、喝谁的，上次又是谁替你付的医疗费！”
“说到这个，我恰好想起了上次受伤入院的原因。”肖阳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到茶几上，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那天在医院里，那两位警官盘问了我半天，你懂得，就是关于我受伤昏迷的原因……”
肖增福气得嘴唇直打颤，想发作又忍住了，“你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肖阳耸耸肩膀，“没什么意思，只是忽然想起那位周医生说过，像我这种受外伤引发的短暂性失忆是有可能不治而愈的，而那两位警官也特别叮嘱过我，假如想起什么来的话……”
见这不肖子居然敢当着面威胁、勒索他亲生老子，肖增福气极反笑，“照你这意思，我要不肯付你薪水的话，你就会亲手把老子送进警察局？”
“也许吧，还没发生的事，谁知道呢？”肖阳举起右手往下压了压，示意肖增福少安毋躁，“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真的想要挟你，也不在乎那点少得可怜的薪水，只不过我现在严重缺乏经费，只能先向你借一部分现金周转，不多，200元足够，日后我会以10倍……不，100倍奉还，我向你保证！”
这一手又出乎了肖增福的意料，虽然仍有些肉疼，不过和1600美元相比，200元无疑要容易接受得多，正在气头上的他也不去细思肖阳的用意，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摞皱巴巴的钞票，数了10张20元面额的出来，“呯”的一声拍在茶几上，震得茶壶、茶杯乱颤，“200，给你！我也不用还，只求以后你无处容身时，不要跑回来求我这个没本事的老子！”
“谢谢。”肖阳拿起钞票，很无耻地数了一遍，郑而重之地塞进钱包，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肖增福鞠了一躬，“我走了，您多保重。”
肖增福哼了一声，显然是怒气未消，看向肖阳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舍。
肖阳心里一软，随即又深深地吸了口气，朝闻声赶来的刘琳点头示意了一下，揉揉文文的小脑袋，不顾她的连声询问，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包括生母的合照以及驾照在内的重要物品都在钱包里，除了那个天真无邪、活泼顽皮却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妹之外，这个家已经没有太多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
出了店门，肖阳深深地吸了口代表着自由和独立的空气，直奔位于唐人街入口处附近的灰狗(greyhound)巴士服务站。
出行路线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乘飞机太贵，区区不到400英里的距离也不值当，坐火车的话又很不方便，美铁(amtrak)每天只有一趟西雅图-洛杉矶的12次列车经过旧金山湾区，而且不进半岛，只在奥克兰(oakland)停靠，速度极慢，票价却不便宜，算来算去，还是坐灰狗巴士最为方便，每天十多趟班车，票价也比飞机便宜一半，比火车也要便宜三分之一，正适合他这种钱包干瘪的年轻人出行。
作为美国最著名的全国性长途汽车公司，灰狗在全国各地都有班车服务，位于唐人街附近的这家服务站不大，环境却相当安静整洁，肖阳从开放式服务台买了车票，除随身衣物外没带什么行李，倒少去了称重和安检的麻烦，坐在候车厅里的连排长椅了等了十几分钟，听到广播通知后，出门来到外面的停车场，登上了一辆车身高大、绘有奔跑的灰狗图案的巴士。
和低廉的票价相比，灰狗巴士提供的服务可谓相当超值，车厢内部空间宽敞，座位舒适，采用特制玻璃的单向车窗能很好保护乘客的**，同时又不影响浏览沿途景色，车内装有空调，车身尾部还设有厕所，此外最贴心的规定是乘客只需要买一次终点站的票，就可以在中途随意下车游览观光，只要停留时间不超过半个月，搭乘任意班次的灰狗巴士抵达终点都不用另行购票。
从旧金山到洛杉矶，将近400英里的路程，为了节省时间，灰狗巴士选择的是比较近的路线，看不到1号高速公路两侧的美景多少令人有些遗憾，不过肖阳本就志不在此，还特意选了贴有“跟着灰狗去旅行”宣传画的窗户坐下，借以挡住窗外的阳光，一上车就闭上眼睛开始假寐，感觉到车身启动也没睁开。
未来的48个小时，决定着他给自己订下的疯狂计划成功与否，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养精蓄锐，以保持足够的体力和清醒的头脑。
成，则一举成名天下知，败，则将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听上去有些冒险，但正应了那句老话，“富贵险中求”，为了尽早享受到奢侈腐化的堕落生活，上辈子循规蹈矩惯了的他不介意再疯狂一次。
第12章：天使之城
在车上半睡半醒地度过了7个多小时之后，肖阳乘坐的巴士抵达了洛杉矶市灰狗巴士总站，这时已经是1月15日的凌晨1:30了。
半路上问过同车的乘客，肖阳知道洛杉矶的公交系统并不是24小时运营，最早要到凌晨4点才能搭上第一班地铁，市内公交车更是要等到5点以后才有，就没急着出站，和衣在站内的长椅上睡了一觉，直到天色将明，才伸着懒腰走出了巴士总站的大门。
洛城一年四季气候温和宜人，时值1月中旬，平均气温也在13c以上，早晨略微偏凉一些，穿着长袖连帽衫和牛仔裤也不会觉得太冷，看到门外的便道上有家售报厅，肖阳就过去买了包口香糖，趁店主找零的功夫，从报架上拿过一份洛城交通旅游地图瞅了两眼，凭借过目不忘的强悍记忆力，轻而易举地把好莱坞和比弗利山庄等著名旅游景点的位置及交通方式印在了脑子里，借此省下了99美分的地图钱。
昨天的晚饭时间是在巴士上度过的，在车站凑合了一夜之后，肖阳更感腹中饥饿，只是上辈子没能撑到洛杉矶，他老人家就羽化成仙、寄魂重生了，因而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这座全美第二大城市，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也不敢随意觅食，怕一个不小心吃坏肚子耽误大事，嚼着口香糖打量四周，发现斜对面有家肯德基，就信步走了过去。
还不到上班高峰期，店内就餐的顾客不多，基本上不用排队，肖阳点了一份双层汉堡，一对鸡翅外加一份薯条，女服务生问他喝点什么，他说：“可乐。”
对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递过一只饮料杯示意他自己去接，做贼心虚的肖阳被这一眼看得有点发毛，还以为自己沉不住气，把心事都写在了脸上，朝别的顾客桌上瞄了几眼才反应过来，敢情美国人早上一般不喝可乐，而是更习惯喝咖啡。
也不能怪他没见识，只是自打穿越以来，一直猫在唐人街里的他基本上就没吃过快餐，好不容易开了次“洋荤”，才发现美国本土的快餐味道实在一般，面包又硬又小，鸡块也炸得不够松脆，可乐更是甜得发腻，跟上辈子在国内吃过的大不一样，据他猜测，这大概和中餐到了美国要针对当地人的口味进行改良是一个道理。
凑合着填饱肚子，肖阳开始按部就班地展开他的计划，有过前世在国内乘坐地铁时差点被挤成人肉罐头的惨痛经历，他没敢在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里进行类似的尝试，而是选择了连接市区及周围郊区的metro-bus，顺便也浏览一下这座世界知名的“天使之城”的风景。
作为由80多个同核城市组成的城市群，洛杉矶并不存在一个严格的政治职能意义上的市中心，各个城市之间的布局相当分散，除了中心商业区的十几栋摩天高楼外，成千上万栋造型风格各异的单体式住宅七零八落地散布在近万平方公里的丘陵和平原地带，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凌乱无序，几乎让人感受不到国际性大都市应有的繁华与时尚，给肖阳的第一眼印象，简直就和国内20多年后的农村没什么区别，只有那些纵横交错、密如蛛网的高速公路与穿梭如流的汽车，才隐约透出一些现代化城市的繁忙与浮躁气息。
花1.5美元买了张全天有效的mtaro地铁+巴士通票，肖阳辗转倒了好几次车，最后搭乘754路巴士来到了好莱坞这个世界闻名的影城兼娱乐中心。
刚过上午9点，好莱坞大道上已经是人头攒动，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们徜徉在鳞次节比的商铺之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铺在人行道上的那些镶有好莱坞名人姓名的粉色五角星形奖章，挑选着以大牌明星和奥斯卡为主题的小金人、打火机、钥匙扣、文化衫等纪念品，和猫王、迈克尔-杰克逊、玛丽莲-梦露等娱乐巨星的真人扮演者合影留念，欣赏着那些藉藉无名却渴望成功的街头艺人的精彩表演，各种不同的语言和欢声笑语交汇成一片。
戴着刚买的棒球帽和太阳镜，肖阳双手插在裤兜里，状似悠闲地随着人流自东向西漫步，走到中国戏院附近时，一阵带有明显西班牙语口音的叫卖声吸引了他的注意：“明星地图，明星地图，掌握偶像行踪，窥探名人隐~私，一切尽在掌握，明星地图，明星地图……”
“一切尽在掌握？我喜欢这句！”肖阳在挥舞着地图的墨西哥小贩面前停下，“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小贩将一份地图塞到他手里，热情地推销着：“瞧，比弗利山庄、圣莫妮卡海滩、西好莱坞、伯班克……所有名人聚集区都包括在内，每一位好莱坞名流、明星的住址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不管是已经过气的还是正当红的……”
大致浏览了一眼，肖阳确认这东西正是他所需要的，当然，其实用性还有待确认，于是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他花2.5美元买了一份比普通旅游地图贵出好几倍的“明星地图”，旅游景点嘛，挨宰肯定是在所难免的。
在路边找了张长椅坐下，肖阳翻开地图的附注，伸手在一个个令世人耳熟能详的名字上划过，玛丽莲-梦露、马龙-白兰度、迈克尔-杰克逊、迈克尔-乔丹、迈克尔-席尔维斯特-格丹兹洛-史泰龙、麦当娜-西科尼、朱迪-福斯特、汤姆-克鲁斯、布拉德-皮特……最后在一个人名上面用力点了点。
就是她了，朱迪-福斯特！
一个特立独行的女人，被媒体誉为绝代才女，男人的噩梦。
不过很快，一场噩梦将会降临到她的身上。
因为肖阳成名大计的第一步，就是要“绑架”朱迪-福斯特！
这是他反复权衡、精心筛选之后才确定下来的目标。
正如他之前考虑的那样，在洛杉矶，最快的出名方式莫过于和名人扯上关系，然而时机稍纵即逝，他不可能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去观察、了解某位明星的行踪和喜好，再按部就班地寻找或制造机会去接近对方，一向以白人文化为主流的好莱坞娱乐圈更不会轻易对他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华裔小子敞开大门，急于成名的渴望，促使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种带有明显犯罪性质的冒险方式。
第13章：策划行动
要达到一举成名的目的，就要尽量保证该计划的成功机率，因而在绑架目标的选择方面，肖阳很是费了一番脑筋。
选择目标的首要标准，就是要足够出名，影响力要够大，大到令警方投鼠忌器，不敢贸然采取暴力解救行动。
比弗利山庄从来不缺乏有钱人，更不缺名人，相比之下，刚于前年拿下第二个奥斯卡、金球奖影后桂冠并且片约、话题不断的朱迪-福斯特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
第二个标准也很关键，就是要容易得手。
本着这个原则，那些成名男影星尤其是动作片明星是肖阳首先排除的对象，要是不开眼地挑上史泰龙、施瓦辛格那种魔鬼筋肉人，他这付小身板可抗不住人家那沙砵大的拳头。
至于其它女明星，依照各人习惯与性格不同，要么喜欢前呼后拥，动不动就雇一大群保镖和佣人，要么就是天天拉一群狐朋狗友回来开派对，再要么就是过于重视隐~私，轻易不会和陌生人接触。
作为90年代早、中期风头最劲的女影星之一，朱迪-福斯物当然也很注重隐~私，甚至比其他人还要更加重视，原因很简单——她是个同志。
现在的社会风气、道德基础不比20多年之后，即便是在以风气开放著称的好莱坞娱乐圈里，涉及到同性恋情的话题也足以令人讳莫如深，迫于主流舆论和市场价值观念的压力，所有的同性恋明星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自己的性取向秘密，哪怕是在同性恋婚姻合法化之后的年代，也没有谁敢轻易地公开或半公开“出柜”，假如为此而得罪了影迷和制片方的话，将无异于给自己的演艺事业宣判了死刑。
也正是基于同样的原因，朱迪-福斯特的日常生活也比一般的女明星低调、简单得多，平日里深居简出不说，偶尔外出逛街、购物也是轻车简从，最多只带上一两位家人或亲友陪伴，这就决定了她更容易成为肖阳这种心怀叵测的犯罪份子的“标靶”。
为确保万无一失，肖阳又从地图上的附注名单中选了另外两位影视剧女明星作为备选目标，将几栋豪宅的大致方位分别记在脑子里之后，他折起地图，动身前往比弗利山庄勘察“作案地点”。
距离不远，肖阳就没额外花钱乘车，步行沿好莱坞大道向西，走到尽头之后向南拐上圣莫尼卡大道，继续向西南方直行，于半个多小时之后来到了比弗利山脚下。
作为洛杉矶市最有名的城中之城，比弗利山庄拥有“全球最尊贵住宅区”的美誉，也是无数明星、富豪心中最理想的投资、居住地之一，沿着绿树成荫的山间公路漫步前行，一栋栋造型、风格各异的豪宅掩映在奇花异草之中，一辆辆光鲜夺目的豪车在身边呼啸而过，弥漫在空气中的奢华气息，令肖阳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比弗利娇（撕）妻（逼）》里的画外音：阳光永远照耀在比弗利，却不是照耀着这里的每个人，看似完美的世界，有时候却是幻觉。
这个城镇被身份统治，可身份又受制于金钱，关系，名誉甚至颜值，你可以今天成为众人焦点，明天却沦落一文不名，一切来去匆匆。
但是！如果你懂得怎么玩这场游戏，比弗利就是你的归宿，没有比这里更值得居住的地方！
“很快，我就将成为游戏的胜者，在这里拥有属于我的一席之地！”肖阳在肚子里对自己说道。
按图索骥，他很快就找到了朱迪-福斯特位于半山位置的豪宅——一栋具有典型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双层别墅，主体建筑离公路有点远，被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花草掩映着，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屋顶和半边墙壁，以及邻街的铁门里面的草坪和花园。
作为一个占地不到6平方公里的独立小城市，比弗利山庄拥有自己的警局以及特意为保护居民权益而设的法律，任何试图进入私人领地或窥探隐~私的行为都有可能导致被捕，因而肖阳没敢过分接近，只是站在路边远远地张望了几眼，了解过大致地形之后就转身离开——想知道一个明星在不在家很简单，看看附近有没有记者蹲守就知道了。
肖阳临来之前做过功课，知道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将于今晚揭晓本届奥斯卡的入围名单，作为两届影后得主、奥斯卡颁奖礼的常客，朱迪肯定也会应邀出席，而明星们在出席典礼之前，通常要花上大半天甚至一整天的时间来挑选礼服、做发型、化妆，此刻家中无人也在情理之中。
安步当车，沿盘山公路绕着比弗利山庄转了一圈，不出肖阳的预料，另外两个备选目标也不在家，不过他也不感到气馁，反正今天过来的目的只是窥探，真正动手的时间是在明天。
要确保计划成功，还必须选对合适的行动时机，动手太早的话，僵持时间过长，会大大增加各种变数出现的机率，也很容易被警方寻机破坏，太晚的话则有可能吸引不到足够多的注意，达不到预期的轰动效应。
在住宅区兜了几圈，浏览了一番山庄美景，顺便帮几位偶遇的游客拍了几张照片，肖阳依原路下山，在附近找了家便捷酒店作为今晚的落脚之处，和洛杉矶市的大多数酒店一样，这家连星都评不上的小酒店价格既高、设施和服务又差，甚至连洗漱用品都不提供——显然景区宰客也不光是国内的专利。
吃过简单的晚餐之后，肖阳窝在酒店房间里观看了由abc(美国广播公司)无线电视台全程直播的第66届奥斯卡金像奖提名晚宴。
按照惯例，本次提名晚宴依旧在好莱坞贝弗利山希尔顿酒店举行，数百位影视明星、娱乐媒体记者和电影公司代表出席了宴会，时任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主席的阿瑟-希勒（任期1993年7月-1997年7月）和上一届最佳导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影帝艾尔-帕西诺共同揭晓了本届奥斯卡24类奖项的完整提名名单。
耐心地看完全程，将本届提名名单与深印在脑海中的记忆一一对比，肖阳信心大增，这个世界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并未因他这只小蝴蝶的到来而作出改变！
第14章：免费新闻
转过天，1月16日。
天还没亮，肖阳就睁开了双眼。
严重的睡眠不足，致使他眼皮发涩，头脑发账，整个人处于一种接近病态的亢奋状态之中，就像昨天晚上那样——为了养精蓄锐，看完奥斯卡提名晚宴直播后，他就早早地爬上了床，却被即将到来或者说即将被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大事件刺激得兴奋异常，翻来覆去地折腾到凌晨2点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知道这次甘冒奇险，稍有不慎就可能全盘皆输甚至身陷囹圄，为保证自己能以最饱满的精力去面对，肖阳连早饭都没吃，强迫自己又补了几个小时的觉，直到日头过午，爬起来冲了个澡，整个人才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退房出门之后，他在路边的墨西哥风味快餐车上买了两只热狗、一杯橙汁当午餐，这种带有典型蒂华纳（墨西哥北部城市，毗邻加州南部边境）风味的热狗在香肠外卷有培根，佐以青椒、洋葱、胡椒和墨西哥特产的鳄梨酱，味道辛辣酸爽，令人食欲大开，他却有点食不知味，只是机械般地边走边吃，同时又将整个行动计划在脑中反复过了好几遍，以求将每一处细节、每一种变数都尽可能地考虑在内。
熟门熟路地找到朱迪-福斯特位于半山处的独栋别墅，远远地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白色的丰田minivan（厢式小货车），驾驶室里坐着两个人，正举着双筒望远镜观察别墅里面的动静，车身上却不带任何电视台或报社的标识，肖阳猜他们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paparazzi”。（意大利语，源于意大利摄影师signor-paparazzo，以跟踪偷拍名人著称，其形象和故事曾数度被搬上大银幕，后来就成为专门跟踪、偷拍、挖掘名人隐~私的八卦新闻记者即狗仔队的代名词。）
判断出朱迪-福斯特应该在家，肖阳就没再继续接近，转身沿原路往回走了一段距离，向右拐到商业区，从伯顿大道上的一家花店里买了一束白百合，不得不吐槽一下比弗利山庄那吓死人的超高物价，区区一束花居然就要价99美元，差点就掏空了他那干瘪的荷包，万一计划失败，肖阳恐怕就只有打道回府的份了——当然，被当地警局请去吃免费牢饭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
再次来到朱迪-福斯特的别墅门前，肖阳没有急着叫门，而是捧着花束走到了那辆丰田minivan车前，朝驾驶室里瞅瞅，里面坐着两个中年白人男子，驾驶席上这位身材高瘦，留着一头很有个性的蓬松卷发，手里拿着一架双筒望远镜，旁边那位是个大腹便便的光头胖子，穿一件短袖夏威夷衬衣，正在津津有味地咬着半个甜甜圈。
看看摆在仪表台上的两台相机、一台迷你摄像机，肖阳抬手打了声招呼：“下午好。”
“你好。”瘦高个瞅瞅他手里的花束，“有什么事吗？”
肖阳不答反问：“你们是哪家报社或电视台的？”
瘦高个上下打量着他，没说话，旁边那胖子拍着身上的面包屑，用不太友善的语气问他：“这关你什么事？”
“因为我想给你们提供一个特大新闻，免费的。”肖阳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扭头看看斜对面的别墅，“这里是朱迪-福斯特的家，对吗？”
“是又怎么样？”光头胖子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冷冷地补充了一句：“全洛杉矶的人都知道一件事，朱迪从来不在自己的家里接见粉丝。”
“别误会，我不是她的粉丝。”肖阳朝他挤了挤眼睛，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事实上，我是个罪犯，所以，你们最好马上拿起电话报警，因为接下来即将发生一宗恶性入室绑架案——针对朱迪-福斯特的。”
“什么？”瘦高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麻烦你再说一遍？”
肖阳却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着点头致意了一下，便转过身径直朝别墅的门口走去。
“是我的听力出现问题了吗？”瘦高个扭过头，问同样摸不着头脑的搭档：“那小子刚才说的什么，他要绑架朱迪-福斯特？”
“凭借什么，一束鲜花吗？”胖子不屑地哂笑了一声，“只是一个失去理智的小影迷罢了，赌5块钱，他连大门都进不去！”
“拜托，我看起来像是和你一样弱智吗？”瘦高个夸张地挥了挥手，虽然笃定肖阳会吃个闭门羹，不过出于看好戏的心理，他还是举起望远镜，朝十几米开外的别墅大门看去，“瞧，那小子真的去叫门了，哈，真想看到他被拒绝时的脸色……”
站在漂亮的雕花工艺栅栏门前，肖阳按了一下固定在门柱上的可视对讲门铃，然后退后一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耐心地等待。
十几秒钟之后，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从摄像头旁边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谁在外面？”
肖阳稳了稳略显焦躁的心神，朗声答道：“下午好，女士，我是布莱尔鲜花店的员工，这里有一束送给朱迪-福斯特女士的鲜花，麻烦哪位签收一下。”
对方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一个陌生男子进门，“是谁送的花？”
对此肖阳早有准备，“西德妮-伯纳德女士，对这个名字，您有什么印象吗，女士？”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忽听“嘀”的一声，对开的大门向内错开一条缝，“请进来吧。”
看到肖阳推门走进别墅的前花园，瘦高个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天呐，我看到了什么？那小子真的进去了！”
“是啊，那混蛋真的做到了，虽然不知道他耍的什么花招，但是……”他的搭档立刻抄起仪表台上的相机，以和其体型极不相称的速度推开车门，飞快地跳了下去，“快快快，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一定会亲手用肠子把自己勒死的，我发誓！”
第15章：胆大妄为
穿过幽雅静谧的花园，来到巴洛克式双层别墅的拱形实木门前，肖阳抬手按了下墙上的门铃，几秒钟后，刚才那位女人的声音说道：“来了！”
紧接着，就听另外一个年轻得多的女人说道：“还是我来吧，妈妈，馅饼已经做好了，你去把它送进烤炉好吗？”
随着插销在滑轨里滑动的声音，门上的小窗户向内打开，露出一张精致、清秀、不施粉黛的俏脸，正是那位凭借精湛的演技和诸多经典角色倾倒了无数影迷却又伤透了无数男人心的朱迪-福斯特。
万人瞩目的大明星、奥斯卡双料影后当面，肖阳却出奇地冷静了下来，凝视着对方那双迷人的蓝灰色眼眸，他用平淡而公式化的语气问道：“福斯特女士？”
“是我。”肖阳打量她的同时，朱迪也在审慎地观察着他，身高约5尺10寸（175cm），体型偏瘦，身穿连帽杉、牛仔裤，戴一顶洛杉矶道奇队的棒球帽，茶色太阳帽掩饰不住脸上的青涩与稚嫩气息，配合他那小麦色的肌肤，正是街头常见的送货男孩的形象。
尽管肖阳的外表很阳光，笑容也很真诚，朱迪却依然没有打消心头的疑虑，迫于社会舆论、个人形象、商业利益以及来自于主流异性恋文化的压力，自从前年在《似是故人来》的片场结识西德妮-伯纳德并确立恋情以来，两个人都刻意保持着应有的低调，除了由于影片的宣传需要，在国外一同出席过首映礼以及某些推广活动之外，她们从来没有在国内的任何公共场合一起出现过，她怎么会突然想起要送花给自己？
看穿了她的犹豫，肖阳决定来个以退为进，“无意冒犯，女士，但我还有别的订单要送，所以，你是打算当场签收它呢，还是想让我把订金退还给那位伯纳德女士？”
“什么？哦，抱歉，我只是忽然想到了别的事。”对方略带不满的语气，以及对于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的迷恋与依赖，促使朱迪放弃了打电话向女友求证的打算，她打开房门，从肖阳手中接过花束看了看，却没能找到应有的寄语卡片，这让她感觉更加奇怪，“伯纳德女士有什么话要请你转告……嗯，还是算了，我需要在哪里签收？”
“事实上，你不需要，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举起手来并惊声尖叫。”肖阳微笑着撩起上衣，从后腰拔出一支乌光锃亮的左轮手枪，“很遗憾地通知你，福斯特女士，你被绑架了！”
“holy-**，holy-**！他有枪！那婊砸养的真的这么做了！”别墅大门外，光头胖子一边连声怪叫着，一边频频按动快门，将肖阳的侧脸和一脸惊诧的朱迪-福斯特一并摄进了镜头里，“见鬼，真他妈见鬼，我们看到了什么，一宗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罪案，针对朱迪-福斯特的，这简直太他妈……见鬼了！”
“是的，这可真他妈见鬼！”他的瘦高个搭档从裤兜里掏出大块头手机，“我们得马上报警！”
“什么？你脑子进水了吗？”光头胖子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这可是独家新闻，属于我们的独家！忘掉那些该死的警察，马上给安德鲁打电话……不，不不不，给我们认识的每一家电视台和报社的负责人打电话，告诉那群婊砸养的，我们手里握着一份惊天大料，想拿到它的话，就给老子拿出最大的诚意来！”
看到肖阳手中的武器，朱迪-福斯特那双漂亮的蓝眸子瞬间紧缩了一下，她顺从地举起抱着花束的双手，却没有像肖阳吩咐或者说期待的那样惊声尖叫，而是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尽量用平静、和善的语气恳求道：“不，别这样，求你了，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你没必要伤害任何人，我能看出你不是那种人，不是吗？”
对于她的反应，肖阳感到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佩服她的胆识，不过转念一想，靠演技吃饭的演员们个个都是控制情绪的专家，像她这种影后级别的演员更称得上是专家中的专家，自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惊慌失措，心下便即释然，摆摆手中的枪口，微笑道：“你还没听到我的要求呢，福斯特女士，当然，如果你肯配合的话，就没有人会受到伤害……”
就在这时，“乒”的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话，抬头一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站在起居室门口，脚边躺着一只摔得四分五裂的水晶花瓶，朱迪怕她叫嚷起来触怒来人，连忙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妈妈，他只是……一个朋友，你先回卧室休息一下，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很抱歉，夫人，但你现在哪都去不了。”肖阳语带歉意地摆摆手中的枪口，示意朱迪走过去和她母亲站在一起，“顺便问一句，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园丁今天请了假，家里就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朱迪走到面色惊惶的母亲身边，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听着，楼上的卧室里有些现金，珠宝和手表也都放在一起，如果这就是你来此的目的，我想……”
“我的目的？等一下自然会告诉你，但是现在，你最好闭上嘴照我的吩咐去做，女士，哦，我能叫你朱迪吗？”看到朱迪茫然点头，肖阳满意地笑了笑，“很好，在进行下一个环节之前，能先带我到处参观一下吗，坦白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您这种级别的大明星，以及这么漂亮的大房子，所以请原谅并尽可能地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可以吗？”
朱迪惊疑不定地点点头，拉着母亲的手转身带路，肖阳借机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两个狗仔正将相机镜头伸进大门栅栏里，拼命地按动着快门，便朝他们露齿一笑，伸左手比了个“v”，然后呯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你看到他的手势了吗？”光头胖子的叫声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小子要么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么就是个最胆大妄为的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