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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衣有风     凤囚凰txt下载     凤囚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七十一章 意外的血红

    记得最初来到洛阳的时候也是在像现在一般的冬日。

    静静地依靠在窗边楚玉悠闲凝望从天空中飘落的白雪。雪片很大也很轻好像天上雪白的羽毛纷纷扬扬地落入人间。

    不知道容止现在如何?是否已经达成了他的愿望她派遣去探听消息的人现在还没回来两千里的距离实在是不方便。

    要是有电话就好了一通电话就能解决问题。

    楚玉想得有趣忍不住露出微笑。

    回到洛阳已经有一段日子头些天想起容止时还会有些难过但渐渐地心中只剩下一片空灵安宁就如她现在一般。

    在室内弄个温室养养花种种草偶尔研究一下厨艺看看古代的诗文笔记排遣寂寞的方法有很多有时候专心起来便想不起容止了。

    其实思念并不是一件太痛苦的事只要确定他安好远远地想着自己也能有不少的乐趣。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匆忙闯入打破这一方小天地的静瑟楚玉讶然看去却见是家中姓陈的管家。

    陈管家姓陈名白他们几年前头次来洛阳的时候准备去市场上挑几个仆人结果便看到了在人贩子手上的陈白桓远见他气质不同常人便上前问了几句得知他本是南朝人因家中经商破产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北魏几经周折沦落至此。

    因为来自同一个地方又兼其谈吐不俗桓远起了爱惜之意便买下陈白来让他负责家中的杂事。那时候陈白才不过二十四五岁年岁虽然不大。为人却极为沉稳忠厚行事亦是颇有章法手段没几天功夫将家中的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省了桓远不少辛苦。

    虽然陈白很能干但却从来不显锋芒平时没事的时候他往往是沉默而低调的。有时候楚玉甚至会忘记他的存在。

    陈白闯入院子里目光一扫看见楚玉连忙快步走来他脚步如风行动间透着挺拔傲然之意。不再是几年来一直微微低头的谦恭态度而他面上神情紧绷严肃与往日和气低调截然不同平凡相貌里生生破开几分刚毅英气。作为管家平常他是极少来此的。有什么事也是先请人通报从未如此失礼过。

    在楚玉惊讶地目光中。陈白走到窗前欠身一礼道:“在下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他神情大改语调神情亦是变得坚毅刚健即便楚玉心神还未完全回归也轻易觉察出了反常:“什么事?”

    陈白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身份来历潜伏目的说了个分明清楚。他直视楚玉掷地有声道:“在下本不应自承身份但近日洛阳情形疑云重重两日前洛阳城附近无端出现流寇抢劫行人驻扎本地的士兵被调派离开。公子安排的人手今日忽然大半不知所踪而负责传递信件的信使也迟了一日未归。在下身负公子嘱托唯恐生出变化请您随我一道前往安全之地暂避一二。”

    容止说过隐藏身份只是其次一旦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保全楚玉地安危才是第一位。陈白虽然不能知道平城是否出了什么事但眼下的情势确实是让他嗅出来些许危险的味道为了取得楚玉的配合他索性坦承一切否则一时之间他很难找到理由和借口骗楚玉跟着他一道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容止将他放在这里就是看重他的稳妥与缜密他冒不起风险。

    至于是否会受到楚玉地诘问和责难这些都已经顾不上了。

    楚玉目光奇异地望着陈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道:“在我家中一留就是几年你很了不起啊。”眼下看来陈白该是容止手下的得力人物却不显山不露水地做了好几年的平庸管家光是这份隐忍沉定功夫便相当了不得。

    陈白微微苦笑等着楚玉责骂但楚玉只离开窗前绕路走出门来对着陈白长长一揖:“多谢阁下数年暗中维护相助。辛苦你了。”

    虽然才听陈白说他是卧底的时候楚玉有些生气但理智地一想这怒气很快便消散了:陈白不过是听命行事真正作主的人还是容止她就算生气也该对着容止;再来陈白虽然是卧底但他做管家时一直尽心尽力不曾懈怠如今更是一力维护以她地安危优先容止派来的人绝无庸才这样的人给她做几年管家实在屈才。如此算来她不但不应怪他反该谢他才对。

    陈白连忙让开道:“在下当不起眼下情形紧迫请立即随我离开。”

    楚玉点了点头返身回屋从衣柜里翻出件披风走出来后披在身上才觉这竟然是一件旧披风正是几年前最后一次见刘子业时他给她披在肩上地那件。这件披风她后来再没穿过却一直带在身边却不料今天给翻了出来。楚玉心中一颤但此时没有多少闲暇容她再仔细换一件只有压下不安道:“都交给你了。”

    危难当头当然是专业人士作主比较靠谱。

    跟着陈白走出院门楚玉才瞧见外面竟然齐齐地站着四五十人而看清这些人的面孔后她面上的苦笑更加深一分:“原来你们都是。”

    此时站在她身前的四十多人各个神情精悍坚毅佩刀带剑显然是陈白召集起来的部下但这些人楚玉大半都是认识的其中有家中的园丁马夫随从护卫乃至附近的邻居卖酒地商人如今都以另外一番面貌出现在她眼前。

    容止那家伙……究竟在她周围张下了多大一张网啊。

    但是现在这时候她生气也没什么用途只转向陈白道:“现在我们怎么办?就我一个人走?我希望能带上桓远他们。”

    陈白沉声道:“是。我已派人去寻他们请稍待片刻。”

    没过一会儿桓远阿蛮便给找来了一道带来的还有幼蓝就只有花错没找到自从回到洛阳后花错便时不时不见人影从早到晚不着家谁都不知晓他去了何方楚玉略一思索觉得花错就算是一个人也有自保之力便让陈白带路出。

    楚玉被前后簇拥着快走出后门登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前后几辆马车将几十人尽数装下护着最中间的楚玉桓远一行人净走冷僻的小巷穿过好几条街道。

    马车轮飞快地印过石板路陈白与楚玉同车路上才慢慢解释又对桓远说了一遍现在地局面末了他道:“……如此这般为免有什么差池公子在洛阳还有一处隐秘宅院地方虽狭小些却胜在无人知晓等平城那边确实消息传来再回头安顿不迟。”

    他话说完时马车便在一座位置偏僻的宅院前停下来陈白先跳下马车随即请楚玉下车。一行人正要走向门口陈白仿佛忽然觉察到了什么抢在楚玉身前如临大敌地盯着逐渐开启地大门。

    楚玉偏头从陈白身侧看去却见缓慢开启的门口立着一个如血一般鲜红的身影那身影单手执剑斜指地面剑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着更为殷红的液体。

    鲜红如血他身上衣如同他手中剑。

    楚玉张大眼:“花错?”

    当门而立的红衣人嘴角泛起一丝妖异傲慢的笑容。

二百七十二章 倒戈的盾牌

    “花错!”容止唇间低沉沉地吐出这两个字猛地刹住脚步。

    两人在皇宫中几乎畅通无阻宫中的反抗防卫力量在第一时间被无情的扑杀所见所至之处皆尽以被征服的姿态呈现在容止眼前。

    两人在宫中快步行走容止猛地想起他遗漏的一个人毫无预警地停下来。

    他终于想起来一直疏忽的那处。

    是花错。

    倘若只有花错一个人根本不足以成事但倘若他和冯亭联合起来呢?

    花错一直未曾放下对他的憎恨只要冯亭稍一许以复仇的机会他定然会愿意与冯亭携手。

    花错为什么不留在有他在的平城反而跟着楚玉回到洛阳?

    所有人都知道楚玉是他唯一用心的人。

    洛阳是他用心安设的地方冯亭就算派遣人去袭击也未必真的有能耐伤害楚玉可是假如再加上一个潜伏在楚玉身边的花错呢?

    往日凄厉的诅咒再度回响:——

    你不杀我日后定会懊悔莫及。

    听到花错二字观沧海一怔抬手放在容止肩上劝道:“现在连冯亭的面都还没见到你不要净往坏处想说不定原就是你多心所致呢?”

    听着他的安慰容止苍白面容上却未曾显出半丝欢容他静静地道:“我也但愿如此。”他如今真是有些懊悔了。

    他素来算无遗策此生惟二失算却是在天如月和楚玉身上天如月拥有出这世间的手段输给他非战之罪而楚玉……

    这女子仿佛一切的错乱起源一次两次三次。直到现在凡是有关于她他总会生些偏差连带着他忽视了楚玉身边的花错。

    可这回的疏失却是致命的!

    容止静瑟的声音之中似乎有着已成定局的绝望观沧海听了。忍不住皱一下眉道:“我还是不明白不先除去拓拔弘冯亭对付你做什么?难道她有把握在胜过你后再解决拓拔弘?她难道不怕把你逼迫到拓拔弘那一边?她有什么可倚仗地?”他这么说并不是质疑。却只是为了抚平容止的不安。

    拉开观沧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合一下眼再张开容止沉静地道:“我们去见冯亭吧。”

    在他来到之前身为皇帝的拓拔弘与身为太后的冯亭。已经让人分别请到两个宫室内前者可以暂不理会后者却是容止的主要目标。

    守在门口的军官是容止地部下。此时神情却有些不安容止心中微动快步踏入宫殿内看清楚殿内的情形他心头登时一片雪亮。

    原来如此。

    容止面无表情地开口接上观沧海方才的问句:“冯亭倚仗的人是天如镜。”

    此时冯亭一身端丽华服立于宫殿中央。神情尊贵庄严而她的身前却站着不该出现在此处地天如镜。天如镜左右两侧是他的两位师兄越捷飞以及从前跟着刘子业的那位。现在这些人站在这里是为了保护冯亭。

    天如镜。花错……一个成为平城的盾一个化作洛阳的剑冯亭找上花错容止并不意外可是他竟然不知道冯亭什么时候却与天如镜串通一气。天如镜那一脉有多固执他是知道地他在宫中布有不少耳目重要成员的一举一动都不会错过冯亭何以能瞒过他的耳目与天如镜接触并且在很短时间内说服天如镜让天如镜倒戈向她这方?

    天如镜不是总是号称顺应天命么?怎地拓拔弘又不天命了?

    来到此处看到冯亭摆下来地这场阵仗便再也不需要细细询问冯亭是否对洛阳出手因为在他进门的第一时间天如镜便张开了蓝色的光罩保护包括他在内的四人。

    冯亭嘴角嘲弄与得意的微笑证明他之前的一切推测都是正确的。

    看也不看天如镜容止望着冯亭道:“你待如何?”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把天如镜看作一个有分量的敌人天如镜地手环只有自保的力量却不能主动向他人起攻击只要他不想这杀死天如镜对方便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当初他败给天如月一来是想夺取手环反遭手环的自我保护功能电噬二来天如月当初还指挥着一支军队对他展开包围埋伏才逼得他狼狈不堪。可现在在北朝军队掌握在他手中他也不想再夺取手环天如镜无可能效仿他师父当年的做法。

    天如镜至多也不过能保住几个人的生命但大局地掌握却不是寥寥数人的生死所能决定地。

    眼下最为急迫的是楚玉的安危因而容止头一句话便直指冯亭也直指核心。

    冯亭轻笑一下与容止肖似但又多出三分英气艳丽的脸容蒙着浅浅蓝光显得幽诡难测:“你竟不奇怪我为何要设计你又或者如何与天如镜联手的么?”

    容止淡淡道:“前一问我知道后一问眼下已成定局我不必深究你若是愿说便说来听听若是不愿也不必在此兜圈子我没那闲工夫。”

    见到冯亭之前他心忧如焚几乎不能自持但入殿之后他却又瞬间恢复了波澜不兴的平静以稳固强大的自制力控制住接近崩毁的心神展现于面上的是冰雪般冷彻的从容与高雅。

    冯亭要反他无非是不愿继续再做他的傀儡虽说贵为太后但冯亭一切较大的施政举动都需要经过他的许可朝野有一半在他掌握之中倘若冯亭全无野心得过且过倒也罢了但她偏偏野心勃勃连拓拔弘的权力都想夺过来更不可能甘心一直受他制约。

    容止虽然知道冯亭心有不甘却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在除掉拓拔弘之前难。

    天如镜的存在左右了这个意外。

    因容止漫不经心的语气冯亭一愣随即又想起自己这位兄弟是最擅长骗人的于是再度冷笑起来:“你约莫是不知道数年前天如镜初到北魏最先找上的人却是我。”

二百七十三章 她在悬崖边

    容止不知道楚玉不知道甚至拓拔弘冯亭也不知道史书上的记载是怎样的今后历史的展又是如何。

    但是天如镜知道。

    小拓拔五岁的时候冯太后会逼迫拓拔弘传位于太子随后把持朝政近二十年成就一个传奇——这是此后的事。

    因此天如镜来到北魏时最先找到的人并非拓拔弘而是才成为太后的冯亭他知道这才是今后真正的掌权者那个时候容止还身在洛阳不慌不忙地思索他与楚玉之间的关系。

    天如镜找到冯亭最开始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北魏的局势却意外从冯亭口中得知容止与她的关系随即意识到容止心中的志向为了阻止容止他主动向冯亭提出联手。

    拓拔弘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幌子是天如镜用以掩人耳目的棋子。

    天如镜见冯亭与冯亭定下对付容止的计策接着假意投向拓拔弘这几年来他与冯亭甚至没有说上几句话可是两人每一次目光交错他们都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

    是容止。

    几年下来他们不动声色以退为进任由容止势力壮大逐渐地形成一个整体同时北魏的朝政也藉由他暗中操控的那只手整顿得越来越似模似样。

    容止甚至制定出了今后二十年内的施政计划冯亭只需稍加改动使用便可。

    他们小心隐藏着真正的目的等待一个机会等待容止的弱点越来越明显和深刻终于在这一刻与花错两地联合遥相呼应瞄准容止最薄弱的地方向他难。

    空气中仿佛有一种凝滞般的沉重。过了一会儿容止才觉是他自己忘了呼吸。

    这是一个局一个五年前便设下的针对他一个人而设置地局。

    这些年的平静无波是为了引他入局也是为了让他渐渐放松警戒。

    若论才智冯亭绝不是容止的对手……倘若在政事上明刀明枪地争夺又或者凭各自势力较量冯亭天如镜花错甚至加上拓拔弘绑在一起也未必能有容止一半能耐但冯亭在宫廷中长大。她更为擅长的是针对人而非势她此番攻的是容止心性上难得的空隙。出手迅捷无伦妙至颠沛以至于容止甚至还未来得及防备便中了这一记绝杀。

    花错是剑。天如镜是盾而幕后操纵的人还是冯亭。

    容止轻轻地舒了口气他露出一个极浅地笑容丝毫不带火气:“阿亭我小觑你了。”他静静地问:“那么现在洛阳如何?花错已经出手了?”

    冯亭也同样微笑道:“不错。容止平静地道:“你要什么我都可应允但是你怎么担保在我应允之后。你能周全楚玉安危?”他心如明镜冯亭不会杀死楚玉否则便失去了与他谈判的资本但是冯亭也不会给出空暇让他有救回楚玉的机会眼下。洛阳那边大约已经动上了手楚玉的生命等不到他赶赴两千里去挽救。

    冯亭却没有回答容止的问题。听到“都可应允”这话后她双眼一亮问道:“你当真什么都舍得?”

    此时不须她回答容止自己也找到了答案因为他看见天如镜地神情稍稍动了动如此看来另外一个关键便在天如镜身上他的作用不仅仅保全冯亭这个人他应该还有某种非常手段能转瞬间改变洛阳的势态。

    这样一个局宛如悬于丝线上的千钧险之又险荒谬绝伦只将所有胜负堵在楚玉一个人的身上如果他能割舍楚玉眼下地局势对他便是完全有利的没有人能伤害他没有人能左右他。

    可是……

    容止的手探入另一侧袖中摸到一个锦囊那个锦囊是几年前他便一直随身带着地锦囊中没有其他只盛装着一缕青丝。

    那日雪地里她割断的头他留了下来。

    她舍弃的东西他拾了起来。

    他作茧自缚。

    他不愿挣脱。

    原本以为只是无关紧要的棋子可是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成为了他灵魂的主宰?

    容止低下头禁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他以为他可以掌控的他以为他囚禁住了她可是谁能料想真正遭囚禁的人是他?

    身心都不由自主可怕的是他却偏偏甘之如饴。

    容止再度抬起脸接着他笑了一笑。他平素深沉内敛难以度测心中喜怒皆尽难形于色然而这一刻他却少有真诚地笑了起来。

    那是释然与坦然地从容那是彻底放手的决然是不存在于世间的瑰丽宝石在碎裂的前一刻绽放出无以伦比的华彩。

    纵然是冯亭见惯了这张脸也恨极了这张脸看见他地笑容也禁不住怔了一怔紧接着她心中大为戒备容止如此反常难道他想玉石俱焚?

    容止笑着摇摇头道:“你不须如此防备愿赌服输胜者为王不论用了什么手段如今你胜了便是胜了我也不是输不起。”

    他转身唤人近身说了几个名字令其代为传唤这几人与墨香的身份近似乃是他地直属部下其中有人在朝为官分别掌握军权财政人事民间的则拥有大片土地财富此外还有藏在暗地里的细作探子总领。这些人容止现在要交给冯亭。

    他不是不能保留一些以求将来翻盘但容止虽然常施诡计却从未赖过输赢输了便是输了他不赖账更不屑赖账。他有失败的器量。

    冯亭赢了他便将她所想要的都给她至于手下那些人会不会完全服从冯亭。那便要看冯亭自己的本事了。

    权力的交割很快便完成了虽然属下都不怎么愿意但在容止难得一见的强令重压之下却也不得不服从这边才一了帐容止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殿后的另一间屋子屋内站着等待他的天如镜。单刀直入道:“要怎么做?”

    他半点时间都不愿浪费每一个瞬间都是楚玉地生死攸关。

    天如镜却只凝视着他沉默不语。

    容止洒然一笑道:“也罢。楚玉说过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过眼下我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便只有求你吧。”他轻轻地一撩衣摆身子一低。便曲膝跪在了天如镜面前。

    天如镜惊得退了好几步如遭雷击身体剧烈颤抖不能自已。

    数年前。楚玉也是这样为了救容止跪在了他面前。而如今容止为救楚玉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刻骨的绝望。他们心心相印天作之合纵然身在两地但是他们各自愿意为了对方向他曲膝。这两个人之间一点儿容他人插足的空隙都没有如同一个完美的圆。

    天如镜艰涩地开口道:“我有一个法子能在转瞬之间让你直接跨越两千里距离。到达洛阳。”他吸了口气语调这才稍微顺畅了一些。抬起手腕他让容止看到腕上的手环“虽然手环地主人是我但若是得我允准可让你暂且你施展手环的一种神通籍着这神通你能及时赶到洛阳救下楚玉。”

    他这段装神弄鬼的话翻译过来便是:他能够开放手环的部分功能使用授权让容止通过空间转移瞬间直达洛阳。

    容止微微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来神情平和地笑道道:“既然如此那便来吧。”他话音未落身后另外一道声音将两人的动作打断“容止当心其中有诈。”

    说话地人是观沧海在容止与天如镜说话的时候他因不放心容止来到门口虽然天如镜话语之中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观沧海却敏锐地感到这其中对于容止必然还有什么他所不知的伤害。

    被观沧海叫破天如镜面上浮现些微的不安他下意识望向容止却见容止依旧只是平和地笑着仿佛已经明了了一切真相。

    天如镜心中巨震:不他是真的已经明了了一切真相。

    他知道他要害他。

    天如镜和冯亭地安排是这样的先逼迫容止交出权力再以相救楚玉为由让容止主动使用手环中空间跳跃的功能这一项功能用起来风险极大必须先经过一段时间地调养将身体状态调养到最佳后才开始而使用之时需要先在原地缓冲过三个时辰让身体逐渐适应从普通环境进入空间扭曲氛围之后才能启动空间折叠。

    自从几年前吃错药后容止身体内便埋下了一点隐患以容止现在的身体状态再立即进行空间转移空间扭曲的力量会诱他身体深处的隐患以最恶劣的态势爆出来裂解他的健康摧折他的生命。

    天如镜仔细估算过救下楚玉后容止活不过三天。

    他以为容止是不知道这些的却没料到容止与楚玉生活这些年对相关知识地了解几乎已经不在楚玉之下虽然楚玉对空间物理学没有多少研究但根据一些科幻小说的描述容止也可以猜测出其中的危险性。

    他早就知道冯亭和天如镜不会这样轻易地如他所愿但是即便知道前方是万丈深渊他还是要走过去因为楚玉就在悬崖边。喘息这章加长三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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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四章 怎么阻止他

    几乎在同时从容止的沉默中观沧海也忽然明白了他的想法一种可说是难以遏止的伤痛攥住他的心房他抬手扣住容止的肩膀低声道:“容止师弟壮士断腕还来得及。”

    容止失去权势什么的他并不如何在意这等身外之物从来就不是他所看重的可是当知道容止为了救楚玉竟然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填充时他终于不能再安然坐视。

    死并不可怕观沧海无法忍受的却是容止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自愿走向死亡。

    他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诡计之中他不曾被堂堂正正地打倒却是为了一个人不得不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

    观沧海手上加重力量沉声道:“听着容止我不会让你自个去寻死纵然是要救楚玉也不单只这么一个法子倘若那手环能让一个人眨眼间去到洛阳那么让旁人去也是一样的你何必亲自犯险?”

    容止低下头笑了笑。

    自从在前殿之中做出决定他的笑意便一直这样温柔平和好像并不曾被胁迫并没有失去一切笑看着死亡他如此从容。

    观沧海手上的力量显示了他的决心只要容止不改变主意他不介意使用武力来阻止他容止尝试拨开他的手没成功只有叹了口气道:“沧海师兄你何以待我至此?师父是师父你是你你全无必要为了师父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一直对我忍让……”

    当年……

    其实说起来容止和观沧海与天如镜那一拨是师出同源的。观沧海的父亲观日月昔年正是天如月的师兄而那手环本来预定是要观日月来继承的但观日月素有桀骜之气不愿自己将来的人生被一件死物左右更不愿去用自己的一生去维护什么天命。便主动放弃继承如此手环才最终落入作为替补存在地天如月手中。

    论起智略谋算天如月原不如观日月但自打天如月继承了手环之后。依仗手环之力暗害了观日月一记甚至牵连观日月的妻子身亡观日月心中悲郁孤愤立誓要让天如月付出代价。但当初他放弃手环之际又曾在他的师父面前立誓此生绝不与天如月为敌。如此他只有自己培养一个工具去对付天如月。

    容止便是那工具。

    虽然观沧海的天分不逊于容止但观日月又怎么可能忍心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冒险对上天如月?因此当他见识到被父母送来求教的容止的资质时顿时便确定了替他复仇地人选。^小^说^网

    观日月倾其所有地教导容止但是在容止十七八岁的时候他觉这工具成长得太过快已经到了一个他难以掌控的境地他试图左右容止的意志。却遭他反戈一击也就是在那一击中观沧海失去了双目。

    容止出走后观日月苍老得很快妻子儿子先后因他而遭受牵连。这让他心中负罪极深而容止走后。对这个弟子的愧疚也终于在他心间浮现他最初收下容止便没有存着好心又怎么能怪他不听使唤?

    而观沧海他在少年地时候与容止之间一直存在着一种奇怪的竞争关系过了许多年后观沧海才明白那时候他只是有些妒嫉父亲教导容止如此尽心尽力一直到容止离开他知道真相对容止的情感又转为矛盾。

    一方面他理解容止的作为换做是他也不甘愿如此受人控制的可是另一方面受害地人却是他观日月的抑郁早死也与容止有分不开的关系以至于师兄弟两人分开地几年观沧海尽力让自己不去打听容止的消息便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容止。

    观沧海受何戢委托准备追杀楚玉的时候容止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因为身上隐患作倒下观沧海接住容止讶异地现自己这位师弟竟然是如此的清瘦单薄从那一刻起怜惜才终于压倒过往的一切他不动声色留在容止身边守护他一直到现在。

    他帮助容止并不是因为容止治疗他的眼睛也不是为了父亲昔日对容止的亏欠而是因为容止是容止。

    观沧海哑声道:“你这人肚子里九曲十八弯万事万物无不可用计心思太深城府太重实在讨厌极了可是不管你如何地讨人厌父亲死去后你便是我唯一的亲人却又叫我如何能放手不管?”他成长地过程中除了父亲几乎有一多半的时光却是与容止在一起。纵然是相互较劲他们之间也始终不曾成仇。

    不管最初他对容止抱的什么心态也不管谁亏欠了谁那么多年的相伴争胜似远又似近已经化作了他生命中宝贵的一部分正如容止无法割舍楚玉他也同样无法割舍容止。

    说他自私也好卑鄙也好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地亲人去寻死?

    楚玉是什么人对他而言也不过就是有过几面之缘交情泛泛之人连说是朋友都有些勉强可是容止却是他唯一的亲人孰轻孰重一眼可知。

    容止微微动容旋即再度笑开他反手按上肩头观沧海地手背低声道:“师兄你不明白手腕可以斩断可是你教我如何剖出自己的心?我这一生没有多少时候真正快活过唯独少年时与你相争之际较为无忧无虑而这些年因为楚玉我才有些真正像一个人”他嗓音温雅低柔语调却异常荒凉好像孤独的旅人走在没有尽头也没有同伴的漫长道路上低低地唱着别离的哀歌。“师兄就当是最后求你一次我这个做师弟的素来任性妄为你便再放纵我一次吧。”

    观沧海怔怔听着忽然落下泪来手上力道也开始逐渐放松。

    他固然能凭着一己之力强行阻止容止可若是那样便真的是对容止好么?这个惊才绝艳的师弟生命却是这样的坎坷他的父母逼迫折磨他他的师父欺骗利用他在他的心性还幼嫩的时候便被专横之手强制扭曲得失去本来模样好不容易遇上能让他放开心胸的人却又遭到这样的胁迫打击他空有绝世才能却遇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生生扼杀了他这么多年如今更要夺去他的生命。

    可是自打他认识容止以来从未听过他如此温柔的声音此刻他是这样的幸福他怎么忍心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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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五章 暂且留下你

    容止曾经试图夺取手环不过那时候他对于这种出时代的高科技实在缺乏了解。一不当心着了道而在几年后的今天这件曾经险些置他于死地的物件终于套上了他的手腕。

    冰凉的手环如同镣铐沉甸甸地坠在腕上容止有些好奇的抬起手来仔细端详一边同时听天如镜解说使用方法。

    在天如镜的指导下容止启动了手环的空间折叠功能他身体周围出现了些微的扭曲再看周围的物体好像被扭曲了一般。而他自身的感觉更为明显好像有澎湃浩荡之力在撕扯他的身体而身体内部那股时不时与他作对的那股奇异力量早在两年前已经沉寂蛰伏却在这外力的诱导下再一次苏醒并比从前更加疯狂地躁动起来。

    在外面的人看来容止的身躯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武器变得模模糊糊似幻似真衣衫无风自动恍若要乘风而去。

    这所谓外面的人便是天如镜在观沧海之后进屋的越捷飞以及天如镜的另一位师兄干林观沧海虽然目不能视却能敏锐地觉察到在容止身边逸散出来的极为可怕的毁灭性力量——那甚至是他所不能抗衡的。

    撕裂身体也无妨……要快些啊。

    容止温柔地想——小——说——网

    早些到洛阳便能早些救下楚玉。

    其实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比如让别的人代他走这么一遭但是事关楚玉的生死他又如何能放下心来用那些微的可能去冒险?

    他也知道天如镜此刻心中也在忧心楚玉的安危倘若他拖延下去说不准天如镜自己便会按捺不住。去救楚玉。

    可是他赌不起。

    他不愿意楚玉遭受风险他不能以楚玉的安危做筹码光是这一点他便彻底输了。

    容止微微一笑觉得人生转折真是荒谬今天清晨他还是不慌不忙局面在握。可是现在却情势大变沦为棋盘上一粒小小的棋子。

    那拨弄着他地手不是任何人而是楚玉所说的命运。

    他可以反抗命运。可是假如这有可能赔上楚玉的生命他宁愿束手就戮。

    天下是他一局棋他原是操棋之人但为楚玉他愿沦为飘摇的棋子。

    微微一笑。容止在心中默念启动眼前好像出现大片的漆黑空间生生撕裂开来。以无可阻挡之力将他卷入其中。

    身影在空气里消失之前容止留下两句话:“师兄留下天如镜。手机小说站”

    后一句却是对天如镜说的因为已经开始传送他的声音仿佛从极为遥远地地方传来听起来有些许失真:“天如镜我认输论狠心。我不如你。”天如镜可以拿心爱的人做工具可他做不到。

    话音还没有落下容止便彻底从屋内消失。

    天如镜脚下有些不稳他面色苍白嘴唇全无血色。目光几近空洞地望着容止消失的地方。容止虽然走了可他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却如同一柄锋利冷酷的刀不动声色地在他心头划下一道道血淋淋地伤痕。

    他一直在竭尽全力地压制自己的情感却被容止一句话轻易地勾出藏于最深处的痛苦以楚玉的生死为筹码逼迫并诱使容止一步步走上不归路这是他与冯亭共同的定计最初他也同意了可是执行地过程中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凌迟的痛苦他努力想着自己的职责几乎用尽了全身所有地气力才让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然而容止的一句话却轻易地将迫得他显露原形。

    容止去了洛阳屋内剩下四人之间当即延伸出剑拔弩张的气氛越捷飞与干林护在天如镜身前警戒地望着神情沉默的观沧海。

    现在天如镜已经失去了他的护身手段而身为习武者越捷飞与干林都感受到自观沧海身上散出来的无声的杀意他的神情并不凶恶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全身如遭冰针穿刺地错觉。

    观沧海静静地笑了起来他转向天如镜很和气地道:“若是有什么遗言便趁着现在赶紧说了吧。”这不是恐吓这是事实。

    越捷飞与干林同时拔剑一左一右攻向观沧海观沧海脚下微微一让以毫厘之差避开相错的两剑他不慌不忙地抬起一只手就在两剑因刺空而交错的瞬间捏在两剑剑身的交叠处。

    失去眼睛的干扰他地知觉反而更为灵敏在寻常人眼中极快的剑于他而言不过是如此而已。

    指下略一用力两剑同时崩断。越捷飞面色大变想要继续出手眼前却忽然没了观沧海地踪影转头一看他却看见观沧海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天如镜身前那只足可断金碎石的手此时放在了天如镜白皙纤细的颈上。

    只要观沧海微一用力那颈项便会如同他们的剑一般折断。

    越捷飞后悔不已早知这人如此可怕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天如镜来趟这档子浑水他和干林凌厉的剑招在这人面前却仿佛小孩子挥舞树枝似的微不足道。可现在情形也容不得他后悔眼见天如镜命在旦夕他握紧断剑又攻过去想要迫观沧海回身自救观沧海一只手依旧放在天如镜颈上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挡随意夺下越捷飞手中断剑他手腕一转断剑直飞而出挟凌厉无匹的力量生生以断口穿过越捷飞肩头击得他后退好几步。

    干林也被观沧海如此泡制。

    天如镜仿佛没有觉察到颈上放了只随时能置他于死地的手也没有觉他的师兄们收到了伤害他的双目空洞迷惘好像一尊即将破碎的水晶雕像。

    观沧海冷笑一声手上微一用力却意外觉天如镜丝毫不挣扎甚至连痛苦的本能反应都没有他眉头微皱想起容止临行前留下的那句话又将手收了回来天如镜白皙的颈上浮现一道紫色的勒痕。

    观沧海冷声道:“我改主意了暂且留下你。”容止要他不杀天如镜必然有他的用意绝不是因为心软善良之故。

    他且等着。

    天如镜的另外一位师兄我改名字了觉得这个名字比较有个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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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六章 红豆生南国

    陈白挡在楚玉身前。

    楚玉看着花错花错眉间杀意凛然。沉默了一会儿楚玉慢吞吞道:“花错我可是有亏待过你?”之前两人曾有些许矛盾也不过是因为容止可是现在眼前的血色艳得令人心寒。

    花错淡淡道:“你最大的错处就在容止心上有了你。”冯亭天如镜以及他三个人各司其职以冯亭为主导天如镜为盾牌和后招以及他作为剑。冯亭牺牲了她的男宠天如镜背弃了他的爱意而他则要在这一刻摒弃良心。

    憎恶与愤怒的毒火灼烧着花错并且在这些年来越来越烈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仇恨可以蒙蔽一切包括心智。

    陈白厉声下令:“挡住他!”陪同随行便各自拔出武器迎上去挡住花错去路这边鲜血飞溅呼喝不断而陈白却看也不看一眼他护着楚玉重新回到车上下令快转回。

    陈白直接夺了车夫位置他抽了马匹一记趁着一点空隙从怀里取出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纸包一抽边上绳线就从车窗扔了出去做完这些他对车内的楚玉等人道:“既然花错倒戈眼下洛阳是留不得了我们离去。”

    纸包滚落在街角砰地一声炸开不一会儿黑烟冲天而起宛如古战场上萧瑟的狼烟在森寒的冷风之中静默地诉说即将到来的杀伐。

    准备带楚玉前来此处暂避时陈白还派了一部分人手做好了另外一方面打算容止看重的便是他半点儿不放松的缜密遇到突事件时迅便能做出最好和最坏的打算并相应做出对策。

    眼下情形。无疑是最糟糕的但陈白依旧沉着地应对着事先约定好倘若无事他会事后再传讯而倘若生变故便需动用最后一着。走为上策。

    这是他在洛阳城内最后一点准备了所有容止藏在洛阳的暗棋都在这一刻为了同一个目地被挖掘出来行脚的商人棺材铺老板。乐坊女子各自以不同的方式为陈白一行人提供便利并阻拦他们身后的追击者。

    追击者不止花错一人还有一批经过了训练的人手。

    马车一路急行。几乎可称得上风驰电掣陈白坚毅的眉宇间写着显而易见的忧虑手上马鞭不断抽在马背上。矫健地骏马吃痛嘶鸣疯一般地狂奔带着马车在石板路上颠簸震得车内几人东倒西歪。

    但是这时候没人抱怨楚玉靠在桓远身上努力维持着不要被震得摔倒后者的背部紧紧地倚靠着车厢壁一只手按住楚玉肩膀。另外一只手紧握成拳马车很快便出了洛阳城这时候他们身后的尾巴也终于给甩了个干净陈白强行勒住马匹飞快地跳下来请楚玉下车。

    楚玉在桓远的搀扶下头晕脑胀地跳下马车。才一踏上地面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一会儿才稍微缓过来现他们站在洛水边大约六七十米外有一座码头。

    此刻码头上也站着几人一艘中型船只停在码头边陈白飞快地道:“请随我来走水路。”他走在最前带着众人直奔码头。

    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之际码头上也有一人快奔向他们与陈白错身而过两人各自略一点头陈白简短地道:“交给你了。”

    交给他什么?

    楚玉脑子还有些迷糊心中奇怪下意识追着那人背影转头只见那人走向他们来时搭乘的马车上座驾车朝河流地上游处行驶了一段距离洛阳昨日和今天晨都才下过雪地面上留下了一寸厚的白色此时雪地上留下一道明显的车辙。

    见到这一情形楚玉的脑子虽然还有些混沌却明白了陈白的打算他预备用这辆马车来吸引花错等人地注意力而他们则乘船沿水路朝另外一个方向逃离。

    这是陈白在意识到情况不对时便瞬间做出的安排同时利用了今日的气候环境昨日今日下了雪江面虽然没有冻结但是江上漂浮地冰雪和这样的气候并怎么不利于行船陈白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天气和人的惯常心理制造错觉。

    不容楚玉多想便被连拉带抱的送上了船陈白和码头上另外三四人也一样与他们同行除了以自身做饵架势马车离开的那人外码头上还留下一个人他从码头边抬起一只竹筐里面盛装着满满的积雪船只开动之际那人也从筐中舀起冰雪一边仔细倒退一边掩盖码头附近杂乱的足印。

    没过一会儿码头边上便好似没有人来过一般。

    那人一边撒雪一边后退一直洒到了方才马车停下来的地方时又从身后抽出一根枝条马车在这里停下来过难免会有些不一样地痕迹他要做得更仔细些。

    正打扫着他看见皑皑白雪之中遗落着两粒颜色鲜艳的红豆好似两粒心头滴落的血珠凝在这寒冷的冰雪间。

    他捡起来红豆抿了抿嘴有些不安。

    原本在码头上的几人负责划船寒冽地风吹得他们粗糙的手红也没人节省气力船只本就顺水而下如此顺水行船更是一帆风顺不多会儿船只便行驶了大约半里距离时陈白紧绷地面容稍稍放松他走上船头背对着冷冽寒风吹来的方向坐下这才有暇细细思量之前安排的得失。

    忽然间他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偏头一看却是楚玉走出了船舱连忙起身施礼楚玉摆摆手叹了口气道:“你不必如此恭敬照理说我还要谢你救我一命才对。”

    陈白肃然道:“主子千万不要如此小的担当不起这一切是公子安排巧妙。”他的智计也几乎都是容止所教的。如今为了容止而施展正是再恰当不过。

    楚玉笑了笑道:“我自然知道但他是他我是我你救了我我怎可不向你道谢。”

    陈白不敢居功只道:“此际还算不上周全须得再过几日到别处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楚玉自知在这方面远不及陈白很虚心地请教:“那么在你看来应该前往什么地方?”

    陈白略一思索苦笑道:“究竟何去何从在下也没有定论只不过我怕只弄那么一个幌子不能骗过他们。”

    船行半日陈白便让楚玉弃船登岸改走6路而船只则由两人继续操浆向前行去连施了两招金蚕脱壳陈白这才稍微放心他与楚玉一行来到最近城镇买了马匹马车继续踏上行程。

    对方就算识破他第一次金蚕脱壳心神放松之下只怕也会沿着水路追去朝东南而去不会怀疑他们又一次改了道。

    一路上饮食简陋休息也没个囫囵但楚玉只一言不地默默忍耐就算稍有不适也隐藏起来以免拖累大家。

    楚玉等人朝温暖的南方跋涉为了避免在官道上遭到冯亭追杀他们尽量走的山路可是约莫两日后那一身梦魇般的红影再度出现在他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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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七章 春来发几枝

    这是半山腰的一道狭窄山路的路口花错蹲据在前方的大石上他艳丽的红裳已经染上了风尘之色划破些许口子的衣摆自他身体两侧垂下盖住石上残雪。

    他指尖拈着一粒鲜艳的红豆面上的冷冽混合着疲色虽然楚玉等人逃跑很辛苦但他这个追杀的显然也不大舒适。

    可是不管如何他追上来了。

    他是怎么找来的?

    一行人面面相觑楚玉无力苦笑陈白面色如死。

    陈白所擅长的便是筹划排布至于武力方面实在不是他的强项眼见着花错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心中一片绝望。

    虽然这样绝望着他还是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反手将楚玉往后一推陈白拔出腰间佩剑朝花错迎了上去口中犹道:“请您快逃。”

    片刻功夫他已下了决定用自己的命阻花错一时半刻但是他实在没有自信能阻拦花错多久至于他死后的事他实在无能为力。

    花错毫不在意地弹开红豆反手拔剑朝陈白劈去眼看着剑风临面陈白正待闭目等死忽然一道黑色身影从眼前晃过定睛再看却见是阿蛮握着一把黑色短枪挡住花错的长剑。十六k文学网

    阿蛮头也不回地大叫:“你快点带楚玉走!快走!”第二句话还未说完他的话音忽然一滞紧张地招架花错刺来的长剑再没说话的闲暇。

    陈白左右看看确定花错是只身前来并无其他追兵他牙一咬转身朝楚玉一揖道:“请您随我走。”不能浪费了阿蛮争取来的这片刻时间。

    阿蛮固然神力惊人。可是花错这几年不断苦练尤其他的剑术还得容止指点闯过了瓶颈更是大有进步反观阿蛮却仿佛到了某堵墙之前被挡着此番打起来花错却还是在阿蛮之上。

    只不过几剑功夫。花错的剑便险险地擦过阿蛮的手背虽然阿蛮肤色深黑看不出是否受伤但片刻后滴落在地上的血滴却昭明了胜负优劣所在。

    陈白一见此情形知道阿蛮不是敌手更是大急。催促楚玉道:“请不要耽搁快些逃吧。”

    楚玉却怔在原地双脚仿佛生根了一般动弹不得。

    从前看小说和电视时常会看到这样地情形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被人追杀。追兵赶到之后其中一人或一群人上前拼斗抵挡对剩下最没有武力或最重要的那人喊“你快走”……决意牺牲自己换取那人逃生但那人却哭喊着站在原地硬是不走结果大家一起落网成擒或被杀。

    每当看到这样的桥段楚玉都会颇有几分不屑暗骂那人留下来也没用处白费了同伴的牺牲甚至把自己也给赔上了。可是当她遇到同样的情形时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迈出脚步。

    踏着亲人的血铺开地生存之路就算最终能逃离死亡难道她就能心安理得活下去么?

    心脏灼烧到干涩楚玉目光转动。看了陈白一眼:“逃?去哪里?”

    对上她的目光那是一种已经认命的。灰色而绝望的神情陈白愣了愣飞快地道了声:“请恕我无礼。”说完弯下身子一手横过楚玉的腰将她整个人扛上肩头快步朝来时地路走去。

    山中是最好隐藏的地方只要逃开一段距离便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那边阿蛮眼角余光瞥见楚玉被带走了才终于放下心来专心致志地对付花错花错也不着急追击他冷笑一声道:“让我瞧瞧这些年来你的武艺长进多少。”反倒与他认认真真地过起招来。

    一看花错没去追楚玉阿蛮心中大为放心想着总算能帮上楚玉的忙虽然身上不断出现伤口他面上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欢喜之意。在楚玉身边一直没有他出力地时候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是有用的这一刻反是他几年来最最快活的时候。

    随行地其余两人也拉着桓远幼蓝一同追去脱出花错视线后转个弯便见来路上有一个分成三道的路口当中一条是陈白带着楚玉去了那两名随行与桓远幼蓝走到路口对视一眼一人扛起幼蓝一人扛起桓远也分别择了剩下两条道。

    幼蓝惊吓得捂住嘴桓远心中了然他们这是为了留下相似的痕迹让花错分不清楚楚玉究竟是从哪一条道走的同时也是为了缩小楚玉的目标他放松自己任由身下那人扛着他满山狂奔。

    幼蓝这边却没那么配合她小声惊叫着挣扎身下那人不耐跟一个小侍女缠磨伸手强硬地捂住她的嘴也跟着走上另一条道。

    然而在他们分别走了之后一粒红豆静悄悄地躺在当中那条岔路上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娇艳欲滴。

    陈白扛着楚玉跑了好一段路力气终于有些衰减正停下来扶着身旁树木喘息之际忽然听见肩头上楚玉低声道:“放我下来我随你走。”

    陈白一愣赶紧低身让楚玉双脚着地细看她神情虽然依旧悲伤却没了那种欲死的晦暗这才略微放心他劝慰道:“您不要太过伤心。”楚玉勉强一笑并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此时他们走地地方没有道路极为崎岖陈白扶着楚玉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大约半个时辰后来到山脚之下。

    山脚下有溪流溪边积着一团团白色残雪偶尔有几片随水漂流溪水清泠泠中带着不动声色的冷意楚玉瞥见溪边雪团中刺出干枯的树枝枯萎的败叶被埋在下面却不知春来能再几枝?

    陈白低头喘了口气道:“好了我们走这边应该不会被找着。”

    好像是在故意嘲弄他一般他话未说完便听到一声讥诮冷笑宛如听见炸雷两人循着那笑声看去前方山岩之后闪出来一道鬼魅般的红影。

    也不知施了什么法子花错再一次追了上来与方才一样他地手上依旧拈着一粒鲜艳欲滴的红豆。

    预告明天早上十一点更新。

二百七十八章 此物最相思

    陈白面色惨变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完全失去了信心他精心部下的迷局对花错全无影响不仅如此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楚玉陷入险境。

    此时他们逃也无路逃打也打不过。

    楚玉的神情倒是比陈白镇定她望着花错道:“阿蛮怎么样了?”

    花错冷笑一声甩了甩剑锋上残留的血珠道:“还能怎么了?你以为我会让他活着?”翻手看了看长剑他笑了笑道:“倘若容止当初没有给我演示那套剑术我不会有今日成就你若是恨便怨恨容止去吧。”

    现在他要用容止指点的剑术取走楚玉的性命。

    一想到容止会因此痛悔煎熬他心中便窜过一阵快意。

    他等不及了他要让容止痛苦流泪他要让他身心都受到无可救药的伤害他要亲眼看着看着容止伤心欲绝这样他昔日受到的欺骗利用这些年来的不甘和怨毒才能得到平抚。

    楚玉淡淡地“哦”了一声虽然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她反而感到无比的平静仿佛只要死了一切便能回归安宁再也感受不到痛苦再也不会如此焦虑也再不会颠沛流离。

    横竖都是死为什么她不放宽心情死得再从容一些?

    陈白低叫一声冲向花错后者随手一剑便在他的咽喉上化开一道利落的红线随即鲜血喷了一地热血融开少许白雪旋即又被寒冷的天气冻住。hTtp://

    楚玉垂下眼叹息道:“你大可以绕过他杀了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多伤人命?”

    此时已经没了碍事的闲杂人等花错也不着急杀楚玉。他似是更乐意看着猎物慢慢挣扎陈白太警觉了在他们逐渐清理障碍的前一天就觉察了异样。

    他虽然与冯亭天如镜合作但是三个人并不是完全相同的冯亭更想要容止手上的权力天如镜希望杀死容止。但是他却只想看容止痛苦。

    要那个人伤心要让他痛苦流泪。

    这个念头不断地焚烧着。

    杀死容止并不能让他痛苦相反让他活着。却杀死他心上地人这才是最佳的复仇。花错听过有那么一个异族其爱恨皆如烈火对仇人的最佳报复是杀死仇人所有关心的人亲人。朋友父母妻子孩子唯独留下仇人不杀。

    这个习俗虽然凶残野蛮。却颇合花错胃口。

    三个人三条心但冯亭和天如镜也知道他不好掌控未免他胡乱出手便时刻节制约束小心翼翼他也知道那二人对他的提防只假意顺从他们的安排而今却终于给他找到了机会。此地距离洛阳已经不算近。就算容止插了翅膀来到洛阳又怎么样呢?他不可能找到他们。

    在不杀死容止的前提下制造尽可能惨烈地伤亡容止的部下能杀一个是一个。总会让他惋惜的。

    杀意如烈火已然不可阻挡。

    望着楚玉无喜无怒的双眸。花错忽然心中一颤浮现些微愧疚。可转眼间又被他硬着心肠压下道:“你要怨便怨容止吧。”

    他口中说着也不知是要说服谁手上的剑却毫不含糊地朝楚玉咽喉刺去。

    楚玉平静地闭上眼。

    挣扎无用逃避无用痛哭无用哀求无用。

    她是卒子是微尘那么渺小微不足道不能反抗死亡只有等待。

    死亡这样地迫近她已经绝望。

    可是为什么心中却还有那么一丝隐约地期待希望能有个人来救她呢?

    血花溅出如同缤纷散落的眼花纷纷地落在雪地上恰似一粒粒相思红豆。

    但是流血的人却不是楚玉而是花错。

    花错手腕中箭箭矢挟带大力穿透他的手腕他吃痛松开剑柄长剑斜插入雪地之中这一回却染上了他自己的血。

    花错惊怒看去却见上方山腰上容止地白衣被风吹起他手握长弓张弓搭箭又一箭遥遥地对准花错破空疾射而来。

    花错连忙拔起剑侧身闪避却还是不慎被擦伤这时容止的第三支箭已经再度搭上。

    一箭接一箭几乎不曾停顿容止少见的没有表情他毫不停顿地射向花错同时不着痕迹地让花错在闪避地过程中一步步远离楚玉。

    要避免楚玉受伤也不能让花错想起来可以利用楚玉来挡箭许多要害处都不能射。

    容止冷静而缜密地算计着如他所愿地一点点逼开花错。

    花错完全没想到可以利用楚玉来挡箭甚至的在容止出现之后他对楚玉的杀意瞬间消弭无踪相反还隐约生出了一丝丝庆幸仿佛在庆幸容止及时赶来阻止他杀死楚玉。

    容止的箭囊终有射空的时候最后一支箭取出来时花错已经全身伤痕累累都不是太重的伤但是各处的擦伤加起来也极为可观可怖。

    血迹在雪地上一路歪歪斜斜地拖曳着从楚玉身前一直到三四丈外花错的脚下他地长剑因接连挡箭剑身上已经出现裂纹他面容痛楚眼中却闪烁亮得骇人的光辉。

    腥甜的血气混合着白雪幽冷的芬芳瞬间又被凛冽的寒风吹散容止毫不留情手指松开弓弦最后一箭疾射而去花错抬手一挡依然应声中箭。

    他地手捂着心口鲜血自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来落在同样鲜红地衣衫上在顺着衣衫落入雪地。

    他的脸容极为苍白神情却颇为安静。

    好像这些年来他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容止将他杀死。

    所谓的爱和恨永远没有终点如何才能斩断?他手中的剑不会明白。

    一直活在仇恨里的滋味不好受他没办法解脱日日折磨着自己可是又学不来楚玉那样洒然放手……天地之间如此的寒冷不如就此归去。

    花错微微一笑颓然倒下。

    这时候容止没有表情的脸容才微微有些动摇他手一松长弓落在山石上箭囊跟着落地接着他缓步走向楚玉。

    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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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九章 凤何以囚凰(上)

    容止射出第三箭的时候楚玉已然张开了双眼。

    她几乎是有些怔地看着那一支支宛如流星赶月般的黑色箭矢不间断地射向花错殷红血滴从他身上飞溅出来落在雪地上一直到花错捂着心口倒下她依旧分不清楚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辗转于生死之间萌生的幻觉。

    风势忽然转大冷冽地从狐裘领子里灌入楚玉颈间她打了一个寒颤猛然清醒过来而此时容止以手合上陈白的双目站直起来他踏着缓慢从容的脚步来到她面前。

    望着容止清雅悠然的容颜楚玉忽然想起了一部电影一部在她大学时曾经很多次跟朋友一起看看一次笑一次看一次哭一次的电影。

    《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说:“我的如意郎君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批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迎娶我。”

    容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盖世英雄他心中几乎没什么道义可言世间在他眼中只是利与弊他算计得太清楚太清楚就连从容赴死也不会失去理智地豪迈。

    他没有身穿金甲圣衣他时常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秀雅高洁但那些其实都是骗人的他温柔的目光中是缜密的心机他骗起人来从来就不偿命。

    他脚下没有七色云彩他现在踩着的是寒凉的冰雪和花错的热血他曾经踩过许多人的鲜血今后或许也将踩着许多人的血走着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一路看中文网

    所以他不是她的如意郎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见到容止地刹那。已经灰凉的心再度燃起温热好像有什么狂涌而出呢?

    她是否其实一直在等待着他?是否从开始到现在便一直觉得他会这样从容不迫地出现在生死关头将他救下?

    从平城到洛阳两千里的光景她就算穷极了自己的目力也看不到尽头。

    可是他来了。

    这是怎么样的神迹?

    楚玉抬起手。用力捂住嘴唇压抑即将逸出的哽咽她的双眼一眨不眨看着风雪之中尤显清雅出尘地容止好像看着一个极容易破碎的幻梦。只要眨一眨眼睛就会消失不见。

    容止没说话他甚至不曾出言安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过了许久。他缓缓伸出修长优美的手在楚玉面前静静地摊开。

    楚玉犹豫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掌心。

    在寒冬里冻得冰凉的两只手。才一接触便各自轻颤一下可是在那之后在这让万物凋零地冰冷中却又无端生出来一丝丝温暖将僵冷的寒意消解开。

    仿佛只要相依便能获得力量和温暖。

    容止微微一笑用力握住她冰冷的手。将她拉入怀中张臂拥抱。白色宽袖宛如蝶翼一般印在她黑色的披风上。

    “终于见着你了。”容止轻描淡写懒洋洋地道“想看你一眼。就从平城过来了。”他抬起手来指缘轻轻擦过她的耳垂。曼斯条理地梳理她凌乱地丝。

    被他闲适从容的态度感染楚玉也一下子从紧绷的生死关头回过神来虽然很想就这样一直被拥抱着但她还是不得不振作起精神反握住容止地手腕道:“快跟我去看看阿蛮他们!”尤其是阿蛮方才花错说阿蛮已死可是未见到尸体之前她还是不愿意放弃最后一丝侥幸。

    楚玉拉着容止往山上跑去先后经过花错与陈白倒下的地方时她的脚步缓了缓却还是没停下只继续朝山上跑去。

    好容易回到阿蛮拦住花错的地方远远地瞧见有几条人影在那儿晃动赶过去时却见是阿蛮躺在地上而另外几个陌生脸孔正在给他包扎伤口。

    耳边传来低柔嗓音:“安心吧他虽身受重伤但尚有生机此番救得及时兼之他身体强健只消休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如前。”

    楚玉一愣下意识望向容止见他神情平稳毫不奇怪立即明了这是他带来的人。

    容止跟着淡淡道:“陈白是我调教出来的他惯用什么手法我一清二楚我觉察冯亭可能对你下手赶到洛阳之后循着蛛丝马迹不难追来。”

    陈白比冯亭等人预定日子的提早一天觉异样反令对方提早图穷匕现引动杀机而容止也比同样提早了一日觉异样两厢抵消又是一个正好。

    容止赶到洛阳之后看到的却是满城地混乱和遍地的尸体他心中虽然焦迫却依旧当即想出应对之法他熟知陈白惯用手法只略一思索便想明白楚玉等人大致的去向召来洛阳附近的残留人手快马加鞭追赶而来。

    确定楚玉入山之后他下令部下分散做几队搜索但是凭着对陈白的熟悉最先找到楚玉地人还是他至于其他人此刻应该也找到了桓远等人。

    侍从给阿蛮包扎好伤口其中有一人将他背在背上楚玉看阿蛮的口唇之间依旧有微微地呼吸这才总算放下悬着的心花错毕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他还是留下了阿蛮一条性命。

    而这时候另外分两路奔逃的桓远幼蓝也被带到楚玉面前。

    见到桓远楚玉扯了扯唇角却无论如何都欢喜不起来这一路上折损了多少人陈白死了阿蛮重伤花错亦失去了自己的生命这样的情形下纵然是死里逃生她也无法生出多少高

    桓远亦是心情复杂虽然他很感激容止救下楚玉可是此番他也算是再一次承了他的情心中始终有些不甘之感。

    容止淡淡地扫了眼桓远和幼蓝接着在楚玉桓远惊诧的目光中他踏上前一步伸手扣住幼蓝的景象他的手指冰凉如雪冷得幼蓝一个哆嗦但下一刻冷意化作惧意幼蓝睁着一双盈盈泪眼又惊又怕地望着容止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

    容止嘴角啜着如云温雅的笑手上动作却甚是冷静稳固他一手扣着幼蓝的景象另一只手则撕开她的衣领。从幼蓝怀里落出来一只小小的荷包荷包落在地上滚出来十数粒光彩灿灿的红豆。

    容止也不多问只道:“你有什么可说的?”

    见到此番情景楚玉也顿时明白原来花错之所以能一路跟随竟然是因为幼蓝以红豆留讯的缘故她不断地在关键地方丢下红豆或多或少都给花错留下了指引的道标。

    陈白的安排并没有多大问题却坏在了这一粒粒相思红豆上而他自己也因此丢了性命。

    想到先前陈白被花错一剑划开咽喉楚玉终于禁不住有些悲愤她望着幼蓝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自问并不曾亏待幼蓝就算这次逃命也没有抛下她可偏偏就是这不抛下反而差点给她带来了杀身之祸甚至还连累阿蛮重伤害陈白平白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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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章 凤何以囚凰(中)

    幼蓝瑟缩地低下头小鹿一样的眼睛里写着不安和恐惧她不敢看着楚玉更不敢看容止过了一会儿她痛哭出声道:“太后太后……”

    她的声音很细小但还是传入了楚玉耳中:“太后应允我只要我愿意替她办事她将来便让我去服侍容公子。”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楚玉愕然地望了容止一眼忽然间觉得很是荒谬:这算什么?

    幼蓝的语调还是那样灰凉绝望或许是知道此番再怎么辩解也是难逃一死她反而什么都不在乎了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我从很久之前还在公主府的时候便极为仰慕容公子可是公主对容公子的独占之心谁都知晓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公主觉察此事只要能远远地瞧上公子几眼便心满意足。”

    “公主离开建康离开南朝我想着只要能跟着公主就能瞧见公子便也跟随着公主一道……”

    从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从容高雅的少年便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头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便让她此生难以忘怀。

    楚玉叹了口气原来当年离开建康时她想安置幼蓝却被对方拒绝执意要相随并不是因为幼蓝有多么忠心耿耿而是她想跟着容止。

    “可半途中公子却离开了我不知何去何从依旧只有跟着公主。可是公主此番却又要离开这回却是想要再也不见公子……后来太后派人找上我……”最后便是这样了。

    太后只应允她这么一件小事甚至不是将她许配给容止只是继续做一个小小的侍女只要能在容止身边。能一直看着他便是她最大的美梦。

    她没有别的奢求。

    幼蓝说得不太连贯说两句后就会顿下来一会儿在她又一次停下来之际楚玉叹息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不说我从来没觉察你有这样的心思。”

    幼蓝的肩膀抖动一下。慢慢地她抬起头来目光异常绝望:“让您知道又如何呢?”她之所以如此绝望并不全是因为怕死也是因着容止知道了这一

    那簇柔弱的微不足道的倾慕光芒。失去了保护地屏障很快便化作灰烬。

    楚玉下意识望向容止毕竟这一路来折损最重的是容止的部下。起因正好也是容止于情于理幼蓝的处置权都在他手上……

    容止面上的笑意丝毫未改。他的眼神连半点儿动摇都没有只手上微一用力按了一按幼蓝颈上传来一声脆响脑袋无力地歪至一旁。

    容止一来先杀花错后杀幼蓝虽然说这两人都危害过她的生命。不是没有被杀地理由但是杀得像容止这样干脆利落无情决断却也是少有人能及。

    前后两具尸体一具是视容止为友被欺骗后忿而成仇另一具则是因为爱慕他而受冯太后蛊惑。虽然可怜人都有可恨之处但也都有可怜之处。

    她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不会想让容止宽恕这两人可是看到容止这样全无动摇她心中还是禁不住微微轻颤。

    楚玉知道自己矛盾得有些多余人都已经杀了容止也是为了就她但……

    随意推开幼蓝尚带余温的尸体瞥见楚玉有些惊悸的目光容止微微一笑主动挽起她的手:“我有话要对你说。”

    楚玉尚在混乱之中直到被容止拉着走远只有两人独处时才猛地惊醒:“什么事?”她隐约觉察容止有了些微地不同。

    自从容止方才出现开始便一直温情脉脉与从前的若即若离不同他好像主动越过了某道界限开始表明什么。

    可是楚玉此刻却禁不住想要后退。

    但让楚玉意外的是容止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拉起楚玉的手低下头细细端详打量她掌心的每一道纹路仿佛在肌肤之间能绽出绚烂地花。

    只看了片刻容止便收回目光他从怀里取出一物轻缓地放在楚玉平摊的掌心上微笑道:“这是你从前便想拿到的我从天如镜那儿给你弄了来。”

    楚玉定睛一看银色地金属环安静地躺在她掌心边缘流转着冰冷的光泽方才容止抱住她的时候她便感觉他怀里好似装有什么硬物却如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东西!

    容止笑吟吟地冲她眨眨眼:“我费了些心思从他那儿弄来了虽然你不能使但拿着玩儿也不错拿着这东西天如镜迟早得来求你届时你大可藉此出口气。”

    楚玉又陷入了恍惚之中从容止出现开始她仿佛总是出神的时候居多一连串的事都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原以为再也没机会拿到这手环却不料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得而复失之后又一次失而复得。

    呆了好一会楚玉才很珍惜地将手环放进怀里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容止眼中闪过一丝有些古怪的笑意转眼间又恢复如常。

    楚玉以为容止提早现了冯太后的计划从平城赶往洛阳再顺路找过来至于获得手环她也只当容止用了诡计全没想到平城那边容止竟然已经是一败涂地。

    楚玉等人从另外一条道容止与楚玉在当头并肩走着两个人地手彼此交握好像再也不要分开一般然而走到了山下楚玉却停下脚步抽出手来对容止笑道:“你什么时候回平城?”

    容止也慢慢地收回手去他眼波柔和如水就只那么笑吟吟地瞧着她:“你随不随我一道走?”他目中少有如此真切地温柔袒露只等着她一个回答。

    看着他楚玉几乎差一点便要答应了可是她始终有抛不开的顾忌方才死去的人从前死去的人容止的一贯手段作风……这些都是横在他们之间如何也不能抛开地障碍。

    所以她只是低下头最终避开了他的邀请:“不。”

    寒风如刀凛冽而过。

    道不同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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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一章 凤何以囚凰(下)

    寒风凛冽而过吹起地面上的残雪覆盖在花错的红衣上越积越多渐渐地就要将他掩埋。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走过来看到雪中露出来的半张青白脸孔出惊疑之声:“是他?”

    那人上前探了探花错的呼吸意外觉他还有微微气息连忙将他从雪里拉出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站在湍流的江边楚玉低声道。

    此处水流甚急不时有岸边的冰雪被滔滔流水带走在江水之上漂浮几个来回便如泡沫一般散开来。

    容止已经送到了地方江边水势较缓之处停泊着一艘大船船上水手护卫齐全是容止为楚玉准备来用以上路的。

    此番分别容止会回平城而她则要去往与他相反的方向。

    这个冬天好像十分漫长漫长得让人有一种春天永远不会到来耳朵错觉。

    楚玉心中恻然她心知自己舍不下容止可是却无论如何也不想跟着他一道走看容止秀美绝伦的容颜依旧从容漫然仿佛她的离去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影响她禁不住暗暗有些气恼:他难道就不会多说些好话留一下她?

    这个负气的想法一出楚玉又禁不住自嘲: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既然知道结局不能改变容止也不会多费那些气力。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容止望着楚玉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地氤氲着谁都看不懂的情致脉脉的眼波便是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暖意他微微笑着很是悠闲安适的只抬手给她理一下被风吹开些地丝……他的手指白得几乎透明动作亦极温柔仿佛拈着一片稍一用力便会破碎的雪花。

    他梳理了她的头手指又缓缓滑下指侧缓缓地抚过冰凉的脸颊好似流连不舍地亲昵地反复摩挲。

    被他这么摸啊摸啊摸的。楚玉的那点儿恻然很快就烟消云散全转化成了不好意思被摸过地地方好像一下子烧起来她眼光飞快地朝旁边瞟一下抬手挡容止继续摸下去。压低声音红着脸悄声道:“有很多人在看啊。”

    容止很顺从地停了下来但目光依旧温柔地徘徊在她脸容上好像要将这个模样深刻地记住他低声说:“你让我再看看你吧。今后或许便看不到了。”

    听着他低低的声音楚玉有点心软犹豫片刻后道:“你。你今后也可以来看我啊反正我身边都是你的人你也应该知道我身在何方偶尔见一两面也是可以的。”

    容止没有回答只无声地笑了笑道:“公主此去一路保重。”

    楚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再见。”她牙一咬心一狠还是转头朝船上走去甲板上桓远已经在等她。

    容止带来的所有人手。一路看中文网都跟着楚玉上了船船开动之际。楚玉回头看去却见容止孤伶伶一个人站在江边他蹲下身捧起一堆冰雪覆在脸上再抬起脸来时依旧是容色如雪神情高雅那种冰雪般地卓绝与无情一直以来都让她又爱又恨牵挂不已又恼怒不已。

    楚玉站得有些远角度亦偏了些因而并未瞧见那些自容止指间漏下的白雪之中沾染着点滴触目惊心的红。

    眼看着船顺水而下渐行渐远容止苍白的嘴角终于绽出一抹飘渺的笑意如雾笼纱如雪飞烟既梦幻又美好仿佛世间一切虚幻不真眨眼即逝地事物。

    又站了一会他转过身去不再看江面上缩小的船影只埋着轻缓的步子漫无目地地随意走去。

    雪片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身体内那可怕的力量已经彻底失控崩溃他可以感觉到仿佛有无形的利剑来来回回穿透他的骨骼肌理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道这样的利剑他的全身上下从心脏到指尖每一分每一寸都好似遭凌迟一般痛楚纵然是他擅长隐忍性情坚忍此时此刻也终于禁不住微微流露出痛楚之色。

    他容颜秀美微凉的眼色与隐忍的痛楚让他看起来拥有一种不可思议地凄凉之美但此刻天地之间只有茫茫的大雪与他相伴。

    每一寸肌理骨骼都在剧痛只走了几步容止就觉得自己仿佛被铰碎了一遍又重新组合起来再度承受更剧烈的痛楚那种失控的力量在身体内来来回回的肆虐无可遏制不能阻挡心脏好像被边缘锋利地金属丝网包住丝网来来回回地切割可是其中一小块地方却那么坚定温暖如何都不能磨灭——

    终有一日你会尝到肝肠寸断心碎欲死的滋味!上天绝不会让你如此逍遥终有一日一定会地!”——

    你会因为得不到什么而辗转反侧得到了之后又日日夜夜惶恐失去。”——

    终有一日你付出一片真心却被人弃之如履因爱别离求不得而失措狂身心千疮百孔。

    我不会。

    容止静静地对自己道。

    我的生死我的爱恨皆是我自己抉择我不后悔也不痛苦。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不需要怜悯亦没必要动摇。

    生也是我死也是我。

    胜固欣然败也从容。

    容止微微笑着慢慢走着他想起方才临别前楚玉依依不舍的“再见”忍不住又是一笑。

    再见?

    不是永不再见。

    楚玉在甲板上站了一会远远地看着容止在江边站了一会随后转身离开于是心中也是暗叹一下朝船舱内走去。

    船内被火炉烧得很温暖楚玉解开毛氅找了个靠火炉的地方坐下觉得身上的寒气一点点被驱散可是又忍不住担心容止会不会觉得冷。

    虽说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可是她还是无法控制地一遍遍回忆方才分别的时刻她心中有些遗憾但想起容止既然能来就是在平城的争斗中获取了最后的胜利她又忍不住微微地为他感到庆幸。

    现在看来容止还是扭转了局面他没有应验她所说过的话他终于还是战胜了所谓命运……

    想着想着蓦然楚玉的双眼大张浑身僵硬。

    ……不对。

    容止既然追来又怎么会如此轻易让她离开?

    ……不对。

    假如他在平城的争斗中取得胜利为什么要让他去南朝?留在洛阳岂不是更好更安全?

    以容止的志向必然不甘心只守着一半江山将来定会挥军南下到时候在南朝的她陷入战乱之中岂不是更加危险?

    他若是真心为了她着想又怎么会这么做?

    楚玉再也坐不住她猛地站起来快步朝外走去走到船舱外冷风灌入领子里她才想起裹紧大氅厉声道:“停船!我要下船!”

    声音散在风中寒意中透着一丝丝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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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二章 血泪复交加

    “停船!”

    第一声叫喊出来后却哑得几乎消散在纷纷落雪中楚玉才觉此刻她心中竟然已然如此惊恐。

    容止他容止他……他最后告别的那一声是叫的她公主而不是她的名字这个久违了许多年的称呼仿佛是他故意与她拉开了距离。

    连思绪都是破碎的楚玉只觉得自己呼吸急迫心脏被巨大的力量压迫着假如不做些什么她怎么都无法安心。

    见楚玉如此慌张桓远也跟着踏上甲板担心地扶住她站立不稳的身体低声问道:“怎么了?”

    楚玉慌乱之间一把抓住他的手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急忙道:“我要下船!”

    她一定要回去看看亲眼看他依然安好。

    船已行驶到河道中央并顺风行得正好但在楚玉的坚持求下还是找了个地方抛锚停下楚玉只带着几个人乘小船上岸便迫不及待地往回跑去。

    好不容易跑回两人分手的地方楚玉弯下腰剧烈喘息但回到了此处却不见容止踪影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楚玉只觉得一团焦急的火焰在心头胡乱焚烧痛苦难当却不知道如何纾解缓和。

    容止容止在哪?

    方才下了短暂的一场雪楚玉顶身上已经落满一片莹白这雪也覆盖住地面上所有的痕迹楚玉喘息未定仓惶四顾最后抬起头来时眼睛瞥见前方山腰上一抹飘渺如孤鸿但转眼间又消失不见的白影。手机小说站net

    他上山做什么?

    咬了咬牙。顾不上因为跑得太急的而疼痛的心肺咽喉也顾不上酸麻抖的双腿楚玉又拔腿朝那山上追去。

    容止随意地走了不知多久骨骼肌理好像被铰碎了无数次可是每次再低头看他总会奇怪身体外表为何看起来依旧完好无损。

    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昏暗他已经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此际是生存还是死亡又或者其实他的身体已经死去只存着那么一丝不灭地妄念在没有边际的寒冷中踯躅行走。

    他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呢?

    为什么还要一直向前走着。不愿意停下来?

    脚下忽然踏空容止及时收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无意之间走上了死路他定了定神。视野稍稍恢复了一些亮光这方看清楚此地是险峻的山头。与对面的山峰一同夹着下方几十丈远处湍急的流水波浪呼啸着彼此拍击看在此刻的容止眼中便是一条雪也似的白练……

    皱了皱眉他转头要往回走去身形微动他又停下动作嘴角浮现一丝微微奇异地笑容。

    有人来了。

    好像在一片昏暗里。循着急促而来的脚步声辟开一条由光辉铺成的道路直直地朝他指了过来。

    容止轻拍宽袖衣衫下摆一展便席地坐在雪上。

    楚玉上气不接下气赶来时。见到的便是容止悠闲地坐在山崖边。侧脸垂目似是在欣赏山下风光的情形。

    此时天光一片明亮山上覆盖着白雪周围都是一片茫茫地白又将雪色的光辉折射出来容止就坐在这雪光里沉静的脸容上也仿佛映着辉煌的光辉。

    楚玉走近时容止也转过头来他微微笑着目光沉静悠远语意却带着几分调侃道:“怎么回来了是舍不得走了么?”

    楚玉板着脸不答话顾不上自己喘息未定只有些踉跄地走过去盯着他仔细上上下下打量确认他没什么事才终于松了口气一下子坐在雪地里:“原来是我多疑了。”

    瞟一眼就在跟前的容止楚玉有些窘迫只小声埋怨道:“你刚才有些不对劲我还以为你会出什么事就赶回来……”刚才她慌慌张张地样子一定很多人都看到了好丢脸!

    容止的目光转柔笑吟吟地道:“我方才自然是故意那般便是想瞧瞧你是否会上当想不到你真的回转回来你眼下可会恼我?”

    楚玉沉下脸色。她这么担心结果却换来一句他故意戏弄她地这家伙就不会说句好听的么?见她这么紧张很好玩么?

    怒火窜上心头楚玉就要负气站起来走开可是才唯一动作手掌摸到冰凉的雪地她顿时想起来刚才赶来途中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却什么都顾不上只爬起来继续追那时候的心情是如何的急切惶恐甚至对自己说只要容止无事那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现在容止就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还能微笑着戏弄她难道这还不足够?

    怒火顿时烟消云散楚玉撇了撇嘴有些懊恼地道:“好啦我就是比较好骗很傻很天真你满意了?”顿了顿她伸出手来握住容止冰凉的手掌低声道“你心机深你本事大我栽在你身上也不算丢脸刚才我就在想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了现在能看到你就觉得十分高兴你爱骗几次就骗几次吧。”

    容止微微一怔。

    好一会儿他露出复杂的神色摇摇头无可奈何地道:“你啊……”他笑着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眼角嘴角有一点凉随后便听见楚玉好像转瞬间变得很遥远地惊叫:“你怎么了?”

    楚玉惊骇地望着容止只见他的眼角唇边都流淌出来一缕殷红鲜血流淌在他冰雪般的脸容上更显出一种别样的瑰丽。

    容止此时却还有些困惑他只觉着楚玉到来后身上痛楚仿佛缓解了一些但听楚玉此时的声音纵然看不清她地神色也知道自己身上出了问题。

    他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眼角边轻轻一抹再送入口中尝了尝冰凉地血气让他顿时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不是状况缓解而是死期将近。

    此时此刻他反而忽然颇觉有趣:“花错说过我无血无泪这下子可算是有血又有泪了吧?”

    楚玉没心思听他说笑她着急得快要哭出来:“我们去找大夫……不你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这不是医术能解决的……去求天如镜求他救你好不好?”

    过程是坎坷的前途是光明的……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啦……大家挺挺挺过去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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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三章 天地之悠悠

    容止静静地按住她的手。

    他的手苍白冰冷可是动作之间却有无限温柔楚玉可以看到一滴滴血珠从他眼角沁出来顺着脸颊滑落落到雪中时却成了一粒粒嫣然红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近两年你的身体好转了么……我明白了为了赶来这里你是不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楚玉又急又怕想伸手去抹他眼角的血迹却又害怕碰坏他她哀求地望着容止哽咽道:“容止你想想办法啊……你不是一向很有主意的么?”那么多诡计总有能用的吧?

    容止微微笑道:“有什么法子?你也说过我就算再怎么本事也敌不过所谓命运这般了结倒也不坏。”

    眼看着血从容止的眼角唇畔流出来过了一会儿他的鼻端耳中也淌出同样的鲜红来楚玉浑身冰冷手足无措。

    七孔流血。

    斑驳的血迹在他雪玉般秀美洁净的脸容上流淌在骇人的诡厉之中却又显现出别样的出尘安宁容止笑了笑随手端起一捧雪擦拭狼狈不堪的面孔。

    方才他也这么做过只不过那时候只有嘴唇溢血现下大约到了最后爆的时刻。

    楚玉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容止反手握住她的手掌抬起来送到唇边印下轻轻一吻柔声道:“原本不想让你知晓但既然你现了我还是告诉你吧平城那儿我输了输给了冯亭和天如镜。”

    “天如镜暂时将手环给我让我跨越两千里行程赶到洛阳我还能操纵手环的时候。瞧了会里面的东西今后几十年不管南朝北朝都不能算太安定但是总有地方是有几年太平的这我已经写在一封书函里让我的部下携带者你待会找一个叫6鸣的人。问他要即可按照上面所写你可以自行决定去处。”

    “不过其实你去哪儿都不妨事我临出前求师兄今后代我保护于你。他算是被我这个没良心的师弟给坑害了就连死后也不放过他。”

    “我原本一心想掌握这万里河山但这些年来听你说古道今这份念头反而渐渐有些淡了。天之悠悠如此广阔你我在此之间不过沧海一粟纵然君临天下。我亦不过是区区蝼蚁这江山我就算是到手了滋味也未必如同原先说想的那般好。”他是通透颖慧之人一旦接触到什么便能触类旁通迅扩展开来而他得知今后地世界。以及楚玉从前生长的环境时眼界也更比从前高了一筹不止虽然说不上立即大彻大悟但有些事总归是看得淡了些。

    “我这人素来不做无利之事。此番救你也是如此。我觉着救你会比得到北魏更好些便舍北魏而取你。”容止十分平静地道。

    “天如镜一定会来寻你问你索还手环届时你打算如何处置他都看你的意思他没了护身之物有沧海师兄在你就是想杀了他出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楚玉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只拼命摇着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什么拒绝什么排斥什么可是她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仿佛只要他不说遗言就不会死一样。

    容止想了想没再想出来什么可以交代的觉得眼角又有液体流出来他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没想让你见我这般狼狈模样的怎么料到你眼下竟是知我甚深稍有异样便给你瞧出来。”

    他又一次抬起手想要抹去脸上血迹却忽然觉察手背上也流出了鲜血忍不住又是一笑:“太狼狈了。”

    从手背开始好像有无形的刀刃划过他地身躯一道又一道的纵横交错地毫不留情地切割。

    很快他的白衣由内而外地被染红雪白的衣衫竟变得鲜红一片地上冰雪亦浸在血水里。

    楚玉惊骇欲绝。

    两刀。

    三刀四刀五刀。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刀。一百零一刀。

    ……千刀万剐。

    仿佛有无数的刀刃在他身体周遭飞舞那灿烂地艳红血光组成最后的镇魂调。

    先是七孔流血再来是千刀万剐。

    可是他的脸容还是那么安宁他的眼眸底写着刻骨的冷静又是那么温柔——楚玉几乎为了这个眼神死去。

    可是现在却是他为她而死。

    楚玉再也控制不住想要去抱住他却捞了个空容止轻飘飘地站起来避开连退几步退到山崖边身后便是深渊江水他淡淡道:“你莫要靠近我我体内那奇异力量眼下已完全失控或许会不慎伤着你你站得远一些……你们来得正好你们把她架住……不对你们是谁?”模糊瞥见山下上来两条人影原以为是桓远等人追来容止毫不犹豫地道但很快便觉察出不对他秀丽地眉梢此刻也满是鲜血微微一颦又微笑起来道:“原来是你花错你还没死。”

    此刻他视线已然模糊视野之中一片滟滟鲜红甚至连近在眼前的楚玉都看不分明但还是能感觉到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人扶持着另一人被扶持地那个人气息极为虚弱似是才受了重伤。

    楚玉转过头去看见一身红衣的花错在另一个身穿斗篷看不清脸容的人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了上来。

    原来花错先前虽然受伤颇重但容止的最后一箭因他竭力阻了一下只射进他胸口少许并未触及心脏只是因失血过多暂时倒地昏迷他身旁那人披着厚厚的斗篷自称是途经此地的旅人。花错才一苏醒在那人搀扶下走了一段路后正好瞧见楚玉的足迹便一路跟了上来。

    容止话音才落花错便下意识尖锐反驳道:“你死了我也不会死……你这是怎么回事?”死里逃生一遭他地心境平和不少可看见容止。却还是禁不住想刺上两句。

    然而看清楚容止此时的模样觉他身上的血并不是别人地而是他自己的时候花错呆住了。

    容止怎么会到如此末路?

    容止平静无波地道:“你也不须费神杀我了从前是我对你不住。眼下我便将死也算是以命偿你以血还血你解了心头恨便就此去吧。”

    他懒洋洋地冲楚玉笑了笑。虽然遍身血污笑意之间却有着十足春光明媚地味道。眼眸清远高雅正如最初见面那时。

    “我不想留下尸身你也莫要看着这么死去必定很不好看。”

    说罢他后仰倒去。

    他的眼睛里已经全然看不见脑海之中却又有无数地影子飞掠而过。

    这一刻他的心完全地敞开。hTtp://无数感情涌现出来。

    对父母的冷漠对师父地感激怨怼对王意之的欣赏对花错的亏欠对观沧海的亲情。以及最后停驻在意识之中的……对楚玉地……爱。

    他是被囚困了还是被释放了?

    楚玉跪坐在雪地里。慢慢地回想。

    从最初到现在。

    最初是那春日杏花吹满头谁家年少足风流。

    后来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伴随着缓带轻裘疏狂事天阔云闲向歌声抛了流光便迎来那大多好物不监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她想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本以为相见争如不见有情总似无情分开来总是好些……

    可是为什么临到终来竟是这般境况?

    楚玉仿佛感觉不到双腿被冻得麻木时间好像停滞了一般她定定看着容止身影消失的地方眼中所有的光彩都在刹那间寂灭。

    花错也同样愣愣地望着那个方向忽然他猛地推开搀扶他的人跌跌撞撞地上前跑了几步。雪地里有很多的血容止说是还给他地。

    “不……”仿佛受伤的野兽花错嗓子里出低低的呜咽。

    不是……他其实不是想让容止死……

    其实他只是气不过他恨容止无情无义想看他受伤想看他流泪想让他露出软弱地一面希望他看起来像……一个人。

    就算容止骗他负他伤他害他他还是不想杀容止。

    此刻容止死了他反而整个人如同坠入永不回暖的寒冬。

    容止死了杀害他也有他的一份。

    花错忽然凄厉狂笑起来正如数年前与容止决裂之际甚至比那时更多了几分绝望。

    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呢……他最想要的并不是杀死容止也不是看容止痛苦而是回到最初那刻两人和睦谈笑的时候。

    就算是假的也好。

    花错的笑声很快就转为凄厉嘶哑最后慢慢地低了下去他左手拿起用来当拐杖拄的剑看了看忽然哑声道:“好好你还给我我也都还给你从你身上得来地剑术都还给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挥剑反手齐肩斩下自己的右臂!

    一条手臂落在地上鲜血喷洒出来花错原就身上带伤此刻伤上加伤几乎要昏死过去他咬牙维持清醒也不去看那他握了好几年剑的手只撕开身上衣衫给伤处包扎。

    勉强止住流血他拖着蹒跚沉重的脚步朝山下慢慢走去。

    花错下山之际正与追上来的桓远等人擦身而过桓远看着花错这等狼狈模样心中更为骇异直到看见楚玉。雪地里就只她一人独自跪坐周围是缤纷血色而一个被斗篷包住脸地人在一旁不远处站立四周遍地茫茫看不到容止身影。

    桓远走到楚玉身边这才瞧见她空茫的眼色禁不住心下一恸。他扶上她地肩头低声轻唤:“楚玉……楚玉……”

    也不知叫了多少声楚玉的目光才逐渐有了些焦距她抬起手用力攥住桓远的手腕。指节紧绷白。

    见到楚玉现下情形他也估摸出容止凶多吉少他手腕吃痛却不挣开只望楚玉能好过些。

    微微张开嘴唇。楚玉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容止走了。”

    她出声音来这才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先前生的一切再度在脑海中轰然回放。

    相聚之后是永远的别离。紫霞仙子后来绝望地说:“我猜到了这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局。”

    ……周身彻骨寒冷。

    楚玉泪流满面。静静地等待楚玉的神情缓和一些桓远才弯身扶着她的双臂道:“起来吧地上太冷莫要伤了身体。”忽而又想起站在一旁穿着斗篷的人他忙转过头去对那人道:“不知道这位兄台留在此处。可还有什么事?”

    那人一直一言不让他有些不安。

    对方伸手拉下斗篷楚玉看见那是一只带着伤痕地手接着她瞧见了那人脸容。

    已经过了这些年。从前的少年面孔已经褪去了生涩的稚气。经过风霜琢磨的眉眼更加地阴沉冷厉起来。

    但这是楚玉几年来都不曾忘怀的脸容。

    曾经地少年暴君此刻长成了一个阴沉的青年他没有死他活了下来他站在楚玉面前比几年前还长高了些就那么阴戾而沉默地望着楚玉。

    楚玉可以看出他吃了很多苦他的手上有经年的伤疤身上穿着陈旧的衣服这对养尊处优地皇帝而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该来的总会来地。

    楚玉忽然释然反而在这个时候非常轻松地对刘子业笑了笑:“你是来杀我的么?那就来吧。她神情淡然无畏心中却充满了郁郁的悲痛绝望眼看着因她而败因她而亡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刘子业出现在眼前她反而觉得好像忽然找到了解脱的道路假如就这样死去一了百了也未尝不好。

    刘子业静静地看着她当年寿寂之等人与刘部下串谋弑君他逃入竹林堂里眼看剑尖便要及颈那日请假外出的干林却忽然赶来救下他。

    干林是天如镜的师兄一直担任着刘子业的侍卫刘子业性情虽暴戾待他却甚宽厚他本来应该照天如镜的吩咐对此事袖手旁观但终究是舍不下数年恩情暗中前来出手救下刘子业让寿寂之斩下旁边小太监地头颅抹上血污当作刘子业已死。

    随后干林送刘子业出宫放他自行离去如此才保下来一条性命。

    失去皇位离开建康刘子业这才想起楚玉临别前欲言又止似乎分明是知道了有人要谋反却隐下不说他心知复位无望最为怨恨的人是楚玉。

    “阿姐。”刘子业缓缓开口叫出这个久违了数年的名字“你要财物我给你你要地位我给你你要男人我也给你纵使你要这个江山只要你开口我就是把皇位让你一半又何妨?可你为什么要害我?”他的声音较之数年前低沉许多已经是成年男子的音色此番带着隐痛说出更显饱历沧桑。

    楚玉望着他却只是笑她满不在乎地道:“解释这些有什么用呢?难道我要求你饶了我不成?”

    彼时他是皇帝她是长公主现下他是落魄流浪地复仇之刃她是心灰若死的飘渺浮萍。

    现下她只觉一切都是空地连性命也可有可无谁要拿去便拿去好了。

    桓远见此情形连忙侧身挡在楚玉身前但刘子业只伸手一拨便将他整个凌空摔出去桓远本用一只手扶着楚玉这么一摔连楚玉也被掼倒在地她不像桓远摔得那样重却不起来只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里像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像。

    刘子业静静地望着她。

    这些年来他不断地寻找楚玉他相信她一定未死他一定要找到她问个究竟他一定要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愤。

    第一年他满腔恨意只想一杀楚玉为快。

    第二年第三年他从南走到北一路上看了许多经历不少磨难渐渐地仿佛也懂得了一些知道当初自己做皇帝时是怎么样的。

    但是他依旧没有放弃寻找他去过很远的地方比北魏更北的地方比南朝更南的地方他做过很多事杀过人也救过人只觉昨日全非。

    但他始终不甘心他纵然是负尽千万人也不曾负过楚玉他要问楚玉要一个公道。而现在终于给他找到了。

    刘子业拔出腰间的弯刀走向楚玉贴在她纤细的颈间却迟迟斩不下去他本以为楚玉会哭泣害怕求饶可是她现在的模样却仿佛比死人死得更彻底。

    这时他瞧见楚玉的披风领子松开了冷风灌进她的颈项便不由自主地放开刀伸手去给她系紧这个动作和情形是如此的熟悉刘子业猛然想起来当年临别之际他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给楚玉穿上还小心地给她系紧领口。

    此时她穿的正是当初他给她的那件黑色狐裘还是数年前那么崭新的模样这些年来她都不曾丢弃。

    时光是这样残酷地轮转可以将爱变成恨也可以让恨彻底消弭。

    刘子业颤抖着手他猛然站起来用力踢了楚玉一脚高声叫喊道:“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她为什么还留着这件衣裳!让他下不了手!

    恍若疯狂一般刘子业转身朝山下跑去很快便再也见不着。

    ……又下雪了。

    地面上的足印血迹覆盖上一层银白那样凄厉与洁净。

    桓远挣扎地站起来回到楚玉身边用力抱住她。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将爱和恨都掩埋。

    五千字大章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还有包月推荐票什么的大家就别客气啦。

    喜欢悲剧结局的同学这里可以打住了其余同学继续往下看。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这几天在很忙乱地改出版要交的稿子还有很多很多的琐事同时与编辑沟通编辑说要几条《凤囚凰》的评论我现在正在努力从以前的评论中翻找但是假如大家有兴趣也可以新写几条我想到时候多弄一些让编辑挑着用出版用的估计是能印在书上呢oo…(我看过一些别的出版书貌似是印在封底上的

    这个评论晚上就要交了所以假如有想上新评论尝试一下的同学要快一些哦截止到晚上八点吧。

二百八十四章 春闺梦里人

    楚玉在雪地里太久冻伤了双腿血脉不通以至于一整个冬天都不能自如行动。找了几个大夫都说不能医治若非观沧海及时赶来加以援手楚玉这双腿或许便会废掉。

    但饶是如此楚玉还是需要修养好几个月。不能行走的时候桓远请人给楚玉做了一张轮椅。

    不论南朝或者北朝楚玉都没有去定居更准确地说这一整个冬天她都在走走停停的寻找寻找容止的尸体。

    她始终不相信容止死了。

    或许这一次他又是在玩弄什么把戏筹划着什么图谋。

    他向来不忌讳骗人甚至是骗她的。

    自从那日雪后楚玉便反复地一遍一遍这么告诉自己。

    她顺着河流一直朝着下游寻找找到哪里便在哪里暂时住下不光是河道河道周边的区域也不曾放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除非见到容止尸体否则这回她绝不上当。

    为免有误认错辨每找到一具尸体楚玉都会亲自去确认她所要找的无非容止一人可是一冬下来啊却瞧了几十具尸身不止。

    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遭兵祸匪患被杀死的各种原因的早夭之人最初楚玉只管认是不是容止看到尸体时还会有些害怕只确认不是容止后便令人小心埋葬。渐渐地到了后来对于每一具尸体即便确定了不是容止楚玉还是命人去打听其身份寻找其家人自然。手机小说站每次都是找不到的居多。

    这些已然冰凉的身体他们姓什么叫什么家中可有别的人他们的生前都有怎么样的悲欢是否也会有别的人在什么地方为他们牵肠挂肚?

    死去的男子是否也曾风流潇洒马踏青郊?死去地女子是否也曾婀娜娉婷闺阁画眉?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只因容止一人而生的悲伤。逐渐转化为一种更广泛的苍凉: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在这个纷乱的世界里他们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有一歌是这么唱的:

    春去春会来花谢花还会再开。

    春天再度到来地时候绿草新萌。青叶初鲜花再度装点大地但楚玉心中却依旧全是冰冷荒凉的雪地再没有一朵花开出来。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容止就这么找下去。只要一日找不到他的尸体她就一日不相信他死了。

    “今日春光正佳我们出去走走吧。”见楚玉这般模样。桓远终于忍不住有一日早晨轻声提议。

    楚玉怔了怔望着神情微微憔悴的桓远见此刻他眉目间已失了几分从前的儒雅淡定这方惊觉愧疚她这一冬只沉浸在自己地世界中却苦了身旁的人与她一道受累实在大大不该。

    心里叹了口气。楚玉点了点头。

    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她双腿的状况终于好转一些昨天已经能在旁人的搀扶下勉强站起立片刻但眼下还是需要继续借助轮椅。

    桓远在楚玉身后推着轮椅两人正要出这间暂时借助地村舍。忽然部下迎面跑来言道前方河边看到一具尸骨。

    桓远心中微涩。知道这回散心又是不成了因为楚玉的神情已经在听到那消息后立即转为凝重他索性转变方向推着楚玉朝据称现尸体的河边走去。

    横竖这回也会最终确认不是要是快一些说不定还能赶上今日去踏青。

    初春地风还有些微寒迎面吹来湿润的水汽楚玉远远地瞧见在河边观沧海竟然也在他正站在水里手伸进水中摸索着什么。

    难道……

    楚玉心中一凉她转动轮椅想要快些到达河边过一会又嫌太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从轮椅上站起来踉跄着拼命跑到河边来到河边她站住了。

    仅只七八米米宽的小河河边的水清澈得几乎可以一看到底在河底幽暗的绿色水草间静静地躺着一具森然白骨。

    而观沧海的手在白骨身上摸索摸索到一个位置神情变得黯淡。

    楚玉几乎不敢深想下去她的双腿开始有些站不住颤抖着声音问道:“观沧海……你有没有什么现?”

    一定不是地。这样一具白骨谁能辨认出他生前的模样?

    观沧海沉默片刻道:“容止幼时曾遭虐打虽然都已痊愈但也有照料不周的地方他肩后下方有块骨头因为打坏了再接上又接得不大好长得有些不齐整虽然外表瞧不出来但却是能摸出来的。”

    “那……这具……”楚玉的声音越来越低心中越来越恐惧几乎不敢问下去。

    观沧海点了点头。

    楚玉倒抽一口凉气咬牙反驳道:“你莫骗我!才这么些日子要腐烂也没这么快地?怎么这骨头这么干净?”不信不信不信!

    观沧海神情落寞淡淡道:“你莫要忘了容止当初是什么情形。”

    当初……当初他身体如遭千刀万剐肌肤血肉皆尽破碎那般惨厉骇异情形她此生都不会忘记。

    观沧海继续木然道:“再加上一路激流冲刷……”

    “别说了!”楚玉高声阻止可是话说出口来时却仿佛哀求一般。

    双腿脱力楚玉站立不稳一下子跪进水中双膝浸在冰冷的浅水里但她顾不上这些只定定地瞧着那尸骨:那森然地白的骨头挂着幽绿色的水草就是那个曾经拥有无限光华的容止?

    那个神情高雅不可攀附可恶的深沉莫测的容止……

    那个容颜辉煌目光沉静的容止他鲜活柔暖的肌肤他平稳跳动的心脏……

    他清隽秀丽的眉梢眼角他从容温和的声音……

    卓绝孤高的身影如水月镜花般的笑意……

    全部都没有了?连血肉都不剩下只余这么一具冰冷的白骨?

    她的容止。

    楚玉慢慢地伏下身体也不管冰凉河水灌入衣服里她小心翼翼地唯恐弄痛一般抱住那具白骨。

    容止。

    是哪条河边的凄寒白骨又是谁的谁的春闺梦里人?

    眼泪流不下来微微张开嘴楚玉喉咙里压抑的溢出撕心裂肺的破碎呜咽。

    “容……容……容止啊……”

    在这流离的乱世纵然她已经见惯生死可还是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如此绝望。

    “容止……容止……容止……”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贪嗔痴怨人世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

    完结倒计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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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五章 很好很好的

    终于确定了容止的死讯楚玉不再无休止地寻找。

    她非常听话地让桓远和观沧海带着她到洛阳住下还是当初那个她与容止观沧海比邻而居的宅院她很安静地养伤很规律的作息饮食起居她不流泪不哭泣也……不说话。

    最明显看到楚玉变化的人是桓远他更愿意楚玉狂痛哭哭过之后彻底放下也不愿见她这般模样。

    楚玉安静得不像活人有时候她甚至会微微地微笑嘴角翘起很小的弧度可是她的眼神幽深冷寂如看不到尽头的隆冬黑夜。

    桓远不知该如何劝解于她只有更悉心地在平日里仔细照料。

    没过几日家门口前来了个不之客亦是旧识故人。

    桓远见到来人没说什么只道:“你是来见楚玉的吧随我来吧。”

    楚玉坐在轮椅上来到后院花园中一个人晒太阳春光明媚柔暖但楚玉的心中却感受不到暖意她只是静静地望着这阳光好像望着另一个世界。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楚玉自然而然地转过头先瞧见前面的桓远再来便是瞧见桓远身后的人那是个大眼睛的俊秀少年脸上还带着不成熟的稚气但身材已经是一个成年人的高度。

    那少年看起来有些眼熟楚玉却懒得多回忆既然是桓远带来的他自然会给介绍。

    来到楚玉身前桓远叹了口气:“流桑自从现容止尸体后她便一直是现下这幅模样-小-说-网”

    流桑?

    楚玉迟疑一会才将大眼睛少年和从前那个孩子联系在一起分别的日子里。流桑长得很快身材的变化自是不必说他的脸较从前看起来瘦了一些脸颊上的肉少了不少只有一双大眼睛依旧还留着几分旧日的神韵。

    见到流桑楚玉微微一笑。冲他点了点头。

    流桑有些紧张他期期艾艾地望着楚玉道:“我回来了。”

    楚玉点头。

    “我回来后便不想走。”

    楚玉笑一笑。

    “阿姐也同意了。”

    钟年年?楚玉依旧是点头微笑而这时候不知为何。对面的少年忽然流露出异常悲伤地神色。

    楚玉眨眨眼表示好奇为什么他这种表情啊?她又没怎么样。

    见楚玉如此流桑更为难过他蹲下身子双手握住楚玉的。哀求地望着她:“我好不容易说服我阿姐她才让我回来……可是是不是太晚了?”

    流桑哽咽着。眼泪盈满双目他快低下头用楚玉的手盖住他的双眼:“你不要这么伤好不好?你伤心我会更难过的……我不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你跟我说说话啊……一定要容哥哥不可么?我不能代替他么?”

    好像触碰了某个禁忌的机关楚玉一瞬间变得呆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流桑手中抽出手来看着空落落地手掌-小-说-网低声道:“是不是一定要大哭一场才能表现我的正常?我只是不想哭而已啊……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担心呢?”

    自从那日后她便一直沉默着其实并不是不能说话只是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开口的气力偶然呆。感觉竟然很美好假如能一直不思考下去。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久违的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如同告别的仪式直到现在楚玉才算是愿意承认容止永远不在了。

    楚玉低下头抚摸靠在她膝盖上地流桑的脑袋虽然流桑现在已经长大可是在她眼中还是和从前那个小孩子没什么两样:“你是你容止是容止每个人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你们谁都不能取代另外一个人。”

    更何况容止是不一样的。

    纵然这世上有千万种温柔风情对她而言也及不上容止一个悠然的眼色。观沧海听着花园内地动静微微舒了口气他走过两家宅院相通的门走回自己房中拉开书柜便露出一条暗道。

    沿着暗道走下去观沧海来到一间密室之中幽暗无光的密室正中摆放着一具石棺棺盖敞开着放在一旁地上石棺中不住传来古怪地什么断裂一般的脆响他就对那石棺道:“今日流桑来看她。”

    那石棺内传来一把极低也是极冷寂沙哑的嗓音:“流桑来了也好能让她稍解郁结她若是这么下去迟早得生出病来。”

    观沧海身子靠在密室墙上苦笑道:“从前我帮着你骗她一次如今我又帮着你骗她一次她大约做梦也不会料到什么尸骨上有异都是我照着那具骨头的伤痕编出来唬人的而这宅子里依旧是和前次一样多藏着一个你。”

    他有些感慨地道:“你又何苦如此呢?在她面前诈死骗她伤心流泪纵然她郁结成疾难道病因不是你?”

    棺材里声音又淡淡道:“自然是要骗她我死了长痛不如短痛难道要叫她日日瞧着我这副模样?”

    听他如此说观沧海又是一叹。

    他虽视物不便但也知晓容止现在的情形倘若如今有个眼目清明的人来到棺材边往里瞧定会瞧见做恶梦一般的情形:棺材里躺着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全身地肌理骨骼以肉眼可见的度绽开破碎又迅的愈合生长他的身体棺材底浸泡着一层浓厚的血水人形地物体就躺在这血水之中身体在破碎死亡与复苏重生之间不断地徘徊。

    从棺材里传来的声音便是骨骼肌肉碎裂再愈合地声音。

    “我现下的模样纵然是不相干的旁人瞧见也会连着做好些天的噩梦她定然难以承受……咳咳咳……”

    他话说一般忽然好像被呛到一样剧烈咳嗽观沧海忍不住问道:“怎了么?”

    过了好一会儿容止才若无其事接着道:“方才嗓子碎了一会……我不告诉他一来是这半生半死的模样实在不能见人更何况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或许最终我还是会死与其让她陪着我受折磨倒不如一开始便告知她我死了。”除了脑部稍为完好一些身体各部分都在被看不见的力量解离成细小的碎块很快又迅地生长痊愈迎接下一轮的破碎每一分的痛感都直接传递入脑海之中永远无法到达尽头在漫长的痛苦折磨之中容止已经分不出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也记不得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能通过时不时前来探望的观沧海获知时间的变化。

    从几个月前他一跃跳下江中开始便一直在重复这样的过程他的身体被那股强横的力量冲击得几乎碎裂开可是却又有另外一种力量修补着受损的身躯让他不至于死去但是这样的活着容止也不知道会不会比死去更糟糕。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没有半刻休息的时候摧毁苏生摧毁苏生在看不到边际的身体极致的痛楚之中他在生与死的界限处缓缓徘徊可是即便如此他的思路依旧无比清晰而他的眼眸在没有流血的时候依旧稳固沉静幽深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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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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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囚凰介绍:
腐败公主腐败生活,从穿越开始:
免费得到一个驸马,同时赠送面两打。
没事管理整顿后宫,得闲外出勾搭美人。
广陵散,璇玑图,兰亭序,敕勒歌。
泼墨汉水,走马鲜卑,
这是离丧与自由并存,放纵与傲气共生,靡乱而又浪漫的,华丽张扬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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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后,现白得一个后宫,应该怎么处理?凤囚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囚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囚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