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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廣莫     极品土地爷txt下载     极品土地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七章 中成法门惊盛会

    赵钱心中一阵苦笑。"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他来这个毛尖会本来是抱着观察的态度,想看看能不能结交奇人、收罗人才。结果没想到自己反而成了与会众人的目光焦点。他对毛尖会了解太少,根本没做什么准备就来了。如今众人要看自己展示宝物绝活,却哪有什么可展示的?区区和合凝露和脱质散,虽然确属中成法门炼丹术的产物,但品阶太低,没什么神妙之处,座间二十余人哪个不是见识高远,拿这两样低阶成丹出来那纯粹是糊弄人。

    于是他面露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拳道:“众位道友,赵钱初来乍到,实在是不懂毛尖会规矩,也没有准备宝物,这……”

    座间众人听了脸上无不遗憾。赵钱这才感觉到原来这些人对阴阳和合的中成法门这么有兴趣?这些人都是各个领域的精英翘楚,眼光自然不一般。刘老六天天吃着和合凝露和脱质散都没有这么大反应,这些人只是听说自己会中成法门就这般急切?看来中成法门在懂行的人眼里,很有地位。

    这会上最了解赵钱的就是东道主叠翠楼主了。他对赵钱做过充分调查,自然知道赵钱现在还拿不出什么神妙的东西来。这次邀请赵钱,也主要是因为阴阳和合的中成法门太过珍稀,赵钱有此绝活,虽然只是刚入门,也有资格列席毛尖会。所以这时见众人面露失望神色,叠翠楼主忙替赵钱打圆场道:

    “众位道友,赵大人是本届新人,新人初来毛尖会,可以不准备宝物。鄙人邀请赵大人时,也没有说明参加毛尖会需要展示宝物,所以赵大人未作准备,并不奇怪,也没有坏了毛尖会规矩。毛尖会本就是为大家牵线搭桥的一场小会,诸位既然已与赵大人相识,有仰慕者会后自行拜访便可。”

    叠翠楼主这么一说其他人自然不好再多嘴。赵钱抱歉地冲众人笑笑,正要坐下旁观,忽有一人越众而出,走到赵钱面前报出名号,掏出一件物什便道:

    “赵大人此来虽未准备宝物,但中成法门阴阳和合的手段定然是懂得的。在下想恳请赵大人帮忙看一看,这一盆玄冥黑土,是否有法以中成手段唤醒?——劳大人上手,在下定有所谢。”

    赵钱一看:这东西是个黑色陶盆,就是一般花盆大小,里面装了满满一盆黑色泥土。这泥土叫“玄冥黑土”,玄冥本是水,却用来为土命名,赵钱不解道:

    “此物在下从未见过,不知是何来历?道友为何觉得它能以中成手段唤醒呢?”

    这上前求助的人明显对一盆黑土十分重视,此时眼中亮着神彩道:“赵大人有所不知,此土并非九州山林原野任何一地之土,而是来自深海海底的泥土!海底为玄冥真水所在之处,有先天混沌之气,此土受其浸润,神妙最类土行之祖‘混沌息壤’。只是当初采撷之人为了将其带离海底,不得不封印其变化,此时它看起来就是普通泥土的样子。此土辗转落入我手,一直不得唤醒。先天混沌便是阴阳二气之原态,今日得闻大人懂得阴阳二气冲和之理,故而斗胆请大人帮我!”

    这人越说越激动,赵钱只好冲他一笑示意他冷静。他说玄冥黑土神妙类似混沌息壤,混沌息壤赵钱听小盘公主提起过,便是有催灵助生的功效,看来这人是个种植灵草的大家。

    赵钱接过陶盆,手托盆底,调动神识——果然盆中黑土不似一般,气息纷繁芜杂,确实是混沌无相,根本不是寻常泥土的死寂样子。不过盛放它的黑色陶盆上却有一股力量,将这混沌无相收束,使其降低活力,宛如冰封又宛如麻醉,镇压了这泥土的神妙变化。

    赵钱探出究竟,便对那人道:“这位道友,我已查看过,玄冥黑土本身没有问题,是这陶盆压制了黑土本性……”

    那人不等赵钱说完已经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确实如此,赵大人果然懂得中成法门。只是这陶盆与黑土从来一体,我想尽办法也不能将泥土从盆中取出来,赵大人……”

    说着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对赵钱抱歉地笑笑。他知道黑土被封印是陶盆的问题,刚才却不说明,而是谎称“唤醒黑土”,分明是考验赵钱是否真懂中成法门的意思。赵钱也不点破,只微微一笑,神识再次集中,运在了陶盆之上——片刻便发现了端倪。

    原来这黑色陶盆就是专为盛放玄冥黑土而炼制的,因为陶盆上不仅有封印黑土的阵法,也有解开封印,激活黑土的阵法。这些阵法都是阴阳二气编织而成,正是如假包换的中成法门。阵法并不复杂,不过对于不懂中成法门的修士来说,就像《乾坤养宝诀》上的禁制一样,简单,但无处下手。这阵法外力可强破之,但那样一来陶盆损坏,其中黑土也会受影响。所以想唤醒黑土,惟一的办法就是以中成法门手段关闭陶盆上的封印阵法,开启激活阵法。

    赵钱也不多话,当即牵动灵力射入陶盆,在两处阵法的阵眼上一拨,阵中阴阳二气运行即刻逆转,陶盆瞬间放出蒙蒙黑光,而其中的黑色泥土,也像锅里烧着的荤油一样慢慢融化,最后竟然变成了一盆泥浆状的液体,而不是颗粒团块状的固体;其间气息四溢,神妙万变,座间众人都惊讶得一阵轻呼。

    这时毛尖会上二十余人已经尽数拢在了赵钱周围,目不转睛地看着赵钱将一盆已然唤醒的玄冥黑土交还主人,笑道:“封印已经解除,此宝世间难得,道友善用。”

    那人早就兴奋得满面红光。小心翼翼地接过陶盆,仔仔细细收好之后,他对赵钱千恩万谢,然后取出一截手掌长的青藤来,风度不顾地塞进赵钱手心里大声道:“这是一段玄天藤枝,是我身上最贵重的灵草,大人收下,收下,不用客气!有空去我的洞府坐坐!……”

    结果他话没说完,早有旁人一膀子挤开他,蹿到赵钱面前,也拿出一物,急切地道:“大人,赵大人!你真的懂中成法门?!那麻烦你、麻烦你给我看看,这东西怎么用?应该也是阴阳和合的手法!”……

    就这样,与会者一个接一个,几乎每人手里都有那么一两件异宝,或被封印,或不懂用法,或稍有损伤,还真就得靠中成法门来解决!不得不说毛尖会上这些人确实不一般,这些异宝,大都像乾坤鞣丝衣一样,世间少见,却各有神妙。这些人既有机缘、有实力弄到这些东西,更重要的是有眼光一直留着这些东西。要是换做寻常修士,恐怕早就拿去换成几块灵石了。

    这些人见识不凡,又各怀绝技,赵钱当然不会驳他们面子,于是一个一个耐心地上手解决。就在这些人围着赵钱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有两个人,却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同时低声交谈道:

    “看来中成法门确实名不虚传,怪不得他才只能炼出几味低阶成丹,你还要请他来这毛尖会。”

    “绝活跟绝活也是不一样的。咱们这些人,在丹符器阵、药兽功法上有些过人成就,不过是手熟而已,根基却还是世间常法;而中成法门,根基就不一样,怎能不重视?”

    这两人正是叠翠楼主知安叟,与那林机老人。两人避开人群,以传音入密的功夫交谈,脸上却都是笑眯眯的,看不出来异样。此时林机老人接道:“这位赵大人奇特之处,还不止那手阴阳和合的绝活。你没发现他一来,就已经在你的毛尖会上连出风头,烧起了三把大火么?”

    “哦?”叠翠楼主一捻胡须,“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他空手而来,对毛尖会毫无向往之情,却三言两语迫我开启问尘大阵;他与你弈棋,我也看出来根本没有用心,却赢你半子;如今他不露一宝,却让会上众人统统围着他转,本届毛尖会魁首已经非他莫属。这……”

    林机老人一笑:“不是有句话叫‘新官上任三把火’吗?他身为仙官,初来乍到,烧起三把火来也属正常。”

    叠翠楼主却有些哭笑不得:“他是仙官,可又不是这毛尖会的官,来我的叠翠楼烧什么火?”

    林机老人道:“其他两把火我不知道,可他赢我那局棋,我倒是知道缘由。”

    “哦?什么缘由?”

    “实话跟你说吧:那局棋,他没有用心跟我下,我也没有用心跟他下。除了开局的那几手,其余全盘,我都是临机而落子。——我不是跟他下棋,我是借下棋,给他算了一卦。”

    叠翠楼主正色:“棋神林机临机弈棋以为卦,几十年没见你用这般手段了。怎么样,卦象如何?”

    林机老人沉默片刻,轻声道:“自全盘终了时,卦象未成。此卦为——

    “无。”

第七八章 临机弈棋演不尽

    “这毛尖会,真是没白来!看看——赚了多少东西?!”

    赵钱兴奋得两眼放光,拍着腰间的坤宝囊对身旁的墨贞嚷嚷道。此时两人已经离开了叠翠楼,出了青市,往江南遁地而去。毛尖之会已经结束,这届毛尖会规模不大,从叠翠楼主宣布开始,到每个与会者都展示过自己的新宝物为止,不过持续了一天时间。可就是这一天时间,给赵钱带来的收获,比他来大衍洲两年间的还要多!

    赵钱手拍坤宝囊,墨贞又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便只淡淡地说了句:“恭喜大人。”

    自从毛尖会上听那么多人叫赵钱“大人”,她便改了那“吾主”的称呼,也跟别人一样叫起大人来。赵钱摇头晃脑地回味着叠翠楼里那一幕:与会者二十余人,几乎人人都有一两件中成法门的宝物,让自己过手查验。只要赵钱给出专业的意见,他们觉得有所收获,便会取出一件自家绝活物品赠与赵钱。毛尖会本就是半个交易会,于是这届毛尖会上新人赵钱成了最大的卖家,几乎跟每个人都做了买卖,而且卖的不是任何宝物,只是技术。

    来时两手空空的赵钱,去时却满载而归。而且他这个新人在这些各领域精英翘楚们面前露足了脸,不但结交了朋友,更让自己名声传扬了开来。

    一场看上去很小的集会,都没做什么准备,却让他收获了名、利、人气,确实是没白来。

    “跟高水平的人交流,就是不一样。这毛尖会果然名不虚传,说是一年一届?那下届我可得好好准备,一定要大赚特赚一番!”

    赵钱嘿嘿哈哈地笑着,墨贞安静地跟在身后。两人跨过蕖江,先到藕塘镇走了一遭,见没什么动静,便一路巡视各个村庄,回到了文山里。

    没有罗榕活动的痕迹。不过距那五个内门弟之死也没有过去几天,罗榕可能还在伺机而动。

    赵钱没有满哪瞎跑,只是在自己的洞府里坐下来,或研究毛尖会上得来的奇异宝物,或练习阴阳和合的中成法门,或静静地打坐练功。经过毛尖会清雅幽静环境的涤荡,他意识到了自己这段时间心境的浮躁,于是在有意识地调整。原本他对罗榕出了禁闭之后的变本加厉行为十分愤怒,不过如今已经淡然了很多。当然对付罗榕还是要对付的,自己的地盘不允许有人恶意骚扰,这个原则也是不变的。但调整心境之后,同样的事情做出来,手法是不一样的;同样的话说出来,意味也是不一样的。其中区别,赵钱自知之。

    这种改变正是在与林机老人的对弈中发生的。毛尖会上人人都求赵钱帮忙,只有林机老人和叠翠楼主站在一边。赵钱原以为是两人手上没有中成法门的东西,却不料毛尖之会结束时,身为东道主的叠翠楼主送赵钱离去,林机老人也跟随在侧,两人都表示要在会后拜访赵钱,因为关于阴阳和合的中成法门,有很多问题想请教。

    赵钱当然点头称好。他又不是没有眼力的人:这叠翠楼主开办毛尖会已逾百年,自然不是个一般人物;而毛尖会上与叠翠楼主关系最近的,无疑便是那林机老人。毛尖会人人有绝活,但绝活最多最神奇的,却正是叠翠楼主。赵钱已经听闻,这叠翠楼主于丹符器阵、药兽功法各门中,竟然精通符、器、阵三门!那一张近于“拈叶为符”竹叶请帖,那毛尖会前的“问尘大阵”,还有送与赵钱的“牝牡如意炉”,俱是不凡,却都是出于叠翠楼主之手!修真界丹符器阵等门无一不是博大精深,叠翠楼主竟能精通三门,怪不得有资格开这毛尖之会。

    而叠翠楼主的好友林机老人,却正好相反:丹符器阵之类统统不懂。毛尖会上人人有宝,只有他两手空空,因为他什么都不会做。但他却是毛尖会的常客,毛尖会要求有绝活,他的绝活只有一个,就是算卦。

    毛尖会上人们以宝易宝,到他的时候却是一把蓍草捏出来扔在棋盘上,有需要问事的就拿着宝物让他去算。赵钱看着觉得荒唐,却竟然也有不少人真的拿宝物换林机老人一卦,问问某件事是否顺利、某件东西该向何处去求之类。这林机老人当时还招呼赵钱想算一卦,被赵钱婉拒了。因为起卦算命他也会,而周易算卦的至高境界“善易者不卜”,他是知道的,所以对这东西不感冒。

    不过他不知道,林机老人早在棋盘之上,已经给他算过一卦了。

    “你知道起卦算命,算的是什么吗?”

    这是毛尖会上叠翠楼主和林机老人站在一旁看着赵钱被众人围住,叠翠楼主问出为何赵钱的卦为“无”时,林机老人的反问。

    “我记得你说过,天地万物皆有气机相连,起卦算命,算的便是这气机。”

    “没错。气机相连,不论三界**,不拘过去未来,所以ォ能预测。预测千里之外,预测百年之后。占筮一门也如丹符器阵,有技艺、匠师之分。便如制符:手握符笔,蘸取朱砂,毕恭毕敬照猫画虎,可以得符,此为匠人之技;拈花摘叶,气行其上,未有符体却有符用,此为大师之艺。

    “占筮也是如此。五十蓍草挂一象三,揲之以四,五岁再闰,三变为爻,六爻成卦,以经解之,这是匠人之技;观象望气,问因答果,指间掐数,心中牵机,此为大师之艺。这位赵大人一进叠翠楼,我便看出此人周遭气机不同。本想以问答试探,不料此人唇舌尖利,难及本心。却在对弈之时发觉他心游神离,便牵动气机,希望可以趁他无意之时,窥见气机动向。”

    “结果呢?你说全局终了时,卦象未成,那他的气机……”

    林机老人摇了摇头:“此人的气机之繁琐庞杂,我从未见过。我棋神林机临机弈棋之法,乃是借天地万物之神通:盘面周天三百六十一星,我以之象天地;手中棋,我以之象事物。我落而下布置盘面,观对手之应对,便能测其在世之用。人在世之用,便是命。然而此人,终局之时,气机仍未被我演尽;周天三百六十一星,摆满棋,也不足以象其世间之事。此人在世之用,大得超乎我之计算。”

    叠翠楼主闻言大惊:“什么?你的意思是……”

    林机老人点点头:“你我相识之时,我也曾用此临机弈棋之法,为你占过一卦。当时的卦象,便是在刚刚演尽的边缘。你要做的事很大,我的盘面上演不尽;但这个赵钱要做的事,比你更大。”

    叠翠楼主沉默半晌,ォ喃喃道:“比我要做的事还大……那会是什么事?”

    林机老人一笑:“不管什么事,此人既有如此之命,你就不想他为你所用吗?”

    “为我所用?若你所言非虚,以他的命相能为我所用吗?我不为他所用就不错了!”

    “你为他所用,他为你所用,有什么区别?所谓志同道合、携手共进,你开办毛尖会,收罗奇人,不就是想让这些人为你的大业出力?然而他们可用之处太小,气机演尽,就无可奈何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气机无尽之人,你真想若寻求助力助你成事,就一定不能放过。”

    顿了一下,林机老人又道:“或许他的事,与你的事根本就相同呢!”

    叠翠楼主手捻青须。半晌之后,ォ回过神来,却转移了话题道:“我的人查实,他与东祁罗榕正闹着矛盾。此事可大可小,你有什么看法?”

    林机老人一笑:“我不是刚说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赵大人甫为仙官不到两年,已剪除一妖,灭除一魔,轮也该轮到人仙了。他是仙官,是百姓的守护。而妖、魔、仙,正是搅扰百姓的大害。妖魔自不必说,你我人仙占山川钟灵,动天地风水,却借口诸般理由置身事外,只顾自己逍遥,不管天下兴衰,虽不杀人啖肉,也有无形之害。更不用说有门派影响的地方,搅扰俗世礼法,自立规矩,无可制约,都是害处。罗榕那事事出有因,赵大人身为仙官,当然管得。”

    叠翠楼主微笑:“身为人仙,却将人仙说得这般大奸大恶,也只有你林机老人了。”

    “你我身为人仙,当然不会觉得人仙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人仙奸恶只是对俗世凡人而言。同样的道理,那妖兽食人本是天性,说起来又有什么不对?只是妖兽之恶更显而易见一些罢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大人身为仙官,上任烧起三把火,正对应妖、魔、仙,在我看来,正是他身上强劲的气机牵引所致。以他的命相,降临南夷,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大事。如今三把火已经烧至最后一把,而这一把却正好烧在了东祁仙山身上。偶然乎?注定乎?”

    “不论偶然还是注定,他这一把火,一定会轰轰烈烈地烧下去的。你是这个意思吧?”叠翠楼主一点头,“我明白了。如今王掌门出关在即,或许我等待多年的大事,便正是从这里入手。”

第七九章 公道人心皆可借

    “王掌门出关?东祈仙山将有掌门易位之事……这跟罗榕有什么关系?”

    文山里村外某处,赵钱跟刘老六照旧人手一只酒葫芦,面前一盘烧鹅,在对坐吃喝,墨贞安静地侍立身后。刘老六外出打探数日,今天终于带回了消息。

    “罗家的金丹长老罗炎成,有意争夺掌门之位。”刘老六喝了一口酒,加重语气:“相当有意!”

    金丹长老在一个门派势力中,就是顶尖的身份了。因为修为突破金丹,晋入元婴、化神之后,都会一心一意争取登神,不会再理其他杂事。罗家的这个金丹长老既然有意争夺掌门之位,浮梁罗家一切人、财、物都会为他所用,罗榕也不例外。

    赵钱思索片刻:“罗榕被关禁闭出来之后,所行变本加厉,分明是背后有人支持。就是这个罗炎成了?支持罗榕找我的麻烦,难道对他争夺掌门之位有利?”

    “如果他认为有利的话,也说得通。当初你打了浮梁罗家的脸,可能在他看来,对付你是为了挽回罗家颜面。”

    赵钱没忍住笑:“这个罗炎成要真这般想,倒确实是罗榕的亲戚。不过如果他只有这点见识,那掌门之位还是别惦记了。——当初不是我打了罗家的脸,是聂水烛打了罗家的脸!我救聂水烛时,没有旁人看到;罗榕到文山里挑衅,我将他逼退,也没有人看到。这件事他们自己不说,就没人会知道我曾经给过他们难堪。他们找聂水烛的麻烦,还有半分理由;找我?——我不信罗家没一个明白人。”

    刘老六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如果罗家没一个明白人,就不会成为东祁仙山内的一脉大势力了;罗榕上次回山,也就不会被关禁闭了。以罗榕出来之后的行为来看,分明已经不是单单找聂水烛报复,而是将矛头对准了你。这一定是浮梁罗家的刻意安排,但为什么如此安排,我就查不到了。”

    “这一定是罗家的大秘密,你查不到也不奇怪。”

    “那现在知道了这些情况,你打算如何应对?”

    赵钱转着手里的酒葫芦玩,嘴里反问:“你看呢?”

    刘老六道:“如果那天你没有杀东祁的五个内门弟子,这件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

    “转圜?”赵钱摇头,“你不是罗榕,你不明白。像咱们这种尘世间的小人物,要想生存,必须学会为了利益去谈判、妥协、合作;可罗榕是天之骄子,视天下为掌中玩物,他不会妥协,只会恩赐。如果他在我的文山里闹出事非,回去之后有门中长辈约束,还有可能会对我罢手;但他的长辈却支持了他,他卷土重来,就不会有什么转圜余地了。要么是我臣服于他,任他摆弄;要么就是他彻底服我,主动罢手。而我绝对不会臣服于他,所以我杀不杀东祁弟子,没有太大区别。”

    “我不是说罗榕,我是说你如果不杀那五个人,与东祈仙山还有转圜的余地。如你所说,罗榕如果没有门中长辈约束,你跟他就是必死之局。所以欲解此局,还是得借东祁门中上层之力。所以在东祈仙山那边,至少得留一条路。”

    “这个你说得对,当初那五个人我确实杀得急躁了一些。不过当时我也不是没想到,所以才叫墨贞出手,不留痕迹。倒也没有影响什么。只要我找到足以制衡东祁上层的力量,五条人命他们会自然无视;如果我找不到这股力量,没有五条人命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毕竟争端已经开始了。”

    “那这个力量,你找到了吗?”

    赵钱微笑:“当初聂水烛一介凡人女子,尚且能制衡罗家,今日我反倒不如她么?”

    “你是说……”

    “把事情闹大!让这件事尽人皆知!就像聂水烛当初做的那样!——这件事的源头,是罗榕的谋杀之罪,他有暴力,我有道义!把事情闹大,借公道人心,罗家怎敢无视?!他们谋杀聂母,还想逼死聂水烛,我身为仙官,出于职责公道出手挽救,我有何错?我没有上东祁仙山拿人问罪,已经是给了他们面子;罗榕上次来文山里威逼,我也晓之以理,可谓仁至义尽!他们还不罢手,还要以力压人,这是自取灭亡!——他们以为我是谁?虞思龙吗?哼!他们不认识我赵钱,便让他们与那虞思龙一样,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顿了一下,他又挑起嘴角笑道:“如果不知道东祈仙山掌门易位之事,我还没有太大把握;如今良机千载难逢,真是天助我也!——刘老六,如果我没猜错,王掌门闭关铸婴即将成功之事,应该还没有流传出去吧?”

    “是的。这是件大事,等闲无人能够得知;而坊市里专做消息打探的人虽然知道,但若没有大利驱使,也不会将这个消息放出去。”

    “那如果我让你广布这个消息,你能做到吗?”

    刘老六皱了皱眉头:“我有这个能力,但没这个胆量。要知道,消息也是可居之奇货,有专营之人。这条消息我是买来的,如果随便放出去,便坏了某些人的财路,一定会惹祸上门。”

    赵钱点头:“合情合理。若要散布此消息,便须借这些专营之人的门路。说不得,还得拿钱来砸——”

    他说着一掐指诀,坤宝囊口袋打开,层层流光闪过,刘老六面前立时摆了一大堆东西,奇形怪状光彩熠熠,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些是我在毛尖会上得来的,无一不是修真界大家的绝活宝物。对我有用的我已经留下了,你面前这些拿去随便卖!全部换成灵石,替我散布这条消息!”

    刘老六一双老眼都要给晃花了,张着嘴定定地盯着一地宝物。他虽然修为低,却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眼前这一堆东西,绝对超出他见识之外!

    ——奇了!真是奇了!这个抠门无良的土地爷,真有这么多钱?去一趟毛尖会,就淘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这些东西换成灵石,得有大几万!这可不是小手笔!

    然后他听赵钱补了一句:“怎么,不够?”

    “嗯?啊?够了够了!”他伸手到腰间捏了捏自己的储物袋,好像在掂量能不能装得下:“你放心,这条消息我一定让南夷人尽皆知!”

    “这些东西你也挑一挑,有趁手的留一两件。其余的你省着点花,若有富余,留下来以后再用。至于你拿多少花多少用多少,自己把握,但我总有一天会知道。”

    刘老六点头,开始往储物袋里收拾东西。赵钱继续道:“除了王掌门出关的消息,还有两件事,你也要一并放出去。一件就是罗榕的所作所为:他在浮梁城对聂水烛的所作所为,还有他在文山里对我的所作所为。另一件,便是浮梁城隍虞思龙,因聂母之事被酆都定罪:严重渎职,已经查撤,如今城隍为原药神尤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老六手上一顿:果然!这第一件事,他已经猜到赵钱一定会顺风放出,但没想到赵钱竟然将虞思龙的事也稍作改动利用上了。此等心计,照他还是深了一层,刘老六心中不由一惊。

    “明白。”于是他道,“不过这两件事,是不是不要大张旗鼓,而是隐在暗处放出比较好?”

    赵钱笑:“没错!修真界不是俗世间,修士不是爱嚼舌头的人。所谓流言蜚语,在修真界很难如瘟疫般自然流传,必须有人背后推动,这点谁都知道。如果没有王掌门出关这条大消息,单单流传那两条对东祈仙山不利的小消息,很容易让人觉得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为之。然而王掌门铸婴即将成功,东祈仙山面临掌门易位,乃南夷修真界大事,这条消息光明正大地放出,必将引起修真界人人谈论、人人猜测。而人人谈论、人人猜测,便是流言蜚语的绝好温床。你能说出‘隐在暗处’四个字,看来确实明白我的深意,我就放心了。”

    刘老六点头起身:“那我去办了。”

    “小心些。这些消息一旦散布开来,浮梁罗家一定会全力应对,届时我们面对的将不只是罗榕。你看火候差不多了,便遣散你的人让他们躲起来,你也回古祛吐部闭关修行。只要这三件事尽人皆知,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明白。”

    刘老六转身离去。安排了这一步大棋,赵钱坐那儿自顾得意,摇头尾巴晃地又吃肉又喝酒,却听墨贞在身后幽幽地道:

    “大人,你若无事,可将‘混元炼神术’修炼一番,固识海强命魂,也好让我施展修为。以我现在的实力,面对金丹高手只可立于不败,却无把握保大人无虞。”

    “咳,咳!”赵钱一口酒呛在嗓子眼,心说姐姐你真强!分明只能发挥大周天修为,却能面对金丹高手而不败!——好吧好吧,既然有美女这么关心我,我也不能不给美女面子。

    于是他扔了手里的肉骨头,咂了咂嘴道:“行,听你的,咱回洞府吧!”

第八零章 蜚语流言禁不绝

    太初鸿蒙,混沌未化,一片迷雾深深。{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似有形而无质,似黑暗而通明。

    赵钱打坐在洞府之中,依“混元炼神术”口诀,观想自己于先天孕育,与混沌同化。

    专门炼神的功法是很稀少的。流传稀少,修炼的人也稀少。究其原因,首先是难:炼神不像炼气,炼气是以神运气,在气之外有神作导引,有个参照,所谓“有可依”;而直接炼神,拿什么导?拿什么引?只能自导自引。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炼气是师傅在加工器具,而炼神的话师傅就是器具,器具就是师傅,实在是玄妙难以把捉。

    炼神功法稀少的第二个原因,便是单独炼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其实修士修炼,炼气的同时也就自然炼了神,因为人之三宝:精气神本就相连,炼一即是炼三。俗世间的武林高手练形体,相当于炼“精”,但练出成果之后也体内会有真气,隔空伤人、运气疗伤都能做得,这便是以炼精带动炼气了。

    同样,修士主炼气,但炼气有成,身体素质也会大大超越常人,就相当于同时炼精;同时随着炼气境界的提高,神识自然增长,到元婴、化神之时,神气自然合一,识海打开,炼神也臻于大成。一路练过来,神识与真气同步增长,没有必要单独炼神。即便单独练了,神识更加强大,但真气不够充盈,也不能提升境界,也不能放出强**术,好处并不明显。除非专修神识类法术,或某件重要宝物必须神识强大才能运用,否则没有修士会专门炼神。

    不过对赵钱来说,有墨贞这个万年鬼修与自己命魂相牵,他有足够的理由专门炼神。而墨贞所传“混元炼神术”,是一门相当不错的炼神功法。

    炼神不易。师傅就是器具,器具就是师傅,等闲无从下手。所以混元炼神术的门路,便是“不下手”。不刻意去“练”,而是将神识回归先天混元,模拟神识自鸿蒙孕育而生的过程,让神识自己“长”出来。每长一次,便相当于炼了一次神。

    当然回归先天混元,模拟太初鸿蒙,用的还是神识。所以其间主体客体的分判、对待,也是个极难处理的问题。正常来讲,需要修炼者神念谨守,静坐至“忘我”境界,只凭事先埋下的一丝神念种子自行孕育鸿蒙。这种练法对心神守一的功夫要求极高,一般的修士也是不容易达到的。不过好在赵钱有十几年的气功底子。

    要知道在地球练气功,跟在大衍洲修真可不一样。地球红尘浊气厚重,修行环境实在太差,所以修炼时只能依靠自身功夫,不但没有一点外界助力,还得克服糟糕环境带来的不利影响。心神、心性、心境不到,根本无从练起。现在地球人练气功,大都是玩玩罢了。几十年前还有能练出些神通、特异功能的,现在也越来越少了。

    但赵家是气功世家,传承正宗,虽然修行环境差,也得好好练。于是被老爹逼着炼了十几年,特异功能是没有一个,但心神守一之类的基本功却足够扎实,比大衍洲真正的修士扎实了许多倍。——大衍洲灵气太过充裕,修士打坐不那么心静守一也有效果,基本功方面自然就差了。

    所以这“混元炼神术”赵钱虽然是刚开始练,但神念谨守,静坐忘我,却很轻松就达到了。在赵钱无意识的时候,识海中自然观想先天混沌,神识如无中生有一朝出现,然后渐渐萌芽,慢慢长大,终至与混沌合一。到此时,一套行功也就结束了。

    赵钱脱离忘我,轻舒一口气,睁开眼睛。只觉耳目更加聪明,感觉更加敏锐。蒙蒙荧光中的洞府,他在地面蒲团上坐着,前头不远就是一身黑衣、黑发披肩的墨贞,也是盘膝闭目正在修炼。他肆无忌惮地欣赏了一番墨贞那冰山雪玉般的容颜,轻轻一笑起身出去了。

    这几天南夷坊市间热闹非凡。东祈仙山掌门王真人闭关铸婴即将成功的消息,如一场风暴卷过南夷修真界,无人不谈。这事儿本是东祁秘密,只有东祈仙山几位长老才知道,但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又不知从哪儿泄的密,谁也没有办法。既没办法追查,也没办法阻止。东祈仙山只能默不作声不置可否,将其当做流言对待。

    然而坊市间众修士,可是都把它当成与己相关的大事儿来对待的。按说人家东祈仙山换掌门,关别人什么事?要是一个普通门派,哪怕大些有名气些,掌门更替这种事也不会掀动整个修真界,顶多只是惊动敌友门派的上层罢了。

    可东祁仙山不一样。不只因为东祈仙山是南夷第一大派,更重要的是东祈仙山每次掌门更替,都有一个牵动整个南夷的惯例执行,那就是“九门试剑大会”!

    九门试剑大会,便是由东祈仙山主持,面向整个南夷修真界的开放性盛会。此会要连开九十天,会上不拘身份来历修为高低,只要是修士就能参加。会上有**辩道、有切磋斗宝、有神通绝活展示、有奇珍异物交换……总之与修士有关的一切活动,会上都有,实可谓几百年也难遇的盛事。

    修士潜心向道,修真界自然也是清静为主,不比红尘热闹。但修士也是人,哪怕再喜欢清静的人,偶尔也会想着热闹一番。所以如此盛会,南夷众修士怎能不期待?更兼东祁掌门个个长寿,一次换届就要三四百年,有的修士一辈子也碰不上一次。如今居然有机会目睹九门试剑大会这一南夷第一盛会,哪个不兴奋非常?

    所以这个消息一经放出,立马激起千层浪花。大家谈论东祁换代,谈论九门试剑大会,自然无可避免地会猜测谁是那下一代掌门。于是东祁门中有实力、有声望的长老被一个个揪了出来,时时挂在嘴边。与这些长老有关的故事,自然也真真假假一件一件,广为传播。

    东祈仙山的掌门,一般都在门中常驻九大金丹长老,和南夷九派中云潭、竹海楼的掌门,总共十一人中选取。九大金丹长老不用说了,那云潭和竹海楼都是东祈仙山的附属门派,一南一北护翼仙山,所以这两派的掌门,也是有资格竞争东祁掌门的。掌门的选取由前任掌门和东祁仙山常驻三大元婴祖师共同裁定,而九门试剑大会就是一道重要题目。

    掌门换代召开南夷第一盛会,所有竞争下任掌门的长老都会在其中分担一份工作,借此展示自己的才华。做一派掌门,不是要修为高深实力强大,而是要能够领导门中,维护道统,处理关系,对东祈仙山这个南夷第一大派来说,更是要威望各派,保证领袖地位。这些综合素质,平时考察是一方面,九门试剑大会当场检验也是一方面。

    九门试剑大会连开九十天,中途就会选出下一代掌门,在会上举行传承仪式,于是大会剩下的时间也好让南夷众修士领略新掌门风采,助新掌门建立威望。所以九门试剑大会上,十一长老竞争、继任掌门选取、传承仪式举行,这些都是一众与会修士关注的大看点,不亚于各派高手、新秀的试剑比斗。

    如此,那十一位金丹长老,便如各派高手、新秀一样,都是九门试剑大会上的明星主角,怎能不被人关注,不被人日夜谈论?

    于是东祁九大长老之一,火麟峰长老罗炎成,和东祈仙山年轻一辈新秀,天资超卓的罗榕,自然也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而两人身后的浮梁罗家,桩桩件件好赖故事早已被口口相传,尽人皆知。

    其中自然少不了罗榕那件震动浮梁城的糗事。于是一夜之间,南夷修真界几乎人人都知道了,天才罗榕曾经觊觎一个凡人女子的美貌,为得到人家杀了人家的母亲,却行事不密被这女子发现,这女子刚烈不从,闹到了罗府门口,全城百姓皆知,甚至惊动了酆都地府,地府以渎职之罪将城隍虞思龙查撤。后来这女子被江南文山里仙官赵钱所救,罗榕还闹到人家文山里去,却被赵大人一脚跺裂大地,吓回了东祈仙山……

    反正在这个故事里,罗榕这位东祁小天才的形象是既蠢又衰:被一个凡人女子打脸,自己咽不下那口气,找上门去却又被赶了回来……而那位刚烈不屈的凡人女子,还有强硬神秘的文山里新任仙官赵大人,却成了人人夸赞的英雄好汉。东祁仙山势大,门下弟子平日里在南夷多有嚣张跋扈行为,所以普通修士对敢于拂逆东祁的人都有自然而然的认同、赞誉之情,所以如此看待赵钱和聂水烛,并不奇怪。

    反正最后,赵钱命刘老六掀起的这股舆论热潮,很快就将原本没有一个人知道的一件事摆在了整个南夷修真界面前;而赵钱和聂水烛的名字,也跟罗榕、浮梁罗家绑在了一起,为众人所知。

    “干得好啊,刘老六!不愧是老神棍,这种忽悠人的活儿不管大小都能让你轻松搞定。现在故事已经流传出去了,再给一段时间,酝酿酝酿,等等火候……”

    赵钱自言自语着。结果火候没等到位,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

第八一章 欺负不成劝三思

    澎湃的灵力鼓荡自头顶传来,直透土层,一波一波冲击四方。赵钱心中暗惊,屋内墨贞也一股阴风卷了出来,站在赵钱身后。凝神感觉了一会,她道:

    “一共五个人,就在村边。”

    赵钱点头:“去会会他们。”

    两人遁地而上。到得村边,果然见五个身着东祈仙山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男子前后站立,打头的正是罗榕。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出现了。想是最近坊市间流传的故事,让你终于沉不住气了吧!——赵钱心道——这样也好,对面相斗,比你隐在暗处给我捣乱强多了。

    于是他偷偷给墨贞传去一句话:“听我命令行动,出手留三分,不要暴露上次杀那五个人的手段。”

    墨贞答应。罗榕见赵钱身边竟然多了一位高挑妍丽的冰山绝色,一时间目光停留在墨贞脸上有些恍惚。墨贞自然视他为无物,赵钱却已经哼然一笑,毫不客气地对罗榕道:

    “罗榕?又是你这个小人!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不可擅自踏入本官辖地吗?!”

    罗榕收回目光,一张白脸阴冷森然。他身后那四个东祁内门弟子神气内敛面无表情,沉静高深异常。比罗榕上次带着的那一男一女,还有藕塘镇的五个中年弟子,都要明显地实力强劲。甚至在心志方面,比罗榕还更出色,因为他们都没有为墨贞的冰山绝色所动,连眼珠子都没颤一下。

    看来是砸场子的。来着不善,这次的阵容,应该是罗榕能调动的最强力量了。——赵钱心中暗道。

    “赵钱,我小看了你。”这时罗榕开口道,“原以为你是个迂腐没用的窝囊废,没想到却是这般狡猾的一条狐狸!”

    “你什么意思?”

    “哼!”罗榕冷笑,“还要戴着你那副高洁君子、威严天官的假面具吗?!一个欺瞒百姓,妖言惑众的仙官,却想搏个正直无畏的名声?!真是下三滥!无耻到家!”

    赵钱眼珠转了转,突然就放松了那一脸严肃,变回平日的嬉皮笑脸,身子骨也一塌,扭了扭脖子晃了晃肩膀,冲罗榕嘿嘿一笑道:“还真是。罗大少你说对啦,这么绷着是挺难受的。如今你处心积虑对付我,我在你面前倒也不用装那个相了。不过嘛……你把我说得那么不堪,又是窝囊废又是下三滥的,那不知你这个被我跺一脚就吓跑的家伙,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呢?”

    赵钱摸着下巴,做沉思状:“哎呀!这词儿还真是不好找。比窝囊废还窝囊废,比下三滥还下三滥……好像没有现成词儿能形容这种废物哦!”

    罗榕腮帮子一紧一紧地,分明在咬牙切齿。赵钱能说出“跺一脚就吓跑”这种话,分明是知道坊市间的流言。罗榕本就怀疑那些流言是赵钱散布的,这下更相信了。

    “不过嘛,身为堂堂人仙,顶着天才的光环,却连个凡人小丫头都搞不定。这种废物,也确实没好词儿能形容啊……”

    “混蛋!你这只小小的蚂蚁!给我闭嘴!”罗榕怒道,两只眼睛都要冒出火来:“给我拿下他——真龙五爪阵!”

    这话一出,四名弟子在罗榕身后各迈一步,两两为列,以罗榕为尖端,仿佛一柄剑的剑尖。四人祭出飞剑,罗榕手捏一柄玉骨扇,同时指诀一掐法器一挥,便听一声咆哮,一条五爪金龙在五人头顶凝聚,风也似地急速盘旋两圈便张开大嘴直冲赵钱扑来。

    “靠!这什么招数?!”赵钱吓了一跳,右脚后退一步,旁边墨贞已经闪身来到他前面,大袖一卷凝出一片黑影,那金龙穿过黑影,立马被染成黑色,却去势不减,越过墨贞继续扑向赵钱。

    黑龙来势迅猛,赵钱不敢怠慢,神念一动乾坤鞣丝衣全力催发,黄绿光晕大炽!眼看黑龙扑到面前,赵钱来不及祭出丈地尺,便脚下踩稳,神念导引鞣丝衣光晕至右拳,蹬地拧腰送肩冲臂,清喝声中一只黄绿光拳势如炮弹砸向黑龙脑门——只听一声脆响,黑龙宛如黑色琉璃被敲碎,化作一片片晶莹黑芒瞬间飘散。

    “袭击天官,找死!”赵钱大吼一声,暗中对墨贞传过一句话:“你对付那四个!”便一掐指诀唤出丈地尺,上前几步直面罗榕。

    墨贞卷起阴风落入真龙五爪阵中。四名东祁弟子同时迈步移动,站成一个正方形将墨贞围在中间。

    罗榕却将那柄玉骨扇打开来挡在身前,叫道:“你杀五名东祁内门弟子,才是找死!——说!藕塘镇那五人是不是你杀的?!”

    赵钱有些哭笑不得:这罗榕办事果然是够奇葩的。你要问罪动手之前问啊!先出一招然后停下来废话,这叫什么事儿?你说我杀那五个东祁弟子,又没证据,还在两可之间;可你主动出手袭击天官,这是眼么前就发生的事!我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激你动手,你已经动手了,我干嘛还跟你废话?——接招吧!

    丈地尺如流星击出,直取罗榕面门。罗榕面色狰狞,却不闪不避,手中玉骨扇迎向丈地尺一挥——劲风起处黄芒竟然被一下带偏,擦着他耳朵飞过。赵钱剑指回勾丈地尺折转再削,罗榕把玉骨扇自下而上猛力一扇,顿时一股青色旋风拔地而起,将他身形罩在中间。丈地尺黄芒一进入旋风,就被卷带着偏离了方向,无法瞄准罗榕。

    “靠!这什么法器?!刮一股风都这么强?”赵钱心中暗骂。却知道堂堂东祁小天才的装备,自然不可能差了。

    罗榕见赵钱数击落空,眼角眉梢间显出一丝得意与不屑。此时他身后那四人正御使飞剑一刻不停地攻击墨贞,剑影过处金鳞闪烁,阵阵龙吟清越。墨贞身化黑影闪转腾挪往来飘忽,宛如一只大笔在凭空写着狂草,竟是被全面压制不得反击,可见这四人实力果然不凡。

    五名东祁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法力深厚宝物不凡,结真龙五爪阵,借得真龙气势,增幅灵力威压对手,赵钱跟墨贞一时落了下风。罗榕本是听了坊市间的风闻,一时气急来找赵钱算账,此时见赵钱被自己压制,心下又突然生起了猫捉老鼠的玩弄之意,于是轻舞玉骨扇如玉树临风,嘴角一挑哼笑道:“穷乡僻壤的小小地仙,无权无势,泥水里的蛤蟆一般,还想算计本少爷?快点束手就擒,随本少爷回东祁仙山领罪!看在你身边这位美女的面上,本少爷或许还能网开一面,否则……哼哼!”

    罗榕一顿,又微微转头向身后道:“诸位师弟下手轻些,可别弄伤了这冰雪一般的美人儿。”

    罗榕在那儿装逼,赵钱可没功夫看他玩自恋。就在他转头说话的时候,赵钱神念一动对墨贞道:“祭赤地链,破阵眼!”

    念头一过,赵钱指间迅捷地翻了几个花,然后两手平伸向前,五指虚捏,口喝一声:“长!”便见丈地尺黄芒像拉面一样伸长开来,同时尺身变得柔软灵动,宛如黄色飘带。变形后的丈地尺飞入罗榕周身的青色旋风中,与旋风同卷,还在越变越长,最后整个卷成了黄色的粽子,把罗榕包在里面。

    罗榕眼前黄光飞闪,虽然有旋风保护不会被黄芒所伤,但目不能透视黄光之外,心下还是微微一慌。不过他立马做出应对:手中玉骨扇“啪”一声合起,单手擎举朝天,玉骨扇瞬间暴长数尺,宛如一条沉重玉石。然后他大喝一声:“破!”挥手而下,以重破轻以拙破巧,玉骨扇挟带凌厉劲风压下丈地尺黄芒,彷如石柱倒塌压倒帷幕,黄色飘带般的丈地尺被他击落在地堆成一堆,而他身边的青色旋风也暂时消失了一瞬。

    就在他暗中得意破解了赵钱变招的时候,突然身后“哗啦啦”一阵脆响,却是一身黑衣的墨贞不知何时已经凝立在地,双臂平伸,一对墨色大袖中四条褐中带红的细长影子如蛇击出,在空中一个回旋,“当朗朗”击退身边四把飞剑,紧接着揉身窜上,贴着罗榕双腿、身躯、脖颈、双臂就缠了上去。

    赤地链气势强横暴戾,与那四把飞剑一次冲撞,竟将剑身撞得嗡嗡直颤,纯阳土毒沾染其上,那四名东祁弟子也一时控制不住,掐紧指诀拼命念咒,胸中气血翻涌。就这么一个空隙间,赤地链直取罗榕。罗榕惊觉不妙,但玉骨扇施法早已不及,四链齐上也无从抵挡,于是转瞬之间已经被四条铁链裹紧了双腿躯干,束手背后,脖颈微勒,链上炽热的毒气透入体内,他的身体竟然冒出丝丝黄烟,皮肤也瞬间变成了邪异的褐红色。

    旱魃的东西,果然不一般!——赵钱心中惊异,嘴上却立时喝道:“阵眼已破,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那四名东祁弟子正重新控制了飞剑,要再次出击,却听赵钱这一声喝,同时墨贞素手一拢,四链收紧,罗榕立时发出了杀猪般毫无风度的惨叫声。真龙五爪阵阵型简单,任谁看一眼也能知道阵眼是领头的那人,如今阵眼被破,以罗榕的身份也被擒住,那四人怎敢造次?于是飞剑入鞘,四人面无表情地站成一排,面对赵钱,其中一人越众而出道:

    “罗少爷乃浮梁罗家大公子,我东祈仙山火麟峰长老罗炎成之侄。赵大人,三思后行。”

第八二章 你们那套俺不吃

    “三思?哼!”赵钱一声冷笑,“我乃天庭敕封文山里社神,以娲皇宫后土娘娘为尊,与五岳帝君同属,你们这些恃强凌弱的宵小鼠辈,来我文山里闹事之前,怎么不知道三思?!”

    那四人神色不动,只道:“我等此来,是与赵大人追究藕塘镇五名东祁弟子之死的事。{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赵大人敢说此事不是你所为?”

    “藕塘镇?堂堂东祁弟子,去藕塘镇这个俗世小镇做什么?”

    “藕塘镇有妖鬼作祟,五位师兄乃仗剑降妖为民除害。”

    “既然是去降妖,那肯定是被妖鬼所杀,找到我头上算怎么回事?难道你们觉得我是妖鬼所化吗?”

    那四人面色微动,又道:“那些妖鬼不是真的妖鬼,是你赵大人花钱雇人扮演的!赵大人不要顾左右而言他,那五位师兄,是不是你杀的?!”

    ——这才像个问罪的样子。罗榕你这个没用的权二代,跟人家好好学学!——赵钱心道,瞟了罗榕一眼,罗榕正在四条赤地链的束缚里难受的呲牙咧嘴。铁链箍身倒是小事,关键那赤地链上纯阳土毒乃旱魃神通所化,谁沾上也好受不了。

    “你刚才说你那五位师兄是仗剑降妖,却又说那些妖鬼不是真的妖鬼。既然不是妖鬼,你们那五位师兄又降的什么妖?”

    “你——!”四人语塞。其实他们知道这事儿本来就是笔糊涂账,真说开了,也是他们的师兄居心叵测在前,搅扰俗世百姓,还杀了一人,最终自食恶果。总之一句话:那五个东祁弟子,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藕塘镇!他们平白无故到那儿去干什么?若是降妖,那便是被妖鬼所杀,与赵钱这个仙官自然没有关系;要不是降妖,那便是修士争执,而且是他们动手杀人在前,结果技不如人,又能怪谁?

    四人自知说不过赵钱。他们奉命协助罗榕对付赵钱,若是平时早直接动手上了,根本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是如今罗榕被擒,赵钱身边的黑衣女子又实力非凡,他们才讲起道理来。结果打架打不过人家,讲道理也讲不过人家,四人面色沉静,心里却早恨得牙痒痒。最后没办法,还是只能搬出杀手锏——后台来:

    “赵大人,不管你怎么巧言狡辩,五名东祈仙山内门弟子在江南被杀,你身为江南仙官也脱不了干系!请赵大人速速放了罗少爷,随我们回东祈仙山问话,由门中长老定夺……”

    “大胆狂徒!”赵钱怒了。剑眉一竖厉声喝道:“这儿你是官还是我是官?!你等几次三番对天官不敬,是哪家调教出来的野狗?!爹妈不管,以为没人管得了你们吗?!——给我统统拿下!”

    这四个人虽然比罗榕处事冷静,但骨子里还是那种高高在上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狂傲。赵钱最看不惯他们这种装逼样。他本来还想再激这些人主动出手,现在也不管那么多了。道理已经讲过,这些人既然听不懂,那还是拳头说话吧!

    话音落处,墨贞身化黑影,赵钱也揉身而上。那四人惊怒,飞剑再次出鞘,龙吟啸天。他们的飞剑品质不凡,墨贞不敢空手应对,于是抽回三条赤地链,只留一条勒住罗榕脖颈。三条赤地链化作三条褐红毒蛇斗住三把飞剑,如龙蛇相争。这种分神御器之术等闲大周天修士很难使出来,因为神识不够强大。但以墨贞的实力,同时御使三条赤地链做出不同应对,只是举手之劳。

    墨贞斗住三人,赵钱便向另一人冲去。丈地尺被他变回原样收回身边,只是一道黄芒绕身流转,竟然专司防守不再出击。赵钱此举可不是托大,而是他知道自己御使丈地尺与对方飞剑相拼,肯定讨不得好去。丈地尺天生锋锐无匹,一直以来被他当做暗器使用,其中更深的神妙变化还没来得及挖掘。只是往来削击,一个“黄金千割”,根本不算高明招式。以往的对手,像黑僵、旱魃之类,都是妖魔,本身也无精妙招式,所以硬碰硬之下,丈地尺锋锐便能讨得便宜。

    但人仙与妖魔不同。人仙假借外物手段高明,御器、施法配合之下,丈地尺简单的削击很难得手。就像刚才罗榕一柄玉骨扇掀起青色旋风,虽挡不住丈地尺穿刺,却能带偏方向,使之失准。而如今面前这人,手中飞剑锋锐不下丈地尺,更兼有御剑术辅助,不但飞剑本身能攻击,还能分出剑影、放出剑光,这些手段都是赵钱没有的。若简单地以尺对剑,就相当于比拼剑术,赵钱肯定吃亏。

    赵钱见微知著,反应敏捷,动手之前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干脆收回丈地尺,绕身防御。而本来是防具的乾坤鞣丝衣,却被他催至极致,迷离耀眼的黄绿光晕导引全身,他瞬间成了一个炫目的黄绿光影人,拖着一蓬流光彩雾就向对手冲去。

    飞剑是远攻利器。既然自知远攻不敌,那便贴身肉搏吧!

    他清喝一声,盖过飞剑龙吟,脚下几个垫步蓄势,举拳便朝对方砸去。对面那个东祁弟子哪能想到赵钱竟用如此手段?心下一慌手中却不乱,右手剑指御剑回防,左手掐诀舞动,身上便泛出丝丝银芒,宛如穿了一身针衣。赵钱不知他这件防具威力如何,却知道眼前的情势不容迟疑!于是脚下不慢反快,赶到攻击位置踩稳脚步,便使出内家整体劲一拳轰出。这一拳既有内劲又有灵力还有乾坤鞣丝衣光晕,其势一往无前,更兼气机锁定,那东祁弟子不懂武术,根本避闪不开,结结实实当胸吃了一记。

    拳头及体,银芒刺穿鞣丝衣光晕,赵钱拳面顿时一片鲜血淋漓。——这银芒果然品质不凡!但赵钱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能将蒋门神天生神力轰退的力道,堪与辟邪神雷媲美的黄绿光晕,虽挡不住银芒,银芒却也挡不住他!拳劲透体,那东祁弟子全身经脉一震,胸口如被大力撕裂,喉头一甜差点吐出血来。

    这一击之下他体内灵力运转出现瞬间滞碍,身上银芒忽地黯淡了一下,回击的飞剑也一时颤动偏离了方向。却不知赵钱的攻击可不只一拳,而是一整套进击路数!——右拳当胸轰中,那人蹬蹬后退几步,接着便是一个上步,拧腰送肩左拳继续!如此三拳,打得那东祁弟子体内灵力几乎溃散,却还没完!最后一拳那人已经脚跟飘浮,赵钱一步踏在他两腿之间,逼近身前右拳一个上钩——那人被打的跳起半尺,却又让赵钱凌空叉住脖颈,脚腕一勾同时弯腰向下,狠狠地摁在了地上!

    这个动作,凡人中的格斗高手也很难做出效果来,但赵钱凭着修士强横的身体素质大胆一试,一击成功!这一套组合攻击的力道相当之大,那人被抓着脖颈摁在地上,直接撞晕了过去,气也闭了。要是个普通人,这一下已经颈骨骨折直接死了。

    那人身上银芒尽失,半空的飞剑失去灵力,当啷一声掉落在地。赵钱毫不客气地扒了他的衣服,捡了他的飞剑,回头一看——

    只见三条赤地链捆着三个人,那三个人眼睛大睁满脸惊恐的表情,竟是被吓得失了魂儿。赵钱一看便知道墨贞是用了强力的神识攻击手段。这些东祁弟子在斗法斗宝上造诣不低,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另辟蹊径,用非常手段几个照面便拿下了四人。

    这时在场的人中唯一有些神智的,就剩了罗榕了。罗榕张嘴看着这一切,怎么也不能相信赵钱真有如此实力,能将他们五个尽数拿下——而且全是活捉!上次他带着两个小小的外门弟子来捣乱,赵钱一脚跺裂大地,便让他吃了一惊,心有余悸。可是后来回去细想,那不过就是社神擅长的御土术,五行相合,威力大点也属正常。结果这次来……

    这次来可从头到尾都实打实地见真章:先声东击西破了真龙五爪阵,又三招两式拿下了实力、装备都相当不错的门中青年翘楚。这赵钱,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小土地,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墨贞,收了赤地链吧,这么捆下去,几个家伙一会儿就挂了。”赵钱说着,从坤宝囊中取出几团渔网状的东西,往每个人身上一撒,便见那渔网见风长大,裹住人体又瞬间收紧,却是几件专门抓人的法器。这几件法器名叫“数罟”,是毛尖会上一个豢养灵兽的大家专用的捕兽器具,功能单一,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宝贝,只是照同类东西更神妙些,现在用来绑人正好。

    赵钱把连罗榕在内的五人身上的宝贝扒了个精光,人拿数罟裹了,便抓起罗榕的网兜把他提在手里,对墨贞道:“那四个你能拿上吧?拿得拉风一点,跟我走。”

    罗榕有些惊惶地问:“你、你要上哪去?你想干吗?”

    赵钱看着他阴森森地笑:“你们不是想让我去东祈仙山问话吗?你罗大少爷的话咱哪敢不听?这就去东祁!走吧!”

    说完提着粽子般的罗榕,与墨贞一前一后迈步而去。

第八三章 对付强权得大干

    名声这东西是很脆弱的。[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经年累月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名望,一则绯闻、三言两语就能使其彻底崩碎。尤其古代社会信息滞塞,一个人的名声好坏往往就决定于他为人所知的那么几件事情上。这几件事情是好事,他便是好人;这几件事情是坏事,他便是坏人。

    而如果一个人原先被大家认为是好人,却突然爆出一件十分不堪的事来,那他的名声基本就万劫不复了。而罗榕原先并不是好人,只是个天才。他被人羡慕,也被人嫉妒,却还没有被人尊敬。结果爆出聂水烛之事,对其名望的负面影响可想而知。

    所以流言起时,罗榕按捺不住上门算账,尽在赵钱的算计之中。这家伙关禁闭出来后竟然藏头露尾隐在幕后,用起了迂回骚扰的手段,赵钱身为地仙,哪能受得了那种折腾?藕塘镇赚人计划因他受阻,若被他折腾到湖山小岭东坡大本营来,那赵钱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祭气就要大受损失了。这等釜底抽薪的手段,不能让他顺利施展,必须雷霆破之。当时在藕塘镇杀掉那五名东祁弟子,就是有激罗榕现身的目的,然而没有成功。后来在毛尖会上意识到这种极端方法后患太大,正赶上刘老六查出东祁掌门易位之事,于是一掷千金广布消息,终于把罗榕给激了出来。

    赵钱提着罗榕遁地而行,走得并不快。身后墨贞修长的身躯如鬼影飘动,黑色长发分了四股,每一股的发梢都系着一条赤地链,而每一条赤地链尽头又拴着一张数罟网,网中是那四名东祁青年翘楚。四张网兜扇形张开在墨贞身后,凌空漂浮,赤地链泛着褐红色的不洁暗光,此时的墨贞颇有酆都鬼差神韵。

    行前赵钱告诉她带着这四人要“拉风”一点,墨贞问“拉风是什么意思”,赵钱便道:“拉风就是炫目、抢眼,总之要一下子就能吸引众人的目光,就是这种效果!”

    结果几天来两人一直都遁在地下不紧不慢地走着,一个人也没遇到。

    赵钱却不着急,似乎他本来就是要避人耳目一般。墨贞倒也不多问,还是保持着这种拉风的造型。两人提着五个五花大绑的俘虏,一路向北而去。

    罗榕屡次欺负上门,赵钱既然不准备妥协,便迟早要彻底解决这事。一个罗榕他不怕,所忌惮者,乃其身后势力。所以他此次激罗榕露面,一举擒获,便要行那常人不敢行之事——

    他要提着罗榕,上南夷第一大派的山门问罪!

    此举之疯狂,更甚于扳倒虞思龙。

    所以他要多番思量,小心谨慎,拿捏妥当。比如这几天缓慢行进,他就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上门问罪的最佳时机!

    东祈仙山占地极广,在江北群山深处,绵延足有数十个山头。而其中的核心,也就是东祁内门,便有“九峰三山一洞天”共十三座山峰,分别为九大金丹长老、三大元婴祖师和掌门之所居。东祈仙山的这种格局便是典型的人仙门派格局,不同于折月谷所有弟子都集中在一处山谷的熙攘,而是清静幽远、超尘脱俗。

    东祁内门每个长老领一处山峰,带座下弟子,分管一部分事务。地广人稀,弟子在所属的山峰各有庭院、洞府,平日没事连自家师尊座下的师兄弟也难见一面,更不用说其他山峰上的人了。因此东祈仙山长老之间势力划分明显,是自然之势。

    外门相对来说要好一些。虽然也是占着十几个山头,地方广大,但因外门弟子众多,事情也杂,总比内门热闹不少。外门事务各有管事负责,但归九大长老其中一人总领。九大长老每隔一定时间就会轮换管理外门,行决策、戒律等大事,但最主要的是坐镇东祁山门,有护派重责。

    赵钱先前已经掌握了护派长老的轮换规律,于是他缓慢行进,就是在等那个自己需要的长老轮换过来。

    如此数日之后,他来到了江北龙门派坊市龙门。龙门坊市是南夷最热闹的坊市了,格局也近似俗世小镇,一切以简单实用为准。这里并不在去往东祁的必经之路上,赵钱是特意绕到这儿来的。

    心中掐算了一下时间,觉得正好合适,他便回头看着墨贞,一笑:“美女,咱亮相吧!”

    墨贞冰雪容颜不动,只是跟随他慢慢从地下升起,身后四个东祁弟子依旧拉风地飘在半空,赤地链纯阳土毒时时熏逼之下,这几人神情恍惚,在数罟网里半死不活。

    升至地面,步入坊市,人人侧目!

    龙门坊市接千里瘴林,时时人来人往。赵钱手提一人,墨贞放着四个人形风筝,如此拉风的造型,谁见了都得多看两眼。赵钱跟墨贞目不斜视,只管缓步从坊市一头走向另一头。沉静,冷酷,有型!——这是**裸的走秀!

    先是路边的行人呆立,然后是匆匆而过的路人停住脚步,最后各个店铺中正挑选货物、讨价还价的顾客,甚至笑脸迎人的小厮、掌柜,都纷纷出了门来,围成一圈,随两人慢慢移动。片刻的沉默之后,议论纷纷而起:

    “这咋回事?”“是谁这么招摇?”“这两位道友看着面生,不是龙门常客。”“那女修好美啊!”……

    “这五个家伙又是谁?”“裹在网子里跟死鱼似的,怎么这么衰?”“怎么得罪人家了?”“等等!他们身上穿的……好像是东祁仙山内门弟子的道服!”“确实是!他们是东祁内门弟子?!”“没错!那人我认出来了!就是男的手里那个!他就是罗榕!他是东祁小天才罗榕!”

    这下炸开锅了!五个东祁仙山内门弟子,其中一个还是名声在外,竟被人家裹在网兜里粽子似地提着、拉着,招摇过市?!这也太……

    赵钱转动眼珠瞄着四周:只见人人震惊,却又面泛潮红十分兴奋。修士生活清静,难得有料热闹一回,更兼近日来被东祁掌门更替的消息吊起了胃口,于是围观众人一见此事与东祈仙山有关,都压不住话头。赵钱瞥见人群中也有几个身着东祁弟子服的,不过是外门,见此情景也没有什么动作,有的一走了之装作没看见,有的还跟着掺和。

    确实,虽然都是东祁弟子,但以东祁之大,罗榕跟这些人怕是连照面也没打过,根本没有交情可言。东祁门中有派,底盘大了肯定会呈散沙、内斗之势,赵钱要利用的正是这一点。

    这时他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忽地停住脚步,站立在龙门坊市正中央。他左右一转头颅,扫视众人,众人知道这是要说话了,立马安静下来,不敢再喧哗,生怕漏了这位风云人物嘴里吐出的一个字。

    于是赵钱右手一松,罗榕死猪一般“咚”地一声摔在地上。这五个人里就属罗榕是最清醒的,被裹在数罟网里一动不能动,让赵钱提在手中招摇过市。什么天才,什么傲气,什么高高在上,什么优越感,早浸了茅坑去。他一张英俊的白脸脸色更白,心里所受打击太大,这时早已麻木,竟就真像条死猪一样一动不动,瞪着眼睛哼也哼不出一声来。

    赵钱不理他。——这次行动,他就是要彻底整垮罗榕,让他再也不能得瑟!——站立原地冲四面分别施了一礼,朗声道:

    “众位道友,在下文山里社神赵钱,捉贼至此,多有搅扰。”

    ——“文山里社神赵钱!”“仙官吗?”“就是那个赵大人?”“对!就是他!”“果然啊!这就对了!除了他还有谁敢这么对待罗大少爷呀?!”“我靠!牛!”“果然手段强硬!”“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爷们的仙官!”“等等等等!都噤声!听他说什么……”

    “东祈仙山的恶徒罗榕,在浮梁城草菅人命,逼迫一个小小的凡人女子,此事想必众道友已经听说。彼时本官正在浮梁城做客,得闻此事心下不忍,于是出手搭救那位女子。以罗榕恶行,本该拿他问罪,无奈本官权力所辖,难以干涉,又看东祁大派脸面,故而没有为难于他。

    “没想到!这恶徒竟然因为我救人,就仇视于我,屡次骚扰本官辖地,口出狂言,更动手袭击天官!这般不知悔改,本官只好出手将其拿下!本欲当场问罪,念其有门有派,应由师长管束,故而提其前往东祈仙山,与他家师长问话!东祁势大,然本官身负天命,绝不姑息容奸!亦不能向强权低头!故此特来龙门坊市,宣我名号,与众道友解释前因后果,希望大家做个见证。此去东祁,希望东祁师长是个讲道理的人,能公正处置门下弟子。不过万一有异,本官遭遇不幸,也希望南夷修真界看清那所谓的第一大派,是什么嘴脸!——众位道友,赵钱告辞!”

    言毕,提起罗榕大步而去。身后鸦雀无声震惊片刻,突然爆出一团冲天喝彩,人流涌动跟着赵钱的背影,纷纷道:“赵大人慢行!我们跟你一起去!”“这赵大人刚直不阿,令人敬佩啊!”“敢这么跟东祈仙山叫板,千百年都少见啊!”“可不是?怎么能不去看看热闹?”“去干什么?还是走吧!万一得罪了东祁……”“嗨!这么多人呢,怕什么?”“我不去了,还有事,没工夫看热闹。”“去去去!怎么不去?就算不看热闹,那东祁掌门易位之事风言风语了这么久,也没个准信。眼下送上门的好机会,你不想去问问九门试剑大会到底开是不开?”“嗯,对!这个事儿得搞搞清楚,这是大事!”……

    赵钱听着背后嗡嗡的言语,嘴角微微翘起,脚步更加踏实。

第八四章 唤起修士千百万

    出了龙门,北渡千湖,便到了与龙门派隔湖而立的苍池岭。苍池岭和龙门派是一千年前一对姓劳的兄弟分别建立的,圈占千湖山水,千年里发展极快。龙门派扼着千里瘴林要道,苍池岭便在北面为其做护翼,跟东祁、娑月两大仙山周旋。苍池岭的坊市云生崖,赵钱来过一回,也算比较繁华,总有修士往来。

    赵钱跟墨贞保持着拉风的造型,依旧是招摇过市,吸引众人目光,然后抱拳一番慷慨陈词,便又有一群人热血跟随。出了云生崖,往西直到竹海楼的青市,如法炮制;最后才折转向北,过东祁镇,直往东祁山门而去。

    这时的赵钱身后,已经足足跟了不下千人,在修真界绝对算得上浩浩荡荡的惊人阵势了。除了四个坊市,更有追随者以传书符、传音符呼唤不知情的朋友,也有闻讯而来的门派中人和避世散修。千余修士身份、修为、目的不一,各使神通,撒开在赵钱和墨贞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有的缩地神行,有的御器飞天,有的遁地潜行,真是天上地下黑压压一片,灵力激荡入云,法器霞光漫卷,所有这一切组成了赵钱和墨贞拉风造型的拉风背景,声势滔天可谓前所未有。

    这些追随者中大部分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修士,心性境界并不高,跟凡人似的爱凑热闹。平日里被那些大派打压,这时有人出头,自然要跟随到底,看个究竟,心里也盼着这位赵大人能杀杀那大派的威风。另外还有不少,或是有些身份的散修,或是九派弟子,却是打着上东祁山门,面见长老询问九门试剑大会的事。九门试剑大会对南夷修真界所有人来说都是大事,那些散修若能早一步得知确切消息,就能早一天做准备;而那些九派弟子如果能从东祁长老嘴里证实这个消息,报回门中也是大功一件。

    总之,不管各人心中念头如何,脚下却是一步不停地跟着赵钱,东西南北一路不弃。赵钱在数天之内纠集起了上千人的队伍,同他一起上门问罪,如此成效,连他都有些惊讶,可见前段时间的流言铺垫功不可没。

    就在赵钱一路逛着坊市往东祁山门而去的时候,竹海楼内掌门居处,有人递上一纸折书,掌门老者捋了捋胸前长须,淡然笑道:“来,随我往东祁山门一行。”

    同样的情形发生在云潭掌门处。而东祁仙山内门九峰中,九大长老得了这消息喜怒忧惑各不相同,但有两个人的心态是最容易猜到的,那就是罗炎成的怒,和与罗家世代对头的傅家长老的喜。

    如此数日之后,东祁外门长老轮换,满心窃喜的傅长老坐镇山门,赵钱准时来到。

    东祈仙山山门,在一处山间台地之中。这台地似土非土,似石非石,方圆九里,浑然一体,平坦干净,寸草不生,不见一丝裂纹,也没有一处突起,似人工切磨,又似天然长成。台地中央九对十人合抱的玉石巨柱夹出康庄大道,柱上雕刻着日出云生图、月隐松柏图、降妖捉鬼图、伏魔征战图、天人登神图、万仙朝拜图……人物栩栩如生,画面流光变幻,宛若活物。

    这处山间台地以这九对石柱划分,外面一半是来客待侯的地方,里面一半就属东祁地界。若有人无故擅闯,山门护法弟子与护山大阵便会将来犯者击为飞灰。

    赵钱与墨贞来到台地之外。还未登上台地,已经见有两队十个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人挡在前面,其中一个领头的满脸阴沉地道:“此处乃东祈仙山山门重地,尔等聚众来此,是何居心?”

    赵钱一提手中罗榕,让对面那人看清衣饰面目,朗声回答:“捉得你派恶徒,特来问罪!”

    那人看也不看赵钱,背台词似的继续道:“有事门前待侯,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赵钱身后一千多人或密或疏地远远站着,也不理会那人,只看赵钱如何行事。赵钱正待再次开口,却见台地之上两条人影飘飞,几个起伏间便错落有致地降至面前,却是一男一女两个内门弟子。其中男弟子冲那领头的一瞪眼,喝道:“有客来此,怎么连山门前也不让去?如此失礼,你想得罪天下同道吗?”

    那人还是一脸阴沉:“这些人聚众到此,不知意欲何为,怎能轻易放行?”

    男弟子轻蔑一笑:“放不放行,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山门是你管的吗?你算老几,客人如何接待,难道是你说了算的?”

    “你——!”那人脸憋成了猪肝色,他身后的其他九人也纷纷怒目而视,却又不敢多言。片刻之后,那人才咬牙道:“我等是奉罗长老之命,来……”

    “罗长老?罗长老刚卸任这外门主事没几轮,怎么这么快又等不及了?——如今山门是傅长老说了算!你们几个火麟峰的家伙,快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打扰我们师兄妹接待客人!”

    “你!——好!你今日狐假虎威,看哪天落在我手里的!”

    那人撂下句狠话,挥手带着其余九人离去。他们受命来山门之外阻挡赵钱,其实也知道挡不住,只是等见到赵钱时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往火麟峰,拖延一会儿方便罗炎成及时出面。

    那十人离去,一男一女两个傅家内门弟子转过身来面对赵钱,脸上却也没见有“接待客人”的良善意思,反倒挺有些不满地冲赵钱哼了一声,道:“你就是那赵钱?敢抓东祈仙山的人,挺有种啊?!怎么,带这么多人来,是想干嘛?上门要挟?我们东祁可不吃这套!”

    赵钱瞟了他一眼:“是不是要挟,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山门是你管的吗?你算老几,千人拜山这等大事如何处理,难道是你说了算的?”

    这完全是那人刚刚挤兑火麟峰同门的话!赵钱直接套用,却正好合适!

    那人一张脸也被憋了个猪肝色。身后人群中爆出笑声,有人道:“喂!小娃娃!你也不看看赵大人什么阵仗?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也配跟赵大人说话?快叫你家长老出来吧!”

    那人正得意时被狠狠地浇了盆冷水,心中不满。但一对上赵钱那双冷森森眼睛,又看到墨贞身后半空中四个人形风筝,更兼那千余人的追随者,也知道怕了。他本就是傅长老派来给赵钱扫除障碍的,这时节外生枝,出了什么事傅长老也不会罩着他。于是赶紧闭嘴低头,手一伸示意赵钱跟自己走。

    于是这千余人的大队缓缓上了山间台地。对面台地中央,九对石柱夹道而立,直至尽头一条上山之路。

    “几位,请在这里等候,带我通……啊!”

    那男弟子话没说完,突然凭空一股大力飞来,打在他身侧,把他打得柳絮般飘飞出去,直至数丈远,重重地落地,当下便受伤吐血,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一团火云从东祁门内卷出,山间台地之上顿时热浪滚滚,灼人肌肤,宛如金乌下凡。火云中一个一身红袍的中年男子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而来,满鬓胡须箕张,双目怒睁,滚雷般的喝声中火云分出一条火流星直奔赵钱,竟是一言不发直接动手!

    “不好!”赵钱心中惊惧。这人出手的力道他自然感觉得出来,那逼人的热浪,绝对不是金丹以下修为能使出来的!这人是金丹高手!是东祁九大长老之一!是那罗炎成!——来得竟然如此之快?!

    心中闪念之时,只听身后“嗵嗵嗵嗵”四声闷响,然后是“哗啦啦”一阵脆响,头顶黑鸟掠过,墨贞黑色身影如墨化开,弥天的鬼叫声中四条褐红铁链凝成一股,直冲那火流星而去!说时迟那时快,赤地链与火流星结实相撞,声震四野。四链崩开,火流星被打碎成火雨,千条万线,却依旧势头不减,竟生生穿过墨贞所化的黑雾,还是直奔赵钱!

    危急之时赵钱不及恐惧,灵台瞬间空明,神识动处乾坤鞣丝衣光晕大盛,丈地尺飞出随风而长,变长变宽直成了一面黄色方镜挡在身前。火雨袭至,如打芭蕉砰砰撞上丈地尺,丈地尺黄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更有一部分火雨绕过尺身击中赵钱,隔着乾坤鞣丝衣也还是将赵钱身上烧伤多处,焦痛难忍。

    然而片刻之后,漫天火雨被悉数挡下,赵钱却依旧站立原地,黄绿光晕中冒着丝丝青烟,还是挺胸昂头!这流星化雨的一击,这在场所有人都看出来是金丹高手全力发出的一击,并没有击倒赵钱!

    天上火云之中罗炎成冷哼一声,指诀一掐手臂一挥,火流星再现!看着这一道流星赵钱心中暗骂,前面墨贞已经鬼体受伤,如今凝回人身,却不再是冰雪容颜,而是面色通红,显然火毒中得不轻,这一击她是挡不下来。没有她卸去大半威力,自己怎么可能承受金丹高手的全力一击?

    “这个罗炎成,竟然如此狠辣!一千多人在这里,他就真的全部无视吗?”赵钱咬牙道,“难道今番失算,要栽在这里了?!”

第八五章 东祁门前审罗氏

    “东祁门前,岂能轻造杀孽?罗长老息怒。”

    轻轻的一句话宛如春雨润物。声音分明不大,但台地上千余人全都听见了。话音落处,一道绿光自天边飞来,迅如疾电,却让人感觉势头温和,并不凌厉。绿光以超凡的速度后发先至,越至赵钱身前瞬间腾起一团绿雾,火流星扎进绿雾之中,竟如黑洞吞光,消失得一干二净,无声无息。

    山间台地上灼人的热浪也同时消退了下去,仿佛这绿光带来一股清爽的风,将那热浪都吹回对面去了。对面火云之中罗炎成看见绿光绿雾,面色阴冷如冰,落在地上站在两排石柱中间,遥喝道:

    “吕师兄!这人带千余散修围东祁山门,居心叵测,必须严惩!你为何阻我动手?!”

    赵钱身前绿雾消散,一个高瘦的身影显露出来,是位长发长须的老者。这老者身着碎瓷纹的青白道袍,须发皆灰,面容和善安详,听了罗炎成责问,笑道:“这位赵大人尚未说明来意,罗师弟何必性急?”

    “我侄儿在他手中,怎能不急?!”罗炎成道,一指赵钱手中。

    老者回头看了一眼数罟网中的罗榕。好几天的折磨,数千人面前被赵钱裹在网子里提着走,这位曾经眼高于顶的小天才早就摔落云端,摔进十八层地狱里去了。这时已经一脸呆傻,眼珠子也不动,话也不说,心志彻底崩溃。

    老者抬头看看赵钱,微一点头:“赵大人,老朽是竹海楼掌门吕安之,听闻今日此事,十分关注。你手中这罗榕是我师侄,更是罗炎成长老族中晚辈,不知大人可否给老朽一份薄面,先把他放出来?”

    这人刚刚救了自己一命,赵钱自然不好驳人家面子,于是道:“罗榕有骚扰俗世、冲撞仙官的罪责,故而拿他问罪。既然前辈求情,便先放他出来吧。”说着解了数罟网,将罗榕放在地上。那罗榕一身丧气,勉强站了起来,脚跟飘浮地要往罗炎成处走,却听赵钱一声大喝:“呔!罪名尚未问清,往哪里去?!”

    那罗榕惊得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后爆出哄笑声,对面罗炎成目眦欲裂地瞪着赵钱。

    赵钱也差点笑出声来,不过还好憋了回去。罗榕被他折腾成这样,这辈子怕是都毁了;而此情此景宛如悬崖之上走钢丝,不容儿戏,必须想尽办法争取助力减少阻力,没必要做无谓的刺激。

    名叫吕安之的老者对罗榕摇摇头,正要再次开口,忽然罗炎成身后两排石柱中间的康庄大道上空气一阵波动,凭空走出来一大票人,为首一个黑袍中年男子,两边还有八个各色袍服的长老模样的人,身后跟着身着内门、外门弟子服的男男女女,足有数十人。那黑袍男子一露面便朗声道:“什么人在东祁山门喧哗?!本人山门镇守、外门执事长老傅汀醇,所有人通通不得放肆!”

    这话说得明显有所指向:刚才这里也就罗炎成一个人放肆了,那千余人根本没什么动作,而赵钱和墨贞完全是自卫。

    罗炎成听了这话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腾起火云就往门内飞去。傅汀醇见状喝道:“罗长老哪里去?!”

    “傅长老已到,这里便不需要其他长老了。我罗炎成没有看热闹的习惯,先行告辞!”

    火云之中罗炎成冷冷的声音说道。傅汀醇听了心中破口大骂:这个姓罗的着实狡猾非常!那赵钱到达山门的消息一送进门中,自己便赶紧召集其他长老和内外门弟子,要以大阵势出面解决这事。这事是罗家丑事,不管怎么解决,罗炎成面子已经丢了。自己纠结人手就是想把这事儿闹得越大越好,争取一次把罗炎成搞垮,让他在东祁门内臭到底,最好在整个南夷修真界都臭到底!那样九门试剑大会上,自己就少了一个劲敌。门中其他七位长老,还有那云潭掌门,也都打着同样的主意,所以自己一招呼他们就到了。

    没想到那罗炎成就趁着这么一小会儿功夫,竟然亲自杀到山门,而且招呼也不打直接出手要解决赵钱!这要是真被他杀了……那也就杀了,谁也没办法。哪有人会真去替一个没权没势的地仙讨公道?对面那千余乌合之众不可能,东祁门中也不可能有人因为这事就对火麟峰长老怎么样。毕竟赵钱聚众围堵东祁山门,是事实;手里提着罗榕,更是事实。罗炎成杀赵钱,与公与私都说得过去,要苛责也只能说手段太过极端而已。

    得知罗炎成亲到山门杀赵钱,傅汀醇惊出一身汗,也不再招呼更多人了,带着这几十个人就赶到山门。幸亏竹海楼掌门吕安之出手救了赵钱,这戏还能接着演下去;而且罗炎成一击竟然没有杀死赵钱,也算是在整个南夷修真界面前丢了脸。傅汀醇正感叹自己塞翁失马,没想到这姓罗的见事不成竟然要拍屁股走人!他走了,自己的一堆讽刺挖苦言语冲谁说去?冲罗榕那个脑残吗?

    “罗长老留步!你火麟峰弟子闯祸,你就这么一走了之吗?!”于是傅汀醇喝道。

    却听火云之中罗炎成轻蔑地一哼:“傅长老管山门,人家寻到山门来,傅长老尽管处置便是!那几个废物真有罪责,傅长老要杀要剐随便!只要合与门规,罗某绝无二话!”

    说完已经卷入门中去了。傅汀醇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罗炎成着实狠辣非常!当着一千多人的面意图杀人不说,这时连自己的侄子也不管了!为了维护他自己,这家伙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是恨归恨,傅汀醇也不能把罗炎成怎么样。人家都说了自家弟子让他尽管处置,难道非要人家亲自留下来受辱不成?

    结果本来是纠集众人看罗炎成的好戏,这一下成了看他傅汀醇的好戏了。——这事情也不好解决啊!

    赵钱在对面看着这风云变幻的短短片刻。以他的聪明,自然看明白了傅汀醇、罗炎成的打算,见罗炎成这般应对,也是不由佩服:对罗炎成来说,这几乎是最佳的应对方式了。如果刚才他杀人得手,此时一切都已经结束,自己白白折腾这么好几天,最后白白死掉,说不定连灰都剩不下一缕;身后那千余人,顶多在散去之后感慨一番自己的壮烈,骂一骂东祁的霸道,过不了俩月就什么都忘了。而罗炎成,不但没丢面子,反倒可能赢得狠辣果决的名声——在很多人眼里这甚至是个好名声。

    罗炎成撒手离去,东祁门前这么大的阵势没了下手处,场面一时有些怪异。一片鸦雀无声中,还是赵钱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几步对着傅汀醇一拱手道:

    “傅长老,在下江南文山里社神。那浮梁罗家的罗榕,还有贵派火麟峰弟子几次三番侵扰我仙官辖地,更对在下大打出手,在下不胜其扰,故此出手将其擒下。本欲按我仙官法度惩处,却念其有门有派,有长辈、门规管束,不好越俎代庖。特引他们前来,交予贵派,望贵派仔细处置,还在下,以及辖内百姓一个公平。”

    赵钱这话隐含的意思很明白:那罗炎成是走了,但罗榕是罗家人,其余四个也是火麟峰的人,罗炎成身不在此,责任却难以逃脱。该唱的戏还是要唱的,管他正角儿在不在场。

    傅汀醇听出了弦外之音,也拱手道:“赵大人有礼了。东祁弟子给大人带来不便,傅某先行谢罪。不过大人所说那侵扰辖地、袭击仙官的罪责,还待问明;但大人纠集这一群千余道友围堵我东祁山门,却显失妥当。山门乃一派门面重地,若是人人都能随意来往,那不成坊市了吗?”

    傅汀醇这也是没办法。他虽然乐见这么多人来围观罗家丑事,但身为山门镇守,围堵山门的事不得不问,否则没法给门中一个交代。

    赵钱却心中有数,只微笑道:“傅长老万勿生疑。这些道友并非在下有意纠集,只是在下押送罗榕,行至各坊市时,被众道友关注,略为解释一番,众道友古道热肠,自愿与我前来贵派山门做个见证。在下不好驳了大伙儿的美意,更无权予以遣散。而且众位道友来到贵派山门,也并无无礼之处,还望傅长老明察。”

    傅长老当然明察了,他本来也没想怎么样。这些人本是因罗家丑事来的,要是他在这里硬行压人息事,让这些人矛头对准他,那不就相当于他傅汀醇给罗炎成做了挡箭牌吗?他可没那么傻。所以赵钱这么一说,他立马就坡下驴道:

    “嗯,如此确实怪不得大人。那傅某便当着这千余道友的面,好好审讯一下火麟峰的几个恶徒,还赵大人一个公道,也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傅汀醇朗声说道。他这时也反应过来了:管他罗炎成在不在,戏照样演!罗炎成不在,就把脏水往浮梁罗家身上泼,往火麟峰身上泼!虽然不能达到最好,但还是会有效果的!

    于是他运起法术,一字一句地审问起了罗榕和那四个火麟峰弟子袭扰赵钱的事,整个审问过程山间台地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欲加之罪尚且不患无词,何况罗榕真有那些行为呢?不几句便招认了,而且在傅汀醇很有技巧的问题引导下,事情的整个过程完全成了罗榕因聂水烛事怀恨在心,而罗炎成不但不加管束,反而纵容、怂恿罗榕“复仇”,以维护所谓的“罗家颜面”,还承诺火麟峰一切资源都可为他随意调动,而那四名火麟峰弟子的话也证实了这一切。——至于藕塘镇死了五个火麟峰弟子的事,根本提都没提。

    这样一来,赵钱被彻底洗清,而脏水还是引到了罗炎成身上。不论如何,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罗炎成是必须担下了。而怂恿后辈子弟为那么一件本不占理的小事“复仇”,罗炎成在众人眼里也成了一个气量不大的人,加上他方才二话不说出手杀人,这家伙在东祁门内,甚至在整个南夷修真界同道眼中的形象,已经是既小气又霸道还狠毒,实在算不上好了。

    最后,审讯结束时,傅汀醇承诺带罗榕和那四人回门中领罚,同时还回答了众人关于九门试剑大会的一些消息。他很有技巧地没有明说,但却给足了暗示,众人都知道那九门试剑大会十有**是要开了,于是人人兴奋,山间台地上一片热闹的欢呼议论之声。这一行为赢得了不少人望,傅汀醇自然乐于见到。

    于是事了之时,到场众人各自的需求都分别满足了,只有罗炎成、罗榕、浮梁罗家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赵钱闹大事端以借舆论之力,拖延时间以待傅汀醇执掌山门的全盘计划,至此获得全面成功;他跟罗炎成的首次交锋,以胜利告终。

    然而他站在东祁门前,听着身后千余人的欢呼,看着面前罗榕五人被押入山门,却面色冷峻地对墨贞悄悄说了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

第八六章 进境飞速凭资质

    赵钱和墨贞遁地疾行,往江南而去。

    “怎么样,你的伤重不重?”赵钱问墨贞道。方ォ墨贞面对面挡下罗炎成全力一击,鬼体被火雨穿透,到现在皮肤还是火红火红的。牵魂秘术将墨贞命魂与赵钱绑缚在一起,赵钱命魂受创便是墨贞自己受创,赵钱命魂消散墨贞也会化为飞烟,所以她绝不可能看着赵钱身死,无论多么大的危险也要挺身而上出手相救。

    “火毒残留,需要运功炼化。”墨贞简单地答道。

    赵钱点点头:“好,我们先回文山里一趟,然后立马离开,找个地方静养。今天见了罗炎成,没想到是这么狠辣的性,这件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别的手段倒不怕,只怕他一口气咽不下亲自来找我算账,所以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吧!”

    墨贞沉默不语。两人绕着圈小心翼翼地往文山里而去。那东祁门前千余修士得知九门试剑大会的确切消息,尚自兴奋,没有散去的时候,赵钱已经带着墨贞悄悄遁地离开了。等众人发觉这场大戏的主角不在时,两人已经行出老远。那千余人一路跟着赵钱,围东祁山门,看东祁长老内斗,听内门弟审讯,又证实了南夷第一盛会的消息,可谓此行不虚,都赞赵钱智谋胆识非常,佩服者、敬重者、传扬者无数,一场问罪大戏,毁了罗榕这个曾经的小天ォ,却抬起了赵钱这颗南夷修真界的新星。

    当然这颗新星暂时还得以保命为主。

    就在赵钱遁地往文山里去的时候,高天之上一团火云如流星划过,直指江南。

    罗炎成怒啊!身为浮梁罗家第一人,东祁九大长老之一,他什么时候被这般当众羞辱过?!一个小小的地仙,领着边陲之地不过百户的一个小村,就敢提着自家侄,带着上千人堵门口问罪?!这是奇耻大辱!面对如此羞辱要是还无动于衷,他就不是罗炎成了!

    于是此时的罗炎成几近疯狂。他回到东祁门内,在火麟峰落脚,只停留了一小会儿,交代了几件事,就飞出山门,直奔江南而去。——他要杀了赵钱!一定要亲手杀了!他要看着赵钱在自己的彤华流火中一点点化成灰烬ォ解心头之恨!他知道杀赵钱肯定会更增加自己的恶名,但他不在乎;他知道诛杀仙官会被记为大罪,登神时要受天庭雷霆报应,但他宁愿将来多受一重正心雷劫,也要杀了赵钱!堂堂金丹高手,南夷第一大派长老,被一个小小的地仙逼迫、玩弄至此,罗炎成决不能接受!

    “赵钱!你这个张狂小儿!等着受我罗炎成的怒火吧!”

    罗炎成心中怒吼着,掠空而去,此时的赵钱ォ刚刚离开东祁山门。然而就在他飞跃蕖江的时候,忽然看见对面半空中飘浮着一团绿雾,缭绕迷蒙,静静地如一团树影。

    罗炎成骂了两句,一摆火云要绕过绿雾,却见那绿雾在对面随着他的绕行而平移,时时挡住他去往江南的路。

    罗炎成知道自己不可能避开那绿雾了。竹海楼掌门吕安之,是东祁这一辈儿十一名金丹高手中年龄最大、实力最强的。罗炎成回火麟峰没多久就出来往江南赶,那吕安之在山门一直等到事情平息人群散去ォ动身,却比罗炎成更早来到蕖江,挡住了罗炎成的去路。

    不但遁术高超,而且这老头儿似乎对罗炎成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不但知道他肯定会立马找赵钱算账,而且知道他走哪条路。

    人老如精。罗炎成不想跟这老头纠缠,可是这老头从来让人避无可避。

    于是他只好迎了上去。

    “吕师兄!”逼近绿雾,他高声叫道。

    迷蒙的绿雾打开一个口。罗炎成一眼望进去,只见绿雾里面别是一番洞天,竟有一圈竹林围着一处小小的幽谷,有清泉流过,泉上架着石桥,更有一个八角亭立在桥边,亭中一张石桌一对石椅,吕安之抚着又长又密的灰色胡须对他微笑,面前摆着茶具,茶香袅袅。

    “罗师弟,这么急是要往哪里去?这雨后毛尖清香无比,师弟何不散了火云,进来一品?”

    “吕师兄,我要去江南找那赵钱算账,请你不要多事!”罗炎成开门见山。

    “师弟听我一句劝,这件事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那赵钱辱我太甚!我怎能善罢甘休?!”

    “师弟,你也知道,平心而论,此事赵大人并无过错,他那番应对也是逼不得已。你继续纠缠下去,只能将事态越闹越大,恐怕于你也并无益处。”

    “杀了他,自然一了百了!”

    “师弟请不要冲动,小心酿成大祸!”

    “这是我罗家恩怨,无需他人置喙!师兄你还是让开吧!——你在竹海楼一向爱躲清闲,怎么这事偏要插手?”

    “自然有必须插手的理由。与师弟明说吧:我绝不会让你就这么杀死赵大人,请师弟好自为之。”

    “吕安之!”罗炎成双眼一瞪,怒喝:“你这是存心与罗家叫板吗?与火麟峰叫板?!”

    老头微笑,端茶喝了一口:“只希望师弟不要与竹海楼叫板。”

    “你——!”罗炎成怒。看来这老头是一定要掺和此事了,罗炎成不明白为什么,这老头性格随和,平日里在竹海楼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争,今天怎么非要为一个小小的地仙出头?

    不过既然他明确表示不让罗炎成杀赵钱,罗炎成还真就杀不了。——起码眼下杀不了。这老头的实力罗炎成知道,今天挡在前面,他要是硬闯,绝对讨不了好去。

    于是罗炎成双眼冒火地盯着吕安之,而吕安之端坐八角亭中,低眉眯眼一口一口地喝着茶。好半晌,ォ听罗炎成一声冷哼道:“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了。吕师兄,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卷起火云折返而去。这时的罗炎成已经不再是争一时之气的冲动之人,而是彻底冷静下来,也彻底视赵钱,包括挡路的吕安之,为平生仇敌。

    绿雾小洞天中的吕安之望着远去的火云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性情,比你那侄儿好不哪去;将来的下场,估计也好不哪去。你好自为之吧!”

    然后他回头看看南方,端起手中的毛尖茶:“赵钱,我能暗中护你一次,却不能次次都护着。你可别不惜命。我还想看看你那第三把火,究竟能烧到什么程度呢!”

    说完合起绿雾,飘然而去。

    数日之后,赵钱回到文山里。

    先小心翼翼地拿追灵珠查探了一番,确定没有异常,ォ进入洞府,把能拿的东西都拿着;又遁入熔岩河丹房,将储存的原材料、半成品也都收罗了。墨贞见赵钱这样,不由问了句:“大人,我们要往哪里去?”

    赵钱道:“总之要先离开南夷。罗炎成那般狠辣,我不能拿命冒险。”

    “可这里是大人你的辖地,你总归要回来的。”

    “知道。不过那罗炎成也是金丹高手,不可能天天啥也不干就盯着杀我。我先避避风头,他如果真的亲自来找我,几次扑空,估计也就得罢手了。——总之先离开,看情况再说。”

    这般准备一气,赵钱便带着墨贞出了文山里,进入湖山小岭——对头从罗榕升级成了罗炎成,聂水烛那里自然也得安顿一番。

    于是他来到聂水烛的洞府,简单地说明了情况。聂水烛一听赵钱竟然纠结了上千人围堵东祁山门,手提罗榕上门问罪,更被罗炎成亲自出手追杀,惊得花容失色,见赵钱身有烫伤,赶紧给上药包扎。赵钱告诉她要暂避风头,问她打算怎么办,因为罗炎成亲自出手的话,湖山小岭怕也不安全,聂水烛便道:

    “嗯,我也觉得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这里离文山里太近,对你对我都不安全。”

    “那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想去东夷丘陵看看,那个有妖神护佑的长廉部,迟早也是个祸害,不如趁此机会去解决了。”

    “我、我想我还是不了……”聂水烛有些吞吞吐吐。两手葱指绞在一起,看了看赵钱,又看了看赵钱身边冰雪女神似的墨贞:“这件事总归因我而起,我不能总被你护着了。现在我也小有修为,不如出去外面闯闯,历练一番。”

    赵钱一笑,却道:“你现在说这个管什么用?现在罗炎成恨我比恨你都深,你离开我,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那也比被他一抓一对儿强啊!他要是杀了你,还有我替你报仇!”

    “呸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呢?我救你,教你修行,可不是指着你替我报仇的!”赵钱啐了两口,聂水烛脸一红。她现在正是二八芳龄,又入了修途,出落得一天比一天好看,气质也养出来一些。不过由于性格不同,她的气质不似芝兰仙那般高贵出尘,也不似墨贞如深潭幽静,而是有几分飒爽果决味道。她不像芝兰仙穿宫装,也不像墨贞穿长袍,而是穿了一身精干的短衣长裤,应该是正在练《天门神威法录》中的格斗功夫。这身打扮配上一张水嫩小脸,一举一动都精干利落,青春气息逼人。

    “这小妮听说我在东祁闹出那么大动静,怕是有些吓着了。不过这时候能主动说出出去历练的话,算是有胆有识,也有良心,不枉我帮她一回。”赵钱心中暗道。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况,还真有些顾不上聂水烛;可如果带着她去东夷,又确实有些累赘。如今事情越闹越大,聂水烛不但不黏住自己,还主动要出去历练……要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危险可是大得多了。这小妮有这份心气儿,就算赵钱没错看她。

    不过外出历练,是一名修士必须的经历,聂水烛既然主动提出,赵钱也不会阻止。只道:

    “以你现在的实力,其他地方都去不了,只能在南夷行走;可你既然得罪了罗家,在南夷也会多有危险,所以一定要小心。我问你,你现在的修为,到什么程度了?”

    “哦,还没告诉你,我前两天已经打通任督二脉,如今炁满小周天了。”聂水烛随口道,“那个《天门神威法录》真不愧是天庭功法,练起来就是快……”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赵钱听了却眼珠一瞪,“你已经炁满小周天了?就练《天门神威法录》?——这么说,你已经把《天门神威法录》都通读完了?”

第八七章 先天二气人拟天

    聂水烛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是啊,怎么了?”

    “那《天门神威法录》我每一页都设了禁制,越往后越难,你难道都解开了?”

    “是的,不几天就解开了。”聂水烛点点头,“那些禁制不难啊!”

    赵钱深吸了几口气,心说:不难?!那是我自《乾坤养宝诀》里学来的全部二十六页禁制!我当初行气大周天,神识、灵力功夫到位,前前后后练了不知多少遍,才破解到第二十六页,一共二十六种禁制,都匀在了《天门神威法录》里,你这小妮子竟然不几天就全解开了?!这……这什么情况?

    赵钱心头震惊非常。聂水烛在湖山小岭这个灵气并不充裕的地方,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修至炁满小周天,这等进境超乎寻常,赵钱都没来得及惊讶,因为他知道小妮子资质好,表现得逆天一点,总归还是有原因的;可那《天门神威法录》上的二十六只种禁制,全部中成法门,先不说禁制本身的复杂程度,光是那细微飘渺、若隐若现的阴阳二气,感知、捕捉尚且不易,更遑论调动灵力介入了!神识强度不够,对灵力的控制功夫不到,她就是天分再高能一眼看出禁制破解方法,也不可能真正破解成功!

    这他娘的也太灵异了!

    “那功法拿来我看看!”于是赵钱叫道,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聂水烛掏出《天门神威法录》,递过来。赵钱哗哗翻看——可不是!这本书从头到尾都是干干净净,原本书页上那些禁制,竟真的没有了!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跟我说说!那禁制中的阴阳二气,隐藏在后天诸气之中,无时无刻不在冲和变化,你怎么能那么容易就辨识出来,将其摄住,而且介入其生化?”

    “什么?要那么复杂吗?我没有啊!我只是……”聂水烛小嘴歪了歪,似乎在斟酌用词:“我只是感觉到每个禁制的关键之处,想出应该怎么去解,然后渡入自身之气,就……”

    “自身之气?!”赵钱惊道,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一道金光闪闪的大门打开:“自身之气……你说的自身之气,难道是先天精血二气?你用人体的先天精气血气,模拟天地阴阳二气?!”

    “嗯,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是你说得清楚。”

    天才啊!——赵钱感叹——这、这、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一流的资质不算,还加上一流的悟性!想当初自己攻克中成法门,那简直比上刀山还难,看看人家……用人体的先天二气模拟天地的先天二气,绝对是天才之举!

    “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于是赵钱不无嫉妒地追问。本来世所不传的中成法门被他攻克,他一直以来都很有成就感,结果几百个日夜的苦功被人家小姑娘几天就拿下了,说不嫉妒那是装相呢!

    “我也没有怎么想。就记得当初你教我的时候,说解开这些禁制的关键是阴阳二气,可阴阳二气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偶然有一次调动自身之气试了一下,觉得有反应,就那么一路琢磨开来。”

    听聂水烛这么说,赵钱也冷静了下来。一想:这件事其实也不意外。聂水烛现在的年龄,正是身体成熟,精气血气生发的时候,而赵钱教她的入门功夫,又是家传的内丹术,本来就是烧炼自身精气血气出真气的路子,所以聂水烛对自身的先天精血二气,一定相当熟悉;而同时,她又从来没有接触过天地阴阳二气,对和合生化的法门远不像赵钱那么有基础。所以碰上完全陌生的中成法门禁制,还是只能从自身之气入手。没想到这一入手,竟然就成了!

    人为万物灵长,与天地并列三才,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人体与天地天然相合,父精为阳,母血为阴,交媾而生。其经穴合与周天度数,其经脉合与一日时辰,其脏腑合与五行,其运行合与四时。十月怀胎之时,精气血气孕育化生出人体,便如鸿蒙生万物,所以称精气血气为人体的先天二气,亦合与先天阴阳。以精血二气模拟阴阳二气,确实是可行的。

    精气血气合与先天阴阳,这个赵钱自然知道。实际上他在将《天门神威法录》传给聂水烛的时候,还动过小心思,就是那功法的中成法门和禁制的中成法门不是一路,因为功法是对人体而言的,而禁制、炼丹之类是对外物而言的。他觉得聂水烛绝不可能轻易掌握这两种中成法门。结果人家聂水烛没有他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直接将“两种”中成法门合成了一种……其实赵钱现在也悟到了,修真就修个天人合一,两种中成法门本来就是一种,是他自己对精血、阴阳等了解的太多,反倒心有分判,见不及根本。

    ——这可是一大收获啊!

    赵钱惊喜若狂。他可不像聂水烛,只是误打误撞领悟了这一法门,还不明白其背后的价值。他在中成法门方面浸淫这么久,功夫已到,如今又得这般点拨,直接从根本上改进了他对中成法门的认识。从现在开始,无论是自己修炼的《后土正义》,还是针对外物的《明夷丹经》、《周天秘术》、《乾坤养宝诀》,在他眼中将统统变为一体,人身与天地的对应体系,在他心中整个地建立了起来。以后再遇上任何形式的中成法门,他都不愁无处入手,更不会像以前花费那么多时间了!

    想不到教给小妮子中成法门,竟然得了这么大一个意外收获!赵钱张嘴哈哈大笑数声,把个聂水烛和墨贞奇得直盯着他看。不过以精血二气模拟阴阳二气的方法,眼下只是个思路,要变成现实还得他着手研究一番。小妮子初生牛犊,愣头青似的什么都敢试,赵钱可知道人的先天精血二气岂是可以随便动用的?小妮子渡精气血气入禁制,是要亏损精血的。精血有亏,先天有漏,修为会受很大影响。赵钱可没有小妮子那般好的资质,不敢这么干。

    于是他对聂水烛道:“你以人的先天模拟天地的先天,别出心裁,很有创意。不过人的先天哪是能轻动的?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干,待我琢磨出一条保险的路子,再寻机教给你。”

    聂水烛点头:“我知道先天精血不可轻动,那不也是没办法嘛!谁让你在功法里设什么禁制。”

    ——嘿!听这意思还不满意呢!这小妮子,不知道学会了一手中成法门,将来有多大好处吗?!

    赵钱也不与她多说。罗炎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他们都没有时间。小妮子要一个人外出游历,赵钱本担心她的安危,但在她的无意点拨下得了中成法门新路子,忽然就想起小盘公主那本《周天秘术》中,有个改换形体容貌的神秘法术,也是中成法门。本来以赵钱的造诣还使不出来,但现在有了精血二气模拟阴阳二气的法子,倒是颇有可为,因为这法术本来就是作用在人身上的。

    于是他便打开《周天秘术》,将这个名为“画骨秘术”的法术,边学边教教给了聂水烛,让聂水烛尽快掌握,改换容貌身形再去行走南夷。要说一般的容貌身形改换,并不多难,别说修真界,便是俗世间也有很多法子,能让一个人完全变样,连爹妈都认不出来。但这种一般的易容,表象上的改变,瞒不过修士。修士找人自有独特方法,或从灵力波动,或从神识感应,或从气机牵引,不会轻易为耳目所迷。

    但“画骨秘术”的易容之法,却连修士都可以瞒过。民间所谓“画皮画虎难画骨”,这画骨秘术,就偏偏是连人的骨头也要画成别的样子。中成法门的易容术,可以改变人的皮毛骨肉、眼神气质,甚至灵力波动的特点,是最彻底的伪装。掌握了这个法术,聂水烛行走南夷,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教完画骨秘术,赵钱自己也就学会了。于是又交代了聂水烛几件事,给了她一些灵石和丹药,便带着她出了湖山小岭,然后分别而去。小妮子终于离开自己这个保护伞,将来会成长成什么样的人,赵钱很期待。毕竟他心中一直有个大蓝图,还指着她去实现。

    送走了聂水烛,赵钱又匆匆来到刘老六处,将情况说明。惹了南夷第一大派的长老,刘老六自然也不敢在南夷待了。他又学不会画骨秘术,而且南夷认识他的人很多,所以只能跟着赵钱暂时避去东夷。赵钱也乐意带着他,因为身为地仙,祭气是不能断的;而祭气不能断,就意味着子民是不能断的。如今南夷呆不下去,江南那些村庄城镇暂时都指望不上了。不过赵钱也不觉得可惜,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一座更大的金山,正在东夷之地遥遥地等着他去开采。

    “怎么样,这么长时间,那黄裳仙人留下的画卷,参悟得如何?这蛮夷的心性,你可掌握了?他们的信仰催生出的祭气,你了解了吗?”

    于是赵钱带着墨贞跨过裕河,向刘老六问道。

第八八章 一生恩情化飞烟

    原来当初让刘老六扮作黄裳仙人接管古祛吐部时,赵钱就将那幅绘有黄裳仙人像的画轴给了刘老六。那画轴其实是个符阵,符、阵赵钱都不懂,而刘老六人老成精,见多识广,正好给他破解。

    “那符阵确实藏有玄机。”于是刘老六答道,“那是一个名为‘师比卦盘’的法宝的炼器谱。这法宝炼制时需要用到两种特殊的气,类似于你平时修炼的香火祭气,不过要求更复杂些。”

    “师比卦盘?”赵钱想起那黄裳仙人的画像手中正是拿着一个阴阳鱼盘,便问:“就是画里那个?”

    “没错。那师比卦盘也是难得的宝贝,据符阵上记载,是不知几个天变之前便流落人界的秘宝,黄裳仙人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这卦盘的炼制方法。炼制师比卦盘时需要用到‘寇亲二气’,这寇亲二气名字奇异,从来没有听说过,那黄裳仙人研究了半辈子才弄那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

    “按黄裳仙人的说法,这‘寇亲二气’与你们地仙的香火祭气一样,都是由人心而生。其中‘寇气’简单地说,就是人心中的杀戮恶念气息;‘亲气’便是亲和善念气息了。黄裳仙人为了同时得到这两种气息,才来到古祛吐部,用尽手段将部众教化,让部众从杀心重的蛮夷变成和善的化内之民,在这个过程中黄裳仙人便用这个特殊的符阵收集寇亲二气,炼制师比卦盘。用了三十多年,那师比卦盘终于被他炼成,他便离开古祛吐部云游去了。只留下这个记载着炼制办法,还能收集寇亲二气的符阵给后来的有缘人。”

    赵钱点点头:“能炼出这般古老的宝物,那黄裳仙人也算是异人了。想不到原来由人心产生的气息,还能有这么奇妙的变化。当初一见古祛吐部,我就觉得这个部族能生出一种奇特的气息,却又不是像文山里村民那样的香火祭气,现在明白缘由了。这么说,只要加以引导,蛮夷部族也可以像汉家子民一样,生出精纯的香火祭气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蛮夷部族的信仰比较杂乱,还是不如汉家那么统一。其实香火祭气作为九气之一,本就不是‘一种’气,而是‘一类’气。如同样是五行火气,也有金乌真火、彤华流火、白霆天火、熔岩地火等分别,香火祭气自然也不会是简简单单一种。只是天庭给你们仙官的功法,修的都是汉家文化熏染下化内百姓心中产生的那种祭气,而其他化外之民产生的祭气,便成旁门左道了。不过其实化外之民的祭气也是祭气,也能用于修炼,否则蛮夷部族怎么会有巫祝妖神护佑呢?”

    “只要能用于修炼就行,我赵钱不挑。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化内之地子民产生的祭气虽然与天庭功法相合,最为精纯,但化内子民也奸猾得很,想得他们真心信仰,实在不易;加上化内势力复杂,拳脚不能任意施展,动作稍微大点,就有这样那样的麻烦……”

    赵钱说着,不由想起他刚刚赚到河西数十村庄时,虞思龙给天庭打的小报告,还有进军藕塘镇时,罗榕的捣乱。甚至连周文大哥,也不忘劝阻他收手。

    “既然化内之地诸般障碍,那不如去蛮夷的地盘看看。蛮夷子民虽然不懂礼法,起码直率由心,天性敬神,不像汉家子民那么难伺候。你看那古祛吐部,黄裳仙人走了十几年,自家都快灭族了,还是不敢说仙人的不好,这才是我等仙官梦寐以求的良民哪!——当初见了古祛吐部,我就计划有朝一日一定要往东夷蛮族地盘走走,如今正好有这个机会!”

    “你有这打算,我自然助你。不过东夷蛮族地盘松散,又常常迁徙,你要怎么收集祭气?死守一个部族?据我所知那不是你的风格。”

    “那当然不是我的风格。不过具体怎么办我还没想好,先四处走一走,会会那个长廉部再说!”赵钱说着,转移话题问道:“对了,脱质散服用得怎么样?有效果吗?”

    刘老六一听这话老脸又苦了下来:“效果有一点儿,可还是……”

    赵钱心里苦笑:这资质确实太差了……

    刘老六叹了口气:“唉!我自己先天不足,自己知道。确实难有可为。”

    “你那不是先天不足。”

    这时墨贞在一旁突然说道。他们三人本来正疾行在东夷丘陵茂密的树林间,速度很快,要尽快离南夷越远越好。墨贞根本连正眼也没看刘老六一下,却突然插嘴,赵钱和刘老六都吓了一跳。

    “墨贞,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于是赵钱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丹田有漏,因此虽然根骨奇绝,但修炼极慢。”墨贞继续面无表情地道。

    “根骨奇绝?!”这回是刘老六叫唤,“你说我?!”

    墨贞不理他。自从离了温泉湖底,墨贞的话是越来越少,而且除了赵钱,跟别的人基本都不怎么开口。赵钱时常看着她冰雪般的容颜,禁不住想知道她那颗跳动了万年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过她跟他虽然命魂相牵,但思想可不能随意相通,虽然有时可以只凭神识交流些简单的想法,但彼此心里想什么,是不可能窥伺得到的。

    “墨贞,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是,大人。”墨贞道,“他不是先天不足。相反,他的身体条件万里挑一,只是幼年时曾被人以邪术换去无漏丹田,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啊?!”赵钱大惊。刘老六更是脚下一个不稳,竟然拌在树根上摔出去老远,直挺挺地老脸撞在一个老树上才停止下来。其实当初赵钱给刘老六检查身体时,就已经发现他全身经脉俱完好强健,上中丹田也毫无问题,只有下丹田漏得像个筛子,很不正常。可是万没想到他这样竟然是被人害的?!

    刘老六摔在那儿,赵钱和墨贞自然也得停下来。老神棍从树干上爬下来,蹬蹬几步跑到墨贞身前,脸上还沾着泥土,却浑然不管,只瞪大眼睛急切地看着墨贞,道:“你、呃……小姐……高人……前辈……”

    “你叫她墨贞就好。”

    “哦,哦,墨贞……小姐,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我这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小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带你练过一种特别的功法,还给你吃了些特别的药物?”

    刘老六脸色一暗:“是,没错。”

    “那就是盗换丹田的邪术。是什么名字,我也不记得了。只知道那应该是修罗六魔国中痋瘣国的邪术,带你练那功法的人,应该是看上了你的资质,所以将你的先天精气盗取,害你成了如今这种有漏样子。”

    刘老六脸涨得通红,忽而又变得煞白,然后又是铁青。以他的城府和脸皮,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见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何等震撼。赵钱知道刘老六的故事,自然知道墨贞说得那个痋瘣国人,便是刘老六的师父,那个所谓的“谛阳真人”。刘老六以为自己能踏上修途全赖谛阳真人所赐,大半辈子都念着“师父”的好,结果……

    “你、你说的是真的?”

    刘老六问得很凄苦,可墨贞不理他,只是微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赵钱见状道:“她有什么理由骗你?多半是真的了。其实那个谛阳真人对你的所作所为,我一早就觉得不对劲,你心里想必也明白,只是没人跟你说得这么清楚。”

    刘老六沉默。确实,他曾说谛阳真人是为他修补丹田的漏洞才教他那个功法,给他吃那些药,但如果他真是天生的丹田有漏,哪个修士会看上他,还非得上杆子替他修补先天不足,教他修炼的?

    “墨贞,既然你知道这邪术的来历,那它有没有办法破解,如何破解,你可清楚?”赵钱道,“我已经答应刘老六,要助他修至关元大成,他现在的状况我就是拿丹药堆,也不知道得堆到什么时候去。”

    “散去修为,重新筑基。”墨贞干脆利落地,只说了八个字。

    这八个字说得刘老六石像一般呆立原地,赵钱也是心中一叹:这是要将过往一气儿推倒,重新来过啊!这老家伙六十来岁了,修真修了五十多年,好不容易才积累了如今这点修为。然而想更进一步,却得回到原点,从百日筑基开始重练,这是种什么感觉?

    “你有把握?散去修为重新筑基,就能修复他丹田的漏洞?”刘老六部说话,赵钱替他问道。

    墨贞点头:“他本来根骨奇绝、资质非凡,但百日筑基时被人欺骗,所练功法不是堵漏补缺的筑基功,反倒是凿漏丹田的邪术。若不是他全身经脉强健,根本活不到成年,更别说修炼了。既然他能活到现在,还能积累灵力至打通小周天,那么重新筑基一回,也能如常人一样堵住丹田漏洞。”

    墨贞说得这么笃定,赵钱知道肯定是真的,否则她不会开口多事。于是他看向刘老六,道:

    “墨贞没有理由害你,也没有理由帮你,所以她这么说,应该是没问题的。那么,散去五十年修为,从头来过,你可愿意?”

第八九章 二师兄斗三尸虫

    (刚搬个地方住,又阴又潮,感冒了。先小补一章~)

    刘老六低着头,沉默不语。赵钱也不催问,只道:“这件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走,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一声。”

    刘老六还是不说话,拔腿神行往东夷而去。他不想谈这事,赵钱自然不会多问,墨贞更不会主动开口,于是三人一路无话,几天便来到了长廉部活动的地盘。

    东夷是千里绵延的丘陵地,其间河川划割,森林遍布,多有沼泽。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只有原住民能世代居住,外人委实不易征服。东夷蛮族人数不能算多,部族却大大小小足有上千个,遍布东夷,与鸟兽间杂而居,以渔猎为生。

    那长廉部原本也是大部,与古祛吐部并列东夷西陲,比古祛吐部更加好斗。两家的实力本来旗鼓相当,后来古祛吐部得了黄裳仙人护佑,长廉部才处处不敌,被死死压制。不过古祛吐部遵从黄裳仙人教导,不再行那灭族之事,所以虽然战胜,但对长廉部处处网开一面,使得长廉部保有生机。结果风水轮流转,黄裳仙人离去,而长廉部却有了妖神,形势逆转,那妖神却不似黄裳仙人慈悲,对古祛吐部直接赶尽杀绝,逼得几百残余渡河而逃。

    古祛吐部被赵钱插手救了,如今赵钱也视古祛吐部为自家子民,所以这险些灭族的大仇自然是要报的。更不用说一河之隔的不远处就有个妖神在肆虐,赵钱岂能不理?

    三人寻到长廉部驻地,远远地窥伺。长廉部与古祛吐部一样,都是林中部族,搭树屋、架木棚而居,散落林中,占地很大。三人潜入驻地,找了一会儿,便发现有一处勇士集中的地方,几圈木棚围着一个高大的兽皮帐篷,一看就是部族中心。赵钱逼近前去神识一查,便察觉空气中果然有着灵力波动的痕迹,不过这灵力杂乱得很,毫不精纯,分明是低劣之气又没有经过功法锤炼,只是胡乱纳入体内而已,看来这长廉部的妖神只是个小杂牌妖怪,并不棘手。

    赵钱着刘老六找个地方藏好,自己带着墨贞遁入地下,直接进了兽皮帐篷里面,然后运起察地神通往上一看——

    只见帐篷中央一张低矮宽大的木床上,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面前一地吃食:水果干果、肉块薯块、鱼虾螺蚌,不拘生熟,小山般堆了一大堆,而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正张着一双肉球似的大手,一把一把地抓起食物往嘴里塞。那张嘴大得海碗也似,一口好牙宛如粉碎机,不管什么东西进了嘴里也都能给嚼得稀烂。大嘴上边一只长长的鼻子,鼻子上边一对小小的眼睛,眼睛左右是两只蒲扇般的的大耳朵,耳朵之间那颗脑袋黑乎乎的,头顶到后背还生着一丛钢针般的鬃刺。这形象,活脱脱一个……

    “靠!这是谁家二师兄跑出来了?!”赵钱心里哭笑不得地偷偷道。这形象活脱脱一个猪八戒啊!当然是剃度之前的。

    “三世野猪精。”这时墨贞在旁边说道,“要我拿下它吗,大人?”

    “不用。这么个蠢玩意儿,哪里需要你出手?”赵钱说着,正想伸手把它拽进地里,却见大帐门帘一掀,有两个头领打扮的人匆匆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野猪精面前就磕头,一边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赵钱听不懂蛮话,却见那野猪精一对小眼睛怒怒地睁圆了开来,嘭一声跳下矮床,一地吃食也不管了,大步生风就走了出去,看那模样显然是打架去了。赵钱心中好奇,便招呼墨贞悄悄跟上,一路遁地直出了部族驻地,才发现原来离那长廉部外不远处还有一个蛮夷部族,而两家这时正打仗呢!

    蛮夷打仗挺有意思。也没什么阵型,也没什么指挥,只是一个个身高体壮的头领带着一堆堆人,呜哇哇地乱喊着往上冲,冲上去就砍,砍累了就退下来,有劲了继续冲上去砍。这些蛮夷已经用起了铁制刀剑,想是常年劫掠江南得来的;身上穿着树藤编织的铠甲,倒跟三国演义里的藤甲兵类似,只是看上去更蠢一些。

    两伙蛮夷在树林里乱冲乱杀,场面极其混乱。赵钱看不仔细,也没心思去看,只死死盯住那黑炭似的野猪精。只见它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操了一根弯曲虬扎的大木棒,又粗又长,黑得油亮,看上去也十分沉重,不知是什么木头。这木棒被他一双肉掌大力挥动,擦着碰着就筋断骨折,脑浆迸裂,着实威力非凡。可是他挥着木棍并不往敌人多的地方闯,却定定地只瞄着一个方向。赵钱往那个方向看去,透过杂乱混战的人群才发现有一个身着花花绿绿衣服的男人站在一个土包上,双手高举擎着一件石枕模样的东西,那东西正向四方发出青、白、红三色光芒,光芒及处长廉部的勇士都纷纷或抱头,或抱胸,或抱腹,倒地打滚,状极痛苦。

    此时野猪精已经逼近那男人,赵钱和墨贞也离得近了。那男人手中的三色石枕,分明是件法器,可是赵钱在那男人身上却没有发现一丝灵力波动。心中正自奇怪,已经见那野猪精抄起大木棒劈头就朝那男人砸去。那男人昂首不惧,口中高呼一句蛮话,便见石枕上青、白、红三色光芒汇聚一处,直直地罩住了野猪精。

    野猪精被这三色光芒一照,登时脚步不稳,手臂也脱力,大木棒反倒下来砰一声砸中了它自己的脑袋。这光芒邪异非常,野猪精也一时不敌,不过赵钱发现那男人也已经全身出汗,分明十分虚弱。这时两家勇士冲上来,各自护住一人,往回退去。野猪精脱离了三色光芒不一会儿又能走能跑,只是模样虚弱了不少;而那男人已经被拥入对方驻地,不见了踪影。

    野猪精见那男人回去,也无心再战,拖着大木棒吭哧吭哧往回走了。这家伙不但长得像猪八戒,连动作表情也有几分像。要是把他手里那根大木棒安上耙头,就是活脱脱一个猪八戒了。这家伙修为低下,一脸蠢样,赵钱倒不着急收拾他。倒是刚才那个男人,手中石枕十分奇特,让赵钱很有兴趣。

    “墨贞,刚才的事情你都看见了。对面那男人,是不是没有修为?”于是他问墨贞道。

    墨贞冰雪容颜不动:“是,他是凡人。”

    “果然如此。既然是凡人,怎么能用法器?那个三色石枕,是个什么异宝?”

    赵钱这句问话本来是自言自语,却不料墨贞在一旁立马答道:“那三色石枕应该是三尸化身寄居的法宝,故而有使人三腔痛苦的法术。”

    “三尸化身?”赵钱奇道,“这么说你认识那玩意儿?”

    墨贞点头:“古时修士修炼,有一种法门名‘斩三尸’。此三尸分别为‘上尸’彭倨,在颅腔中,伐人上分,令人目昏头痛,愚痴呆笨;‘中尸’彭质,在胸腔中,伐人心肺,令人烦恼妄想,好作恶事,不能清静;‘下尸’彭矫,在腹腔中,伐人脏腑,令人下关搔扰,五情涌动,贪图饮食男女之欲,不能自禁。古时修士斩去此三尸,可助修行。

    “斩三尸方法不一,各有不同。有的会彻底灭除,有的只能封印他处。那凡人手中的三色石枕,应该是某位先人斩三尸时未除灭干净,而将三尸化身封印其中的法器。如今时日久远,此法器很可能已经通灵,自生灵识,故而那凡人虽无修为,也能运用。”

    赵钱点点头:“原来如此。墨贞不愧是万年鬼修,懂得真多。”这么说着又忽然觉得不对劲:“哎?可你不是大部分事情都忘记了吗?怎么还知道这么多?”

    墨贞面无表情:“当初并不知道哪些知识能助我脱困,所以与修行有关的事,记得很多。”

    “哦!”赵钱心说看看人家,自己名字都忘了也要记得文化知识,小朋友们要向这位漂亮姐姐学习啊!时时不忘读书,知识就是力量!

    这时墨贞问道:“大人你可是对那三色石枕有兴趣?那三尸化身乃先人贻害,凶险异常,大人请三思。”

    赵钱一撇嘴:“姐姐,你干嘛这么说?难不成你也觉得我是那种见啥搂啥的家伙?你才跟了我几天,跟谁学的。”说到这里一转口:“不过嘛,既然它是这么危险的一个东西,那自然不能留在凡人手中。本着一切为了百姓的精神,我这个仙官有责任把它收回来,免得它毒害无辜生命,你说是不是?”

    墨贞不说话。赵钱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没皮没脸地道:“走吧,咱先把那东西顺出来,如何处置以后再说!”

第十九章 再遇刘老六

    正文]第十九章再遇刘老六——

    东祈镇坊市宛如一幅超现实画卷,在这里遇见什么都不奇怪。赵钱眼前的这片农田,突兀地铺展在一块青s-的崖壁下,打眼看去似乎十分窄小,又似乎非常宽广。这是一片水田,分了四四方方的九垄,新chā的秧苗jīng神抖擞地立着,显得十分欢快。每一垄水田中央,都扎着一个草人,不时有修士从天上降下,或从地底钻出,或从身边走过,去到一个草人身旁,拍拍草人的肚子,然后就像画布上的墨迹被擦掉一样消失不见了。

    这是“九龙阁”,是东祈镇最大的阵图店铺,经营从炼气期到元婴期可用的各种阵图。那九垄水田,分别对应不同修为、不同身份的客人,具体为:炼气三垄,筑基三垄,金丹一垄,元婴一垄,其他特殊贵客一垄。当然这九垄水田可不是九龙阁的经营场所,它后面那块青s-崖壁才是。不过这九垄水田,却是一个复杂、强大的多重大阵,兼具侦测、致幻、传送、保护等多重功能,据说流传数千年,当世早已无人能够破解,是九龙阁当之无愧的金字招牌。

    赵钱早就想买一些阵图来用。现在的他,d-ng府没有保护,丹房不够隔热,甚至丹炉也只是一只普通大鼎,没有聚火、控火、聚灵的常用功能,而这些都要靠阵图来实现。刚才在镇子里逛,他已经找到地方把h-n珠的那堆战利品出手了,身上又有了几百灵石,于是便大模大样地走进田里,来到对应“炼气中成”的那垄,瞄准草人那干瘪的肚子就拍了下去——

    然后他眼前一huā,来到了一个山d-ng。

    一个神奇的山d-ng——

    按说他本来就在东祈镇这么个神奇的地方了,应该不会再觉得神奇,不过九龙阁山d-ng却让他实实在在又有了这种感觉。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山d-ng里比外面镇上还超现实,而是因为在这里,赵钱生出了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这他娘的分明是未来高科技时代!是科幻世界!哪是什么修**?

    只见这山d-ng呈完美的半圆弧形,与其说是山d-ng,不如说是隧道;d-ng里不嵌着夜明石,没长着发光藤,柔和的rǔ白s-光线却无处不在地洒下来,照得整个d-ng里没有一丝yīn影,赵钱估计等闲外科手术的房间都不能有这么高规格的漫sh-光;d-ng壁密集而有序地画满了大大小小的阵图,泛着五颜六s-的微弱荧光,却不能被c-o纵,而是在山d-ng中央一线的地面上突起了数十个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方的空中悬浮着很多影像,都是各种阵图的样式,规律地变换着,不但栩栩如生,甚至可以与之……“jiāo互”。

    阵法之能,竟至于斯啊!

    赵钱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咂嘴了咂嘴,满脸不可思议。旁边有人看到他的表情,轻蔑地挑起嘴角,大概是笑他土包子没见过世面。赵钱也不以为忤,迈开步子沿中央一线浏览起来。那些半空中的影像就是这儿的商品陈列,也是这儿的结算柜台,这里没有小厮sh-nv服务人员,都是客人自己跟那些影像jiāo流,选定货物,讲好价钱,掏出灵石放在石台上,待石台吞入灵石吐出商品,再自行取走,整个一自动柜员机。

    赵钱踱着步子一个个地浏览那些石台上的影像。要不是周围来往的人都是身着古装,衣袂飘飘,赵钱一定以为自己进了哪个地下机密实验室了。话说这山d-ng宽有十米,往深处延伸百余米,光顾的客人还真不少。这些人穿行于各个石台之间,轻声慢步,神态安详,没有人大声喧哗,没有人借故惹事,不知是他们本来就这么高素质,还是这个地方让他们不得不素质高起来的呢?

    赵钱在一个石台旁停住脚步,凭空点动手指开始尝试c-o作那些影像。刚点了几下,忽然眼角飘过一个似曾相识的影子,赵钱下意识地抬头一望,正与一张须发飘飘的核桃皮老脸四目相对。

    “刘老六?”赵钱愕道。

    刘老六见了他二话不说掉头就跑。——哦,也不算跑,就是匆匆走着。赵钱先是一愣,随即挑起嘴角邪邪地笑起来,也二话不说拔tuǐ追了上去,嘴里还轻声叫道:“刘兄,刘兄留步——”

    刘老六哪里肯听,自顾快步走着。不过在这一览无余的未来风格山d-ng里他能往哪儿跑?于是没多远就让赵钱给揪住了:“哎呀,刘兄,几日不见,何以如此见外呢?”

    刘老六对这个jiān诈狡猾的土地爷可是心有余悸。上次去他的地盘打秋风,被他扒得就剩一把飞剑,还险些被活埋了当huāf-i。他是一个悲催的小人物,在修真界h-n不开,无奈之下自降身份去俗世骗骗吃喝用度,还让一个新上任的仙官给收拾了。想自己年过六十,白胡子一大把,却要跪地上呼天抢地管人家叫爷爷……唉!这年头生存不易,都是为了小命,倒没什么。不过他也早就暗下决心:这辈子绝不会再踏进文山里半步!再也不要见到这个jiān诈狡猾的家伙了。可没想到……

    这才过了几天啊?!一个月?——刘老六不动神s-地挣了挣自己的衣袖,没挣开。于是满心愁苦地回过头来,老老实实地赔上笑脸冲赵钱道:“嘿、嘿嘿,真巧啊,这么快又见面了。土地爷……”

    他正要叫爷爷,突然胳膊上一撮r-u火辣辣地疼起来,原来是赵钱毫不客气地掐了他一把,同时眯着眼睛笑道:“是啊是啊,咱们兄弟果然有缘分哪!怎么样,刘老哥一向可好?小弟可一直惦记着您哪!”

    刘老六早就活ch-ng人jīng了,一看赵钱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土地爷爷不想暴l-身份,于是赶紧配合:“劳贤弟挂心,愚兄还算安好。不知贤弟几时到得东祈镇来?来此又有何贵干呢?”

    赵钱听得心里直咂嘴:嘿!不愧是老神棍老骗子啊,刚刚还一副无耻嘴脸,要管自己孙子辈人的叫爷爷,这一下就成体面人了?还拽起文来了!

    “哦,初来乍到,初来乍到——”赵钱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把他拉一处石台旁,让他帮自己买了需要的阵图,便揪着他匆匆离开九龙阁,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这才撒手道:“行啊刘老六,这才几天不见,你又滋润了嘛!去得起九龙阁了?!”

    刘老六马上恢复无耻嘴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就嚎:“我的土地爷爷呀!看你说的什么话?这才一个来月,我哪滋润得起来啊?我在九龙阁,那是给人家打杂,h-n口饭吃,我身上的东西当时都孝敬爷爷了,能有命挨到东祈镇就算太上老君保佑,我现在是哪儿也不敢去啊!爷爷呀——!”

    赵钱可受不了他这样,伸手一把把他拉起来,道:“行了行了,稀罕你那几个灵石是怎么的?还想m-ng我,九龙阁那地方丫鬟小厮掌柜的一概没有,还用你打杂?”

    刘老六听了这话脸上一苦,心说:我怎么又忘了眼前这主儿不是个好糊n-ng的?唉!原本看他不会在九龙阁买东西,就以为他啥都不懂,结果还是骗不过……

    他心里紧张,怕赵钱又要埋他——被活埋的滋味可着实太让人印象深刻了——不过赵钱似乎没那个意思,只是自顾说道:“哎,我问你,这南夷境内,你是不是都熟?”

    “不……”刘老六正要脱口说不熟,又寻思:也不知道他问这个是想干什么,还是别耍小聪明,实打实说吧。

    于是他转口回答:“不敢说都熟,江南丘陵里那些危险的地方就没去过,其他地方还行。”

    “嗯。”赵钱点头,却不接着往下说了,反而眯起眼睛盯住他道:“上次你身上那些东西,不是你的全部家当吧?你肯定在外面还藏着灵石,不然怎么这么快就能到九龙阁消费?说说,买什么阵图了?”

    ——这可不能说实话!——刘老六果断地心想,于是开口就答:“没买什么,没买什么,还没来得及……”

    赵钱嘴角一挑:“怎么,想让我再搜搜你?”

    刘老六大呼倒霉,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卷白帛来,递给赵钱:“就、就挑了张掩藏d-ng府的八方蔽灵阵,我准备在外面找个地方,安安心心闭关几年,冲一冲炼气大成……”

    赵钱老实不客气地一把夺过来,抖开一看,咂着嘴道:“呦,还是能躲过筑基大成修为感应的高级货哪!三十年时限,一百五十下品灵石,不错嘛!”

    说着就手卷起,往怀里一揣:“我要了。”

    刘老六真要哭了,真的,老泪眼看就要哗哗往出淌了:这可是他的全部积蓄啊!上次在文山里,他确实没随身带着全部家当;被赵钱赶走后,路上小心翼翼地把藏在别处的一百多灵石取出来,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挨到东祈镇,他还大感侥幸。不过以他现在的样子,已经什么都干不了了:修为太低,又没什么好法宝,炼丹炼器之类的技能也没有jīng熟的,就是去打零工,也没人愿意要。于是他心一横,就想干脆用这一百多灵石,帮自己冲一冲修为。可是就这么点钱,丹y-o收不了几颗,功法淘不着好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买张阵图,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闭关,拿时间来熬了,可结果……

    刘老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惨。资质差,那是命,怪不着谁;机缘少,那是运,也怪不着谁;身为一名修士,没命没运,自己都认了,也没有自暴自弃过。那部破烂功法,自己一直坚持练着;南夷这么大块地方,能走的也都走遍了。可为什么活了六十来年,好事没遇着几件,倒霉事就一件接着一件呢?去俗世骗骗吃喝,都能碰上这么一位,被扒一次还不够,非要一扒到底扒个jīng光啊!

    不过他只能暗自哀号,有泪往肚子里淌。他历经世事阅人无数,知道眼前这位可是绝对不能得罪的:说修为,人家现在跟自己一样也是炼气中成了;说实力,人家是地仙,有神通,自己绝对没戏。别说打了,人家遁地无处不到,自己还不会御剑飞行,跑都跑不了;说心智,别看人家年纪小,却比自己只强不弱!唉,有什么办法,认倒霉吧!或许自己这一辈子,就是个笑话……

    刘老六眼看着赵钱把那张阵图揣进怀里,正要跟自己的修行生涯做个永别,忽然又见赵钱伸出三根手指掐个指决,手上便多出一块黄澄澄的东西来——

    灵石?!中品灵石?!中品土行灵石?!——刘老六眼珠一下瞪圆了:这家伙怎么拿出灵石来了?这是要干嘛?

    “怎么样,想不想要?”赵钱笑眯眯地问道,灵石在手里掂着。

    什么意思?他想干嘛?——刘老六心眼急速运转着——难道他是想买我的阵图?不,不对,这颗中品灵石虽然品质很好,可要用作通货的话,那价值也就是一百下品灵石,不够买阵图;再说他抢都抢了,还会主动付钱,补贴我损失?他要是那种好人,我就不会这么惨了……

    “替我办件事,这颗中品灵石就给你。”

    这时赵钱说话了。刘老六使劲眨了眨眼睛,心眼还在急转,于是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什么事?”

    “湖山小岭一带,蕖江两岸方圆百里旱灾,你给我查查什么原因。”

    “哦……啊?!”刘老六一惊,已经回过神来:他活得人jīng似的,可不像周文需要那么多提点才能明白其中利害。他虽然不懂湖山小岭一带的水文地理,但既然这位土地爷要查旱灾原因,说明这旱灾肯定不是自然天生的那么简单!既然不是自然天生,那不管是什么在背后捣鬼,都不是自己一个悲催的炼气中成小修士能碰的!再说了,湖山小岭一带,蕖江两岸方圆百里,不正是他文山里所在的地方吗?他身为仙官,有遁地、察地的神通都不去查,偏要huā钱让自己溜tuǐ儿?——这里头一定有鬼!

    “这、这个,土地爷爷,我……”刘老六吞吞吐吐。一百灵石他想要,可要为此摊上丢小命的风险,他不干。他想编个理由糊n-ng过去,可一对上赵钱那双h-n杂着笑意、邪意意味深长的目光,又立时没了信心。——糊n-ng眼前这位,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于是他干脆实话实说,哭丧着脸道:“我现在哪儿也不敢去啊!土地爷爷您明察,可不是小老儿不识相,敢拒您这一百灵石的活儿,可小老儿现在浑身上下就一把破飞剑,确实寸步难行,连这东祈镇都不敢出啊!”

    “俗世间也不敢走?”赵钱眉m-o一挑。

    “俗、俗世?”刘老六一愕。

    “我没让你直接去查旱灾原因,只是想借你的耳目tuǐ脚,看看那一带的俗世间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灾难不同于别个,它对俗世的影响比对修真界的影响更大,所以如果背后真有什么东西在捣鬼,从俗世间也能看出些端倪来。”

    刘老六沉默不语,心眼又开始急速运转起来:如果只是在俗世间行走,那确实没什么危险。俗世三华五灵稀薄,红尘浊气厚重,修行之人一般不会逗留,只有修香火祭气的地仙和鬼修才可能出没。地仙一般都是好人——眼前这位除外——而鬼修,也大多是修为不高的孤魂野鬼,而且时时刻刻要小心躲避地府的抓捕,等闲不敢l-面。自己只要掩藏灵气,扮作云游道士,就没什么问题了。顶多碰上几个劫道的凡人,挥挥手就能打发。这般轻松就能挣一百灵石,对自己可是绝好的买卖!

    他心里念着“绝好的买卖”,脸上却笑不起来:一百灵石买自己俗世行走几天,这亏本买卖,怎么看怎么不像眼前这位的作风。

    “怎么,怕我坑你?”

    赵钱见刘老六还在犹豫不决,微笑道。

    刘老六耷拉着眼角,苦着一张老脸,竟然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赵钱觉得好笑:这老神棍看来是让自己彻彻底底给整服帖了。他也不着恼,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五指一合收了灵石,转身背起双手就走,嘴里拖长声调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祝你在修真界h-n得顺利,咱们后会有期。”

    刘老六听了这话不但没舒心,反而更苦了。他心说:爷,您这不明摆着寒碜我呢么?你把我最后一点家当都顺走了,我在修真界哪还h-n得下去?就我这年纪,要是冲上炼气大成,说不定还能再扑腾几年;要是冲不上去,就只好趁早离了修真界,去俗世h-n两年了此残生了。可你抢了我的阵图,我还上哪闭关修炼去?冲关时没有阵图保护,泄了灵气,惹来妖鬼邪修,那可是不得好死啊……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把心一横拔tuǐ冲了出去,追上赵钱一把扯住就喊:“行!我刘老六自己没本事,走尽了路子h-n不下去,怪不得别人!碰上你,也算给我上了一课,被你坑了也认!这活儿我接了!钱拿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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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土地爷介绍:
赵钱被修仙了。“有人在天庭给你走了个后门,让你在这儿当土地爷,你要好好干,将来拯救世界……”惩恶扬善,消灾去厄,降妖除魔……要修仙,就得先伺候好自己的百姓,逆着不行,惯着也不行;南边有妖,西边有魔,到处有门派……要修仙,就得先守好自己的地盘,管它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敢在我的地盘上闹事,都把你管得服服帖帖!极品土地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品土地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品土地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