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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人性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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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戈衣看着林一手中的玉简,眼光愈发阴沉,却依然强辩道:“几句丹诀而已……”

    “丹诀而已?”林一反问了一句,举着手中的玉简,冲着远处的赤夏等人示意道:“一枚玉简之中,不仅有‘升龙丹’的丹方,还有‘梵天丹’的体悟手札与炼制法门……”而其话到此处,不由一顿,微微皱起了眉头。事关龙族毁灭的真相呼之欲出,而九族却无人为此有所质疑。好像他说的一切,与龙族毫不相干。

    林一冲着数百丈外问道:“赤夏、炎烈长老,你等可曾听说过了‘梵天丹’?”

    炎烈答道:“梵天丹有何用处,无人知晓。不过,升龙丹乃龙族圣药,丹方及炼制法门早已失传。戈衣随身携有此物,却对我等隐瞒至今,显然是居心叵测……”

    赤夏稍显兴奋,跟着说道:“那升龙丹的丹方,对我龙族至关紧要啊!”

    其他人点头附和,守在不远处的苍季似有躲闪……

    林一的眼光掠过四周,转而落在身前。

    戈衣的神色深处闪过一丝侥幸,竟是再次强硬说道:“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偶有私心,人性使然。且将丹方与九族共享便是,又何必妄动干戈……”他话音未落,十余个忠心耿耿的族人叫道:“戈衣长老并无大过,还请放人……”

    几位九族的长老息事宁人地附和道:“林尊,不若就此作罢,戈衣长老罪不及死……”

    罪不及死?林一眉梢耸动,念头急转。

    九州后土仙境的梵天峡,梵天丹,子桑圣人,龙墟,戈衣,升龙丹的丹方,以及苍季的出现,无不指向龙族覆灭的秘辛。而现如今,疑云渐消,除了自己答应老龙并对当年的旧事耿耿于怀之外,再无他人去追究根源。放了戈衣?一旦放了他,再难掌控。且他应该早有察觉,这才急着离去。而众目睽睽之下,已然没了重惩的借口……

    林一突然又道:“苍季!给我过来……”对方不明其意,低着头匆匆近前。他带着难以捉摸的口吻,悠然又道:“神魂受禁,有我可解。而龙血受禁,怕是无法可解!”

    言罢,林一猛地将全无挣扎之力的戈衣抛了过去。在场的众人对他的举动始料不及,却又不明所以,一个个神色诧然……

    苍季身形一顿,倏然抬头,心头一阵大跳。人影飞来的刹那,他从某人的眼光中看到一抹不容抗拒的寒意,不由得为之神魂悸动,挥手劈下一道银光。

    “砰——”

    一声闷响之中,血肉飞溅。戈衣尚不及发出一声叫喊,已然化作了一道亡魂。他知道林一在投鼠忌器之下,绝对不敢杀自己。除非对方不顾至尊之位,否则必将与九族为敌。可他没想到苍季会对自己下手,那可是曾许诺收下的一个徒弟……

    杀了一位仙君前辈、一位未来的师父,竟是如此的轻而易举,苍季顿然愣在当场。对付无法可解的禁制的唯一终极手段,就是杀了那施禁之人。而戈衣尚是九族长老,自己已成为了众矢之的……

    与此瞬间,四周响起一阵咆哮声——

    “你敢杀了戈衣长老,大胆……”

    “杀人偿命,将他拿下……”

    “……”

    咆哮声几近震耳欲聋,凶猛的杀机从天上地下汹汹而来。苍季凸着双眼,满脸惊慌,吓得急忙躲在林一的身后,惶惶道:“林……林尊,救我……”若是落在戈衣部族的手里,只怕眨眼间就会被撕成碎片。而余下的龙族长老,皆神色不善。

    “稍安勿躁!”

    林一舌绽春雷,陡然咋喝。与之刹那,其周身光芒闪动,霍然化作金袍金发的模样,赫赫龙威沛然而出。前有诸位长老的昭示,后有迥然有别的慑人气势,顿时使得四下里为之一静。山坳之上,还有妇孺抬头仰止,心魂难抑,禁不住跪地叩拜……

    赤夏与炎烈等人神色凝重,缄默不语。林尊是蓄意翦除异己,还是要杀人立威?戈衣好歹是位龙墟的老人,仙君的高手,便这么稀里糊涂死去,难免叫人唏嘘不已。九族的长老就这么几位,虽有间隙,可还尚不至于你死我活。龙墟貌似强大,禁不起如此折腾……

    林一将四周的情形看个清楚,猛然转身,清冷叱道:“苍季,我不过让你与戈衣长老对质,你却借机杀人灭口,是何道理?”

    苍季只觉得心头一沉,眼前一黑,后退两步,呐呐道:“这……”他一时语结,面皮抽搐,几欲仰天怒吼。非不如此,而不得宣泄满腔的憋屈与苦水。我只是一把刀,一把被人驱使的刀啊!杀谁不杀谁,由得我说了算吗?而此时若是道明真相,谁会相信?不过,下一个死的必是苍某人……

    赤夏与炎烈以及其他几位长老换了眼神,迟疑了下,出声说道:“苍季!林尊所言不差,你与戈衣关系匪浅,定然知晓他的所作所为与阴谋诡计,还不将一切从实招来……”

    炎烈冷哼一声,说道:“自身难保,还敢杀人灭口,不知所谓……”

    苍季神色惶惶,再次抬眼看向林一。对方周身上下金光闪烁,煞是神武不凡,尤其那睥睨狂傲的气度,好似天地尽在掌握之中。而他却又惊又恐,急得后脊背的冷汗都要流了下来。生死在此一刻!其心头一横,冲前拱拱手,竭力从容地说道:“实不相瞒,戈衣长老早已包藏祸心……”

    见林一嘴角微翘而神色不明,苍季忙转向众人接着说道:“戈衣长老曾暗地里说过,其先师生前曾受神鲛大恩。故而,其师徒皆以鲛龙族人自居。他对在下格外青睐,或有此因……”

    戈衣部族的族人略显无措。阖族供奉真龙,怎会变成了神鲛?

    龙族众人均是一怔,各自窃窃私语。

    赤夏微微错愕,拈须沉吟道:“戈衣长老的师父乃远古仙人,早已道陨多年。原来他这一脉,并非我九族嫡系,实在是耸人听闻……”他看向一旁的炎烈,对方摇了摇头说道:“自那一场浩劫过后,我九族所剩无几,难免为人所趁。只不过,那苍季虽语出惊人,却难辨真伪……”

    林一瞥了一眼苍季,缓缓收起龙尊的威势,相貌神态如常,背手悠然看山。

    苍季急急缓了口气,说道:“戈衣长老命我承继龙族至尊之位,却又在龙血之中嵌入禁制,不外乎是要假我之手独霸龙族……而神龙一族自有祖灵庇佑,岂可擅自取代,他之所作所为,用意歹毒也……”

    “哼!真若如此,戈衣死不足惜!”

    林一忽而回首,冲着苍季不容置疑地说道:“你所说的一切尚待证实,若有谬误,我断然饶你不得……”他不理对方,看向赤夏等人又道:“且将此处收敛抚恤一番,诸般事宜稍后计较不迟……”其又转向那戈衣手下的那些高手,接着说道:“戈衣长老是非过错,他日自有公论。尔等既往不咎,是去是留,还须当机立断。要知道族群和睦,关乎九族长远!谁敢再内讧生乱,罪不可赦!”

    一番话行云流水,有理有据且恩威并至,不仅将一位九族长老之死轻轻揭过,顺势迫使苍季投诚顺服,又借机威慑戈衣部族与在场的众人,林一可谓一举多得。他抬手举足间,俨然以龙族至尊自居,全无丝毫的违和与突兀,竟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九族的长老互换着眼色,各自渐渐放下心来。事已至此,还能怎样?换作他人,也未必能处置的如此妥当。而林一的话里话外,并无轻慢懈怠之意。九族有了这么一位智勇双全的强者,倒不失为一桩幸事!

    戈衣的亲信迫于林一的威势,并期待着日后的说法,不得不收起了忤逆之心。人死事消,这日子总还得接着过下去。只要其他的部族不侮不弃,此处依然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若是不然,又能奔往何方呢……

    ……

    山谷之中,景色如旧。血腥尚在,杀机已去。

    巴甘在几位长老的吩咐下,带着一些人料理善后事宜。余下人等,各自返回。

    林一缓缓落在了山坳之上,走到了几间草屋的门前。九族剩下的八位长老随其而至,四下里的族人纷纷见礼回避。苍季不敢远离,只得怀揣忐忑跟后缀行。

    一位皓首老者迎上前来,随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十余岁的孩子。老者有着元婴的境界,满脸的沧桑。两个孩子的年岁不大,已然有着练气的修为,只是脸上还带着浅浅的泪痕。

    “见过诸位长老,见过这位……”

    老者躬身行礼,神态恭谦。而他看向林一却神色畏惧,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炎烈手扶浓须,沉声道:“此前已有昭示,乃林尊到此……”

    老者的腰身又低了几分,说道:“啊……见过圣尊!”

    “哪里有什么圣尊……”林一摆摆手,说道:“不必拘礼,一声长辈的称呼足矣!”他看向老者身后,问道:“两小儿缘何悲伤?”两个孩子头也不敢抬,吓得扑通跪在地上。

    老者忙分说道:“这是我的两个幼孙,其爹娘方才双双罹难,唉……”许是悲从心来,他禁不住叹道:“龙墟虽好,奈何功法丹药奇缺,致使修炼不易,再加上人丁稀薄,不怪戈衣长老穷极生变。无奈他妄动杀戮,害苦了我等……”

    “放肆!”

    炎烈不等老者将话说完,突发一声冷叱,转而看向别处,不以为然地说道:“而等根骨低劣,岂能怨天尤人?如今的九族之中,仙人高手便有两、三百之数……”

    老者浑身一哆嗦,却见林一神色温和并嘴角含笑,不由壮起胆子说道:“九族若想壮大,在于承继有续,绝不能仅仅指望着有数的前辈高人……”

    炎烈瞪眼怒叱道:“大胆!”

    赤夏见林一神色莫名,在一旁出手阻拦道:“这小辈并非妄言!非根骨奇佳者,难有大成就。而功法与丹药,同样至关紧要。现如今,我九族之中,修为高低相差甚远,岂非正是你我忧虑所在……”

    林一大袖轻拂,已然将老者与跪在地上的两个孩子托起。祖孙三人尚在惊愕,他转向赤夏与炎烈等人,说道:“列位长老,可否将龙墟的功法拿来我看?”

    九族功法,乃不传之秘。林一虽然身份不同,可还是令人颇为顾忌。

    赤夏微愕,说道:“林尊已然境界通玄,如此这般,不知又是何意……”

    炎烈扶须沉吟着,说道:“此事非同寻常,不妨来日再说……”

    其他几位长老,均神色谨慎。

    林一眉头轻皱,竟是摊开手掌,淡淡说道:“林某只说一遍,将族中的功法典籍尽数拿来……”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化龙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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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龙墟峡谷,龙潭的百丈之外,站着一群人。其中有林一,还有龙族余下的八位长老,以及独自躲在一旁的苍季。

    戈衣部族之变过后,一行人重返此处。原因无他,只为林一索要龙族的功法典籍之故。赤夏等人并未拒绝,却另有说法。

    赤夏冲着那高悬着的龙鼎拱了拱手,这才转向林一,正色说道:“唯有拜祭先祖神灵,方能成为我九族之主。如此过后,莫说功法典籍,纵然是九族的生死命脉,亦全由林尊一手掌控。如何……?”他往旁边闪开一步,面前是一方三尺三高、九尺长的石台。上面摆放着一尊古朴的三足石鼎,明黄闪动,与百丈外的龙鼎遥遥相对。

    龙潭四周摆放着一圈石台,俨如祭祀的所在。林一对此早有猜测,见到赤夏的举动之后,并未感到意外,只将眼光看向那尊小巧的石鼎。

    赤夏拿出的这尊石鼎,有一尺左右的大小,与百丈外高悬的龙鼎一模一样,色泽明黄而古朴浑重,透着异样的诡异。依着他所说的龙族规矩,林一要将精血滴入鼎中献祭,才能执掌权柄,并最终成就至尊之位。而这一滴精血,是真的供奉先祖,还是留作其他用途,不得而知……

    林一默默打量着大小两尊石鼎,并未急着祭拜,而是脸色有些阴沉。有关龙族的秘辛,只有他一个人知晓。而此时若是直言相告,全无用处,反倒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揪扯之中。九族的长老们,在乎的只是自家的前途。至于曾经的恩恩怨怨,没谁会放在心上。或许,那一切太过遥远,倒不如牢牢抓住一个能带来光明的龙尊来得实在。

    默然片刻,林一脚下踱了一步,转过身来,竟是冲着近旁的炎烈拱手一礼。其不理对方诧异,自顾说道:“多谢炎烈长老在紫薇仙境中的出手相救,林某铭记在心……”他抬手拿出一枚玉简,又道:“此乃来自远古的无上功法,《升龙诀》。其九段法诀,修至大成之境,自可掌控天地而飞龙在天,且将之相赠,权作林某相扰数百年来的答谢之意……”

    闻得此言,在场的各位长老尽皆动容。

    炎烈退后一步,双手接过玉简,诧然道:“《升龙诀》?难道是龙族失传已久的《升龙诀》?林尊,您这是要……”

    赤夏惊道:“林尊,您竟然身怀远古功法……”

    “林尊?哼!你等口称尊者,却全无敬意,并屡屡相欺,真当林某人在乎什么至尊之位吗?”林一神色沉静,淡淡说道:“有此《升龙诀》,再加以‘升龙丹’之丹方与炼制法门,足以让龙墟逐步走出困境……”其手上又多出一物,正是来自戈衣的那枚玉简。

    众人无不尴尬,却又难掩振奋。远古的功法与远古的仙丹在手,龙族复兴有望啊!

    赤夏的两眼已离不开林一手中的玉简,面带笑容,说道:“林尊此举,可谓天高地厚!我龙墟幸甚、九族幸甚……”

    炎烈依旧是双手捧着升龙诀的玉简,顾不多想,颇为意外地看着林一问道:“林尊,你难道真要就此他去?”

    林一不予可否地嘴角一撇,说道:“我索要龙族功法自有用处,并无歹意,却被逼献祭。试问,九族全无敬意,纵然是祭拜天地神灵又能怎样?而我的话只说一遍,你等却置若罔闻……”其话语一顿,不怒自威,举着手中的玉简,又道:“升龙丹的丹方与炼制法门,并非无故相赠。我要用其换取化龙之法,你等若是不允,彼此的缘分就此作罢……”他抬脚欲起,喝道:“苍季!随我离去……”

    苍季置身事外,神色落寞。那林一即将成为真正的九族之主,更是令人倍加郁闷。谁料对方献出了弥足珍贵的远古功法之后,竟要就此离开龙墟,他有些闹不明白了。不就是为了化龙之法吗?对方已然从自己的手中得到了神苍谷的法门,又何故再执着于此?

    “嗯!”

    苍季有气没力地应了一声,只觉得前景黯淡而命运多舛。一腔豪情壮志,尽作流云散去。小命被人攥着,从此朝不保夕啊!

    见林一去意坚决,在场的各位长老慌了神。真若如此,莫说九族的诸般心思尽数落空,只怕龙墟再无出头之日。赤夏急忙与一旁的炎烈递了个眼色,对方却视而不见且一言不发,分明是暗生愧疚并有了怨气。他无暇多顾,上前一步阻拦道:“林尊留步!”

    林一双眉斜挑,神色冷峻,龙威隐隐,睥睨天地的气度油然而生。他下巴一抬,说道:“彼此缘分已尽,徒说无益,闪开……”他这架势,要翻脸了。

    一桩好事,竟然闹到了这步田地。炎烈恨恨躲足,冲着不知所措的众人长叹一声,说道:“九族至尊,乃天授神权,岂肯受人轻易摆布!尔等早知如此,又何必……”话未说完,他走至林一身前,躬身下拜,说道:“林尊!炎烈有过,请责罚!以后但有吩咐,绝不敢辞!”

    赤夏与其他长老面面相觑,各自神色迟疑。今日若真闹僵了,势必再起波澜且于事无补。为今之计,或许只有屈服礼敬一途。众人心念急转,齐齐冲着林一躬身下拜,口称请罪。

    林一兀自背着双手,清冷说道:“我尚未献祭,并非九族尊者,尔等莫不是拜错了人?”

    赤夏抢先说道:“只待林尊修至洞天境界,再禀明天地神灵,便可成就龙尊之位。眼下您乃我九族之主,已毋容置疑……”

    林一哼了一声,神色莫测。不过,他没了离去的意思,说道:“罢了!尔等无须多礼,切记一句……”在场的众人暗暗松了口气,留意聆听,听其冷然说道:“林某为尊,则山无二主!再有耍弄心计蓄意相欺者,以忤逆论处!”

    炎烈与其他人尚未出声,赤夏再次抢先答道:“遵命!”

    ……

    这是龙墟峡谷北侧的一座高峰之上,一间僻静的洞府门前,有两人一站一坐。

    此处居高临风,俯瞰四方,乃是九族至尊的洞府所在。林一暂且安顿下来,只为达成两个心愿,而眼下似有着落,却又为时尚远。至于收服九族,不过是顺势而为。

    “你……你借刀杀人,害我好苦……”

    林一盘膝而坐,犹然想着心事。忽听一旁的苍季在愤愤不平,他不以为然地抬眼一瞥,说道:“不杀戈衣,你还能活到此时吗?与其说我借刀杀人,不如说你审时度势,替自己捡回了一条性命!”

    苍季脸色变幻,只觉得心头发堵,好似憋得喘不过气来。这个林一在龙潭醒转之后,便使得自己步步受制。天生的冤家、或是命里注定的克星,皆莫过于此。

    正如这个冤家克星所说,若是不杀那个戈衣,对方必定会杀自己灭口。当时来不及权衡利弊便铤而走险。果不其然,当危机过去,套在自家脖子上的桎梏愈发紧了,只能被迫顺服且再不敢有所忤逆。

    不过,此人狡诈深沉,绝不会无缘无故大发善心!

    “您……一不杀我,二不放我,究竟何意?”

    苍季吭哧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出了心头的隐忧。而他话语之中,多了几分无奈的敬意,或是惧意。

    数百里外的龙潭与龙鼎清晰在目,巨大的峡谷生机盎然。林一扭头俯瞰,转而冲着几丈外束手而立的苍季眉梢一挑,说道:“何意?受我奴役万年……”对方脸色难看,才要争辩几句,他轻轻摆手道:“休得聒噪!愿你早日功德圆满!”

    便于此时,两道人影从空而降,正是赤夏与炎烈。

    见状,苍季不得已退后回避,心头却是叫苦连天。想我也是真龙,缘何要被奴役万年之久?

    林一缓缓起身,冲着来人举手示意。

    赤夏与炎烈双双落下站稳了,各自恭敬回礼。

    林一神色淡然,说道:“两位长老自便……”他大袖一张,再次盘膝而坐,举止从容且威势天成。

    两位长老相视尴尬,转而又近前几步,双双歉然道:“此前多有冒犯,还请林尊勿要介怀才是……”

    林一嘴角微翘,说道:“生性猜忌,人之皆然。而情非得已,两位又何必多提呢!”

    炎烈释怀一笑,说道:“哈哈!林尊之心胸,果然非比常人!”一旁的赤夏随他坐下之后,跟着轻松起来,拿出一枚乾坤戒子奉上分说道:“九族的功法与典籍,皆在其中,还请林尊过目……”

    林一接过戒子,留神细看。戒子之中的功法与典籍倒是不少,且极为罕见,却无一强过《升龙诀》之神奇。不过,他在意的并非这些。

    片刻之后,林一神色微动。他取出一枚玉简之后,将戒子还了过去。赤夏意外道:“原来林尊真的专情于化龙之法,我还当是……”

    “你当我是那趁火打劫的小人,是吗?”林一轻声回了一句,眼光落在手上。

    赤夏轻咳一声,佯作镇定。

    炎烈哈哈一笑,说道:“林尊所赠的功法与丹方,无一不是龙族的镇山至宝……”他看向身旁,神色中庆幸不已。那位老伙伴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这人与人的相识相处,绝不能轻易盖棺定论!神龙见首不见尾,至尊王者的真面目,又岂是等闲之辈能一眼看透呢……

    林一自顾将心思放在手中的玉简上,沉吟不语。只待一炷香之后,其忽而双眉一展,悠悠长吁了下,嘴角含笑,说道:“据龙族的化龙之法所载,只须龙骨、龙魂、龙血三者合一,经龙潭祭炼,便可炼化真龙再生,呵呵,不出我之所料……”

    不远处的苍季暗忖道,这龙族的化龙之法,倒是与神苍谷的有些不同。

    忽见林一神色愉悦,对面的两人不明所以。其中的赤夏摇头说道:“林尊所言,乃化龙之法所载的一个独特法门,不堪大用……”炎烈附和道:“此法须有完好无损的龙骨、龙魂,以及为数众多的龙血,皆为天下难寻之物,且颇耗时日……”

    林一浑不在意,犹如阴霾顿去,朗声大笑道:“天下无难事,只待有缘人!哈哈,老龙有救了……”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降龙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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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一的龙尊留在龙墟,只为达成两个心愿。

    这两个心愿很简单,皆与老龙有关。一个是弄清楚龙族覆灭的真相,另外一个就是为老龙寻找一个神魂痊愈的法门。想要从层层迷雾之中,探究无数万年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容易。令人意外的是,赤夏与炎烈等人对此一无所知且全无兴致。

    或许,那一切太过遥远,只关注眼前的九族众人倒也无可厚非。故而,追根溯源,了却恩怨,竟然成为了林一个人的事情。为此,他有意除去难缠的戈衣,并将苍季控制在手,便不愁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此外,苍季所持有的化龙之法,与龙族的相较起来,竟有四、五成的相仿。其真实的来历,不言而喻。而后者的相关法门,竟有真龙再生之神奇。

    意外所获,令人欣喜非常!

    要知道老龙的一缕残魂,是历经了无数万年的苦修与诸多的机缘,才好不易重塑元神,却在紫薇仙境之中惨遭重创,再要恢复如初,一如登天之难!

    不过,林一在着手了却第二个心愿之前,还须将龙族的法门多加揣摩,以便万无一失。在龙尊忙碌的时候,其远在界内的本尊同样闲不下来……

    ……

    天门山,已名不相符。那山顶的两道尖峰先后被毁,仿若失去两道高耸入云的门柱,再无门户可言,而天地倒是为之豁然开朗了许多!

    此处曾被妖修扫荡驱逐一空,如今云雾缭绕,元气氤氲,倒是与数百年前的情形没甚两样,更添几分新气象。原因无他,九州门已然强势回归!

    一间洞府的门前,一身青衫的百里川拈须而立。他看着封闭的洞府,暗暗感慨不已。亲手除去了百安,又怎会不心疼呢?道侣季子为此悲伤甚久,背地里已不知道骂了自己多少回。何况俗语有云,虎毒尚不食子。而那逆子无良,逼得为父不得不大义灭亲!若非如此,辜负了林兄弟不说,亦必将失信于九州门。衡天之大,再无百家立足之处。须知溺爱是祸,为人父者当谨记……

    一白衣人影翩然而至,乃九州门的门主仙奴。见百里川在默然沉思,她款款而立,问道:“百里先生渡劫已罢,理当闭关修炼,缘何来此处?”

    百里川跟随众人返回天门山的翌年,在林一的护法之下,与仙奴相继双双合体渡劫。闭关三月后,得知仙奴与童家兄弟皆忙于修炼,他主动出关照看山门。好在林一收服的那些妖修尚算安分,令其安心不少。今日恰逢山下有事……

    “见过门主!”百里川神色谦恭。他虽以林一的兄长自居,并有了合体初期的修为,却依然对仙奴礼敬有加而不敢稍有轻忽。其接着说道:“吴先生带人扫荡界内至今未回,却有水府仙域的夏女与邢乐子来访,这才上山禀报一声。而林兄弟尚在修炼……”

    仙奴黑发如瀑,白衣胜雪,加之清丽脱俗的绝世容颜,俨如仙子降临人间。尤其她神色沉静,举止翩然,韵致天成而妖娆无限。

    “百里先生所言,我已然知晓……”仙奴轻轻颔首,转向禁制封闭的洞府,又道:“我等重返山门,已岁半有余。而师父除了替你我渡劫护法之外,一直闭门不出。山下来客暂行安置,日后禀报就是……”

    此时,百丈外的另一间洞府之中走出一粉衣女子。其回头看了眼门上的‘神仙人家’四个大字,嘻嘻一笑,说道:“出云子自诩神仙,好不知羞也……”

    “尘子前辈!”

    “花尘子……”

    仙奴招呼了一声,清啼婉转。

    百里川跟着点点头,却暗生疑惑。他认得花尘子,那是九州松云散人的徒孙,一个元婴的小辈。而这些年间,对方行踪诡异且少见人影,现如今则变得愈加的高深莫测。或许,当年的小丫头,与眼前的女子已非同一人……

    千尘背着双手,佯作某人的模样踱着步子,说道:“嗯!我家奴儿愈发的动人哦……”

    仙奴神色微赧,默然无语。这女子素来谈笑无羁,乃小女儿家脾性使然,并与师父相熟已久且修为不凡,只得任由她如此这般。

    千尘又是嘻嘻一笑,看向百里川说道:“修为合体,可喜可贺……”

    百里川虽有猜测,却从来不是个好奇之人。只要与林兄弟有关,一切都将变得难以揣度,更莫说眼前这个鬼灵精怪的女子。他拱了拱手,便要趁机回避,有笑声响起——

    “忽闻天下传捷报,只道是降龙伏虎;君不见云开雾散,林兄弟重返人间。哈哈!真是好文采……”

    千尘、仙奴与百里川随声望去,只见三道人影从天而降。为首之人身躯肥硕,方面大耳,横肉哆嗦,笑不绝口。后面跟着俩人,分别是一位清癯长眉老者,与一位留着淡髯的俊朗男子。

    百里川喜道:“原来是出云子道兄……”

    仙奴也是浅浅一笑,举手相迎。

    千尘则是含笑不语,宛如淑女模样。

    突如其来的三人,皆风尘仆仆且神色振奋。肥硕之人,自然便是出云子。他连连挥手,颇为亲热地笑道:“哎呀!一别数百年,真是分外想念啊!若非察觉有人连番渡劫,还不知道此间已天翻地覆。林兄弟,哥哥我来也……”他双脚落地,扭头见洞府紧闭,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春光明媚,天地万物动情时节,林兄弟缘何一人凄苦独守呢……”

    “咳、咳……”

    余恒子师徒跟着落地,与在场的三人拱手见礼之际,察觉出云子在胡言乱语,禁不住连声轻咳。

    回家了!出云子愈发的肆无忌惮,对余恒子的善意提醒佯作不知,转而咋惊咋喜般地叫道:“咦?仙奴……百里川……哇哈哈!原来是你二人渡劫……”对方颔首应是,他又看向千尘,狡黠一乐,接着说道:“嘿嘿!你这小丫头今非往昔,不若以后唤我一声哥哥如何,算你占我便宜……”

    千尘明眸一闪,嘻嘻笑道:“那我以后便唤你一声胖哥哥……”

    余恒子与淳于风这才留意打量起千尘,不由双双愕然。面前的女子似曾相识,宛如一枝桃花娇艳无双,却又威势莫测且深浅难辨。而出云子与其兄妹相称,令他二人更是莫名所以。

    这对师徒不知道的是,在数百年前的伏龙门,曾与千尘有过一面之缘。而时过境迁,当年那个乡下村姑般的女子,已重塑肉身,成为了一位真正的仙人!

    淳于风的眼光不离仙奴,却还是依着礼数,与师父一道冲着千尘举手寒暄道:“这位道友……”

    千尘不等仙奴与出云子引见,故作矜持地敛衽状,又抿唇一笑,说道:“我乃尘子,林一的亲……亲姐姐!”

    师徒两人又是一怔。而出云子与仙奴并未有何异议。余恒子只得温和说道:“尘子道友!幸会!在下衡天余恒子……”

    千尘臻首低垂,嗯道:“有礼了!”

    淳于风瞪大双眼,有些糊涂。林一还有这么貌美惊艳的亲姐姐?若说仙奴是片尘不染的一朵杏花,这女子便是满枝怒放的桃花,炽烈而又妩媚。林师叔的身边,怎会尽是仙子般的人物?

    “见过……师姑!”

    淳于风定定心神,执礼拜见。而他话才出口,便听得对方‘噗嗤’一笑。说道:“我可没你这个师侄……”

    那笑声婉转,一如清风漫过,使人心神舒泰。尤其一袭婀娜身影,恰似树花摇曳,令四周霎时春色照人!

    淳于风微微恍惚,禁不住看向那白衣人儿。对方冰清玉洁而神色端庄,使人心头倏然一静。他猛地摇摇头,只觉得两眼眩晕,犹然难以自持。那是两个绝世仙子,此生仅见!相较之下,还是仙奴惹人怜爱……

    “道兄!你这些年间去踪难觅,叫人惦念啊!便是林兄弟也多次提起……”

    百里川与出云子乃是老兄弟,比起他人来自然要熟稔许多。他问候一句过后,对方伸头缩脑地看向紧闭的洞府,满不在乎地挥动手臂,说道:“无须惦念,这些年尽快活了,纵是余恒子道友师徒都风流不已且乐不思归……”

    余恒子抚须摇头,有口难辩。淳于风转瞬常态如旧,无奈的一耸肩头。这些年间的奔波之苦,不足为外人道哉!

    “我林兄弟作甚?为何不出来相见……”出云子捧着肚子,神气活现地冲着洞府叫嚣不止。

    仙奴上前一步分说道:“家师修炼正紧,不便相扰……”她心头暗暗一叹,有着不为人知的委屈。返回山门的这一年多以来,师徒两人没说上几句话。不知他忙于正事,还是忘却了自己这个弟子……

    出云子好奇问道:“四百多年未见,林兄弟勤勉依然呐!他此时的修为如何,又是怎样收拾的妖修,且讲来听听……”余恒子师徒顿时精神头一振,双双神色期待。

    仙奴看了一眼百里川,对方会意一笑,说道:“且请这边歇息,听我道来……”

    ……

    洞府门外,六人在讲述着数百年来的诸多变迁。而洞府内的天魔结界之中,林一同样在感受着天地间的迥然不同……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风雨随缘

    林一从静坐中醒来,神有所思。

    天魔结界,已不再是阴暗寒冷。天光朦胧之下,雾霭淡淡,犹如晨昏时分。其四周广袤不下千万里,高山、沟壑、平原、荒漠渐渐分明。一眼看去,俨如天地再造,似有生机萌动,却又少了点儿什么,使得这一切彷如混沌初开,充满着期待与未知。

    在龙墟的龙潭之中,林一沉睡了数百年。借助龙潭与龙血之力,加上一番神游千年的境界感悟,其不仅伤势痊愈,且修为大涨。令他意外的是,不知从何时起,乾坤四象旗阵所化的混沌元珠,竟然与天魔结界融为一体。

    如此这般,天魔结界终于变成了此时的模样。

    这还能称之为天魔结界吗?那无边的荒寂依然如故,却能清晰感受到五行之力的隐隐变化,若是再有日月星辰与清风雨露,是否便能孕育出草木万物以及诸般生灵?

    林一手掌一翻,拿出了紫金葫芦。他漫不经心地灌了一口酒,抬眼四望。

    所在的山坡以及百里方圆之内,为禁制笼罩。其间弥漫荡漾着如水般的云雾,正是从紫薇仙境洗仙池中盗取的太初之气,犹然浓郁且精纯。一旁的不远处,乃是当年仙奴种植下的几株柳树,原本早已枯萎,如今却新芽初绽,颇有几分春色盎然。

    数十丈外,则闭目静坐着另外一个人影!其神色冷酷,周身魔气环绕,隐隐散发着仙君初期的修为……

    林一又灌了口酒,默默打量着那个与其一模一样的人影。他返回天门山之后便闭关至今,只在仙奴与百里川渡劫之时外出两日,余下的工夫尽数用来炼制修复魔尊的法身。耗时一年有余,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而每当想起紫薇仙境中的种种变故与意外,依旧是令人唏嘘不已。

    唉!初衷不改,风雨随缘!

    林一摇摇头,那个白衣人影犹然挥之不去。他无奈地嘴角一撇,情不自禁再次举起了紫金葫芦。

    魔尊法身被毁,惨遭重创。其已炼制完好如初,修为却为此耽搁了下来。而得益于此间的太初之气,他修炼进境颇快,超越本尊指日可待!尤为令人宽慰的是,天魔六印的感悟极为顺利……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又将如何呢?

    与人为善,却始终麻烦不断。全无野心,又不得不以死相拼。而打的一拳开,免的百拳来。有吴融等数十仙人相助,再有金圣等妖人充作鹰犬,足以与界外的罗家斗上一斗。既然如此,一统界内势在必行。纵然是高高在上的九牧仙域又能怎样,逼急了林某,大不了分出个输赢来!扫除乌烟瘴气,还一个乾坤朗朗!

    只不过,绝不能掉以轻心。从此往后,林某不再是孤军奋战。但有差池,必将牵累九州门、界内以及吴融等人。唯有及早着手应对,方能临危不乱……

    在此之前,先行稳定界内,修炼天魔六印。届时,三尊合一,凭借一式炼狱神通与天魔六印,足以面对任何一位仙君后期的高手。即便是遇上了圣女那样的高人,亦不乏一拼之力!还有龙墟的九族,或可成为臂助。而帮着老龙再造元神,重塑肉身,更为重中之重……

    只可惜,九牧依旧是神秘莫测。而界外仙域以及浩瀚星宇之中,又将生出何等变数,同样是不得而知……

    沉思半晌,有了决断,林一长舒一口气。忽而有所察觉,随着心念一动,他已然到了洞府之中。而其抬脚往前之际,不忘长袖一卷,角落中的一团光芒入手不见。

    “哈哈!林兄弟……”

    “林老弟……”

    “林师叔……”

    “呀!林一,你修为又有长进?这才多久不见,已是仙君初期的圆满,莫非吞服了逆天仙丹不成……”

    “师父……”

    洞府的门前,出云子、余恒子、淳于风、千尘、仙奴与百里川正在说话。忽见林一现身,六人上前相迎。

    林一微笑拱手,神色自若。

    出云子往后退了一步,浑身的肥膘一哆嗦,大惊小怪地喊道:“仙君修为?真的假的……”

    闻言,余恒子师徒俩瞠目不已。此前的叙话,并未提到林一的修为。而自上回紫薇仙境一别,至今不过四百余年,对方已从合体的后期修至仙君的境界,太过叫人不可思议!仙君,乃是纵横仙域睥睨星宇的存在……

    出云子见千尘所言不虚,急忙伸出手来,不依不饶地说道:“林兄弟!你定是在紫薇仙境中寻得仙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嘿嘿……”

    林一看向众人,颔首示意。出云子与淳于风皆已合体,分别是中期与初期的修为;余恒子拈须感慨,面带笑容;千尘的神色狡黠,分明就是当年的花尘子;仙奴两眼泛红,楚楚动人。

    不过瞬间,林一再次打量起出云子。眼前的肥硕之人,竟是将《升龙诀》修至二层大成之境?《升龙诀》乃龙族功法,极难修炼。这位还真是天赋异禀……

    “呦呵!成为仙君前辈高人,便不认得哥哥我了?你不会是舍不得逆天仙丹吧……”

    出云子晃动着肥胖而不失健硕的身躯,得意地取笑一句。忽见林一眼光有异,他心头起疑,哼道:“胖点又如何?相貌堂堂、威风潇洒,风采一如往昔……”

    林一下巴一抬,背起双手,说道:“出云子,百里川的孙子、孙女,无不根骨奇佳,由你收入门下,如何?”

    出云子一怔,猛地摇头,连声道:“不干、不干!我这人生性惫懒,从不收徒……”

    林一不以为然地接着说道:“你所修炼的法诀,乃远古不传之秘,尚有七段……”

    不待林一将话说完,出云子两眼一眨巴,张口接过去,很是干脆地答道:“成交!拿来……”他这回伸出了双手,满脸泛光,虎视眈眈,颇有几分志在必得的架势!

    林一皱皱眉头,说道:“我只想给你第三段的斗龙诀……”

    出云子嗓门高了,凛然道:“君子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我分明听到的是七段口诀……”

    林一迟疑了下,拿出一枚玉简扔了个过去,嘱咐道:“不得私自外传……”

    出云子讨价还价得逞,一把抢过玉简,顿然得意大笑道:“哈哈!了然……”

    在场的余恒子师徒不知二人对话的用意,只是对出云子得到的远古功法钦羡不已。

    千尘看透了某人的伎俩,不屑地娇哼一声。

    仙奴自然明白林一的用意,心头一暖。自己只想追随师父左右,这才不愿收徒,并为此暗暗委屈。谁料师父一直惦记此事,他从没忘了奴儿……

    百里川感怀之际,暗喜不已。还是林兄弟想得周到啊!自家的孙子、孙女不仅是门主的记名弟子,更是出云子的入室弟子。从此往后,百家将在衡天扎下根来,开枝散叶,日渐兴盛……

    林一与几人又寒暄几句,得悉夏女与邢乐子到了天门山,便随众一同下山,给予对方盛情款待。那对道侣欣喜不已,索性以界尊相称,并道出了此番的来由。

    数百年间,妖修横行,界内仙域苦不堪言。不料某日有大群仙人突如其来,施展雷霆之怒,风卷残云般地将作孽的妖人收拾殆尽。苦日子终于熬到了头,夏女与邢乐子明白了前因后果。

    名震仙域的林一,回来了!

    夏女与邢乐子这对道侣感念之余,前来登门拜谢,兼有投诚效忠之意!界内外愈发混乱,弱小的水府仙域离不开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若是不然,以后的日子将寸步难行!

    当夏女与邢乐子获悉林一重返衡天的前前后后,更加振奋不已。对方不仅有数十仙人手下,并一举收服了众多妖修,俨如梦境一般的令人眼花缭乱。如今界内仙域之强大,足以与界外分庭抗礼!纵观无数万年以来,如此盛况前所未有!

    邢乐子借着当年患难的交情,干脆赖在天门山不走了。有门主仙奴给予妥善安置,又有林一相赠的道境感悟法门,使他极为欣慰,毫不客气地将九州门当作了自己的家。那群清剿妖修的仙人们尚未归来,夏女便自告奋勇前去探查,并趁机将界内的天翻地覆广为传达……

    余恒子返回衡天峰,淳于风召集当年遣散的弟子。师徒俩忙于重开山门……

    三日之后,林一带着两人飞向了天门山正南千里外的一座高峰之上。其落下身形,转身回望。一粉一白两道婀娜身影翩翩而至,花儿一般的好看。而他却是熟视无睹,只去留意九州门上下的情形。

    妖修的三、四十人,被安置在一处偏僻的山谷之中,虽自行约束,倒也一时无虞。一旦生变,没人能逃脱重惩!即便林一有事外出,另有一位高人坐镇天门山,可谓万事无忧!

    林一收回神识,看向脚下。山峰的半山腰,开辟了一间洞府。吴融踱步而出,抬头笑望。与此同时,身旁的两个女子叽叽咋咋斗嘴不停——

    “师父……”

    “林哥哥……”

    “你怎又变成了妹子……”

    “嘻嘻!我还想变成他关门弟子呢,怕你不乐意呀……”

    “尘子前辈,莫要说笑……”

    “嘻嘻!不如你唤我一声姐姐,如何……”

    “尊卑有序,使不得……”

    “哎呀!奴儿还是怕有人在师父面前争宠呢……”

    “我不理你了……”

    “好姐妹不许生气哦!可知道你师父要出远门……”

    “师父才回来不久,怎会又出远门?尘子……姐姐,不妨说来听听……”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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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座高峰位于天门山以北的千里之外,青翠满目,山岚淡淡,居高望远,清静悠然,乃修心养性的一个好地方。

    吴融随着林一返回九州门之后,便离群索居,独自一人在此逍遥。其修为在仙君后期之上,亦就是说,至少是洞天的境界。有他坐镇天门山,林一根本无须担忧衡天、乃至于界内仙域的安危。

    不过,眼下的界内外仙域一片混乱且情形不明,若想一扫阴霾涤荡寰宇,非风云际会龙飞九天而不可得!

    为此,吴融虽有一帮子强悍的手下,却明白要借势就势,推波助澜,方能最终达成所愿。再者说了,鸟无头不飞,人无头不走。在其看来,林一就是那星火燎原的带头人,天翻地覆的应劫者,来日的王道至尊!

    故而,吴融守在天门山北麓的这片幽静的山谷之中,独享着难得的安闲。暴风骤雨前夕,看星辰变幻,听天地脉动,识宇宙之机,悠然中倒也不失一分闲趣!

    而正如千尘的猜测,诸事缠身的林一不会轻易打扰吴融的静修。他既然来了,理当别有用意。不过,在界内最终安定之前,其并不急着出门远去。

    林一留着千尘与仙奴在一旁窃窃私语,独自与吴融说了半晌的话。他将紫薇仙境的遭遇与所见所闻,还有龙墟的是是非非,皆一一如实相告。并就神秘莫测的九牧仙域,以及诸多的未知变数,道出了自己的猜测与想法。

    此外,林一还就三个疑问讨教了一番。

    一者,浩瀚的星域之中,已然知晓最强者的修为究竟几何?

    再者,踆乌生,九天通,这句话何解?

    最后一个,借体返魂、或是祭炼重生者,能否恢复完好如初?譬如老龙,他的修为以及神识记忆,还能一如从前吗?

    见林一不再独善其身,且已未雨绸缪,吴融颇感宽慰,自然是知无不言。他说,远古仙域的四大仙尊与四象王尊,皆是洞天初期圆满、或是中期小成的修为;三大圣者,稍高一筹,均为洞天中期的境界。

    当仙域崩坏之后,四象王尊尽殁;四大仙尊,皓度与玉胜苟且偷生,却去向莫测;吴融本人侥幸生还,恢复八成修为,有着洞天初期小成的境界;平奕遭难,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三圣之中,昆邪已死,子桑与另外一人下落不明。

    由上不难猜测,寰宇之内,倘若真有强者尚存,至少有着洞天中期圆满的修为。那个神秘的圣女,绝不会高出这个境界。而她的来历,应该与隐匿避世的高人、或是远古洪荒脱不了干系。而至于远古洪荒,则不能不提及后面的这句话,便是‘踆乌生、九天通’。

    远古有云:日,太阳之精,九阳之极。当其日色赤黄,中有黑气如飞鹊,形同三足踆乌。也就是说,当天上那轮灼日异变之时,便会打开九天门径。而其千万年难得一变,想要藉此前往远古洪荒,非机缘所致,或是施展大神通强行开启,绝难成行!

    而借体还魂,借法再生,与转世轮回有所不同,无须历经‘三忘’与‘七绝’之苦。而此举有违天道,修为大不如前。若非刻意压制,神识记忆将恢复如初。即便如此,只须修至金仙境界,将百无禁忌……

    林一将吴融的话记在心头,不免再次提起了《三皇经》。对方无意隐瞒,如实告知。

    据传,当年仙帝拥有此经,却谁都没有见过,详情无从知晓。而仙帝本人在修至洞天后期圆满之时,几近突破,却无故而终,甚为遗憾。究其缘由,是否与《三皇经》有关,同样成为了一桩无头公案……

    两人谈天说地,再以酒水助兴,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三日。

    是日,了道与了凡,带着天狼兄弟,以及金圣与他的两百多手下,还有界外各家的当家人,一同返回天门山。

    吴融乃高人,自有高人的矜持,根本无意于仙门的烦杂俗事。林一却少不得一番忙碌,便与其告辞,带着千尘与仙奴来到了九州大殿之前。

    九州门几经变故,九州大殿与门前的盘龙石柱却完好无损。一方宽阔而平坦的山坪之上,三百多人分列两旁。一侧是数十仙人与界内各家的家主;另外一侧,则是垂头丧气的金圣一伙。而林一带着千尘、仙奴、出云子、百里川,以及了道、了凡与天狼兄弟、童家兄弟等人居中而立。

    了道与了凡携众而去,用了一年半的工夫,终于将界内的七家仙域给扫荡了一遍。妖修但有忤逆者,皆被斩杀殆尽。好在有金圣随行,苦苦求饶并竭力相劝,并以亲疏之别,别有用心地舍去了监寅的族人子弟,这才好不易留下了自己两百多个身遭魂禁的手下。若是不然,全军覆没亦未尝可知!

    界内七家仙域,戈灵子与余恒子之外,夏女、水寒子、月玄子、章重子、成元子与天长子尽数在此。这六位与林一算得上患难之交,早有敬服之意。当其一个个获悉原委之后,喜不自禁,跟随了道、了凡等人前来登门拜访,亦算是应有之举!

    林一站在大殿之前,面带微笑。他与了道、了凡等人道了一声辛苦,请对方自行安歇,又命童家兄弟带着金圣及其手下去另外一处山谷中老实呆着,这才携着仙奴等人款待界内各家的家主。

    如此又过去三日,林一让仙奴留守看家。谁料这个乖顺的弟子执拗起来,便是师父的话也不肯听。无奈之下,他只得任其跟随左右,之后带着一行人前往衡天门。

    余恒子知悉林一的来意之后,大喜!他在衡天峰的十万里之外,另择一地,当作九州别院。

    此处山高林密且甚为幽静,并元气充裕,是个闭关修炼的上佳之地。

    一处不大的峡谷之中,坐落着一湖浅水。其十余里长、里许宽,左右山峰峭立,云遮雾绕,犹如世外仙境。

    在湖水的岸边,众人驻足观望,无不神色期待。

    林一大袖飘飘,凌空踏步,悠然立于峡谷之上。他往下稍加端详,随即俯身探手抓去。随其动作,一道道无形的法力倾泻直下,瞬间已将十余里的一方湖水尽数笼罩。

    转瞬之间,林一挥袖急甩。一湖浅水随之揭底飞起,呼啸着奔向远方。乍见好似搬山倒海一般,颇有几分气势。百里之外的一片丛林之上,顿时下了一场豪雨。而他不作耽搁,无数闪动着光芒的禁法符文挥手而出。

    一炷香之后,干涸的湖底以及四周,均已被禁制封闭,唯有一端开启了个丈余大小的口子。

    林一身形落下,大袖子无风扬起,一道蕴含着浓郁的太初之气奔涌而出,不多时的工夫便已充斥禁制之内。远远看去,其中云雾氤氲,好似湖水荡漾,神异非凡。

    少顷,林一随手掐了个简易的法诀,禁制封口。他暗暗点头,看向围过来的众人,分说道:“林某曾有许诺,紫薇仙境一旦有所收获,绝不吝啬!而成就仙体,太初之气不可或缺。此乃我辈合体境界壁垒所在……”

    余恒子拈须微笑,神色欣慰;成元子连连点头,喜不自禁;水寒子与月玄子皆两眼闪亮,哈哈直乐;便是不苟言笑的成元子,都绽开了脸上的皱纹。而跟随同行的童家兄弟却不明究竟,与在场的淳于风等众多修士面面相觑……

    “在紫薇仙境之中,但凡合体后期的修士,只须闯过升仙台前的天劫大阵,便可抵达洗仙池而成就仙体。而林某当初侥幸之余,不忘曾经的许诺,这才将池中的太初之气暗中另存一处……”林一看着神色振奋的众人,接着说道:“此间地处狭小,太初之气有限,而成就百余位仙人不在话下。列位可在其中修炼十日,以观成效……”

    言罢,林一又将开禁的手诀相告。余恒子等在场的合体后期修士,皆迫不及待地冲入到了禁制之中。淳于风等衡天弟子则守在四周观望等待,一个个神采奕奕。曾经渺茫的仙道,前景可期。以后的日子,有了盼头……

    林一看着童家的三兄弟也不甘落后地窜进了禁制之中,转而凌空飞起。而四道人影随后而去,两个粗大威武,两个妖娆靓丽!

    淳于风好不易摆脱了身旁的几位师兄弟,还想借机与仙奴妹子畅谈别情。谁料转眼之间,那两位仙子均已离去。他站在山谷之中,怔怔仰望……

    星空之中,林一稳住身形,回头看向跟来的四道人影。他与近前的天狼兄弟微微点头示意,转而冲着那两道婀娜的身影说道:“尘子,仙奴,你二人不妨返回天门山。我尚且有事,须外出一段时日……”

    “师父!您上次一别就是四百余年,弟子这回定要追随左右……”

    仙奴白衣飘飘,毅然决然的神情中,平添了几分的冷艳。

    “师父……咳咳!称呼有误!林兄……弟!人家就你一个相熟之人,既然无处可去,只得追随左右哦……”

    千尘眉目如画,精致的小脸上透着狡黠的神色,却佯作可怜兮兮的模样,还偏着头、揪着发梢,十足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林一嘴角微翘,面带苦笑。自从多了鬼怪精灵的千尘之后,原本乖顺的仙奴也变得不听话了……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龙骸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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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奴儿!为师答应,以后绝不丢下你。不过……”

    仙奴紧盯着林一,连连点头,脸上荡漾着浅浅笑意。忽听对方语气有变,她微微一怔,眼圈顿然红了。自己并非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而师父又是话里有话……

    千尘见一对师徒情深意重,禁不住纠结着手指,还摇晃着身子,风吹桃枝般的小模样,并撅起小嘴,神情委屈,备受冷落地幽幽说道:“许多年以前的那一日,秋风凄紧,红叶染醉,有人答应过要结伴走天涯!林兄弟,还曾记得否……”

    “呵呵!女子这般缠人,好生无趣……”

    天狼兄弟还是首次见到仙子美人这般的难以对付,在一旁不无庆幸的呵呵傻笑着。

    林一皱着眉头,大袖子一挥,手上多出来一团氤氲光芒。他不理会千尘的捣乱,径自走向仙奴,分说道:“此乃为师的天魔结界,不同往昔,且称之为天地结界吧……”说着,其轻轻一招,一碧翠的玉镯入手不见。

    千尘看得真切,喊道:“我的魂镯……”

    林一对千尘不予理会,将天地结界递给了仙奴,示意道:“进出结界的法诀一如从前,你该早已知晓,返回山门之后,可与尘子一同入内修炼……”对方伸手接过,却不见神色好转。他又道:“魔尊正在其中闭关,有劳奴儿的陪伴……”

    师父的魔尊分身,与本尊一般无二。而结界在手,师父已将他最为隐秘的结界交给自己来守护?仙奴心头转喜,莞尔一笑。千尘急忙凑至她的身旁,想看个究竟,而对方却裙袖遮掩……

    林一长松一口气,转身冲着一旁傻笑的天狼兄弟瞪了一眼,说道:“壮根、壮叶……”

    “我是根深……”

    “我是叶茂……”

    兄弟俩异口同声,周身威势隐隐一变。自从二人接连提升修为之后,少了过去的粗蛮与血腥,多了几分沉练与高手的彪悍,只是还牢记着老龙的话,将各自的名讳改成了更为顺口的根深、叶茂。

    林一回想起紫薇仙境中这对兄弟的舍生忘死,不由心生感慨。少顷,其忽而抬手虚抓,两道微弱的光芒从两人的眉心倏然飞出,又“砰、砰”碎裂化为乌有。对方双双诧然,他微微一笑,温和说道:“从今往后,你兄弟二人便是真正的天狼妖王,有缘再会……”

    兄弟两人愣在当场,面面相觑。虽说身为奴仆,却从来不曾受过半分委屈,并借此机缘成就了常人难及的天仙修为,如今突然没了桎梏,竟令人怅然所失……

    林一不再多说,转身凌空一踏,四周光芒扭曲,霎时已不见了人影。

    “师父——”

    仙奴失声娇呼一声。

    千尘却是兴致盎然地说道:“哎呀!他的本尊最爱装模作样,很是烦人啦,怎及魔尊有趣呢,且去结界内瞧瞧……

    仙奴悠悠回过神来,忙将结界光芒藏于袖中,明眸闪动,神色莫测。

    千尘只觉得眼前魅惑丛生,光艳照人,禁不住微微一怔,忙收敛心神,惊叫道:“哎呀!你个小丫头,这般低劣的修为竟敢与我逞强,非给你师父告状不可……”

    仙奴下巴一抬,转而飞向衡天仙域。

    “咦?真是有什么样的师父,便有什么样的弟子,我还真小瞧了你哦……”千尘这才明白遇上了对手,无奈之下,只得跟上去,讨好说道:“奴儿!勿要动气啦,你我好姐妹哦……”

    一对身影追逐远去,原处只留下了两兄弟。许久之后,两人有了决断。

    “弟!我且回家看一看……”

    “哥!我留下看守九州别院……”

    “嗯!回见……”

    “嗯!保重……”

    ……

    龙墟,峡谷。山峰,洞府。

    人不知鬼不觉的,林一的本尊赶到此处。洞府的门前,龙尊犹自盘膝而坐,手拿玉简,凝神揣摩着龙族的化龙之法。待两者合二为一,他从忖思中慢慢睁开双眼。

    洞府大敞,全无设防。而苍季守在门边老老实实坐着,神色落寞,俨然一个被圈禁的囚徒。这一年半以来,曾无数次暗中尝试破解体内的神魂禁制,皆徒劳无功,他真的绝望了。好似被人攫取了命运、扼住了咽喉,朝不保夕且身不由己,前途一片黑暗!

    忽而察觉前方有人转过身来,苍季的眼皮一耷拉,来个视若未见,却忍不住暗哼了一声。不见有大刀阔斧的创举,也没有推陈出新的主张,真是枉为九族之主啊!若是换作苍某人,定然叫龙墟大变模样……

    林一从地上站起,玉简没了,手上多出一个碧翠的玉镯。其中隐隐约约的小小龙影,在历经数百年的蕴养将息之后,虽然还是那么的羸弱,却要明显凝实不少。遵循化龙之法,龙魂堪用……

    “林尊!九族已等候多时……”

    一道人影飞来,落地后拱手一礼。其留着小胡子,一举一动颇为沉稳干练。

    “巴甘……”

    林一收起玉镯,冲着来人微微点头,说道:“你接手戈衣部族,成为了长老,当贺……”

    巴甘摇头谦逊一笑,说道:“若非林尊的强力举荐,九族各家又怎会让我一个后辈来执掌部族……”

    戈衣死了,部族没了头人,九族少了一位长老。林一趁机推举巴甘上位,赤夏与炎烈等长老一度迟疑不决。

    尊者之威,不容睥睨。否则,以后的九族之主将名存实亡。而若是因此生变,龙墟的前景未必会尽如人意。而纵观族中晚辈,巴甘是不多的佼佼者之一。

    最终,九族还是一致答应了下来,破例让只有金仙修为的巴甘暂领长老之位。而其本人深知其中三味,更明白前因后果以及深厚的渊源,早已将自家视作林一的嫡系一脉。故而,当今日的龙墟又逢上一桩大事,且与林一密切相关,他自然要前来禀报一声……

    林一笑道:“呵呵!后辈又如何?来日修至仙君境界便也是了……”他摆摆手,又道:“你且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巴甘称是,径自飞下山峰。

    林一转身看了看,抬脚走向不远处的洞府。

    苍季犹然闭目入定,浑然不觉。而一丝熟悉且强烈的气机弥漫而来,使其心头一动,禁不住睁开了双眼。

    林一手上拿着一个小巧的玉瓶,缓缓停下脚步,说道:“我已将下了禁制的那滴龙血讨来……”

    苍季不明究竟,凸着双眼,呆呆的面无表情。当初的龙潭之中,被林一夺去了第四滴龙血并交予九族长老查看。如今又被他讨回,所欲何为?

    “借此龙血,加以苦修,提升至仙君的修为并非难事……”

    苍季两眼一眨巴,玉瓶飞到了怀中。他情不自禁地将之紧紧抓住,难以置信地盯着三丈外那个冤家、那个命中注定的克星!

    林一背起双手,淡淡说道:“苍季,我知道你心有不忿,并等待着逆天篡命的那一日……”他话语一转,嘴角微翘,带着难以捉摸的冷笑,又道:“是顺从,还是抗争,是活下去,还是神魂俱销,全在你一念之间!没了你,我照样可以寻至神苍谷……”

    苍季心头一懔,慌忙垂下头去,一阵惶恐袭来,只觉得神魂无力,竟是再不敢有非分之念。他看着手中的玉瓶,暗暗长吁了一下。察觉前方的那个人影飞离山峰,其不及多想,匆匆起身追了过去。

    ……

    龙潭的百丈之外,站着赤夏、炎烈、巴甘等一百多位龙族的高手。见到林一带着苍季从天而降,众人拱手见礼。

    林一落地之后,独自前行几步转身站定,眼光掠向四周,扬声说道:“我今日要借龙鼎内的龙血一用……”

    赤夏与炎烈等人早已知晓林一的用意,却还是一个个神色沉重。龙鼎之中,原有一百多滴龙血。而现如今,其中只剩下了四十六滴,不足从前的半数。还要继续借用?那可是仅有的遗存,最后的血脉,真要就此耗尽,龙族还是龙族吗……

    林一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猛然挥动大袖。霎时之间,银光闪过,一具百丈长的龙骨霍然出现,“砰”的一声落在了他身后的地上,竟是将龙潭给环绕起来。乍一见,其四肢首尾完好无损,骨架庞大,莹白森森,无上之威赫然四方……

    在场众人无不动容,一个个屏息凝神,满目诧然。龙墟之地,不缺一两块龙骨。而如此一具庞大完好的龙骨,自万千年以降,绝无仅有。修至百丈之躯,非洞天境界而不可有。毋容置疑,那定然是当年罹难的龙尊遗骸啊!

    林一同样在回望身后,却神色淡远。

    想当初,有老龙的提醒,才于大商以东的深海中取得了这具龙骸。不料千年之后,这具龙骸复出,还是用在了老龙自己的身上……

    林一转向众人,说道:“当年的神龙王尊随仙帝罹难之后,尚存一缕残魂。林某有幸,与其成为兄弟并相伴至今。而他为了助我夺取紫薇仙帝传承,再次耗尽了元神之力。故而……”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盯着那具龙骸,犹然失神不已。少顷,赤夏竟然带头跪了下去,炎烈、巴甘等人随后效仿。转眼之间,龙潭的百丈之外,多了一片伏地跪拜的身影。那是先祖的遗骸,龙族的精魄所在……

    林一微微一顿,自顾接着说道:“据龙族的化龙之法所述,以龙之精血浸入龙骨之中,再以龙魂加持禁锢,并沉入龙潭之中祭炼百年,方可真龙复生!而龙骨共有一万两百四十二块,龙鼎内的龙血不足为用……”众人跪拜之后,一一起身。他接着又道:“故而,林某揣摩多时,寻出一个可行之法,只取龙血三十六滴……”

    赤夏与炎烈等人定了定心神,渐渐收起了此前的忧虑。龙血来自先祖、用在先祖,着实不便多想。而他还是不免心生疑惑,举手问道:“林尊但有吩咐,我等敢不从命!而三十六滴龙血不堪大用,终将无济于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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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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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百丈龙骨之上尽覆龙血,仅有的三十六滴,犹如杯水车薪。

    林一不加分说,抬手示意开启龙鼎。

    事已至此,众人虽有不解,却还是遵命应从。小辈退后,长辈上前。

    林一与八位仙君修为的长老,围绕在龙潭的百丈之外站成了一圈。九族开启龙鼎的法门,无非是凭借法力强行施为罢了。当众人各就各位,齐齐出手。

    不过瞬间,那高悬的龙鼎之上,古朴的九龙纹饰突然绽放出耀眼夺目的紫金光芒。随之一声清越的鼎鸣霍然奏响,莫名的威势刹那弥漫四方。眨眼的工夫,一滴龙血从双耳的鼎口悠悠飞出。

    与此同时,林一再次祭出一道法诀。只见那滴龙血倏忽而下,蓦然落入盘踞在深潭边龙骸的顶盖骨之中。

    一滴金色的龙血,一块丈余大小的莹白骨骸,彼此霎时融为一体。隐约之中,淡淡血雾氤氲。随即又是两滴龙血从龙鼎中飞出,落在了龙骸的左右额骨之上。而龙血一滴接着一滴,再次相继落在了颈骨、胸骨、脊骨、尾骨以及四肢的三十六处。

    在场的八位长老见状,才要就此作罢。不料林一突然手臂一振,一道虚幻的龙影直奔龙鼎而去。转瞬之间,其中余下的十滴龙血已被尽数卷出。

    “林尊!怎可出尔反尔……”

    赤夏与炎烈等人错愕不已。若非有先祖的龙骸在场,再加上林一的日渐强势,只怕没有谁会心甘情愿的言听计从。而只取三十六滴龙血,可是有言在先啊!这下倒好,干脆来个一滴不剩。这不是败家又是什么……

    谁料林一并未将龙血收归己有,顺势挥臂一甩。十滴龙血,逐一飞向了不远处驻足观望的十个人。那是巴甘等十位龙族的族人,均已是金仙中后期的修为。他对诸位长老的反响置若罔闻,吩咐道:“尔等且将龙血吞下,只管全力提升修为,一切自有林某担待!”其自作主张且言简意赅,而不容置疑的气势又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巴甘等人才将明白过来,龙血如同认人寻主一般飞到了面前。其无不心头振奋,无暇多想,张口便将龙血吞入腹中。

    林一冲着那十人摆了摆手,这才看向一个个脸色不好看的长老说道:“与其坐守千年万年,不如早日设法图变!树挪死,人挪活,凡俗间都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我等又何必为了守护龙鼎、龙血而困顿于此呢……”

    巴甘等人机缘陡降,意外获得一场好处。如此一来,方才的一番话语听起来更加令人深以为然。感念之余,这十位族中的菁英不免要对林一心生敬意,却又唯恐再生变数,忙各自拱手称是,随即自行闭关修炼去了。

    苍季独自呆在一旁,暗自摇摇头。慷他人之慨,来沽名钓誉收买人心,换作是苍某人,实在是不屑为之……

    赤夏看着那些离去的身影,拈须摇头,转向林一说道:“自从林尊来到我龙墟之后,龙鼎内的龙血日趋减少并所剩无几。而情有可原,倒也罢了。不过……那是我龙族根本所在啊……”其他的几位长老跟着点头附和,而炎烈却是默然不语。

    林一抬手指向身前,沉声反问道:“龙骸犹存,神龙安在?龙族的根本,真的在于几滴龙血?”

    赤夏等人欲言又止,一个个若有所思。

    龙潭、龙鼎、龙血,以及那曾经傲啸九霄的神龙,乃龙墟九族的图腾、信念的支撑。无数万年以来,九族的族人便这么虔诚守护着、等待着。相信有一日,远古的辉煌再次降临。而沧海桑田过后,最后的坚持即将崩塌之际,竟是叫人如此的茫然无措。

    是啊!神龙成为了传说,梦想化作了骨骸。风消云散,残血已冷。九族的族人,又该何去何从?

    “你等奉我为主,我自有担当!倘若来日缘分不再,我亦必将留下一个交代!”

    林一很是果断地丢下一句话,不再多说,身影突然一分为二。只见金袍金发的龙尊脚下虚踏几步,缓缓飞到了盘踞的龙骸之上,举动之间,神态威严且霸气十足;而一身灰袍的本尊却留在原地,双手祭出道道法诀,转眼间已在龙潭的四周布下了一层禁制。

    赤夏与炎烈等长老纷纷退后,与余下的诸多族人围在远处观望。

    林一的本尊手上加快,再又数十层禁法霍然而去,已然将龙潭的百丈内给封禁起来。而龙尊犹然踏空而立,却是神色凝重地伸出一根手指。

    此情此景,使得围观的众人如坠云雾而不明就里。

    龙尊双眉一挑,屈指一弹。一滴金色的血珠倏然落下,眨眼没入龙骸中不见了踪影……

    见状,众人恍然,却又诧异不已。用自身的精血,来弥补龙血的不足,太过于匪夷所思。其中的炎烈有所担忧,失声道:“林尊,自身精血弥足珍贵,而龙骸巨大……”

    林一的龙尊头也不抬,傲然说道:“那又如何?莫非林某体内流淌着的不是龙血……”他踏空而行,手指疾点,一滴滴金色的精血不断落在下方的龙骸之上。而不过片刻,随着生机本元的消耗,其周身的威势在缓缓消褪,唯独睥睨四方的气度浑然如旧。

    与此同时,林一的本尊跟着脚下移动,化龙法诀脱手而去,不忘扬声分说道:“林某的龙尊与远古神龙一脉相承。此番若能得偿所愿,纵然流尽最后一滴血又有何妨!诸位稍安勿躁……”他冲着炎烈等人微微一笑,宁和淡然的气度与龙尊的狂傲霸道迥然有别,却又令人难以揣度而不敢有所质疑。

    不过盏茶的工夫,林一的龙尊已围着龙潭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而其愈发黯淡的身影几近消散,神情中更是透着难以抑制的疲倦。随着两百零六滴精血洒下,他千年修炼而来的生机本元足足耗去了八成。而龙骨尚有一万块未曾染血,再这般下去,情形可想而知……

    林一的本尊对龙尊的情形视若未见,依然不断地祭出一串串法诀。那百丈龙骸之上,渐渐为一层奇异的光芒所笼罩。

    九族的众人屏息凝神,怔怔观望。

    这一刻,四周再无动静。为了让先祖的残魂再生,那龙尊在拼命,何至于如此?而与其神魂同源的本尊,仿若无动于衷,又似云淡风轻,实则要豁出一切的架势……

    在场的诸位长老面面相觑,彼此的心头忽而莫名的沉重起来。

    炎烈暗暗缓了口气,上去一步举手说道:“林尊!若有差池,将得不偿失!”其他几位跟着附和——

    “林尊,您身系龙墟九族,还请慎重……”

    “是啊、是啊!但有意外,必将悔之晚矣……”

    “……”

    林一的龙尊离地十丈踏空而立,身影一阵虚实不定。他对四周的动静浑然不觉,犹自看向脚下的龙骸,肃穆的神色中隐隐透着几分疯狂。

    在过去的一年半之中,林一可谓潜心揣摩并细细斟酌,只为化龙之法的万无一失。乾坤戒内的龙骨,共有一万两百四十二块。若是尽数赋予龙血的加持,无异于痴人说梦。故而,还须将之分别对待。

    三十六块最大的龙骨,且称之为神骨。其乃龙骸的支撑,更是彰显龙威的所在,由远古留下的龙血给予一一加持。再有两百零六块龙骨,与人骨仿佛,乃后天而成,且称之为人骨,由林一龙尊的精血给予加持。而余下的一万块先天龙骨,则另行计较……

    林一的本尊走至龙骸的龙首前方,双脚站定。他抬手摸了摸眉心,许久不再凸显的三道印记微微闪动。未作迟疑,其转而将手指往前点去。一滴精血蕴含着本尊的生机本元,倏然没入龙首之中。

    与之瞬间,半空中的龙尊突然挥拳击向胸口。“砰”的一声闷响,他顿然惨哼而七窍流血,却顺势猛张大口喷去,并不顾一切催动着最后的法力。本尊与其遥相呼应,同时祭出一道道法诀。一片金色的血雾霍然炸开,迅即弥漫在百丈方圆之内,转而又被下方的龙骸吸纳殆尽……

    便于此时,林一的龙尊突然“哈哈”狂笑了一声,骄狂依旧的神情中透着莫名的快慰。而其黯淡的身影愈发羸弱,几近溃不成形,随即摇晃着一头栽下。

    林一的本尊挥袖一卷,龙尊“扑通”一声落在了龙潭的百丈之外。其无暇多顾,趁势摸出一只碧翠的玉镯扬手一挥。一线金色的魂影倏然而出,眨眼没入到了龙骸的头骨之中。间不容缓之际,他猛然双臂伸展往上一举,口中发出一声清叱:“起——”

    在众人瞩目之下,又是“轰——”的一记轻微震响。那龙骸离地而起,百丈之躯尽为光芒萦绕。乍一见,一如真龙降临般的神异!

    林一的本尊将双臂往前一推,龙骸顺势落入龙潭。转眼之间,那庞大的龙影已然不见,只余下一阵云雾在氤氲翻腾不休。而其不作耽搁,反手往一旁抓去。

    龙尊已然是跌倒在地,情形极为不堪,却在被抓起的瞬间,不忘咬牙强撑着回首一瞥。可见他微翘的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眉宇间傲然如故。其缓缓往前,随即落入龙潭……

    林一的本尊神色如常,沉静依然。他掐动法诀,将龙潭与龙鼎皆封禁在内,之后转身凌空飞起,朗声道:“此处乃九族禁地,须严加守护,以防不虞!赤夏长老、炎烈长老,各位族老、兄弟,今日暂别,来日再会……”他扶摇直上,身影远去,随风又丢下一句:“苍季,神苍谷的风景如何……”

    苍季犹自心思不定,有些不知所措。那人可以一分为二,自己又该何去何从?闻言,他猛然一惊,急忙窜起来急追而去……

第一千零九十章 且行且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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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九牧仙域,地下洞穴,法阵之中。

    雨子再一次从静坐中醒来,兀自不愿睁开双眼。这一次闭关多久?四百多年!当修为提升至天仙之后,不知不觉间,自己便好似走入了一片浓重的黑暗里。而随着修为的不断提升,那诡异的夜色竟然渐渐明亮,愈发的清晰——

    小岛、晨霭,大海、航船,还有船上一个躲躲闪闪的年轻人。

    那人一身灰袍,只有练气的修为,模样寻常,却眉浓如刀,神色刚毅,时不时还故作老成的自以为是。

    有一个白衣女子,筑基的修为,被师父称作琪儿。她见那个年轻的小辈很是有趣,禁不住要拿他取笑。

    一处仙境之中,有了二次邂逅。当再次见面的时候,他竟然乔装易容,却被人追杀而无路可逃。恰逢琪儿与师兄路过,无意间将其救下。谁料从那以后,彼此间便结下了不解之缘……

    同样一处仙境之中,有黑山宗作恶,琪儿身陷绝境。而他适时现身,危难之时大显身手……

    那是一个地下的洞穴,琪儿生死旦夕。又是他,才将筑基不久,又一次舍身而出……

    一个萍水相逢的男子,不顾修为的低劣与自身的安危,三番五次的舍命相救。不知不觉间,琪儿与他生死依托……

    山谷清幽,平湖如镜,石亭临风。两人携手,以心相许。他送给琪儿一卷画轴。琪儿为他炼制了三根龙簪,并以自身精血融入其中,寓意此情常在,追风依然……

    之后,他一个筑基的修士,竟然以金剑开启了玄天殿,并在诸多金丹前辈的面前抢走了宝物,终于招来了滔天的巨澜。而当其遭致暗算,琪儿凭借龙簪中的精血指引及时赶来,两人双双身陷重围……

    再之后,利欲熏心的师门要将他搜魂炼魄。琪儿不肯心上的人儿受辱,拼死维护。

    那座罡风环绕下的石塔,名叫玄天塔,并无登天的途径,一如穷途末路中的亡命断崖。琪儿以血为祭,以命作偿,只为给他挣得最后的一线生机……

    她说,你守今生,我待来世,莫忘了琪儿;他昏死过去,跌入玄天塔。两人从此阴阳永隔……

    不过,依稀记得,好像有一缕不甘的残魂随着画轴飞入天际,并曾有过一刻的恍惚,给人仿若回到了一场浩劫之中。那儿有星辰变色,楼阁坍塌,一声龙吟响彻天宇,还有一个高大的身躯渊渟岳峙般地傲立长空……

    那男子双眉如刀,眸如朗星,颌下青髯飘动。他回首之际,饱含着深情……

    一白衣女子仰首眺望,任凭山峰崩塌,烈焰沸腾,犹自动也不动,唯泪光如痴、如赤,轻声道:纵然天地合,不敢与君绝……

    “雨子……”

    一声清喝传来,宛如冰雕玉塑般的雨子微微颤抖着睁开双眼,而泪水却止不住的潸然而下。她抬手轻拭,才发觉湿润中竟带着一抹淡淡的殷红。其心头莫名一疼,臻首低垂,缓缓说道:“师父……”

    不知何时,洞穴中的法阵之外,又多了一位云雾遮面的白衣女子。那是雨子的师父,九牧的主人,圣女。

    “缘何落泪?”

    圣女一如既往的神秘莫测,突如其来的问话更是令人难以捉摸。

    雨子慢慢隐去了两眼中的泪水,一时无言以对。

    圣女淡淡看了一眼法阵中的雨子,说道:“为师有言在先,强行提升修为乃逆天之举,难免有碍心境……”她背转过去,接着悠悠说道:“闭关至今,四百年过去,你已修至仙君初期,莫要辜负为师的一番苦心才好啊!往事如烟,前尘如梦。那……只是一场梦……”

    两场情缘,如临其境,似真似幻,却又刻骨铭心。那……只是一场梦?

    雨子抬起头来,默默叹息一声。她心绪难平,却无人诉说。好像有一张挣不破的网,令人难以躲避却又无从挣扎。既然不能辜负师父,难道要就此辜负自己,还有苦守今生的他……

    “雨子,为师曾有事相求,可曾忘记?”

    闻声,雨子看向那熟悉且又陌生的背影,轻轻答道:“弟子不敢有忘,还请师父示下……”

    “此乃九牧仙法,名为‘生死结’。你将之修炼娴熟,师父另有交代!”圣女头也不回,反手抛出一枚玉简。

    雨子将玉简接过,不解自语道:“生死结?”

    “纵有千千结,不过生死劫。唯有看破法外之身,方能大道有成!此法将会助你一臂之力……”圣女如此说道。

    九牧仙法,自然非比寻常,即便是名称的叫法,都这么的别有用意。而师父的举动,更是出乎所料。雨子迟疑了下,说道:“弟子本事低微,只怕有负师父所托……”此时的她虽然还是顺从听话的模样,却少了几分怯懦,而多了几分主见与异样的沉静。

    圣女好似已有察觉,并未有所意外,反倒是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说道:“雨子若是不肯与师父分忧,就此作罢……”

    雨子心有不安,忙道:“师父有命,弟子岂敢不从?”无论怎样,她都是九牧的弟子,并身受师恩。倒行逆施之举,非其所为。

    “嗯!雨子孝心可嘉,不枉为师的含辛茹苦……”话到此处,圣女转身看来,很是欣慰地说道:“为师原本有一桩难事,颇为棘手,稍有不慎,便将危及九牧的生死存亡……”

    雨子从法阵中站起身来,欠身候命。

    “雨子有言必诺,为师甚慰!此乃人之根本,但若有违,必遭天地共弃之!”圣女微微点头赞许,话语中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她接着说道:“凭借你眼下的修为,再以一式九牧仙法,左右全无对手……”

    雨子不等师父将话说完,已是心头砰砰直跳,失声道:“不可……”

    “哼!前倨后恭乃小人行径,绝非我弟子所为……”圣女的话语声突然一沉,洞穴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雨子已然是脸色煞白,犹自贝齿紧扣。她盯着眼前的法阵,胸口微微起伏。

    与此同时,圣女忽而发出一声轻叹:“唉!九牧安危,事关重大,岂能出尔反尔?奈何师徒情深,不然你必遭门规重惩……”

    雨子的双颊猛然罩上一层霞红,一时手足无措。她急于辩解,却难以出口。

    圣女对弟子的脸色变幻视若未见,自顾说道:“为师另有一桩难事无从排解,你不妨两者权衡择一行之,断然不得有所轻忽,否则门规不容……”

    雨子尚自惴惴,师父已然转身离去,远远丢下一句话:“雨子!你乃九牧弟子,罗家义女。愿你梦境常醒,不坠沉沦。纵有千千结,不过生死劫……”

    不知过去了多久,雨子犹然怔怔而立。魂不守舍之中,她长袖轻卷,手中多出一卷画轴。而其尚未将之展开,已是泪眼婆娑……

    ……

    星空之中,一前一后两道人影停了下来。前者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灰袍,气度内敛且淡然自若。后者则是中年人的模样,四肢粗大健壮,颇显孔武不凡,而他丑陋的面庞上那凸出的两眼中却始终透着一丝隐隐的不安。

    “林……林尊……不知您我该往何处去……”

    中年人迟疑着问出了一句话,那个熟悉且可恶的名讳差点脱口而出。他带着小心,随即又止不住暗啐一口。曾几何时,面前的这位不过是个小辈。谁料时过境迁,一对仇家竟然成了主仆并尊卑有别。天意弄人,徒呼奈何!

    林尊,便是离开龙墟不久的林一。中年人,则是苍季。两人离开龙墟不久,一时去向不明。

    林一没有理会苍季,而是抬首眺望上下四方。数百年以来,随着修为的不断提升,神识也跟着水涨船高,并强大的有些出乎所料。如今只须心念一动,神识便可直去万万里之外。即便那广袤的众多仙域,亦可一览无余。只不过,星海浩瀚无极,总有看不透、看不破的地方。正如那十八仙域中下落不明的三家,与神秘莫测的九牧与妖域,或许还有神苍谷以及其他一些未知的对方,尚有待去一一寻觅……

    “与我指明神苍谷的所在!”片刻之后,林一回过头来。

    十余丈外的苍季脸色一苦,禁不住连连摆手,说道:“离家已久,且身处未知,在下也是不辨方向啊……”

    “呵呵!”林一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说道:“苍季!你若心存侥幸,我不妨为戈衣长老报仇……”

    “无耻……”苍季怒不可遏,低声嘶吼。对方看似道貌岸然,却是个擅长借刀杀人的无耻之辈,在篡取了龙族过后,果然又要盘算起神苍谷。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一眉梢一挑,神色如旧,却无意多说,只将下巴一抬,极为淡漠地注视着动怒不已的苍季。对方好像只是一道无趣的风景,他不过是恰好途径此处罢了,随时都将弃之而去。

    苍季脸色一僵,心头一懔。不知为何,那人愈是如此的漠然,愈是令人无所适从。他眼珠转动,惊惧难消,迟疑半晌,只得尴尬地强笑道:“离家太远,路途难辨,何妨且行且寻……”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天池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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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衡天仙域,九州别院。

    所谓的别院,不过是衡天门所在天星之上的一处峡谷,与其中的一片干涸的小湖罢了。且湖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方禁法,以及封禁中的氤氲云雾。除此之外,并无亭台楼舍,更无寸砖片瓦。而就是这么一个不显眼的僻静角落,已然成为了衡天修士心目中的圣地。来日,也必将引来更多人的神往。原因无他,只为那禁法中有着一步登仙的“洗仙池”。

    十日过后,一行人相继走出了禁法。余恒子、成元子、天长子、水寒子与月玄子无不神采奕奕,且境界迥异。原本五位合体后期的高手,皆已提升至梵天境界而淬炼成仙。随后的童家兄弟三人虽然有所收获,修为却无半分的进境。

    余恒子行走在峡谷之中,一阵快慰不已。只见四周山色清新,愈发令人心旷神怡。他缓缓站定,回头看向那云雾笼罩下的禁制,转而冲着左右不无感慨地说道:“万年心愿,一朝得偿。此番成就仙体,不能忘了林兄弟之大恩……”

    “道友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呵呵……”天长子抖动着白须,笑着说道:“林道友独辟出来的这一方洗仙池,足以容得下数百修士成就仙缘,真可谓功在千秋啊!”

    水寒子与月玄子则是相视一笑,双双点头附和。

    成元子没了从前的阴沉,清瘦的面庞上透着几分精神。他沉吟了下,说道:“当初真是看走了眼,差点酿了成大错。所幸林一宽宏大度,且秉持道义而有诺必践,实乃我界内之福啊!”

    “林尊?界主、界尊……”天长子微微一怔,随即恍然笑道:“林尊名符其实,众望所归、众望所归……”

    余恒子、水寒子与月玄子才要出声赞同之时,身后有人郁闷地说道:“你等莫要急着奉承我家长老,童某只想问一句,我兄弟为何不得成仙……”

    九州门的三大长老,早已是名动界内。出声发问者,正是老大童里。他的两位兄弟站在左右,分别是童力与童离。三人周身上下的威势虽稍有不同,却已然是合体后期圆满的修为,

    余恒子与在场的几位道友示意了下,彼此有所了悟。他冲着童里拱拱手,说道:“我等皆已历经紫薇升仙天劫,这才借助林兄弟取来的仙气再上层楼。而您兄弟三人想必还不曾渡过此关,且安心修炼,静候水到渠成……”

    在此一侧的山崖之上,盘膝坐着一位高大粗壮的汉子。其面相凶恶,周身散发着莫测的威势,令人望而生畏。有他守护着峡谷,一群凑热闹的衡天修士不敢近前,只得躲在远处翘首观望。

    淳于风与几位师兄弟已等候多时,乍见师父现身,兴冲冲地便要迎上前去。而其才将动身,一声叱喝传来:“此乃我九州别院,闲人不得靠近!”

    闻声,衡天门的弟子们顿时止步。那壮汉虽为妖修,却是如假包换的高人。界内仙域的各家家主也不敢将其轻易得罪,更遑论在场的这些化神炼虚的小辈。淳于风遥遥拱手,求情道:“天狼长老,在下淳于风……”

    余恒子与童家兄弟正在说话,忽而察觉到了峡谷一侧山峰上的动静。他与众人见状未作迟疑,踏空而起,抬手说道:“道友!那是我家弟子,还请网开一面。尚不知林兄弟去了何处……”

    那汉子喝退了淳于风等人,转而看向峡谷中飞来的一道道人影,不假辞色地叱道:“我乃叶茂,数百年前已是天仙的修为。你等小辈,不识上下尊卑……”他好似颇为不快,又道:“林公子不是谁家兄弟……”

    叶茂,便是天狼兄弟中的壮叶。他自从成就仙体之后,渐渐少了狂野的妖气,言谈举止更像是一个修士。不过,其憨直彪悍的天性犹在,俨然一个善恶分明之人、

    余恒子一行来到了山峰之上,尚未落下身形,一时进退不得。林一生性随意,且不拘小节,大伙儿跟着他称兄道弟早已习以为常,彼此间相处融洽。谁料今日突遭训斥,着实叫人尴尬不已。论起礼法伦常与心境感悟,在场的每一位都在寻常的妖仙之上。而对方话语粗俗,却又不失道理。

    “前辈!请恕我等冒昧,见谅……”

    众人自知理亏,只得躬身一礼。童家兄弟自恃身份,笑呵呵地便要趁机离去。谁料叶茂出声阻拦,理所当然地吩咐道:“你三人留下守护别院,且当随从受我使唤……”

    “随从?”童家老大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众目睽睽之下之下,这不是揭人短处吗?他挥手嚷嚷道:“我等已是仙人,不是谁家的随从!”其两兄弟深以为然,只想就此返回界外。吃苦受累多年,终于等到了衣锦还乡的这一日,真是归心似箭啊!

    九州门的几位长老竟然自家争执起来。事发突然,在场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叶茂独坐在一块方石之上,两眼一瞪,天狼的威势汹汹而出,冷冷喝道:“你三人魂禁在身,不是随从又是哪个?不得林公子许可,擅自行事者,先过了我这一关……”

    莫说揭短,这下连屁股都被人看个干净。而彼此同为沦落人,谁又比谁强出多少?老大童里有些恼怒,硬着头皮说道:“天狼兄,你不也是同样的下场,又何必多管闲事……”话虽如此,他还是拱拱手以示敬意。没法子,对方一直压在自家兄弟的头上,说不怕那是自欺欺人。

    叶茂摇晃一下壮硕的身躯,不无得意地说道:“哼!我兄弟二人已被解去禁制!我哥回家了,我留在此处……”

    真的假的?童家兄弟错愕,神色失落。林一缘何厚此薄彼,好没道理!

    恰于此时,两道人影由远而近。其中一肥胖之人笑道:“据说,天狼兄弟在紫薇仙境中浴血拼杀,威名赫赫,更是忠心耿耿且知恩图报,被除去禁制有甚稀奇?而你童家兄弟不厚道啊……”跟在身后的一位中年书生则四下打量,脸上洋溢着笑容。

    “出云子道友、百里先生……”余恒子一行忙举手打着招呼。那两人修为一般,却与林一同样来自下界并交情匪浅。在众人的心目中,其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我二人闲来无事,听闻此处开辟别院,特来一看……”百里川谦和依旧,与众人见礼寒暄。出云子与其双双落下,看着叶茂问道:“我兄弟去了何处?”

    叶茂看似粗鲁简单,却不傻,更喜欢听好话。他抬抬屁股,冲着出云子咧嘴一笑,沉声说道:“不知道……”

    出云子挠挠头,埋怨道:“神出鬼没!幸亏仙奴与尘子回转告知,不然还被他蒙在鼓里……”他摆摆手,冲着峡谷中好奇张望,顿时兴致勃发,哈哈笑道:“别院?此处元气浓郁,风景宜人,好地方……”其转向犹自愣怔的童家兄弟说道:“你三人还须多加勤勉,来日不愁我兄弟法外开恩,天狼兄弟便是前车之鉴,到时候我帮着说两句好话……”

    童家兄弟忙收起心思,赔上笑脸。

    “各位仙道有成,可喜可贺呀……”

    此时,出云子已然看出了各家家主的修为异常,举手道贺,换来一张张舒心的笑脸。他又颇为熟稔地冲着余恒子说道:“九州门与衡天门成了邻居,门主理当略尽地主之谊。亭台呀、楼阁呀,好歹添置一二;奇花异草、美酒,来者不拒,嘿嘿……”

    余恒子与出云子算是打了数百年的交道,深知对方不肯吃亏的脾性。他手扶长须,歉然笑道:“事起匆忙,来日必定照办!”

    出云子心满意足地捧腹一笑:“哈哈!我的洞府被尘子那丫头占了,不妨在此安居……”他大袖一摆,踏空而起,转而落向峡谷,径自寻了一块平坦的峭壁,抬手祭出法力。碎石飞溅之中,那块悬崖峭壁之上多出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天池……

    ……

    出云子搬家了,而他原来的洞府依然空闲着。尘子返回天门山之后,便催促着仙奴闭关修炼。而其真实的用意,不过是想进入对方的天地结界之中。

    仙奴身居门主之位,难免琐事缠身,索性将一切交予百里川与出云子打理,并寻至吴融处禀明了师父的动向。对方念其天资聪慧且乖巧可人,自然以晚辈待之并多加照拂。她再无后顾之忧,这才与千尘回到了林一的洞府之中。两个女子封禁了洞门,迫不及待祭出结界……

    朦胧的天光之下,四方广袤无际。两个女子结伴而行,左右打量个不停。

    “哎呦!此处又变大了许多哦……”千尘满目惊奇,啧啧赞叹道:“乾坤再造,开天辟地,亦莫过于此呀……”

    一片白雾之中,有草棚石屋,柳枝吐翠,还有一个默然端坐的熟悉身影。

    见状,仙奴明眸闪亮,雀跃而起,唤道:“师父……”

    千尘嘻嘻一笑,跟着翩然飞去,自语道:“尘子来也!”

    ……

    与此同时,在那天外远处,一团凌乱的星云之前,缓缓冒出一道人影。不过少顷,只见他随手一抛,又一道人影踉跄而出……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凌乱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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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便是神苍谷?”

    林一抬眼远望,轻轻抚摸着手腕。腕上的石镯稍稍凸显,随即又消失不见。

    万里之外,一团凌乱的星云静静点缀在暗空之中,隐隐闪动着异样的光芒,煞是瑰丽且又神秘。而稍加留神,便可看清端倪。那不过是强劲的罡风在盘旋不止,并卷动大小无数的碎石拖曳出长长的尾光,给人云絮星海般的恍惚。

    问了一声,无人答应。林一长袖一甩背在身后,好奇地转过身来。

    苍季犹自错愕,心绪莫名。他看向林一,佯作镇定地尴尬一笑,问道:“您那‘龙圈’着实不凡,而适才一步横跨星域,更是了得啊!尚不知那是何神通,可否指教……”其眼光躲闪,神色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林一嘴角一撇,不予理会。星空浩瀚,施展《天地诀》,乃不得已而为之。自从有了仙君的修为之后,踏出那天地一步着实轻松了许多。不过,尚须苍季带路,这才将龙圈再次派上了用场。

    “那神通乃平生仅见,羡煞人也!而前方……正是神苍谷……”

    见林一懒得说话,苍季只得自问自答。他原本自恃甚高,如今神魂受制而不得不低头。之所谓形势比人强。暂且隐忍克制,倒也不失为权宜之计。

    林一看了眼过苍季,吩咐道:“头前带路!”

    苍季拱手称是,动身飞向前方,却又似不解地回头问道:“林尊!龙墟初定,权柄未稳,理当大展拳脚之时,为何又要出门远行呢?”对方的话愈少,他的话愈多。而其浑不在意,仿若自己真的有了为奴为仆的觉悟。

    “你以为呢?”林一淡淡反问一句,神情捉摸不定。说话之间,他与对方一前一后直奔那团凌乱的星云而去……

    不多时的工夫过后,两人穿过了百里宽的一道罡风。随着景色变幻,一不大的星体出现在前方。其碎石遍布,山势狰狞,入眼处尽皆荒凉且寸草不生。一处山谷之中,可见洞穴错落,却没半个活人的身影,唯有无边的死寂充斥四方,并散发着似有似无的淡淡血腥。

    片刻之后,两人止住了去势。林一眉梢耸动,一言不发。而苍季却是两眼圆睁,惊愕不已。只见千里方圆的山谷之中,随处散落着残肢断臂,还有一头头妖兽的遗骸,可谓情形凄惨而触目惊心。

    “这……”异变横起,苍季失声道:“有人寻至此处,竟然将鸱鸾兽杀了个一干二净……”

    鸱鸾兽,曾经的妖域流寇。其来去如电,生性凶残,且极难对付,如今却被人寻至巢穴灭杀殆尽。而那可都是苍季的手下,怎能不叫他大惊失色。

    “是妖域寻仇,定然是妖域寻仇……”

    苍季无暇多顾,径自怒吼着扑向山谷。林一稍作忖思,随后不紧不慢地落下身形。

    一堆碎石之间,躺卧着一具尸骸。其人首兽身,背生四翼,正是曾经横行星空的鸱鸾兽。而他四肢干枯,头颅塌陷,俨然已死去了很久。不远处的石坑中,残肢狼藉……

    苍季四下张望,难以置信地自语道:“一百多炼虚合体的鸱鸾兽,倾巢尽灭!纵然是妖域的妖王出手,也不至于如此啊……”

    星体与山谷藏于星云之中,不比凡俗之地。鸱鸾兽的遗骸并未腐朽成骨,惨烈的情景一目了然。

    苍季散出神识,还想有所发现,随即又绝望地摇摇头,说道:“劫难降临至今,已然过去一两百年。这般修为强大且心狠手辣,若非妖域的妖王,还能有谁……”他好似心有不甘,索性离地飞起,循着山谷中的洞穴一一查看。

    林一落在石坑旁,默默打量着随处可见的惨景,心头同样是疑云渐起。一群嚣张且肆无忌惮的‘妖域流寇’就这么死了个干净,太过诡异。他对苍季的举动放任不理,两眼中幻瞳闪烁。而正如对方所说,事过一两百年,又怎会留下痕迹……

    一炷香之后,垂头丧气的苍季回到原地,犹然是余悸未消的模样。他冲着几丈外的林一摊开双手,悲怒交加地说道:“全没了!我神苍谷就此而绝……”

    林一抬起头来,‘砰’的一下将脚边的尸骸踢入石坑。苍季吓了一跳,禁不住后退了两步。他却淡淡笑问:“此处真是神苍谷……?”

    “啊……”苍季啊了一声,眼角微微抽搐,有些无辜地说道:“莫非……这天下还有另外一个神苍谷……”其话音未落,莫名揪心一疼,神魂深处“砰砰”炸响,顿然头晕目眩且难以自持。他才要挣扎却法力不再,竟如婴孩般的羸弱无助,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已是两眼怒凸,冷汗淋漓,禁不住骇然求饶:“手下留情……”

    林一依旧是背着双手若有所思,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原地踱了一步,这才斜睨着四肢伏地、身子颤抖的苍季,清冷说道:“杀你,不过一念之间。而你却每每自以为是,耍弄心机。殊不知,欺人欺己……”

    “不敢欺瞒,不敢……”苍季神色惶然,眼前阵阵发黑。并不曾有何破绽,对方缘何动怒?而生死旦夕,岂容多想。他强撑着噬骨蚀魂的痛苦煎熬,呻吟着说道:“林尊,饶命……”

    林一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说道:“不作死就不会死,你却总是心存侥幸……”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又道:“既然如此,不妨予以成全,且让你死个明白……”其话语一转,接着说道:“你与鸱鸾兽定有秘法联络,而来此之前却不见动静,已然有所察觉……”

    “扑通——”

    又是一声闷响,苍季已是支撑不住扑倒在地,双手深深插入坚硬似铁的岩石中,犹然难耐苦痛而呻吟不止。他壮硕的身躯佝偻着、竭力挣扎着,模样可怜且狼狈不堪。

    “此外……”林一不屑地看着地上的苍季,接着说道:“我曾记得,你是个有师父的人。而此处分明只是鸱鸾兽的巢穴,你师父何在,你的洞府又何在……”

    苍季抖动的身躯猛然一顿,强行抬起头来。冷汗夹杂着尘埃,使他一张脸更显狰狞而丑陋。对方就那么背手而立,神色漠然,却又无所不知并杀机莫测。数百年前说过的话,怕是自己都给忘了。而来时的一举一动,更是没逃过那一双深邃淡远的眼光……

    莫名之际,苍季躁动的心头忽而沉寂下来。仿若死亡降临时的绝望,又如无上天威之下的屈服,叫人再也不想、或是不敢生出半分的睥睨之心。恰于此时,那漫不经心的话语声再次传来:“一百多位炼虚合体的鸱鸾兽无一生存,恰如犁庭扫穴之威。想不到你苍季还有如此强大的仇家,只怕令师也难逃此劫啊……”

    可以将一大群鸱鸾兽一网打尽,绝非常人所为。对方若是仇家并有备而来,又岂肯放过师父?苍季那几近崩溃的神魂尚未缓口气,又禁不住骤然一乱,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声喊道:“在下誓死追随林尊,再无怨言,苍天可鉴,永无反悔……还请救我师父……”他早已领教过对方的冷酷无情,唯恐言语无用,急急抛去最后的一丝侥幸与自负,竟是连连以头抢地。“砰、砰”闷响,石屑飞溅。而不过瞬间,周身忽而一轻,其无暇多想猛然跳起,迫不及待地说道:“林尊!神苍谷另有存在,听我道明……”

    林一在意外之中,同样有些失落,只是不动声色罢了。他冲着方寸大乱的苍季摇了摇头,说道:“即便令师有难,已然事过多年,一切为时已晚……”

    “啊……”苍季又是啊了一声。事关师父安危,难免情急失态。而此时彷如兜头浇下一桶冰水,使人顿时醒转过来。他脸色惨灰,心头发冷,魂不守舍地说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师父有难,弟子却无能无力……”当其茫然无措之际,耳畔有人吩咐道:“事已至此,不妨入我龙圈走上一遭……”

    这一回苍季极为顺从,转眼已在原地失去了身影。林一大袖一挥,踏空而起……

    ……

    这又是一团凌乱的星云,却足足有千万里的大小,闪动着黯淡且又奇异的白色光芒,在浩瀚的暗空中缓缓盘旋,且更为的神秘而莫测。其又好似一道来自远古的风,遗落天际,却又不甘屈服早已注定的命运,兀自孤独默默挣扎!

    林一依着苍季的指点,转过星云,来到一个百万里大小的残星之上。这儿同样是块不毛之地,满目荒凉,渺无人迹。

    在一处空旷的山谷之中,一个山洞之前,林一从天而降。当他两脚站定,随意挥动袍袖。苍季从龙圈中倏然而出,头也不回地直奔那数丈高的洞口而去。

    林一左右张望,暗暗点了点头。这山谷极为荒僻,却不失幽静。而眼前的山洞颇有年头,想必便是苍季师徒的洞府无疑。

    驻足片刻,林一抬脚往前。山洞乃天然而成,却有几处明显的雕凿痕迹。里面很是宽敞,一个黝黑的洞口通往地下深处。

    林一在山洞中踱着步子,眼光神识不肯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而须臾过后,全无发现,便是苍季的人影也寻不见。他看向那黝黑的洞口,慢慢走了过去……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神鲛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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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洞穴狭长,丈五高低,斜伸着通往地下,黑黝黝的透着几分神秘。

    林一未作迟疑,脚下离地三寸,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洞口之中。前方的穴道笔直,足有数百丈,在神识中一览无余。而四周的山石却暗嵌禁法,使得地下的详情难辨端倪。

    不消片刻,林一来到了尽头。穴道至此右转,约莫有百丈长短。再去,霍然变大……

    林一回头看了看身后,未见异常,继续往前。当他走出穴道,禁不住微微一怔。

    这是一个千丈大小的洞穴,四周怪石嶙峋,晶光点点,间或石乳低垂,寒露倒悬,且仙元之气氤氲浓郁,可谓别有天地。

    在洞穴的当央,倒塌着一座石龛。四周有法力冲撞的痕迹,显然此处经历过一场厮杀。越过石龛数百丈,光影黯淡之中,有石壁凸起狰狞,还有一人跪地不起,悲戚唤道:“师父……”

    林一走至石龛前,低头打量。石龛竟为仙晶炼就,却已断成了几截。晶石碎屑之中横躺着两样东西,颇为醒目。他抬手虚招,一块青色石头与一个玉瓶从地上飞起。石头尺余大小,形状椭圆如卵。将之细细端详,除了隐隐散出的古怪气机之外,一时看不出什么名堂;玉瓶精巧,上面有‘梵天丹’三个小字……

    “师父说过,我鲛族源自龙族一脉……在那场浩劫过后,仙域崩坏,四象神族与我鲛族尽皆消亡殆尽……现如今,仙道凋零,盛世不再。正当弟子身陷囹圄、前途莫测之际,您老人家却撒手而去……”……”

    林一收起了青色石头,手里把玩着丹瓶,脚不沾地,缓缓来到了那跪地自语的苍季身旁。在其前方的洞穴峭壁上,多出一块龙首状的大石。其左右坑坑洼洼,形如凸起的鳞甲,恰似巨龙之躯,回旋百丈又并闪动着银白的光芒,看上去煞是诡异!

    此情此景,与当年的后土仙境中的地下鲛洞极为相仿。还有那耗尽寿元的神鲛……

    林一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令师,乃远古神鲛!”

    苍季缓缓回过头来,满是悲伤的面庞愈发丑陋,两眼中还闪动着颇为罕见的泪光。他盯着林一,喘着粗气说道:“我师父寿元绵长,绝不至于坠入轮回。有人杀了他……”

    林一打量着神色怪异的苍季,撇撇嘴,眼光中少了些许的漠然,竟是出声安慰道:“节哀顺变……”他从未将眼前之人的生死放在心上,却对某种情怀感同身受。一个不忘师恩的家伙,或许并非一无是处。

    “远古仙域崩坏至今,已过去数十万年之久。若非修为不断提升,终有耗尽寿元的一日。令师当年应该是重伤在身,这才不得不隐居此处,并借天地之力存活下来,却已与洞穴融为一体而不分彼此……”

    林一话语舒缓,接着说道:“究竟是谁杀了令师,眼下无从得知。而凭借你的修为,只怕未必就是人家的对手……”他看向那已石化的龙首,眸中幻瞳微微闪动。

    “您……”

    苍季从地上爬起来。而他悲伤渐去,疑惑又生。那个未知的仇家,一举铲除鸱鸾兽,又寻至神苍谷灭了师父的一缕残魂,绝非等闲之辈。自己能否杀了对方报仇,不妨来日再作计较。而无数万年之前的秘辛,怎会被他人知晓?

    林一的眼光在石壁一处稍稍停顿,转而落在手上。他举起那个小巧的丹瓶,冲着一旁的苍季示意道:“令师乃远古仙人豢养的一头神鲛,自幼修炼化龙之法。他在吞服了梵天丹之后,修为大涨并成就了仙体,足以与神龙以假乱真,却在那场浩劫中惨遭重创……”

    苍季瞠目无语,泪光早已消隐不见,只余下满脸的惊愕。对方所说的一切,犹如身临其境。

    林一接着说道:“而我尚有诸多不明之处,还须由你一一分解……”他将手上的丹瓶抛上抛下,继续说道:“先杀鸱鸾兽,后又寻至此处,用意不言自喻……”他话语一转,瞥向苍季又道:“你的仇家来头不小,竟然要抄家灭门……”

    我何曾有过什么仇家?抄家灭门,岂非要灭绝神鲛一族?苍季的眼光随着林一的右手在上下跳动,心头一阵慌乱。那丹瓶来自远古,其中的丹药曾为师父带来无上机缘。故而,他老人家才将之供奉起来。不过,真的有人要灭绝神鲛一族?

    突然之间,莫名的寒冷袭来,苍季禁不住心头一跳。而广袤天地都好似被禁锢在这洞穴之中,沉重与恐惧,直叫人窒息难耐。若是自己死了,神鲛一族岂非要就此灭绝?不……

    林一忽而将手中的丹瓶抛向苍季,说道:“且将令师的来历一一道来,或可就此寻出那人的来历与用意……”

    苍季伸手接过丹瓶,怔然中中透着几分感慨。这小小的瓶子,好歹算作师父的遗物。对方此举,不无体恤之意。记得那石龛供奉的还有一物,倒是无暇多想。他点头致谢,沉吟了片刻,重重缓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在下无须隐瞒……”

    林一是否真要帮着自己寻出杀师的仇人,苍季不知道。而他却知道,对方的一言一行皆有深意。纵然如此,又能怎样呢?自己已是朝不保夕,不妨将所知晓的一切说出来。或许另有转机,亦未尝可知!而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仇家,竟然专门来对付避世隐居的神苍谷,太过不可理喻,更是出人意料……

    苍季的师父,名讳不详。而他却自诩为远古鲛龙,仙君中期的高手,并曾与众多的伙伴们闯荡仙域,叱咤一时。只是后来的那一场大战太过惨烈,参与其中的幸存者寥寥无几。

    不过,苍季的师父虽然逃脱一劫,却肉身被毁,只得拖着残躯苟且偷生。许是壮志未酬,其终生郁郁难消。个中缘由,他本人在有意无意间提起过一回。

    当年,数十仙君修为的鲛龙,追随某位高人并在其授意下,先是杀了无数的仙人,后又冲入神龙九族要取而代之。谁想仙域崩坏,神鲛亦未能逃脱池鱼之殃。而那位高人竟然在危急关头去向不明,神鲛被一一剿杀殆尽……

    腥风血雨过罢,苍季的师父劫后余生,痛定思痛,并恍然有悟。好像是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却又在最后的时刻惨遭抛弃。而事实真相如何,唯有寻到那位高人方能知晓。为此,他隐居疗伤之际,并不曾去抱怨什么。若非那位高人的恩赐,自己与伙伴们岂能化身神龙……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曾经的过往慢慢成为了一种记忆。那位高人始终再无动静,苍季的师父渐渐心灰意冷。既然看不到出头之日,不妨将未了的心愿与辉煌的梦想传于后人。故而,他收下了一个弟子,却并未能扭转厄运……

    那个高人,来自梵天峡,据说是远古仙域三圣之一……

    “呵呵!”

    当苍季道出了所知的一切,神色淡然的林一竟是咧嘴一笑。他清冷的笑声突如其来,在寂静的洞穴中悠悠回响。其间充斥着三分的嘲讽,三分的释怀,三分的无奈,还有一分莫名的怒意。

    当年为祸一方的神鲛终于死绝了,而那场关乎仙域生死存亡的神龙之殇,却就此湮没于光阴尘埃的背后,再没人会明白曾经发生的过往。当自己这个后来人好不易接近了事实的真相,一切戛然而止。

    神鲛落得应有的下场,是否给了老龙一个交代呢?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不知下落,曾经的是是非非岂能就此了结?尤其想不到的是,竟然突然冒出一个好事者。他是在帮着自己铲除对手,还是在用心掩盖着什么?他究竟是谁、躲在何处?难道已有人在暗中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一直以来,总是想着去探寻真相。而前方依旧是迷雾重重,身后则是云光恍惚。或许,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真相。有的只是忙乱的脚步,一场自我的竞逐。而莫测的危机总在身后,被迫匆匆,再匆匆……

    林一暗自长吁一下,回头看向一旁的苍季。对方神色不定,凸起的两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无助。

    “天塌,肩扛。祸来,拳挡。没甚大不了!”

    不知是安慰苍季,还是在说自己,林一丢下一句话,抬脚往前走去。

    那洞穴的石壁上,苍季的师父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余下百丈遗骸与山石融为一体,唯有隆起的龙首还透着几分诡异。其凭借天地之力苟活至今,遇上真正的高手,根本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有此下场,可谓善终。而即便他活着,未必能知道太多。那只是一个受人驱使,并遭遗弃的鹰犬罢了!

    林一在石壁的三十丈外站定,抬手凭空一抓。“喀喇”一声,碎屑飞溅,一枚玉简破石而出。将之拿在手中,他微微摇头。还以为苍季的师父会留下什么遗言,其实不过几段残缺的《升龙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见状,苍季急忙跟上前去,两眼热望不已。

    林一反手将玉简扔给了苍季,心头忽而一懔。他环顾四周,稍作忖思,转身往外疾行,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果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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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一径自离开山谷,穿过罡风碎石,重返星空之中,却又停了下来,神色中闪过一丝惕然。

    苍季紧随而至,手里依旧攥着那枚玉简。对他来说,玉简中的功法便是师承所在,不容有失。如今悲伤之余,总算是有所安慰。其眼中的林一,也变得不再那么的面目可憎。

    “苍季!你能否寻至妖域?”

    闻声,苍季忙从玉简中收回神识。前往妖域……难道是要追寻神苍谷仇家的下落?

    林一背着双手,环顾四方,又仰望俯瞰一番,这才转向一脸茫然的苍季。

    十余丈之外,苍季收起手中的玉简,如实答道:“在下曾对鸱鸾兽的天赋神通有所好奇,从中揣摩出一个小法门,可以记得天下任何一处去过的地方。寻至妖域,不难……”

    林一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且代我走上一回,前去探寻狐妖村、天狼族以及妖域的动向……”

    苍季微愕,说道:“林尊……任在下这般离去……”虽然神魂遭禁,倘若就此离去并远远躲开眼前的这个人,或许便可逃脱生死桎梏。人力有时穷,神识有时尽,鞭长莫及的道理便是黄口小儿都懂的……

    林一神色不变,抬手一挥,简短干脆地吩咐道:“去吧!”

    苍季留意着林一神情,未见有何异常。他两眼转动着,暗自松了口气,又迟疑了下,才颇为郑重地回道:“林尊,后会有期!”他拱了拱手,不再多言,转身化作一道飞虹瞬间远去。

    林一嘴角微翘,默默看着苍季消失在星空之中。少顷,他抬脚一踏。随着四周光芒扭曲,原处倏然不见了人影。

    片刻之后,林一缓缓现出身形。与苍季相反而行,背道而驰,彼此相距愈来愈远,应该不下于万万里之遥。而此时暗空无际,星光飘渺,一时叫人不明去处。

    林一散出神识,竭力远望。

    依照着所知的星图,渐渐的可以辨别出大致的方向。而此处远离仙域,除了无边的静寂之外,什么都不曾发现。不过,在神苍谷中便突然升起的一种不祥预感,并未就此淡去,反倒是愈发的强烈起来,令人不敢有分毫的大意。好似一双神秘莫测的眼,高高在上……

    林一禁不住循着光亮抬起头来。那虚无深处的一轮明日,看似灼灼生辉而遥不可及,却又光照万里且令人无从躲避。沐浴其下,竟然全无温暖,只有莫名的寒意。而那夺目的光耀之中,没有踆乌飞腾,不见九天门径……

    究竟是怎么了?即便身陷重围,生死旦夕,也不曾有过半分的胆怯。而此时此刻,一种久违了的惶恐与不安突如其来,令人无所适从。

    不!这绝非简单的恐惧,而是一种难以挣扎且无力面对的窘迫。

    林一眉梢轻挑,暗暗小心。便于此时,一阵风鸣般的呼啸突然划破寂寥的星空,由上而下,直奔他头顶笼罩而来。

    人在明处,独对黑暗,难免心生无措。而真当异变横起,反倒是没有了顾忌。

    林一心头一跳,转而眼瞳一缩。那闪闪点点、成百上千的利芒,破空而出,急袭而至。其形若流星、恰似飞虹、快如骤雨,杀机可怖,势不可挡!

    高手!定然是仙君以上的高手!纵然便是洞天初期修为的吴融,也没有如此强大的威势。而对方若是那个神秘之人,他灭了神苍谷,并非要对付苍季,而是另有缘由。此前的猜测,不幸有了落处……

    林一不及多想,转身凌空一步踏去。从不畏战的他,没了动手的心思。随之刹那,其身影倏然消失在远方的星光黯淡处。

    与此同时,星空中有人“咦”了一声。

    林一不顾身后的动静,只管往前飞遁。当他一步踏过万万里,身形稍稍一顿,尚未缓口气,脸色忽而一变。凌厉的杀机如影随形,并不曾有所远离。那呼啸的风声,瞬间已到了身后的千丈之外。

    施展《天地诀》,竟然都摆脱不了纠缠?对手的强大,可谓平生仅见!星宇浩瀚,果真藏着未知的高手。不幸的是,今日让自己给遇上了……

    林一暗啐一口,再次全力疾遁。谁料一步过后,身后的杀机又逼近了数百丈。其震愕不已,倒抽一口凉气。

    即便有着仙君的修为,接二连三地施展《天地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一旦耗尽法力,必将自食苦果。

    林一猛然停转,双手快似疾风一般挥舞。一片血光凭空闪现,瞬间已迎上了急袭而至的千百道利芒。看不见对手的所在与对手的模样,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侥幸,他出手便祭出了自己最为强大的神通,仓促之际,口中叱呵:“炼——”

    于此一瞬,星空中顿然电闪雷鸣。“轰、轰、轰”的连声巨响之中,血光肆虐,利芒飞溅,疯狂的杀机怒卷八方……

    一式炼狱神通,威力奇穷,竟然挡不住那袭来的利芒。而利芒一击得势,再次迸溅出无数闪动的符文,狂风骤雨般地铺天盖地而来。

    林一不堪抵挡,急忙抽身退后。而其才将动身,却躲避不及,被惊涛骇浪一吞而过,眨眼间消失在滔滔杀机之中。

    四周狂乱的法力尚未平息,有人不满地说道:“这便是紫薇之主、仙帝传人?真是荒谬……”随声,星空中缓缓现出一位老者的身影。其布衣长衫,须发飘然,两眼深邃,神情漠然。他看向四周,蓦然一怔,随即抬起头来,略显枯槁的面容上竟是露出些许的笑意,自言自语道:“竟能躲得过老夫的一式禁法,倒是挺会折腾……”

    万里之外,一道灰色人影一闪即逝。

    老者挥袖轻拂,暗空“喀喇”作响。其身形随之渐渐淡去,转而无影无踪。当他再次现身,已然越过了无数星辰。而那道灰色的人影在极为遥远的地方闪动了下,瞬间不见了。

    老者还想再追,却又摇头作罢,悠悠暗忖道:“那是早已失传的远古仙法!而天地牢笼,挣扎枉然……”

    ……

    以修为之限,竭力施展《天地诀》踏出一步、一步、再一步。直至二、三十步之后,好似突然陷入泥淖之中,林一疯狂的去势被迫一滞。当他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抬头四望,满目错愕。

    这是到了何处?一片茫茫的夜色横亘阻挡,虚若无物,却又暗沉无际,好像一堵坚不可摧而又难以逾越的墙。那其中遥远隐约的星辰,一如幻觉,少了点儿真实,极似自己曾经走过的地方……

    林一强抑砰砰心跳,尝试再次往前。这回却如逆水行舟,去了不多远便又被无形的威势给逼了回来。

    莫非……莫非到了所在星域的尽头?

    林一不及惊诧,只觉得气息不畅且四肢乏力。《天地诀》好用,却累人。这是修为即将耗尽之兆!他回头看向来路,未见有何动静,这才趁势坐下,继续大口喘着粗气,还情不自禁地摸出几块仙晶握在手里。远处的点点星辰,与身后的幻觉如出一辙。阴阳有别,乾坤镜像……

    “砰、砰、砰……”

    不过眨眼的工夫,仙晶崩碎成为了粉尘。林一回过神来,看向空空的双手。别人踏入梵天境界之后,体内尚有元力可用。而自己不比寻常,才将有了仙人的修为,体内便已充斥着太初之力。如今仙晶已然没了用处,又该如何在短时日内找回法力?只可惜结界没有带在身边,只能凭借吐纳调息来慢慢恢复。但愿那个神秘的高手莫再追过来,不然可就麻烦了……

    林一双手结印,静坐歇息。

    过去曾看不见摸不着的太初之气,这一刻好似无所不在。它从虚无而来,丝丝缕缕奔入四肢百骸,再又汇至气海之中。一如万涓成水,缓缓化作太初之力。凭借天地,生生不息,这就是仙人的好处?能否与天地同在,可得永生乎……

    林一摇了摇头,抛却了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默默注视着远方,两眼中星光熠熠。片刻之后,其嘴角忽而泛起了一抹笑意。虽然才将摆脱一场莫名其妙的追杀,而他却全无怨气与慌张。即便是曾有的忐忑,此时也变得安稳踏实起来。

    那个躲在背后的高手,若非不是子桑上人,又会是谁?倘若真的是他,曾经的迷雾豁然开朗。他豢养神鲛,趁乱作恶,嫁祸龙族,离间仙域。诡计得逞之后,如今又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果真如此?那人便是自己所遇到过的最为强大的对手,没有之一。与其相较,只怕圣女也多有不如……

    不过,以子桑上人的强大修为,何须有所顾忌?而他既然从那场浩劫中活了下来,为何不一统仙域,又为何不返回洪荒,反倒在这荒芜飘渺的星空中躲躲藏藏……

    此外,子桑上人扫荡了鸱鸾兽与神苍谷之后,一直留有神识在暗中窥视。自己有所察觉之后,这才与苍季分道扬镳。那人竟然抛弃神鲛传人不顾,只管冲着自己痛下杀手。而现如今,他并未死缠不放。有意戏弄,还是另有所图,抑或是真的追不上自己……

    林一双眉皱起,忖思不已。猛然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并得以全身而退,不能不令其胆气豪生并斗志昂扬。而才有的振奋,转瞬又消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无从排解的疑惑……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天涯有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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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同湮没在一方永远不会醒来的夜色之中,只有那远远之外的一点日光,才能让人感受到黑暗与光明的永恒,还有梦想与寂灭的轮回。又像是迷失在虚无的尽头,天涯有岸,寂寞无边!

    林一独自盘膝坐在一片暗空之中,转眼间已过去了十日。四周沉寂如旧,所担心的强敌并未出现。一番吐纳调息,总算是恢复了两成的法力。想要完好如初,非三、五月而不能竟全功。不过,他一点儿都不着急。

    迈过了一道沟,还有一道坎。越过了一道岭,还有一座山。当几经生死折磨,终于有日可以坦然面对诸多的仙人高手,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洞天境界的前辈高人。还真是凶险不断,挑战常在。风风雨雨千年,这脚下的路便在起起伏伏中愈走愈远!

    那个神秘的高手,即便真的就是子桑上人又能如何?有吴融坐镇衡天仙域,足以对付洞天境高手的挑衅。

    至于界外的罗家,已不足挂齿。那笔旧账,来日有得算!

    所谓的玄真仙境与仙帝传承,至今未见动静。若那一切与自己无缘,多想无益。反之,不若静待时机。只须魔尊与龙尊双双痊愈,定然要前去走上一遭。

    林一抬手摸了下眉心。三道印记若隐若现,将相隔遥远的三尊隐隐牵连。其后的识海深处,两篇经文之外,金色的玉尺犹然静静盘旋。

    一把银色的昊天尺,意外开启了紫薇塔,不仅帮着自己提升一阶修为,还带来了洪荒至宝《洞玄经》。余下的这把梵天尺,又将有着怎样的神奇,且拭目以待!

    哼!那玄真仙境之中,是否有人在等待着林某的到来?

    九牧的黄婆婆,你已不是对手,倘若再敢放肆,莫怪林某大开杀戒。或许,那个凌驾于仙域之上的圣女要现身了。但愿……但愿她的弟子不要牵扯其中……

    静坐之中,忽而一阵郁闷涌上心头,林一禁不住长吁一下。其索性收敛思绪,内视修为。提升至仙君的境界之后,一直无暇体悟。如今三尊各自分开,倒是可以安心地来计较一番。

    龙尊以精血为祭,可谓耗尽了千年的所有。而老龙又将变成什么模样,尚且无从知晓。好在龙尊可借龙潭来恢复本元生机与修为,假以时日,当有一番收获。

    曾经惨遭重创的魔尊被重新炼制过后,眼下正在全力闭关。唯有早日修成天魔印的六印合一,方能再添一招克敌制胜的手段。

    龙尊有升龙诀,魔尊有天魔印,而本尊所倚仗的最强神通,只有一式自创的‘炼狱’。原本以为,凭此神通将不畏任何对手。而此时看来,未免有些一厢情愿。若是再次遇上那个神秘之人,依然凶多吉少。为今之计,不妨另寻对策。而对方强大的修为,令人望尘莫及……

    林一忽而想起了什么,轻轻拂动袍袖。他的膝头顿时多出四块大小相仿的玉牌,青龙令、白虎令、朱雀令与玄武令并排陈列。当初获得其中的三块令牌,曾一一琢磨过。奈何修为与神识有限,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今日已非往昔,且四令在手,正好可以就此借鉴揣摩一二。

    林一拿起青龙令稍加端详,慢慢将神识沉入其中。不过瞬间,沧桑雄浑的气势循着神识扑面而来,顿然令人心摇神驰而不能自已。而其没了从前的惊慌,反倒是神色好奇。

    果不其然,尺余长的青龙令不仅与另外三块令牌大小相仿,里面竟然同样嵌有一段话,或是一段口诀,暂且称之为青龙诀。东方青龙,吐云郁气,喊雷发声,飞翔八极,周游四冥,来立吾左……

    片刻之后,林一放下青龙令,摸出一枚玉简。其中有原来拓印的三段口诀,分别为白虎诀、朱雀诀、玄武诀。此时将四段口诀合为一处,一时之间还是看不出什么名堂。而他依旧是拓下青龙诀,这才收起玉简,再次拿起了青龙令牌。

    暗空之中,林一默默沉思。令牌在手,清凉圆润。而其中除了那段口诀与强大的气机之外,再无发现。他迟疑着将体内的太初之力缓缓祭出,面前有青芒闪动……

    林一微愕,似有恍悟。曾对其他三块令牌有过尝试,却毫无动静。如今想来,洪荒至宝不比寻常,非太初之力而不得驱使?

    随着心念一动,太初之力不断涌入令牌之中,转瞬间竟然一泄如注,使得林一脸色突变,连连暗呼不妙。才将恢复不过两成的法力,怎经得起如此的拼命?眨眼之间,体内的法力已然所剩无几。而令牌轻轻颤抖,光芒渐盛,犹然在疯狂地吞噬着、汲取着,令其身不由己且欲罢不能……

    林一嘴角一咧,暗啐一口,强敛心神,猛然将令牌当作了不祥之物给甩了出去。谁料异变又起,令其禁不住瞪大了双眼。只见青龙令划过一道青色的光芒直奔星空,俨如卷过去一阵强劲的飓风。不过刹那,一声隐约的锵鸣从九霄之外隐隐传来,又在当空汇聚并砰然释放、悠悠回荡。那一声龙吟并不嘹亮,却如天地号角在轻轻奏响,唤醒了沉梦,叩开混沌,震彻八方……

    与此同时,风声呼啸,青云漫卷,一条巨龙幻影凭空而出,瞬间变作百里、千里、万里长,霍然擎天柱地,龙威赫赫……

    见状,林一惊奇不已。恍惚之中,那巨大的青龙幻影好像与自己息息相关,仿若有着如臂使指般的默契自如。他不由得抬手凌空虚点,试图稍加驱使。许是法力难以为继,抑或是其他的缘由,接下来的情形令其始料不及。

    一切不过转念之间,那巨大的青龙幻影悄然崩溃,再次化作了一阵风在星空中悠悠追逐远去。来也匆匆,去也突然。或者说,它从未曾出现过!

    这青龙令或许是一件攻守兼备宝物,怎奈自己法力不济而难以驱使。而四象至尊的传承令牌,并未如想象中的神奇与强大。是自己不得其法,还是原本如此……

    林一暗暗失落之际,忽而两眼一亮。只见那青龙才去,风影犹存,星空中却突然现出一行闪亮的字符。

    尤为甚者,每一个闪亮的字符都有十余丈大小,虽虚幻不定,却清晰可辨,且首尾相连,俨然是又一段口诀。澄之不清,搅止不浊,近不可取,远不可舍,潜藏变化……

    林一不作耽搁,忙凝神观望,并将那段口诀拓入玉简之中。须臾过后,字符缓缓消失。青龙令去而复返,再次回到他的面前。

    意外失去了仅有的两成法力,却有了一场意外的收获。接下来,是否还有意外的惊喜?

    林一的嘴角带着一抹微笑,抬手将从空而落的玉牌接在手中。若是猜测无误,前后两段口诀加起来才是完整的青龙诀,而这或许便是四象至尊的真正传承所在。只可惜法力耗尽,不能将白虎、朱雀与玄武三令如法炮制。而眼下龙尊与魔尊尚在闭关,值此探寻星域之际,不妨借机来揣摩四象令牌中的隐秘。但有所得,必将不凡!

    想到此处,林一收起了四块令牌,只将一枚玉简抓在手中。一边吐纳调息,一边分心二用……

    ……

    衡天仙域,天池别院。

    峡谷清幽,宁静如故。而所环绕的山峰之上,却是多出来几间洞府。童家兄弟与天狼叶茂各占其一,只为扼守四方。如此一来,使得峡谷中那禁制笼罩下的小小湖泊更添几分神秘。

    “童大长老!今日收成如何?哈哈……”

    一间洞府门前,童家的老大童里在盘膝端坐。他面前正对着峡谷的出口,但有风吹草动皆一目了然。随着一声亲热的笑声传来,一个肥胖健硕的身影落在了近前,踱着方步,神态悠闲且得意不凡,却又满身锦绣,俨然一个土财主的模样。他不敢托大,忙起身抬手寒暄道:“出云子道兄……”

    童里成就仙体,已然是前辈人物,而出云子不过是合体中期的修为,当属晚辈。而他却有自知之明,只管称兄道弟。此举有亲近讨好之意,还有几分感激之情。上回若非对方从中阻拦,只怕自家兄弟早被那个没人性的天狼给撕了。知恩图报,为人之理。再者说了,有林一在,谁敢有非分之想呢!

    “百丈之外,观摩我天池一个时辰,承惠仙晶一百,不二价……”

    见出云子举止随和不羁,童里跟着说笑起来,又道:“呵呵!今日收成一千仙晶,界内的修士太过寒酸……”他拿出一个乾坤戒子,示意对方查看。

    出云子摆了摆手,摇晃着身躯,肥脸上的一双眼笑成了细缝。暗忖道,若是林兄弟在此,定然要夸我生财有道。围着峡谷转上一圈,便要掏出一百仙晶,果然够力,够劲,也够黑!而淬体成仙,一步登天,天池之外,别无分店!得以如此亲近仙缘,夫复何求!想要最终踏入其中,没有百万仙晶,那是休想啊,嘿嘿……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长风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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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衡天仙域冒出来个天池,有成就真仙之无上妙用。

    是的,假的?

    君不见衡天门的余恒子,以及水寒子、月玄子、成元子与天长子,皆拜天池所赐,这才无一例外地修成了梵天仙人的境界。

    界内,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仙人。

    故而,那天池便成为了众多修士心目中向往的一个地方。而若想成就登天成仙的夙愿,此乃唯一的途径。哪怕凑近了瞻仰观摩一番,也是不可多得的机缘。只是费用忒贵了些,一百仙晶呢!

    不过,天池可是出自于林一之手。据说紫薇仙境中的洗仙池,被他撬下一块搬到衡天。其弥足珍贵之处可想而知,倘若藉此有所体悟,绝对是价有所值!

    林一是谁?衡天九州门的太上长老,八家仙域公认的界内至尊。还不知道他是谁,可曾耳闻过紫薇仙境的力战群雄,以及收服群妖的等等传说?再敢说不知道,那是你孤陋寡闻,枉为修士!

    如此这般,在林一本尊离开衡天的短短两年间,九州门着实发了一笔横财,乐得出云子整日里缠着百里川给他炼制云袍,还要讲究个款式富贵,成衣华丽,以便彰显出九州门长老的尊荣气派。

    之后,童家的仨兄弟分别迎来了梵天天劫。

    无数万年了,都不曾听说过有人渡劫成仙。忽如春风乍起,界内人人激奋。

    于是乎,在出云子别有用心的竭力鼓吹之下,界内八家仙域的众多修士汇聚到了衡天的天星之上。同理,观看这场梵天天劫的费用不菲。一百仙晶之外,还有一句多谢承惠的客套话!

    出云子为了让发财的大计顺利实施,便让门中的晚辈们搜刮来各地的美酒,再一一给吴融等仙人送去。后者知其身份不一般,自然是来而不拒。其中的了道与了凡偏偏又是好酒之人,许是一时兴起,又或是有护法之意,索性双双亲临现场凑个热闹。

    真不得了!童家兄弟渡劫的那三个月里,不仅七家的家主齐齐到场,数千上万的修士济济一堂,更有天仙、金仙的前辈高人坐镇助威,可谓盛况空前!

    不出所料,童家兄弟有惊无险地圆满渡劫。如日中天的九州门,则借机将仙晶赚了个盆满钵满。为此,出云子得意非常。心宽体胖的他,愈发的富态而惬意十足。

    一时之间,衡天仙域以及九州门,均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好势头。而生性谨慎的百里川,却暗暗担忧起来。虽然早已事先封闭了所有通往界外的传送阵,难免会有走漏风声的时候。倘若被人获悉界内的详情,林一的那些仇家说不定便会寻上门来。一旦混战再起,这来之不易的好日子可就到了头。在界外情形不明之前,行事不可太过招摇啊!

    百里川心事难了,索性于闲暇时分与出云子作伴。若能借机劝说一二,或可防微杜渐。谁想两人话不投机,他只得郁郁作罢。而对方不是饮酒作乐,就是东游西逛,整日里一个快活神仙!

    天池峡谷的山峰之上,一间洞府的门前,出云子一手抱膀,一手托着肥腮,正自煞有其事的皱眉深思。其丈外洞门的一侧石壁上,已被他刻下了一行字:天池出月明。他苦思冥想着下一句,却久久不得,只好冲着不远处抱怨道:“百里川,你该凑个雅趣才是啊!不然这诗词少了半边,成何模样……”

    百里川犹自独坐在山崖之上,默然遥看天际。许是思绪远去,他对出云子的话无动于衷。

    见没人应声,出云子不以为然地呵呵一乐。他摸出一个酒坛子走向百里川,扑通坐下,说道:“一坛酒,一句诗词,两不赊欠,算你占我便宜……”说着,他将手中的酒坛子递了过去。

    百里川转过身来,接过酒坛子,这才好似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眼那洞府门旁的字迹,随口说道:“灵山云水闲……”

    “咦?张口就来……”出云子面露喜色,又沾沾自得的摇头说道:“我那句天池出月明,颇为应景,且有名讳暗藏其中……”

    百里川拍开酒坛,漫不经心地灌了一口,手扶青髯答道:“天池灵山,月明水闲,出静而云动,无非意境不同罢了……”

    出云子恍然大悟,喜道:“天池出月明,灵山云水闲。前后两句暗藏出云二字,正是本人名讳……”他冲着百里川伸手赞叹道:“不愧为我兄弟口中的百里先生,才情了得,与我不相上下,哈哈……”其转而手指虚点,已然将后一句话刻在了石壁之上,又自鸣得意地笑道:“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两人相交甚久,彼此脾性了然。百里川对出云子的厚脸皮习以为常,报以淡淡一笑,继续一人默默地饮着酒。

    出云子见百里川心不在焉,取笑道:“怎地?莫非为情所困,这才借酒遣怀……”他自己摸出一坛酒,不管不顾地畅饮起来。

    百里川老脸微赧,放下酒坛子,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九州门势头太劲,只怕物极必反。且林一去向不明……”

    “哎呀……”出云子摸了一把嘴上酒水,浑不在意地说道:“有吴先生等一干仙道高手,足以与界外分庭抗礼。而林兄弟依旧是岿然不动,必定是有所计较,稍安勿躁啦……”他稍稍倾斜身子,故作神秘地又道:“林兄弟一体三修,你怎知他没留下分身镇守天门山?仙奴与尘子如此安分守己,还用多想吗!他任我大发横财而坐视不管,你又何必多虑呢……”

    百里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神色轻松了许多,说道:“罢了!或许是我多虑了……”而他话语未落,又禁不住轻叹了一声。

    出云子却是颇为痛快地长出一口酒气,两眼盯着百里川嘿嘿笑道:“你如今子孙满堂,理当快活逍遥才是,缘何又长吁短叹,叫我这鳏寡孤独之人如何自处……”

    “惭愧……”百里川摆摆手,歉然一笑,说道:“尘缘难了,羁绊多多,有损心境啊!倒是你的洒脱超然,令人钦羡……”他不想接着说下去,而是话语一转,问道:“我等离开九州已有七八百年之久,可曾想过回转……”

    “回去作甚?”出云子倒是干脆。

    百里川一愣,有些不解地说道:“你尚有师弟文玄子与神州门的徒子徒孙,倘若可以接济一二,乃理所当然……”其稍稍缓了一下,继续又道:“正如我还有几个嫡传弟子,难免令人挂怀。尤其是织娘那丫头,不易啊……”当年离开九州的时候,他可是无牵无挂。而现如今有了道侣,添了子孙,这患得患失的心思也跟着重了许多。

    出云子摇晃着满是横肉的腮帮子,手指敲打着半空的酒坛子,发出‘当、当’的声响。他斜睨着百里川,意味深长地说道:“凭你的修为,在这茫茫星域中难寻故里。即便你真有那个本事回去了,又能如何……”他虽神态如旧,眼光中却隐隐多了几分深沉,接着悠悠说道:“多大靴子,多大的脚。自己的路,别人走不了,也取代不了!”

    “哦!你的话不无道理……”百里川轻哦了一声,似有所思,却依然有些纠结不定。

    出云子无奈地咧咧嘴,说道:“我等老兄弟三人,唯有林一修为逆天,返回九州不过寻常事……”

    百里川眼光一亮,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那几个弟子,点头附和道:“林一若是有日回转,借助我所炼制的龙圈,带回几个人轻而易举啊……”

    出云子哼哼了一声,懒懒的接着说道:“他重情重义,且亲友古旧颇多。不过,你看他回去了吗……”见对方神色疑惑,他两眼一翻,又道:“事事上心,念念不去,到头来又如何?前车之鉴,犹未远也……”

    百里川脸色一僵,默然无语。

    出云子倒是来兴致,一手持着酒坛子,一手拍了拍满肚肥肠,自夸道:“似我这般多好,吃得下睡得着,拿得起放得下,秉持大道自然,诸事随缘,想不成仙都难……”

    “砰”的一声脆响,酒坛子吃禁不住手指头的力道,竟然炸得粉碎,尚存的酒水溅落出云子一身。他轻轻一抖,酒水陶片飞向一旁,却还是忍不住埋怨道:“我这满身的力气愈发见涨,真是叫人好没奈何!倘若有日修成了《升龙诀》,岂非要让林兄弟暗生妒意……”

    百里川暗吁一下,慢慢回过神来。他不是不懂出云子的弦外之音与拳拳苦心,却依然难以释怀。当年的自己也是个看淡风云的人物,如今有了道侣与子孙之后,再也洒脱不起。而对方的诙谐风趣,还是令其郁郁的心头悠然一轻,跟着笑道:“身为人师,万万不得藏私啊!那远古功法可是非同小可,切莫忘了你的那几个爱徒……”

    林一为了抚慰百里川的丧子之痛,将其五个孙儿孙女塞给了出云子。当年来自九州的共有十人,如今只剩下这三位患难与共的老友,彼此间相互照拂亦属应有之义。故而,出云子的爱徒并非外人。

    “嘿嘿!传授《升龙诀》给你的孙儿孙女倒也无妨。不过,到时候一事无成可莫怪我。没看我被林兄弟坑成了什么模样……”出云子带着贼笑,一振衣袂,舒展着肥硕的身躯站了起来,扭头看向自家的洞府,扬声念道:“天池出月明,灵山云水闲!哈哈!好有意境……”其哈哈一乐,又风骚无限地感慨道:“天上谪仙落凡间,入得红尘出云端。但见彩霞多妖娆,长风无痕过岸边……”

    恰于此时,有人临近……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花落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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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九州门,天门山,林一的洞府。

    洞口已被封禁,无人的角落里,静静躺着微小的一团莹莹光芒。其看起来并不起眼,却另有乾坤,正是林一留下的天地结界。

    结界之中,一片山坳之上,云雾弥漫,仙气飘渺。石屋、草棚,还是从前的模样。而几株柳树在枯萎沉寂了数百年后,再次焕发生机。远远看去,枝条儿低垂,碧翠盎然,为此间平添了几分春意。

    从前那块不大的坡地,如今成了眼前这片占地百里的山坳。林一的魔尊依旧在静坐修炼,而另外两个女子却是闲不下来。

    在尘子的拾掇之下,仙奴开启了天地结界。两人本想着前来与林一的魔尊作伴,不料对方兀自沉浸在静修之中,谁也不搭理。尤为甚者,其所在的十丈之内,尽为禁制阻挡,根本就叫人难以靠近半步。

    尘子与仙奴大失所望,却又不肯就此离去。于是乎,两个女子便对这方结界生出了兴致。

    乾坤再造,自行变化。当初的仙域以及万物生灵,岂非就是这般衍生变化而来?

    尘子算是重回故地,却心境迥然。原来只是元神之体,整日里躲着不敢见人,还要忙于修炼。如今终于恢复了从前的修为,并重塑肉身,从前那个古灵精怪的花尘子也跟着回来了。这方广袤的天地之间,独有的家园,只有三个人哦!不由分说,她拉着仙奴纵情驰骋!

    结界之大,不下数千万里。而其中虽有五行萌生,却荒凉如旧。两个女子揣着好奇四下游逛,一年多过后,双双败兴而归。还是这片山坳好啊!至少有石屋、有草棚、有柳树,还有那个动也不动的身影。此外,还有……

    “嘻嘻!这太初之气来自紫薇的洗仙池,颇为不凡哦!林一将之惠及众人,余下来尚有九成之多。在其中修炼,可谓机缘深厚。奴儿,这半年来的感受如何呀?”

    柳树下,两个女子从静坐中相继醒来。彼此相视莞尔,仿若桃李争妍,又如红梅映雪,双双娇艳动人!

    “略有所得,不堪一提!”

    仙奴轻声回了一句,抬眼瞥向远处的那个灰衣人影。师父还是闭目入定的老样子,却威势沉凝而气机森然。彼此之间,相隔足有百丈远,犹能感受到他的日渐强大!而自己修为低劣,得益于太初之气的神奇,修炼起来倒也事半功倍!

    “合体不久,已趋初期大成。明明进境斐然,偏偏口是心非……”尘子小嘴一撇,话语一转,酸溜溜地取笑道:“尘子命苦哦,缘何就没遇上一位好师父呢……”以她的修为与年纪,理当成为仙奴的长辈。而其小女儿家的天性不改,彼此间俨然一对姐妹。

    仙奴看向尘子,说道:“姐姐若是心诚,奴儿又何妨多一位仙人师妹呢?”

    “嗯、嗯、嗯!这法子不错哦……”尘子明眸一闪,煞有其事地连连点头。

    仙奴神色不变,接着说道:“奴儿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彼此没有同门的缘分,真是可惜呀……”她下巴轻抬,白玉无瑕的娇容上绽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尘子身子一偏,端详着三尺外的仙奴,大惊小怪地嚷嚷道:“哎呦呦,貌似淳朴,实则不然。与令师有得一比,看来是深得师承真传哦……”

    仙奴面对嘲讽不以为然,自顾说道:“实不相瞒,我来自天狐一族!狐者,魅惑天成,睿智百变。而家师乃至尊强者,挟天威,行王道。两者尊卑有别且相去甚远,岂可相提并论!”她神色淡然,话语不急不缓,又道:“我在狐妖村的义母曾有教诲,女人的美貌不可或缺,而心智尤为紧要。无奈在家师的羽翼之下,奴儿只是一个懵懂无状的小女子……”其眼光斜睨,臻首低垂,带着些许的矜持,说道:“与姐姐相较,奴儿多有不如也,还请不吝赐教……”

    仙奴口中的义母,便是媚娘。一心追随林一,却又不能忘了生她养她的狐妖村与过去的师父。且尊称一声义母,足见真情!

    尘子小嘴半张,微微怔然,忽而又扑哧一乐,娇嗔道:“哎呀,说笑而已,何来这般生分……”

    仙奴嫣然一笑,煞是惊艳动人。她出声清脆,回道:“谁说不是呢……”

    尘子鼻尖一蹙,心生无力。这小丫头比她师父当年更难应付,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难道是说,自己已然老去?她伸手轻抚面颊,顾影自怜般地叹道:“你师徒二人默契无间,彼此倒是般配……”

    仙奴臻首低垂,双颊飞过一抹霞红。

    尘子在一旁瞧得清楚,舌尖一吐,暗暗扮了个鬼脸。

    不过少顷,仙奴端正了身子,轻轻一撩秀发,冲着尘子正色说道:“古人云,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前辈乃得道之人,岂可妄言……”她明眸清澈,转而看向前方,又道:“此生得以追随家师左右,足矣!”

    尘子见仙奴正气凛然且不似作伪,不由得尴尬起来。她佯作随意地小手一摆,笑道:“嘿嘿!此处没有前辈啦,你我好姐妹哦……”

    便于此时,仙奴忽而蹙眉且若有所思。

    尘子有所察觉,趁机亲切地问道:“好奴儿,出了何事?”

    “我在洞府门外留有神识……”仙奴不及多说,已然站起身来,匆匆示意道:“仙门人多事杂,难免会有意外。我且出外一看,姐姐自便……”其身形一闪,飘然远去。

    柳树下,云雾中,一个娇小的人儿在寂然独守。

    尘子没有随仙奴离去,好像是更为享受此刻的清静。她以手支腮,默默看着远处那个静坐中的熟悉身影,禁不住悠悠暗叹了一声。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没有丝毫的矫饰,更没了狡黠的笑意,恰如铅华尽去,唯余清丽出尘。而其两眼中却又怅惘渐深,怎奈寂寞无处凭借,只得任花影凋零雨渐浓!

    此处虽好,却不属于尘子呀!你有了仙奴为伴,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一阵蕴含着太初之气的白雾轻轻涌来,如棉如絮,如波如云,恰似不尽的心潮,飘飘渺渺,淡淡远远,又如此的真真切切。尘子拂袖采撷状,却双手空空如也。而恍惚之中,那逝去的光阴与诸多的往事,便这么起起伏伏,缓缓泛起……

    犹然记得,那是个大荒之年。一连串的天灾接踵而来,庄稼欠收,四野荒凉,饿殍满地。在一个青黄难继的时节里,尘子与几个年岁相仿的孩子,彼此相互扶携着走出了死寂沉沉的小山村。爹娘亲人都不在了,小伙伴们只有出门自寻生路!

    那一年的尘子,只有八岁,本该是承欢膝前的花季,却不得不手持着柴棒,饿鬼般地四下寻觅。一路上食草根、吞树皮,好不易到了百里外的郡城。而同来的五个小伙伴,不是倒毙途中,便是丧于野狼之口,最终只剩下了两个人。尘子之外,还有一个女孩子,名叫槐花。

    槐花年长两岁成了姐姐,尘子便以妹子自居。两人孤苦相依,结伴在郡城中乞讨。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黄昏里,姐妹俩无处可去,只得躲在临街的屋檐下瑟瑟发抖。怎奈春寒料峭,风冷雨急,两个孩子苦不堪言!

    对面是一家客栈,时不时有车来人往。渐渐到了掌灯时分,一阵酒肉的香气隔着街道飘来。

    “真是馋人!嘻嘻……”

    尘子爱笑,哪怕是饥肠辘辘的时候。她吞咽着口水,紧紧偎在一旁。

    “妹子莫急,待会儿去讨些泔水……”

    槐花将尘子紧紧搂在怀里,小声安慰。

    雨下个不停,行人匆匆。

    槐花突然推开尘子,一步冲入朦胧的街道。

    “姐姐……”

    尘子稍稍错愕,随即恍然,禁不住兴奋地挥动起了小拳头。有人走出客栈,不慎从手里的油纸包中跌落一个包子。而其本人浑然不晓,转瞬远去。槐花手眼灵活,轻盈越过街道,俯身去捡……

    “砰——”

    马蹄踢踏,一辆大车嘎吱而止。槐花才将捡起雨水中的包子,便被直接撞飞了出去。她小小的身影,依旧是那么的轻盈,却轻的弱不禁风,一去不返……

    “姐姐……”

    尘子吓得尖叫一声,急忙飞奔过去。槐花孤零零地躺在雨水中,再没了动静。便如一株道旁的野草,尚未等来绽放,便早早凋零在春风里。她的小手,兀自紧紧攥着包子……

    “晦气……”

    有人啐了一声,扬鞭策马。而大车尚未启动,又有人尖叫道:“偿命来……”

    “滚开……”

    驾车的是个彪悍的男子,满脸的凶狠。他看着前方,不由微微一怔。挡住去路的,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她衣不蔽体,满面污垢,两眼闪动着泪光,却手持一根柴棒,悍不畏死,俨然一个拼命的架势!

    街道的两旁,多了看热闹的人,无不冷眼旁观。

    车上的男子挥舞着马鞭,只想抽死那个不识好歹的小丫头。他身后的车厢里探出一张油光锃亮的脸,往前打量一眼,随即又缩了回去,不耐烦地骂道:“废物!将她带走为奴,不过是一顿饱饭而已!以后是杀是买,还不是本老爷说了算……”

    “老爷高见!”

    男子应了一声,跳下了马车。

    尘子怕了!对虎狼对峙,全凭一时气盛。对方若是真的扑过来,根本就无从抵挡。她退了两步,惶然四顾。身后风雨凄紧,夜色茫茫;槐花亡魂不在,那包子的白色煞是刺目;旁观的人群,遥远且冷漠!

    “哼!以命偿命,同归于尽……”

    既然活不下去,大不了一死。尘子疯了般冲向那个男子,徒劳地挥动起了手中的柴棒。她将对方当作一头山中的恶狼,狭路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姐姐,尘子来陪你了!

    男子冷笑着张开大手,而他尚未触及尘子,粗壮的身子突然‘砰’的一声炸开。随之刹那,其身后又是一声轰鸣。马、车,与车上的人,尽皆化作齑粉。

    与此同时,有人从天而降,一把将尘子揽在怀中,疼惜地说道:“以后跟着婆婆,看谁敢再欺负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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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万里行,寂寞看苍穹;
杯酒千秋去,天外无仙踪无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