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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此言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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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一片七彩光壁前,由远而近的九道人影缓缓相聚。

    百余丈之外,林一止住身形。他冲着那道七彩光壁打量了片刻,转而看向四周的众人,含笑问道:“天宁长老,你曾持有‘九天鉴’。相关禁制,所知几何?”

    天宁与天弃、脩济、申达站在一起,虚弱疲惫的神情似有好转。

    他微微摇头,沉默片刻,这才说道:“此处再无长老、大巫,老弟又何须见外。凡事以你为尊,只求此去有成。”其缓了一缓,手扶长须又道:“此谓‘天界’,看似薄如云纱,且缥缈瑰丽,实则共有九层禁制,并以青、白、赤、黑、黄、紫黑、紫青、紫赤、紫金之九色来加以区分。唯有一一穿越,或可直达九天。而其中详情却不甚了了,还望林老弟赐教!”

    天宁说到此处,轻轻叹了一声。

    神器“九天鉴”中的途径已被涂抹掩盖,天晓得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遭到了篡改。倘若还要将之当成机缘,两位惨死的大巫便是前车之鉴。为此,他在沮丧之下丢掉了宝物。而如今林一又旧话重提,着实叫人难堪。小小的玉盘,着实害人不浅呐!

    “哦……是了……”

    天宁思索了下,接着说道:“天界九层各不相同,层层前去,有如逆水行舟之难,即便是与修为有关,而我等境界不俗,应该无虞……”

    林一没再多说,而是抬手虚抓,随即单掌轻推,身前的数丈外霍然多出一道若有若无的光芒,微微闪动着有丈余大小,透着几分神秘莫测。他下巴一抬,示意道:“这是我所修炼的罗天结界,才具雏形,却有芥子乾坤之妙,躲入其中倒也安逸。为免意外,诸位不妨自便!”

    凌道与天宁、天弃、脩济、申达皆是微微惊讶,却各自站着不动。

    洞天后期的高手,可以修出结界之力,却难以修出真正的方圆结界。唯有罗天高人,方有开天辟地而再造乾坤之能。而林一所祭出的分明就是天地结界,又称罗天结界。由此可见,他的境界修为早已达到了无人企及的地步!

    不过,无论是谁进入罗天结界,都将生死不能而任由摆布!

    伏灵却是颇为振奋,急匆匆带着鬼日、鬼夜踏入那道光芒之中。转眼之间,三人相继失去了身影。

    林一没有理会其他五人的神情,也不再等待,而是挥动大袖,那道诡异的结界门户随之消失无踪。

    凌道适时往前几步,拱了拱手,出声道:“林兄竟然修出了罗天结界,令人叹为观止。适逢本人稍有所得,能否讨教一二……”他一边说着,一边眼光斜睨。不言自喻,以他此时的修为,要远远超出天宁、天弃等人,对于罗天结界也应有着自己的感悟与见解。

    天弃冷冷哼了声,默默低下头去。脩济与申达彼此相视,双双无语。只有天宁面对凌道的挑衅无动于衷,抄着双手,神情委顿,十足一个无欲无求的老者,而只等着他最终命运的降临!

    林一却是冲着临近的凌道嘴角一咧,不咸不淡地说道:“但有空暇,切磋不迟。”他眼光掠过四周,又道:“此去艰险,远在意料之外。我奉劝诸位莫存侥幸!”

    凌道有些尴尬,只得伸手捻着胡须退到一旁。

    林一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懵懂小子,凡事点到为止而又隐隐含威。他转身往前,双手掐诀。

    与之瞬间,前方那七彩光壁突然从中缓缓裂开一道缝隙。未几,一道三、五丈的黝黑门户霍然闪现。

    林一收起法诀,侧身回首,笑道:“九天之行,始于此处。诸位,请……”

    天宁、天弃,以及凌道等人皆瞠目怔怔,而又错愕不已。

    适才来到此处,四周并无异状。那神秘难寻、便如存在于传说中的九天门径,竟然来得这般容易。它不过是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禁制,看起来毫无稀奇之处。而若非有所图示,想要在千百万里的天界屏障之中寻到如此一道小小的门户,无异于*大海捞针。

    神秘的背后,就是这样的简单。当然,简单的背后,又往往隐藏着不可捉摸的变数。

    片刻之后,没有人动弹。

    天宁、天弃与脩济、申达皆神色凝重,凌道则是紧紧盯着那道黝黑的门户而踌躇不定。

    这几人真的怕了!曾经先后目睹过青叶与两位大巫的凄惨遭遇,没谁还能从容淡定。那黝黑的门户之中,或许便有通天的机缘。而机缘总是与生死为伴,叫人心惊胆战而又欲罢不能。

    林一没有催促,也没有率先表率。他冲着众人淡淡一瞥,转而背着双手耐心等待。

    与其想来,不管此行的前景如何,带着众多的魔修同行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八位顶尖高人,再加上五位洞天中期的高手,无不是心机深沉且老辣奸猾之辈。要将这么十几人收至麾下并为己所用,途中应该有番热闹!而混沌星域中的幻境若是一种预示,招揽帮手则是未雨绸缪的必然之举。

    都随着林某走吧,去那九天的“呼伦城”接着折腾。明夫人,你也终于可以继续营造、守护你的仙道乐土……

    又是半柱香的时辰过去,在场的众人还是不肯挪动脚步。

    林一微微皱眉,不理凌道与天宁等人,而是回首冲着天弃说道:“天弃长老!我知道你输得很不服气,你我来日接着较量便是。而我的对手却远在九天……”他深深一瞥,嘴角微翘,看向前方,又道:“是去是留,过时不候!”其舒缓的话语声突然变得清冷而简短,便是周身的威势也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天弃猛然抬头,神色愠怒。

    此话何意,难道我天弃还不配成为他的对手?九天又是龙潭虎穴不成……

    便于此时,凌道突然闪身往前,慨然有声:“道不同不相为谋,又何必强求。林兄,便由凌某人陪你走上一回!”

    天弃不肯示弱,也奔着七彩光壁中的门户冲了过去。

    之前是没人挪步,此时却是两相竞逐。不过转瞬之间,两人先后消失无踪。而那道黝黑的门户浑然如故,并无所想象的异状发生。

    见状,犹在提心吊胆的天宁顿时松了口气。他与身旁的脩济、申达使了眼色,随后一同往前奔去,还不忘出声招呼道:“林老弟!你我还须谨慎……”

    三道人影相继往前,随后又一一消失不见。

    林一则是独自立在原处,嘴角翘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少顷,他冲着远方看了一眼,抬脚虚踏而凌空往前。随其越界而去的刹那,七彩光芒如水般涟漪而来。眨眼的工夫,那道黝黑的门户业已消隐无踪。

    ……

    一阵光芒变幻,天地景物逆转。

    紧接着威势扑面,凌厉的劲道呼啸而至,恰如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使人一时之间不敢有所大意。

    林一才将穿过门户,便缓缓收住了去势,并以法力护住首尾,这才不慌不忙抬眼观望。

    所在的左右不过十余里,前方则是茫茫无际。一方青灰色的天地之间,随处可见道道青烟在呼啸回旋。那是笼罩四方的凶猛罡风,俨如狂飙般的肆虐不休。一点隐约的亮光从远处遥遥传来,似有似无的指引着所去的方向。还有几道身影摇晃不定而渐去渐远,分明就是争先恐后的天弃、凌道等五人。

    林一倒是没有急着赶路,而是抬手摸出了一块白玉圆盘加以端详。片刻之后,他收起圆盘而顶风逆行。

    正如天宁所说,天界禁制共分九层。又因气机多变而禁制诡异,每层都会呈现出不同的情景,不外乎五行之色等等。所谓的途径,则是一条甚为宽阔的甬道。上下左右则为壁垒、且形同禁地,唯有前方才是独有一条去路。而天宁有所不知的是,由此每往前行,艰难倍增。其中的凶险出乎想象,便是以明夫人之能都不敢轻易尝试,更何况他一群老弱病残……

    ……

    五道人影,在风中鱼贯而行。不知不觉,彼此间渐渐拉远。

    一道人影遥遥领先,百余丈外则是另外四人。那独领风骚的乃是凌道,虽伤势未愈,比起其他几位魔修还是要强上一筹。天弃有心追逐,却力不从心,只能陪着天宁与脩济、申达紧紧跟随。

    既然毫发无损地穿越了天界屏障,足以证实了九天途径的存在与真实。机缘不等人,赶路要紧。至于林一又如何,暂且无暇理会。若能趁机将他摆脱,倒也是个不错的意外。

    天弃的周身裹着一层护体法力,去势不停。他似有察觉,冲着身旁的天宁传音道:“师兄!那人还是来了,却独自远远缀行……”

    天宁微微急喘,默默点了点头。脩济与申达也是气息不稳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

    天弃将三人的情形看在眼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各自重创在身,且修为大跌,根本不及歇息疗伤,便被逼着匆匆远行。即便有心摆脱那个林一,不过是自欺自人罢了。想魔修众人也曾威震八荒而名动星域,如今却是落到这般田地,唉……

    天弃想到此处,不禁恨道:“那人有意拾掇我与凌道争斗,谁料我二人根本不受蛊惑。他一个年轻人,太过于骄狂自大!”

    天宁摇了摇头,苦笑道:“此言差矣!你我都小看了那人……”

    天弃微愕,道:“还请师兄赐教!”

    天宁道:“稍安勿躁,听我道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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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师父勿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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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人篡改了九天途径之后,始终隐忍不发,只待我等率众尽出,并于途中遭袭而转战灵动星域之际,这才突然趁虚夺取魔城而威慑四方。之后,他又悄然尾随而至。当你我天界遇阻而精疲力尽之时,他终于强势现身而威不可挡。有道是,必见天殃,又见人灾,乃可以谋。他明察阴阳,洞悉内外,谋定后动,终于鼎立功成,掌控时机如此精妙且又恰如其时,着实叫人叹为观止而又不得心生叹服!”

    “师兄太过于失意,方才这般抬举他?”

    “非也!那人步步皆有深究,进退有据而章法自成。不仅如此,他更加谙熟人性以及驭下之道。他先是生擒伏灵与鬼日、鬼夜,恩威并重,又在紧要关头让我等重逢,是试探,也是离间,以便分化而一一克制。所幸伏灵有所顾忌,并未闹出相互攻讦的笑话……”

    “伏灵早已看出林一的用意?”

    “正是!而伏灵自身难保,只能退而求其次。我等唯有不和,方能使得对手放下顾忌。她或在暗示,追随那人,未必不是保全之道……”

    “师兄所言,有些道理……”

    “那人降服凌道,只为我等相互制约。而他由智取、力较、势迫,转而许以重利,诺以愿景,更是尊者驭下之道的关键所在。之所谓,不知其心,不驭其人,不知其变,不驭其时也!”

    “那人曾亲口说过,‘缘来风起,缘尽心去;天道惶惶,本我常在’,分明是无意为之,运气凑巧而已,师兄却将他当作高人,小弟不敢苟同……”

    “呵呵!这也正是那人的高明之处。圣贤有云,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又云,无为道之体,无不为乃道之用也。那小子天心一体,本我长存,言行暗合天道,举动风云八方,我等有所不及也……”

    天宁与天弃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师兄的意思,我等便这么跟随他去?”

    “不然又能如何?那人如此煞费苦心,又怎肯容忍魔修独大。而他一体三修,境界超群,且颇具胸襟,或有一番建树,我等又何妨随缘就缘呢。至于将来怎样,在天在人,且小心……”

    天宁的话音未落,便被兜头一阵罡风追得连连后退。他急忙稳住身形,禁不住连连气喘。随行的天宁与脩济、申达同样是狼狈不堪,各自忙着左右躲闪。

    与之同时,前方的凌道也是停了下来。

    四周情形还是老样子,只是那呼啸的罡风显得愈发猛烈。而便在肆虐盘旋的道道青烟之中,前方的数百里外突然多了九块凌空悬浮的星石。其大小不一,相互环绕,形同法阵,居中一块星石上,还静静坐着一道娇小的白衣人影……

    天弃稍加打量,转而惊奇道:“师兄!那小辈来自何处?”

    天宁摇晃着挣扎往前,应声道:“我也不知!”

    天弃回头看了眼,与三位同伴继续顶风逆行。

    片刻之后,那片星石阵法到了近前。

    凌道却没有靠近星石阵法,稍事歇息之后,便带着暧昧的笑容,径自奔着前方寻觅而去。

    那诡异的星石阵法,足有千丈方圆。居中的星石有着十丈大小,勉强容得下三五人落脚。余下的八块星石不过丈余,静静环绕四周,隐有**八极之势,仿若天地自成而威势莫名。或是法阵气机牵引所致,迅猛的罡风尚未临近便逆转盘旋而去。正为此故,居中端坐的娇小人儿才安然无恙。

    不过,那人适时站起身来,虽修为低劣,却是一位罕见的貌美仙子。

    天弃、天宁、脩济、申达直接穿越法阵而过,并未见到远近有何异常,反而避开了罡风的侵袭,俨然一处落脚歇息的好地方。转瞬之间,四人已将居中的星石与那女子围在当间。

    那女子突然面对几位高人,稍稍有些慌乱。而不过瞬间,她便镇定下来。

    天弃在那女子的十余丈外止住身形,不及多想,出声问道:“小辈!你是何方修士,怎会来到此处?”

    白衣女子并不答话,只管冲着远方微微含笑。

    天弃虽知情形古怪,却还是仍不住便要发作。一个梵天的小辈,岂敢如此的无礼?

    恰于此时,那女子终于出声道:“师父……”

    天弃顿时一怔,急忙看向不远处的天宁。对方却是苦笑摇头,并冲着凌道远去的方向眼光示意。意思是说,凌道认得这个女子,却佯作不知,无非要坑害四人一回。

    果不其然,原本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林一倏然而至,并飘然落在了那女子的身旁,还笑着分说道:“此乃小徒仙奴,还望诸位多多关照!”

    独自守在此处的白衣女子正是仙奴,她冲着犹在错愕的天弃等人拱手为礼,道了声“见过诸位前辈”,随即便扯着林一的大袖子欣欣然道:“奴儿总算是等到了师父……”

    四位魔修的高人神色尴尬,各自举手还礼,又往后退让而以示回避,怎奈四周无处落脚歇息,只得强打精神继续往前行去。

    林一始终落在后头的用意很简单,也有失磊落。而为了避免有人反悔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他不得不干一回小人的勾当。不过,他见到那五位魔修高人相继离去,并未释怀,反倒是挥袖轻轻甩开仙奴,沉声质问道:“出了何事?”

    仙奴正想着与师父亲近,不禁微微愕然。她明眸中顿时闪过一丝委屈,随即款款一礼,轻声回道:“弟子与老龙、虎头结伴寻至穿越天界之后,本该就地等候。他二人却难耐寂寞,径自前去探路。而弟子师命在身,不敢有违,只得独自等候至今,还请师父责罚!”言罢,她臻首低垂再不吭声。

    此前,为了避免岳凡与台安的骚扰,林一以元神的最后法力,分别给老龙、虎头、仙奴留下了穿越天界的路径,并在神识中标明了去处,以便彼此的再次重逢。而赶到此处只见仙奴孤零零一人,着实让他吓了一跳。须知禁制凶险,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销的下场。谁料那两个家伙竟然如此的毫无顾忌,真是欠收拾!

    林一获悉原委,面沉似水,闷哼了声,抬眼远眺。

    行到此处,甬道的粗细已渐有二、三十里之阔。而在愈发猛烈的罡风阻挡之下,神识还是难以及远。只有一点朦胧的青光摇曳不定,犹在执着地指引着前行的方向。而前方只能看见天宁、天弃的身影,却难寻老龙、虎头的踪迹。不用多想,那两个无事生非的家伙跑远了。

    林一皱了皱眉头,转而环顾四周。

    此处的星石法阵,古朴简约,却又暗含九宫之势而极为不凡,应该来自于上古仙人之手,只为在天地禁制中沟通一条来往的路径。

    林一的眼光落在不远处的仙奴身上,神色微动。那个乖巧的弟子兀自低头不语,娇小的身子倍显孤独无助。他不解道:“奴儿……”

    仙奴的如瀑黑发遮住了双肩,也遮住了娇美无双的面容。她缓缓抬头,一双明眸像是星月出海般扑朔闪烁,瞬即已是彩霞弥漫而微微泛红,只管含着无尽的委屈看着师父,却又紧抿着小嘴而一声不吭。

    林一诧异道:“这是何故……”

    而他话没说完,似有恍悟。浅而易见,这丫头竟然生气了。而她极为善解人意,且颇为乖巧,却破天荒成了这般模样,究竟是谁惹恼了她?不对呀,她好像是冲着她我师父来的?

    林一只得将心事抛在一旁,嘴角一咧,温和笑道:“奴儿!为师言辞之中,是否有不妥之处?”他来到此处,前后片刻,自忖没有过错,有意如此一问,权当给予弟子的一种安慰。

    奴儿臻首微摇,眼圈更红。

    林一顿添疑惑,忙道:“有话尽管讲来,为师给你做主。是不是虎头欺负你了?我饶不了他!”他略略欠身,关切与呵护之情溢于言表。

    仙奴明眸闪动,小嘴微噘,心愿得逞般地暗吁了下,旋即恢复了常态。而她又欲羞还嗔,带着怯怯的模样,上前一步扯起了林一的大袖,浑若无事般地轻声道:“奴儿孤身在此,稍有惊吓罢了……”

    林一不明所以,还是松了口气,低头打量着含笑道:“奴儿无恙,为师便放心了……”

    仙奴昂着小脸,兀自扯动衣袖左右摇摆,撒娇般地又道:“师父莫要迁怒于虎头,可好?”

    林一笑而不答,纵容而又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大袖被扯得左右摇摆。

    仙奴却适时松开了小手,退后一步,正色道:“师父!他二人前去探路,看似莽撞之举,却也事出有因……”

    林一眉梢一挑,静听下文。

    仙奴接着说道:“以奴儿的修为,不堪禁制之威,借助天煞傀儡,方能安危无虞。谁料穿越之际,根本不用奴儿计较,便已被老龙与虎头轻松带到此处。他兄弟俩踏入天界之后,竟然有着如鱼得水的自如,于是便按耐不住各自的好奇,先行往前探路而去。由此想来,他二人应无大碍,师父勿忧……”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天地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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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阵阵青烟与呼啸的狂风之中,林一带着仙奴往前飞行。

    一层白色的法力光芒笼罩四周,也将一灰一白两道身影环绕其中。那肆虐的罡风尚未近前,便在三、两丈外回旋而去。师徒俩兀自身影飘逸而举止从容,像是云间漫步,只管踏碎晨霭而冲向未知的朦胧。

    这要有赖于师父的护持,不然的话,仙奴她一个梵天修士根本难以在如此迅猛的罡风中支撑太久。而可以容身的龙圈石镯没了用处,或许也是无奈之下的一个苦衷。

    不过,以林一的修为,带着弟子赶路,实在是轻而易举。

    他如今的洞天修为已达圆满,再有罗天境界的支撑,比起那个凌道还要远远强上一筹。再加上他三修一体,眸生幻瞳,通晓五行禁制,自创三式神通,持有天魔九印,如此强大堪比当年的三皇,已然便是纵横八荒的第一人。

    正如所说,真正的对手远在九天。至于凌道与天宁之流,只是途中迈过去的一道坎而已……

    两个时辰之后,疾行中的师徒俩慢慢停了下来。

    千丈之外,为云光阻挡。其足有数十里方圆,像是来往天地间的一道巨大豁口,却是青烟沸腾,白雾汹涌,并有凌乱肆虐的气机在迸溅呼啸,诡异的情景令人望而却步。

    此外,前方并无老龙与虎头的身影,便是凌道的人也不见了。只有天宁、天弃与脩济、申达在云雾的百丈外踌躇徘徊,一时进退不定。

    “那应该是一道关卡门户,或有阻断减缓禁制之用。师父……”

    闻声,林一只作低头一瞥,随即又无动于衷般地看向前方。

    仙奴与师父并肩而立,适时奉上一张欣欣然的小脸。没得理会,她不以为然,悄悄莞尔一笑,心满意足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如此凶险莫测之地,非洞天高人而不得涉足半步。而奴儿只是一个梵天的小辈,却能亲眼目睹种种神奇,真是难以置信,足以羡煞旁人。嗯!师父就是奴儿的机缘……

    便于此时,那徘徊不定的四人忽而有了动作。天弃带头往前,天宁、脩济、申达随后,不过转眼之间,四道人影相继消失。而云光汹涌如旧,诡异的情形一如从前。

    “奴儿!为师修得罗天结界,与当初的魔界有着几分相仿,虽荒寒贫瘠,却足以容身……”

    “师父!奴儿能在途中陪您走上一回,此生无憾矣!”

    林一的话没说完,身旁便有人紧跟着来了一句。那低柔的话语中竟是带着一种莫名的不舍与孤独,更有几多怅惘、几多无奈。他神色微动,心头一软,低头温和道:“多谢奴儿的陪伴……”

    他一个当师父的人,突然对弟子道谢,有些莫名其妙,却也不无感慨。

    仙奴很像是当年的妹子翠儿,温顺可人,却又外柔内刚;像是江湖女子许月,动辄害羞而恬静温柔;像是渔家女子冬雨儿,秉性纯善且忠贞不二;同时她还拥有木青儿的机敏睿智,徐紫萱的坚韧内敛,苏雪云的善解人意,以及琪儿的出尘气度……等等,而那些曾经陪伴的身影,一一消失在尘埃的深处。他林某人只能在心中道声感谢,愿此后珍惜所有……

    仙奴的心头莫名一跳,却见师父已动身往前,禁不住跟了过去,眼圈儿又是红了。

    总是以为师父他无所不能,纵横无敌。此时忽而觉着,他那挺拔的身躯背后,竟是不为人知的孤单与寂寞。他懂得奴儿的心思,他一直在悉心呵护着……

    两道身影穿过云光,转瞬之间景色又变。

    所在还是一方甬道,却足有百余里之阔,强劲迅猛的罡风消失了,只有白雾茫茫不见尽头。而那云雾看似缥缈如纱,却浑如实质且异常的沉滞,分明蕴含天地之力,想要轻松前行应该不太容易。

    林一带着仙奴驻足打量。

    不过是前后的耽搁,凌道与天宁等人已然到了千里之外。透过层层云雾,那五道人影在神识中若有若无。而老龙与虎头还是不见踪迹,想必那两个家伙跑得更远。

    之前有罡风挡路,只须修为强大便可无恙。眼下却是云雾阻隔,不知其中有何名堂。

    林一驱动法力护住仙奴,不慌不忙接着赶路。须臾之间,那白色云雾便如溪流涌来,并浩浩荡荡而盘旋缠绕不去,且有杀伐之气在吞噬着法力,逼得师徒俩的去势为之一缓。

    云雾之中,充斥着五行之力,却又多了几分莫名的气机,像是太初之气而又似乎不同。其相互交织,竟然能克制、并吞噬修士的法力。如此情形,或与上古仙人的法阵有关……

    林一探清虚实,继续往前。

    一个时辰之后,前方果然有阵法出现。

    行到此处,甬道增至百五十里粗细。云雾之中,九块星石相互环绕而静静漂浮。居中的星石足有数十丈大小,上面坐着几道人影。余下的星石不过数丈,以九宫**之势分列四周。如此情形,与之前大同小异,无非是法阵加持,使得路径得以延续沟通。

    林一带着仙奴撕开云雾的阻挡,穿过环绕的法阵,缓缓落在居中的星石之上。他师徒俩才将落地,玄天盾缓缓消散,而雄浑的威势却是横卷而去,逼得正在歇息的四人急忙起身躲避。

    在此处歇息的四人,正是以天宁为首的四位魔修。其各自伤重在身,随后又强行赶路,始终不得间歇,一个个累得够呛,本想着借机喘口气,谁料后来者却根本不容人消停。

    天宁退后几步,一阵心浮气躁。他吞下丹药之后,尚未运功两转,便这么匆匆起身,难免有所殃及而气息不畅。

    天弃则是站在原地,神色惕然。他虽然知道来者不会轻易发难,还是忍不住小心戒备。

    脩济与申达则是退到天宁的左右,一对哭丧着脸。这两位也是行功中断,而又不得不就此作罢。

    林一的眼光一掠,稍显失望道:“如此看来,诸位的境界修为远不及凌道多也。他人已走远,或已抵达九天,还不去追……”他浑若无人般盘膝而坐,又冲着身旁示意道:“为师连番征战而疲惫不堪,暂且歇息两个时辰。奴儿,护法……”

    天宁还想打个招呼、说句话,见此情形,苦笑了下,与天弃、脩济、申达摆了摆手,转身冲出阵法接着赶路。

    以他林一的修为,即便歇息入定,吐纳行功,谁又敢轻举妄动?他却让一个梵天小辈护法,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而将在场的诸位驱走也就罢了,又何必拿凌道来伤人自尊呢!

    四道人影一阵疾行,不多时便将那对师徒抛在远处。

    天弃回头一瞥,怒哼了声,道:“如此无礼,小子缺德!”

    天宁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动怒,劝说道:“由此前看来,那人并非绝情之辈,只因你我不肯进入结界,他才存心借机戏弄。暂且由他,来日再行计较不迟……”

    天弃怒气稍缓,疑惑道:“那人始终押后缀行,显然知道你我难以抵达九天。而他却接踵催逼,又作何解?”

    “还不是想让你我知难而退,再求饶顺服,最终只能对他言听计从,咳咳……”

    天宁话没说完,禁不住急咳两声,随即在云雾中踉跄了几下。

    天弃与脩济、申达慌忙靠近,彼此联手在云雾中冲开一条去路。

    天宁窘境缓解,继续往前,又道:“那人也未必知晓太多,你我只管一路寻去,倘若先行抵达九天,《三皇经》已无足轻重!”

    天弃深以为然道:“师兄所言有理!凌道的用意大致相仿,看来他也在想着摆脱困境。而境遇艰难,只怕胜算不多!”

    这几位魔修的高人,一点都不糊涂。再诱人的好处,都要付出代价。唯有挣脱束缚,才能换来最后的转机!而有时候注定了徒劳无功,只因那个对手是林一……

    ……

    星石之上,只剩下了师徒二人。

    林一并未忙着歇息,而是顺手解下腰间的葫芦。他才要饮酒,忽而又神色微凝。少顷,他竟是“呵呵”微笑出声。

    仙奴不明所以,问道:“师父!何事发笑?”

    林一呷了口酒,这才佯作犯难道:“有人要为师主持公道……”他一根手指在嘴边晃了晃,随即双目微阖而心神内敛。

    仙奴见师父故作高深,不禁浅笑盈盈。

    “林一!天地规矩何在……”

    与此同时,林一的大名在结界中响起。

    千丈高峰上,伏灵带着鬼日、鬼夜正与两人对峙。代元子犹在面壁,白元子与史平子等人四人则在山脚下观望。

    伏灵仰天嘶吼过后,无人应声。她转而怒视着十几丈外的两位老者,凶狠道:“岳凡、台安!滚出老身的地界……”

    岳凡与台安被抓进了结界之后,难免一阵慌乱,见自家性命无忧,随即安定下来,便在结界中四处查看,以期寻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恰好伏灵、鬼日、鬼夜不在,两人当仁不让地占据了现成的洞府。那几位洞天中期的修士认得曾经的魔城长老,两厢无事。谁料没过多久,所谓的主人回来了,即刻翻脸驱逐,双方剑拔弩张……

    岳凡手扶长须,冲着蛮横的伏灵摇头笑道:“这罗天结界为林一所有,你又算哪一个?更何况你我境况相仿,本该同病相怜而相互体恤。你却这般不讲人情,谁又怕你不成?”

    台安附和道:“还请伏灵大巫自重!若要动起手来,只能让林一笑话……”

    伏灵猛一挥手,叱道:“老身不管!此地千里之内,均为老身拓荒而来。先后尊卑不同,天地规矩如此……”她见左右的鬼日、鬼夜不帮腔,而对方又寸步不让,忍不住仰天又吼:“林一!你再不给老身做主,便杀了老身……”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快快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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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行到此处,甬道变成了三百里宽。

    云雾遮挡的尽头,隐有赤色的光芒在闪动不停。像是天翻地覆的前兆,却又不见龙腾虎啸的影踪,只有那诡异的景象令人瞠目诧然而又神往不已。

    林一带着仙奴歇息之后,不慌不忙继续赶路。恰遇关卡门户,师徒俩缓缓止住了去势。

    仙奴明眸生辉,叹道:“上古仙人,有通天彻地之能!”

    林一打量着四周的情形,深有感触道:“打通天界禁制不难,想要持续长久却是不易。而上古仙人却以不同的法阵相互延续、勾连贯通,这才使得九天门径留存至今。”

    仙奴颔首附和,神色焕然,眼光一挑,含笑问道:“师父!所主持的公道如何?”

    她一举一动,韵致天成,精致无暇的小脸上更是透着难得的愉悦与兴奋。与其看来,师父是个顶天立地、气吞日月的奇男子!他的年纪虽然与奴儿相仿,却早已饱经风霜。他看似高深莫测,实则本性自然而侠骨义胆。他有着不为人知的孤独情怀,他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云天寂寞。他为了奴儿的安危,不惜祭出分身一路守护。如今他又带着奴儿同行,只为了体恤弟子的一分执着……

    林一却是微微一怔,自言自语:“公道……这天下何来公道?”

    仙奴随即收起纷乱的心绪,痴痴般仰着小脸而神色不解。师父提起过,结界中的伏灵与岳凡起了争执,亟待有人主持公道,他又缘何这般说话?

    林一笑了笑,接着说道:“天地混同,万法自然。有无公道规矩,在于伏灵与岳凡的如何把握。”

    仙奴似有领悟,若有所思。

    师父一手缔造了罗天结界,却不会去制定公道规则。因为那一切的存在与否,只在于阴阳万物的变化之间。或者说,师父他掌控乾坤,又超脱于天地之外。

    林一不再多言,抬起下巴示意道:“尚不知那几人还能支撑多久,为师倒也好奇……”他大袖一挥,四周光芒闪动。师徒俩凌空往前,直奔那云雾变幻的深处疾驰而去。

    ……

    结界之中,高峰之上,一群人相对而坐,双方针锋相对。

    伏灵为首的一方,除了她本人,还坐着鬼日、鬼夜与白元子等四位魔修。在她七人的数丈远处,则是坐着另外三位道友,分别是岳凡、台安,以及乘机摆脱了面壁之苦的代元子。

    伏灵很是生气,也很无奈。

    本想着有人前来主持公道,谁料呼唤许久都无人回应。既然那个林一不肯现身,地盘之争却不能就此作罢。此事关乎长远,势必要坚持到底。不过,真要翻脸动手又不合时宜。自家不妨稍作退让,且彼此坐下来商谈一二。

    “老身乃此间地主,倒也并非绝情之辈。念你二人无处可去,且道义为怀……”

    伏灵强抑怒火,摆出宽容大度的模样,接着说道:“老身划出百里之地留你二人容身,足见厚意。而代元子乃我属下,不得离去……”

    岳凡与台安换了个眼色,又不慌不忙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罗天结界,果然不同凡响。其阴阳分明,四极初现,俨然便是乾坤伊始的景象。而随着林一的修为强大,此处也必将有所改观。纵然变成洪荒那样的浩瀚星域,或也指日可待呢。如此想来,林一将人困在此间的用意不言自喻,就是要独辟天地而成就一番雄心伟业。而伏灵则是想着成为始祖、或是至尊那样的人物……

    岳凡手扶长须,沉吟了下,冲着伏灵说道:“有大巫诚意为先,你我何妨以山峰为界而平分秋色!”

    伏灵猛一挥手,凶狠道:“得寸进尺,不成……”

    岳凡不以为然地呵呵一笑,说道:“既然大巫不肯答应,你我便在此处各取其所,互不相碍……”

    伏灵胸口起伏,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尽是怒容,恨声道:“两百里……”

    岳凡摇了摇头。

    伏灵的眼光像是要吃人,死死盯着岳凡,咬牙道:“三百里……”

    岳凡忽而从地上站起,拱起双手,笑道:“有三百里之地可供容身,足矣!”他冲着台安点头示意,又冲着代元子道:“你原本就是我魔修的族人,岂有留在此处之理,走也……”

    转瞬之间,三道人影飘向远方。

    伏灵兀自坐在原地,一脸的沮丧。而不过少顷,她又冲着左右的鬼日、鬼夜埋怨道:“你二人素来没有主见,真是气死人了!随我前去守着岳凡,只将那三百里最为荒瘠的山谷划分与他……”

    便于此时,突然有莫名的气机从天而降。像是风过山野,吹动了四方沉寂。不过刹那,地动山摇,天地变幻,并伴有隐隐的轰鸣,又似春雷骤降而万物复生。

    伏灵惊慌起身,随即带着几分喜色嘶声叫道:“快去守住界碑,正是开疆拓土之际……”

    ……

    一方阵法之中,林一带着仙奴寂然而立。他看了看脚下的百丈星石,又看了看四周茫茫的黑暗,再次掐动法诀而运功不停,汹涌的雾气呼啸而至,倏然又消失在他的两手之间。

    仙奴躲在几丈之外,默默观望。

    师父的两手之间闪烁着一小团光芒,看起来微弱而不起眼,却在不断吞噬着四周涌来的气机,情形颇为的诡异。

    据师父说,此处的混沌之气颇为精纯而罕见,对于罗天结界颇为有益,于是他便顺道吸纳一番,倒也不必急着赶路。师父还说,此处为九天门径,上古仙人的法阵所在,似乎蕴含着来自天外的气机,或许另有机缘也犹未可知。师父他总是不肯错过任何一次机遇,但愿一路顺利……

    仙奴回望来路,转而眺望前方。

    此前穿越了天界的第三层,尽为赤色笼罩而灼热逼人。所幸师父修为通玄,带着奴儿同行毫不吃力。眼下算是来到了天界的四层,左右几有七八百里之阔,便是居中的法阵也有数十里的规模。接下来又将是怎样的情景,奴儿有些期待。只是不见老龙与虎头的踪影,便是天宁、天弃等人也走远了……

    “奴儿,随为师启程!”

    林一大袖一甩收起法诀,随即背抄着双手举步往前。

    仙奴忙应了声,随后如影随形。

    ……

    一阵阵昏黄的雾气横卷袭来,便像是蛟龙出海而浊浪滔天。

    天弃的去势正急,冷不防被迎面而来的力道给狠狠撞上。他急忙强行抵挡,忽而气息滞塞,修为不畅,顿时便被撞飞了出去,直至百丈之外才堪堪站稳身形,却见天宁与脩济、申达守在不远处,同样是狼狈不堪。

    “师兄……”

    天弃传声问候,随即四人聚到了一处,虽各自裹着一层护体法力,却像是在激流浊浪中挣扎的四个溺水之人。

    天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摇头说道:“无妨的……”

    天弃愤愤道:“以你我修为之强,怎会如此不济……”

    天宁歇息了片刻,苦笑道:“此前一战,已然竭尽全力,落败虽属意外,而‘九煞天罗’的法力反噬才是最为致命。如今你我的修为十不存一,又不得闭关疗伤,真可谓雪上加霜啊!不过……唉……”

    天弃感同身受,也不禁跟着叹息一声

    天宁话语一顿,带着几分不舍与几分无奈的口吻又道:“此处似有蹊跷,奈何……”

    此处的气机有何蹊跷?

    天弃看向脩济、与申达,见对方点头附和,他忙转向四周凝神探查。

    “倘若所料无误,此处的云雾之中,应该含有土元之力,为五行所固有……”

    天弃蓦然一怔,听师兄天宁接着说道:“五行之力,存在于天地之间而又飘渺难寻。你我往日修炼之际,每有所得倒也寻常。而如此浓郁的土元之力,却极为的罕见。怎奈形势比人强,呵呵……”

    不管是妖修,还是魔修,都少不了对于天地五行的感悟。而土元之力,则为五行之基、万物之本。若能吸纳或是感悟一番,必然收获匪浅。只是如今赶路尚且不及,哪里还有空闲坐下来修炼。更何况后面还有人在驱赶不断,也只能任凭机缘擦肩而过!

    天弃稍减几分护体法力,顿时便有一丝异样的气机奔涌入体。而他未加体悟,随即脸色微变而身形摇晃。

    天宁忙提醒道:“你我皆伤势在身、且修为不稳,承受不得浓郁强劲的土元之力,稍有不慎便将毁坏道本根基,万万不可大意!”

    天弃收敛心神,窘迫稍缓。他冲着天弃点头致谢,冲着脩济与申达道:“且联手同行,或事半功倍。纵然不济,总好过那人追来肆意羞辱……”他转而往前,天宁随后,脩济与申达左右护持,四人继续赶路。

    一个时辰过去,疲惫不堪的四人停下歇息。

    只见前方的黄雾滚滚之中,隐隐现出星石法阵。而那居中的星石之上,有人双手结印盘膝吐纳。

    天弃才要凝神打量,身后的天宁急声催促道:“凌道在借机行功疗伤,岂能容他得逞,快快上前……”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落地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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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星石之上,匆匆落下四道人影。

    所在的法阵与之前相仿,却又大了许多,足有百里方圆。那肆虐不休的黄色雾气只在四周盘旋,法阵之内则是气机弥漫。除了天宁提到的土元之力,似乎还有未知的灵动之机充斥其间。

    天弃冲着正前方哼了声,说道:“那人见机得快,倒也识趣……”

    一道人影在雾气中疾行渐远,正是凌道。他歇息之际,不乏警觉,忽见四人来意不善,随即冷笑了两声便起身躲避离去。

    天宁四下打量,说道:“凌道也是伤重在身,岂敢有所侥幸。好在没让他得逞,不然与我不利……”他又连连点头,接着说道:“此处乃法阵的阵眼所在,灵机倍加浓郁,若能吐纳调息三两个时辰,对于你我的伤势大有裨益啊!”

    天宁深以为然,附和道:“接连穿越两层天界,始终不见那人跟来。有此间隙,足够你我歇息片刻。”

    脩济与申达也无异议,于是四人各自寻了一块地方盘膝而坐。

    所在之处颇为平坦、宽阔,乃是数百丈的一块大圆石,透着黝黑的星辰气息。稍稍坐定,便有无形的气机涌来,令人心神一振。由此四方,余下的八块星石章法浑然,罗列成一个足有百里的庞大阵法。再往远处,则是密集盘旋的黄色雾气。恍惚之中,给人置身混沌而又乾坤在握的玄妙。

    天宁环顾片刻,缓了口气,这便要双手掐诀吐纳调息。而他疲惫的心神尚未安定,便不由得与相对而坐的天弃、脩济、申达同时回首看向来处。

    数十里之外,那沸腾不休的雾气忽而变得愈发激烈,紧接着左右两分,蛟龙,霎时冲出一道白色光芒。其中的两道人影隐约可见,却如闲庭信步般的轻松自如。

    天宁脸色一苦,禁不住与三位同伴面面相觑。

    那人早不来、晚不来,恰好赶在此时现身。若说他不是成心的,谁肯相信?而为了免于驱赶的难堪,只能避而远之!

    “不若求个情,讨个饶,歇息几个时辰再走……”

    脩济与申达有些难以支撑,忍不住如此提议。而两人话没说完,便换来天弃的一声叱呵:“寻他求情?哼……”

    四人的屁股尚未坐稳,只得匆匆起身奔向前方。

    须臾,两道人影穿过法阵接踵而至。

    林一带着仙奴飘然而落,顺势收起了玄天盾的法力。他随意踱了两步,深深喘息一下,示意道:“此处灵机充沛,实乃行功修炼的绝佳所在。机缘难得,奴儿不可错过!”

    仙奴乖巧应了一声,就地而坐吐纳调息。她虽然刻苦勤勉,并有了金仙的修为。而比起愈发逆天的师父,她自觉着拖后腿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为山九仞,亦绝非朝夕之功,还须努力才行呢!

    林一冲着前方那渐渐远去的几道人影微微一笑,兀自在星石上踱着步子而心绪蹁跹。

    行至今日,并无想象中的艰难。若非带着奴儿有所不便,或许早已穿越了九层天界。尤其是到了四层之后,意外察觉有混沌之力的存在。对于才将雏形的罗天结界来说,无异于一大机缘。

    此外,凶险莫测的九层天界已走了一半。若无意外,接下来的行程将是林某留在洪荒的最后一段路。

    当初若是不走,又将如何?是成就洪荒至尊,还是去营造仙道乐土?

    天地无尊卑,万物本自由。但有约束、营造之念,岂不是违背了天道自然的法则。有明夫人之流在专心守护便好,又何须林某人再多此一举。

    带着老龙、虎头、仙奴避世归隐,以求所谓的逍遥永恒?

    天有九重,地有九渊,上下不曾通达了然;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左右尚且懵懂不明。既然如此,又岂能停下脚步而安心逍遥?若是不然,林某与那些半途而废的亡魂又有什么不同……

    林一的心绪悠悠一顿,回首看向仙奴。那冰雕玉彻般的人儿,已然沉浸在吐纳调息之中。他带着怜惜的眼光稍加端详,自寻了一块地方盘膝而坐,并伸手解下腰间的葫芦而小呷一口,待酒气长吁,这才又继续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奴儿曾提起过,老龙与虎头在天界之中极为轻松自如。起初尚有诧异,此时已有恍悟。混沌初开,阴阳分明,接着便是四象五行的衍生变化。也就是说,四象神兽,乃开天之兽,来自混沌,却又游弋于五行之外。可想而知,那两个家伙乃是正儿八经的天生神兽,如今突然穿越天界壁垒,彷如畅游于九天界河之中,即使纵情驰骋而忘乎所以也在所难免,只要不给他老大惹出麻烦就成。

    正为此故,此行变得顺利起来。要知道林某人的《升龙决》已然大成,同样是神龙之躯……

    林一饮酒半晌,放下葫芦,掐诀在手,两掌之间顿时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莹莹光团。随其法诀牵引,四周的浓郁气机奔涌而来。与之瞬间,罗天结界再有变化……

    ……

    白蒙蒙的天光之下,万里方圆茫茫荡荡。

    其中高山险峻,沟壑纵横,间有平川峡谷与戈壁荒滩,尽为不毛之地,透着一种混沌初开的荒凉。而空中却是灵机四溢而生气萌动,俨然便是乾坤伊始的新景象。

    一道界碑前,聚集着十道人影。

    界碑有三丈多高,一尺多厚,上面刻着“天魔禁界,鬼神不侵”与“罗天元年”以及“伏灵始立”的字样。

    伏灵带着鬼日、鬼夜与白元子等人站在界碑一侧,便要将界碑拔起而另行竖立,岳凡、台安、代元子却是守着不让,双方僵持不下,一时争论不休。

    “岳凡!老身给你三百里地用来容身,你当时并无异议。而你此时却要强占三千里,是何道理?容我移动界碑,以便彼此疆域分明……”

    伏灵振振有词,双手掐诀便要往前。

    岳凡却是挥袖祭出禁制,霎时已将界碑层层禁锢,寸步不让道:“伏灵大巫,你莫不是将我三人当作黄口小儿戏耍?”

    伏灵两眼一瞪,叱道:“怎讲?”

    岳凡冷笑着摇摇头,抬手指向四方,说道:“天地异变,千里之地已成万里方圆。而我依循之前的规矩,理当占据三千里。你却还要将我等困在三百里内,难道不是尔反尔之举?”

    台安附和道:“正是此理!三七划分地界的说法,出自伏灵大巫之口。你若见利忘义而前后不一,我等断然不从!”

    伏灵叱道:“一派胡言!老身何时说过三七分成?”

    岳凡不以为然道:“你伏灵大巫将千里之地,自留七成而分出三百,难道不是三七分成?而我等晚来一步,只能自认倒霉。你再要肆意相逼,大不了撕破脸皮……”

    岳凡哼了声,跟着说道:“莫欺我人单势孤,动起手来输赢未知!”

    伏灵气得浑身直抖,却又理屈词穷。

    之前早早立下界碑,便想着从林一的手中多占地盘。谁料又来了岳凡与台安,迫不得已之下,还是以地主之名将其逼到偏僻一隅,却是忘了这两个曾经的魔城长老,没有一盏省油的灯,但有时机便会逆袭……

    伏灵穷极无奈,啐道:“呸!权当老身失策,且罢……”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狠狠戳向几丈外的界碑,尖声吼道:“老身的界碑,落地生根。从今往后以此为界,永不反悔!”

    岳凡与台安如愿以偿,各自点头应允。

    伏灵冲着始终不吭声的鬼日、鬼夜白了一眼,阴沉的脸色中带着埋怨,随即一甩裙袖,扬长而去,却不忘扬声骂道:“白元子,还不给老身滚过来。你四人的药圃再无改观,老身必有重赏……”

    所谓的重赏,就是一人一巴掌。

    白元子、史平子等四人急忙跟随伏灵远去,留下的鬼日与鬼夜则是举手作别。

    岳凡带着台安、代元子举手还礼,并出声说道:“两位大巫乃是魔修的前辈,还请多多关照!”

    鬼日与鬼夜并不答话,双双转身离去。

    岳凡冲着不远处的界碑苦笑了下,抬眼看向四周,手扶长须叹道:“如此争势逐利,应在林一的预料之中。看来你我再也出不去了,只能落地生根,终老此地……”

    代元子适时插话道:“前辈勿忧!此地乾坤明朗,生机萌动,但有万物复苏那时,便是一方仙境乐土。我等不如效仿伏灵大巫,来之安之……”

    台安点了点头,附和道:“代元子所言有理!不管以后能否出去,随遇而安便是!”

    岳凡沉吟了片刻,应道:“你我也只得如此了,所幸林……林尊那人并非无德无义之辈!”

    与之同时,山脚下围着一圈人影。

    当间的平地上,十余株灵药笔直挺拔。青翠的茎叶,含苞欲放的花蕾,以及弥漫四周的淡淡异香,无不透着灵动之气与勃勃的生机。

    白元子瞧得清楚,喜不自禁道:“哎呀!功夫不负有心人,所植的灵药均已成活,只待开花结种,便可分株移栽……”

    一个戒子落在地上,有人出声道:“想不到你这小辈还有这般本事!此乃老夫收集的种籽,均为来自八荒的奇花异草,稀缺树木等等,不下数十万种之多……”

    白元子脚下一软,慢慢委顿在地。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仙境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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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结界之中,伏灵等人正在忙活着植草种树的大计。

    想想也是,既然要落地生根过日子,所在的地方便该有个青山绿水的模样。而众人都是洞天的高手,神通高强,且身家不菲,若是联手营造一方仙境或也不难。

    而有人忙碌,便有人享受悠闲。

    在数千里外的另外一座高峰之上,岳凡与台安、代元子相对而坐。一阵阵清风从天际吹来,徐徐漫过山野。沐浴其中,使人心神舒泰而又讶然不已。

    那并非寻常所见的风,而是浓郁的气机掠过天地的动静。不过,其一道道、一阵阵汹涌而来,分明就是蕴含着勃勃生机的春风,只待要吹绿了山野、陶醉了苍穹。

    岳凡抚须叹道:“虽满目荒凉,而充沛的五行之力与浓郁的天地气机却是极为罕有。置身此间,倒也是桩机缘!”

    台安点了点头,很是惬意般长舒了一口气,附和道:“你我如此静坐片刻,胜过闭关三日之功。想必林尊他又有机缘,这才惠及万物而恩泽四方。只可惜万里之地太过逼仄,且缺少日月轮回的阴阳变化。不然此处便是真正的仙境,而林尊无疑便是天地始祖、造物的神明!”

    岳凡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真正的仙境,也是真正的囚笼啊……”

    ……

    星石法阵之中,林一端坐如旧。

    其两手间一团柔和的白光,犹在莹莹闪闪。四周的气机不断涌来,又迅即消失无踪。而不管如何吞噬,光团还是老样子,像是一团虚幻的泡影,轻盈微弱而又真实的存在着。

    他低头端详,独自悠悠出神。

    结界的情形,一目了然。其中的地界之争,同样看得清楚。万物的变化,自有规则。有人的地方,便会在你争我夺中形成秩序,也给荒凉的结界带来最初的几分喧嚣。

    不过,岳凡的话语倒是值得玩味。他所指的仙境囚笼,分明就是林某一手造就。

    浅而易见,终有一日,林某的罗天结界会如同当初魔界那般的变化、衍生,并最终成就一方天地。而林某的修为今非昔比,所拥有的结界或将衍变成为更加广袤的存在。譬如当年的仙域,如今的八荒。倘若真有那日,林某便是掌控天地的万物之主。不管是其中的星辰斗转,还是生死轮回,皆在林某的一念之间……

    林一想到此处,不以为喜,反倒觉着后脊背涌上一股凉意。

    便如岳凡的感慨,不难使人想到,如今的八荒,乃至于未知的九重天地,岂非也是来自于某位大神通的高人之手?

    若真如此,林某孜孜以求,并为之寻觅的仙道,只不过是在某个芥子天地中的自我徘徊,纵然徒劳挣扎,也难以逃脱最终的束缚与禁锢?

    许久之前,也曾有过这般隐约的想法,只当一时的臆测,且诸多恩怨未了,并没有过多计较。而岳凡的无心之语,却叫人振聋发聩……

    林一怔怔看着两手之间的结界光芒,一阵心神恍惚。

    倘若岳凡是个囚徒,林某与他相比又有什么不同?他的命运由林某掌控,而林某的命运又在谁的手中?

    本以为一路上天长道远而风景无限,却一直走在别人的风景之中。

    林一两手一合,光芒消隐不见。他拿起腰间的紫金葫芦,猛灌了一口百年陈酿,直至久久之后,才缓缓昂首而酒气长吁。

    林某今日不过是偶有所感,便已坐卧不安。试问,当年的三皇又何曾没有惶恐?那几位高人的远走九天,并非仅为提升自我,而是为了冲破束缚,为了找寻那最终的答案!

    林一张口,酒水如注。少顷,他才猛地放下葫芦而狠狠甩了甩头。

    林某像是一条上岸的鱼,向往着云霄之高远;一只入水的鸟,向往着九渊之深邃。看起来是多么的可笑,却又执着不悔而百折不挠。而那条逆天的途径,便是所谓的仙道。听天由命而自欺欺人,则是所谓的逍遥!

    荒唐吗,可笑吗?

    仙道漫漫,前仆后继者络绎不绝。便如上古仙人之中,应该不乏境界通玄的高手。他们当年来到洪荒,是躲避灾难,布道传法,谁说又不是一种穷途末路中的追寻呢?他们早已知晓天有九重,且壁垒森严,他们的征途却从未停歇,只为了摆脱桎梏而追逐光明,岂非就如林某的今日这般……

    管他荒唐、还是可笑,林某既然走到今日,就是要看看这天有多高,就是要踏遍九霄而穷至宇宙的尽头。

    不过,那一手缔造了八荒星域,以及九重天地,又该是怎样的大神通者……

    林一大口饮酒,两眼中阴阳闪动,雄浑的威势从体内横溢而出,随即又缓缓融入星石法阵而天人浑然。尤其他衣袂乱发无风自扬,凛然的霸气充斥四方。

    便于此时,有人惊声娇呼:“师父……”

    林一心神骤敛,威势顿收,急忙回头道:“为师失察,奴儿无恙否……”

    十余丈外,仙奴小脸煞白,左右摇晃,像是突遭风雨般的惊慌,却强作从容,应声道:“奴儿无恙!”适才吐纳行功之际,忽而威势逼人,俨如高山倾覆,且悍不可挡,便要喘息都不能够,她急忙收功而失声呼救。师父的修为太强大了,稍有动静便让人心惊胆战呢。

    林一将葫芦悬在腰间,拂袖起身,走到仙奴的身前稍稍打量,点头道:“嗯!境界精纯少许,不错……”

    仙奴已恢复常态,起身相迎,难得师父当面夸奖,她含羞道:“多谢师父体恤,这才得以吐纳调息了三个时辰!”

    此处虽然气机浓郁,想要在短短时辰之内提升修为却是痴心妄想。而经此歇息调理,至少稳固了根基。来日修炼,必将有所裨益。

    “已然过去了三个时辰?随为师启程……”

    林一祭出玄天盾的法力,霎时已将仙奴裹在其中,紧接着光芒一闪,师徒俩瞬间穿过星石法阵而直奔前方。

    ……

    一方诡异的天地之中,四道人影踉踉跄跄。

    这是天界的第六层,上下左右足有两千里之阔。而其中却充斥着数不胜数的紫色的火光,一道道一阵阵永不停歇,并带着森然可怖的杀机呼啸而过。人行其中,便好似穿行在疾风骤雨之中而倍加艰难。

    天弃在头前开路,瞧得真切,出声示意道:“诸位小心……”

    他话音未落,一道手臂粗细的火光“呼”的一声从身边疾驰而过。那拖曳的光芒足有十余丈,恰似一条凶狠的蛟龙般儿令人毛骨悚然。他尚未松口气,又是神色一凛,急声又道:“再加小心……”

    不过短短的瞬间,便是数道火光接踵而至。

    四人法力护体,左右躲闪,一阵忙乱,这才好不易转危为安。而整个所在已被紫黑的光芒所笼罩,前方更是火光湍急,一道道如枪似剑接连不断,疯狂而又密集的攻势根本叫人来不及喘息。

    天弃紧紧盯着前方,不敢有丝毫大意。又是几道火光快如闪电般迎面而来,他忙出声示警:“师兄……”天宁、脩济、申达鱼贯随后,一时不知左右。他无暇示意,抬手祭出一道黑色的魔叉试图稍加阻挡。

    “砰——”

    一声闷响之中,魔叉顿然崩溃。而呼啸的火光愈发凌厉,且势不可挡。

    天弃不敢硬碰,抽身躲闪。随后的三人相机而动,一个个狼狈不堪。

    不知过去多久,前方忽而一静。穿行在惊涛骇浪中四人,终于撞入一片法阵之中,随后相继落在阵中的星石之上,接着一个个“扑通”坐下而气喘连连。

    片刻之后,天弃两手撑着盘膝坐定,看着不远处的三位同伴,心有余悸地说道:“你我天界的行程才将过半,便已如此的艰辛。想要顺利抵达九天,前途未卜……”

    脩济与申达并肩靠在一起,也是惊魂未定的模样。其中一位叹道:“那异火之猛,实乃平生仅见!”另一位附和道:“比起魔煞阴火,尤为可怖!”

    天宁整理下了凌乱的布袍,又抚了抚银白的长须,这才带着气喘看向前方,难以置信道:“若所料无误,那并非寻常的异火,乃是星精飞火。”

    闻得此言,脩济与申达咂舌不语。

    天弃诧异道:“星精飞火?四大奇火之一……”

    天宁点头道:“应该错不了!四大奇火,分别为太阳真火、真龙之火与星精飞火、天煞雷火,乃天地之间最为强大的阳极之火与阴极之火……”他话到此处,手中多出了一个白玉圆盘。其大小性状,分明就是神器“九天鉴”的模样。

    天弃与脩济、申达皆错愕不已。

    天宁举起手中的玉盘稍稍凝神查看,接着将之收起,这才冲着天弃三人苦笑说道:“诸位不必奇怪!持有如此重宝,没人会疏忽大意。林一既然懂得仿造炼制而瞒天过海,我又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怎奈他棋行先手,占尽了便宜……”

    天弃与脩济、申达恍然大悟,心生敬佩。

    此前天宁抛却了神器“九天鉴”,很有万念俱焚的决绝,实则要摆脱困境而另行它图,谁料林一存心裹挟众人前往九天,致使天宁早已预备的后手没了用处。双方的斗智斗勇,此时想来犹然令人惊心动魄!

    天宁缓了一缓,苦涩道:“据‘九天鉴’所示,最后三层更加难行……”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境况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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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道道紫黑的火光,快似流星、飞萤,疾风骤雨般扑面而来。看似闪耀夺目,绚丽异常,而森然的杀机却令人胆战心惊!

    仙奴虽然安然无恙,还是禁不住小脸错愕。师父提示说,那异火堪比天煞雷火,有至阴至寒之威,应该是星精飞火无疑。而此处已达天界的六层,不知师父他可有应对之法?

    林一不躲不避,单掌托出一团白色的光团。

    白色的光团不再是拳头大小,而是化作一道丈余高的结界门户。那来袭凶猛的紫黑火光尚未近前,便已消失不见。随之瞬间,白色的光团悠悠飘向前方,如同一个硕大的灯笼,不仅挡住了疯狂的流火,也给师徒俩指明了所去的方向。

    林一见应变奏效,冲着身旁正在关注的仙奴微微一笑,转而往前,师徒俩继续赶路。

    他初到此处,及时察觉到了凶险。那星精飞火的威力比起天煞雷火还要强上一筹,绝不可小觑。而若就此避开或是错过,又感到有些惋惜。凶险往往与机缘同在,关键在于怎样把握。于是乎他灵机一动,打开结界容纳、吞噬,并加以引导……

    与之瞬间,结界之中又起变化。

    此时的罗天结界,足有十万里的方圆。蒙白的天光之下,广袤的大地沉寂如旧。而随着一道道火光的涌入,整个天穹变得多姿多彩。像是多了一条条奔腾的火龙,使得荒凉的天地间也为之增添了几分躁动的绚丽。

    不消须臾,有一点火光悠悠腾空,虽微弱而不起眼,却是天煞雷火,结界之中唯一的火种。当其显现的刹那间,凌空乱舞的星精飞火从四面八方盘旋而来,并渐渐相融而慢慢化作一个火团。几个时辰之后,不再有火光涌入。而那聚集的火团兀自旋转不停,并散发出千丈、万丈的幽幽冷光。恍如明月在天,却又威势阴森而寒彻四方。

    又是几个时辰过去,才将安静的结界再次喧闹起来。

    一道道火光再次从天而降,像是金龙狂舞,恰如彩虹飞溅,继而又迅即凝聚盘旋,并化作一个巨大的火团熊熊燃烧。浑然便似灼日当空,炽烈的气机笼罩天地。而此前的火团已然远远躲到天穹的角落,而彼此之间遥相呼应,俨如日月共存的阴阳奇观。

    罗天结界,就此踏入了一个新的里程。而所在的其中一隅,却因禁制的阻隔而显得安静许多。

    高峰之上,岳凡与台安抬头仰望。

    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两人只能将那层阻隔的禁制当作天穹壁垒,看云光变幻,感受阴阳气机的不同。

    片刻之后,岳凡感叹道:“罗天结界的修炼极为艰难,炼就出一方真正的天地更是难乎其难。即使经历了万千年的衍变,只怕最终也是不伦不类而功亏一篑。而林……林尊的结界,才有雏形而已,便这么隔三差五惊天动地,着实难以想象……”

    台安点了点,附和道:“据典籍所载,宇宙之中不乏大神通者,而成为掌控乾坤的一界神明却极为罕见。但愿林尊他来日有成,也不枉你我这般……”

    两人不再说话,一起转首看向远方。

    一道峡谷之中,白元子与史平子也在好奇张望,只等到天上再无动静,这才无奈地打量着眼前的所在。少顷,两人扬手抛撒,一片片光芒闪烁。那是捏碎的仙晶,以及奇花异草的种籽,在法力加持之下缓缓覆盖在四周的荒坡之上。两人忙碌已罢,各自叹了口气,接着离地飞起,继续着开垦拓荒的使命。

    一片戈壁荒滩之上,三道人影踏空而行。每去数十里,便有一块石碑轰然坠地。石碑上刻着,“天魔禁界,鬼神不侵”与“罗天元年”以及“伏灵始立”的字样……

    ……

    一道青紫闪动的光芒之中,相继蹿出来四道人影。而四人尚未立足站稳,一个个僵在半空。

    所到之处,极为的宽阔。曾经的百丈甬道,变成了万里之巨。有紫赤的光芒从遥远的前方弥漫而来,使得整个天地都笼罩在无尽的诡异之中。尤为甚者,随着那紫赤光芒的降临,沉浑莫名的重负瞬息即至,仿佛天地之威骤然迸发,一时半刻竟是令人难以抵挡!

    天弃尚未看清四周的情形,强大的威势便已从四面八方逼迫而来。他急忙强驱法力护住首尾,而碾压倾覆的力道还是令人难以支撑。他只得一边挣扎,一边前后张望。

    天宁的处境更为不妙,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捆住了四肢,枯瘦的身躯僵立着而难以动弹,显然是突遭状况而无力应变。尤其他脸色晦暗,气喘连连,嘴角还挂着一抹淡金色的血迹,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脩济与申达则是并肩挤在一起,同样是惶惶无措的模样。

    此情此景,只能说是凄凉而悲壮!曾威震八荒的魔修高手,万众仰慕的巅峰至尊,竟然落得这般自身难保、且进退两难的地步,令人不胜唏嘘!

    天弃从来都是一个自恃甚高,且孤傲不羁的人物。而此时的他,禁不住心生茫然。

    天界九层,层层凶险且艰难倍增。哪怕是凭借真正的修为,能否顺利穿越都还犹未可知。而如今历经了千辛万苦,差不多耗尽了所有的法力,便是伤重之躯也临近崩溃,这才勉强走到了天界的八层,而所在的天地禁制却更加的残酷无情。此时身形禁锢,挪动脚步都难以自如。想要穿越此间,抵达九层,再最终冲破壁垒而远上九天,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而不到最后一刻,又怎能停歇!且前有凌道,后有那个林一。但凡一口气在,都不能轻言放弃!或者说,为了最后的一分尊严,坚持到底!

    天弃的心神在微微恍惚之后,又渐渐沉静下来。他两手掐诀,周身黑光闪动,随即猛然一晃,转身后退了三两丈。待其到了天宁、脩济、申达的近前,气喘吁吁道:“以九煞天罗之法,或可一试……”

    天宁正自忧心忡忡,却又穷极无奈。当初联手对付林一,大半反噬的法力都被他一个人承担,所以说四人之中,以他的伤势最为惨重。他抹了把嘴角的血迹,点头会意,不忘提醒道:“此处的灵机甚是古怪,与所知全然不同,根本无从借力,难免修为尽失……”

    这番话的道理,浅而易懂。继续强撑下去,只有两个下场,要么在禁制的重负下粉身碎骨,要么向林一求饶而任由摆布。

    天宁缓了口气,深有感触道:“没人可以前往九天,林一所言不虚啊……”

    天弃沉着脸道:“既然他林一可以,别人为何不成……”

    天宁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连同脩济、申达一同掐动法诀。转瞬之间,彼此的法力融为一体。随即四人围成一个圈子,冲破紫色的雾气慢慢往前。

    天界壁垒共分九层,层层禁制不同。所经过的七层,均有十余万里的长短。凭借着洞天后期高手的修为,只要全力以赴,少则三五时辰,多则八*九个时辰,便可以穿越而过。而到了此处之后,每往前一步都极为不易。莫说逆水行舟,简直就是在泥淖中挣扎,且上下左右的禁制横碾而来,根本叫人手忙脚乱而无所适从。

    直至七八时辰之后,前方终于出现了星石法阵。

    四人环作一团,艰难盘旋,终于撞入法阵,再又踉跄着奔向当间的星石,接着“扑通、扑通”相继坠下,一个个烂泥般瘫倒在地。不管是天弃、天宁,还是脩济、申达,均已耗尽了所有的法力。若非法阵的庇护,只怕四人瞬间便会在禁制的倾轧下粉身碎骨。

    便于此时,有人呵呵冷笑道:“呵呵!诸位长老、大巫,幸会……”

    天弃趴在阴寒彻骨的星石之上,疲惫得只想睡去。忽有笑声传来,他顿然心头冰冷而毛发乍起。

    天界八层的法阵,足有近千里方圆。落脚之处,乃是阵眼所在,也是法阵之中最为安稳的地方,足有数十里大小,极为平坦而光滑。而适才匆忙之间,竟然不曾留意,便在百丈之外,还躺着一个人影。只是他周身全无半点法力威势,也难怪会躲过神识而不被察觉。而那修为尽失,并在幸灾乐祸的中年男子并非旁人,正是久不见面的凌道。

    天弃将凌道的情形看在眼里,稍稍松了口气。对方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倒不怕他见机起异。

    片刻之后,再次重逢的几位魔修高人从地上相继爬起。

    许是先行歇息的缘故,凌道的精神头要好上许多。其盘膝坐定,自嘲又道:“如何?是争个你死,还是斗个我活……”他微微摇头,眼光斜睨,嗤笑道:“呵呵!诸位都不是林一的对手,只能被他玩弄戏耍,还是求饶为好,以免自取其辱……”

    天弃哼了声,反唇相讥道:“你本该独往九天,留在此处又是为何?”

    凌道手扶青髯,神色远眺,带着几分高傲而又不忿的口吻说道:“林一的修为与我相仿,我倒是要看看他如何穿越天界。倘若彼此境况无二,呵呵……”

    天弃听到凌道的话语中暗有所指,不由得心头一动。他转首看向天宁,师兄也在若有所思……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应有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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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星石之上,五人静静坐着。

    曾经的冤家仇敌,尔虞我诈的对手,如今这就么静静的坐在一起。双方皆耗尽了修为、且疲惫不堪,再也没了争长斗短的心思,反倒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转而又看向来时的方向,彼此之间有着难得的默契。

    凌道在踏入天界之后,一个人跑得很快。他试图早一步抵达九天,有趁机摆脱束缚的用意。不过,他还有一个最为稳妥的想法:若不能得逞所愿,至少要抢占先机。届时不管面对后来的天宁、天弃,还是林一,他都可以逸待劳而有胜无败!

    于是乎,当凌道跑不动的时候,他没有绝望,而是耐心等待。倘若不出所料,一切应有变数!

    天弃与天宁对于凌道的想法不是不清楚,而是不予点破。只要对方没有趁机偷袭,他二人与脩济、申达便会继续装糊涂。既然等待中藏有转机,那就拭目以待……

    一个时辰过去,来时的方向不见人影。三个时辰过去,法阵的四周还是雾气盘旋。

    凌道丢开手中的神石碎屑,接着又拿出两块神石抓在掌心。他一边行功吸纳着神石中的法力,一边带着阴沉的笑容而幽幽盯着远方。经过一番接连不断的吸纳调息,早已耗尽的修为终于有了起色。

    天弃、天宁也没闲着,他二人与脩济、申达皆手握晶石拼命吸纳……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凌道扬起双手并轻轻拍了拍巴掌。四周堆积的晶石碎屑并不落地,而是随着法力倏然飘向远方、飞出阵外。他见天弃、天宁带着戒备与诧异的神情看来,不禁呵呵得意一笑,说道:“诸位姗姗来迟,而凌某却在此处歇息了整整了两日。如今总算是恢复了一成的修为,实属侥幸!”

    他道出了真相,而周身上下依然法力全无,分明还是修为耗尽的模样,便是晶石碎屑也消失无踪,整个人看不出有任何的破绽。

    天弃与围坐一圈的天宁、脩济、申达换了个眼色,将各自身旁漂浮的晶石碎屑清扫一空。而众人还是戒备心重,一个个默然不语。须知凌道也是有伤在身,却占了早到一步的便宜,并在暗中恢复了一成的修为。他此前若有不轨,还真叫人难以应对。

    恰于此时,远处似有动静。

    只见来时方向的数百里外,冒出了一团白色的光芒。才将隐隐约约,须臾之后便可看得分明。那白色光芒裹着两道人影穿过紫色的雾气,并于途中几次停顿,像是法力难以为继的窘迫,却还是挣扎着缓缓而来。

    直至一炷香的时辰过后,那团光芒终于到了星石法阵的近前。其中白衣女子的情形尚可,而一身灰衣的男子却显得极为的疲惫。尤其他身形摇晃,带动着护体的光芒也跟着闪烁不定,俨如强弩之末,又或是耗尽了修为。

    凌道与天弃、天宁等人端坐不动,却又一个个神色关注。

    那一男一女看起来如同兄妹,实则一对师徒,林一,与他的弟子仙奴。

    白色的光芒一闪,两道人影闯入法阵。

    林一终于来了。他带着仙奴来到了居中的星石之上,在数百丈外落下身形,狠狠喘了几口粗气,随即抛开弟子而径自往前,点头招呼道:“诸位的情形倒还不错,林某却是累得不轻呀!”

    他轻甩大袖背抄双手,一步一踱,抬眼四望,很是轻松的架势。而他行走之间气息不定,修为威势若有若无,分明要掩饰着窘态,却又欲盖弥彰。

    五位魔修高人坐在原地,没人起身寒暄,也没有人应声示意,只管盯着那道摇晃而来的灰衣人影而神色各异。

    转眼之间,双方相距百丈。

    林一好像察觉到了异常,从远处收回眼光,脚下一顿,诧异道:“诸位,这是……”他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魔枪突如其来,杀机凌厉,快如闪电,瞬息之间便已到了一丈开外。

    与之同时,犹在端坐观望的脩济与申达突然离地飞起,直奔远处的那道白衣人影狠狠扑去,显然是早有预谋而志在必得。两位老者不过是恢复了半成的修为,却还是名符其实的洞天高人,如今竟然要联手对付一个梵天的小辈?

    仙奴白衣如月,人静如玉。她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无力应对,面对两位高人的暴起发难,犹自默默伫立,

    林一突遭偷袭,同样是神色错愕,即使那来势疯狂的魔枪直直扎向胸口,依旧是怔怔然而动也不动。

    如此情景,看来这一对师徒是厄运难逃!

    凌道出手之后,便已起身后退而以防不虞。而脩济与申达的同时发难,以及那师徒俩的毫无防备,使得他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即立在原地而神色期待。

    天弃与天宁也相继起身,却没有动作,而是双双神情凝重、蓄势以待。他二人明白,生死存亡,胜败荣辱,皆在这关乎命运的最后一搏……

    一切只在闪念之间,“轰”的一声闷响震魂荡魄。

    便在这危急关头,命运逆转的刹那,林一的周身上下突然有金光闪过,一度消失的修为沛然而出。随之一声闷响,三丈多长的魔枪轰然崩溃。与此瞬间,数百丈外又是“砰砰”两声闷响传来。只见脩济、申达应声倒飞,情形狼狈。而原本柔弱无助的仙奴却是安然无恙,前后有龙影盘旋……

    一个蓄谋已久的陷阱,毫无破绽的计策,就这么眼睁睁灰飞烟灭,太过于突然,而又令人难以置信!

    凌道瞠目诧然,天宁、天弃也是目瞪口呆。

    只待林一的到来,便出手偷袭。再趁他不备,擒住仙奴。如此双管齐下,大事可成矣!谁料想他……

    林一还是背着双手站在原地,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即便是那神异的龙甲也从他的双颊慢慢隐去,雄浑莫名的威势随之回归虚无。当脩济与申达“扑通”落地,四周一片静寂。他这才眉梢耸动,似笑非笑道:“诸位道友,死心了没有……”

    收拾一个人,就是要对方死心塌地。不管是斗智还是斗勇,都叫你全无还手之力!

    凌道还想见机不对转身就逃,而此时的他却没有挪动脚步。在经历了短暂的惊愕过后,像是才将跳出冰窟一般,他猛然打了个寒战,随即颓丧的拱起双手:“林兄!凌某甘愿追随,再无反悔!”

    林一嘴角一撇,神色如旧。

    天弃与天宁面面相觑,各自暗叹了一声。少顷,两人走向脩济、申达,并将对方从地上扶起,这才一起转过身来,带着悲壮决绝的神情拜道:“林兄弟……”其中的天弃话才出口,整个脸已藏进了披头的乱发之中。

    输了,彻底输了!

    五位魔修的高人,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却一而再而遭致惨败,并输个精光。啥也不说了,认命也是一种担当!

    林一嘴角微翘,淡淡说道:“有云,待之以诚,还之以信!林某固有容人之量,却见不得出尔反尔之辈。今日事罢,下不为例!”他语气渐冷,不怒自威的气势徐徐散出。不言自喻,跟着林某,就有林某的规矩,再有不轨之举,他必将施加雷霆之怒!

    百丈外的五人稍稍静默了片刻,随后齐声称是。

    林一抬手挥动,一道光芒霍然化作门户悬在不远处的空地之上。他不容置疑道:“入我结界!”

    此前是相请,眼下是强命。

    在场的五位魔修高人默默打量着那道丈余高的结界门户,像是看着一道命运之门。少顷,其中的凌道摇头苦笑了下,身形一闪便已踏入光芒之中。天宁则是伸手拍了拍天弃的肩头,四人相继抬动脚步。当其先后失去身影,那道门户也随之消失不见。

    林一长舒了口气,双袖舒展盘膝而坐。

    仙奴一直在远处观望,见师父大功告成,这才飘然而至,款款坐在一旁,柔声说道:“师父谙熟人性,明察先机,谋定后动,再恩威并举,终于降服四方……”

    林一信手解下葫芦灌了口酒,摇头笑道:“为师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仅此而已!天宁、天弃以及凌道,均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哪里又肯轻易拜服。能否为我所用,且观后效!”

    仙奴冲着师父投去仰慕一瞥,转而看向自身,好奇道:“师父!您留下的护体法力颇为神异……”她人端坐着,身前身后却有一道金色龙影在上下盘旋,看似若有若无,却适时击退了脩济、申达的攻势,自有神威莫测之处。

    林一兀自饮酒不停,随声答道:“那曾是一道小法门,来自于……正阳金龙手……”其眼光中的神色倏然一远,接着说道:“被为师以真火祭炼,再有元神加持,历经千年之久,威力今非昔比,击败寻常的洞天高手不在话下,更莫说脩济、申达只有半成的修为……”

    仙奴静静聆听,神色欣然。

    林一却是转过身来,放下紫金葫芦,吩咐道:“奴儿!伸出手……”

    仙奴乖乖挽起长袖,一双精巧的手腕白净无暇。

    林一含笑摇头,不再多说,抬手掐诀,随即在仙奴的左腕上轻轻一拍。随之瞬间,那尚在盘旋的龙影倏然消失。而下一刻,仙奴的腕子上却是多了一道隐隐闪烁的金色龙纹。他转而端坐如旧,双目微阖道:“法门留你防身,且自行体悟。为师要歇息片刻……”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岁月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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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仙奴见林一闭目歇息,不敢惊扰,抬起左手腕子看个不停。

    五指如葱,肤若凝脂。白净无暇的手腕,与柔弱无骨的手臂上,那条三寸长的金色龙纹尤为醒目。稍稍加持法力,小小的金龙光芒闪烁而呼之欲出,随着心念一动,复又化作龙纹而若有若无。乍然看去,倍显惊艳而又神奇莫测。

    这金色的龙纹,为师父的法门所化,名为正阳金龙手。它不仅由真火淬炼,元神加持,还蕴含着《升龙诀》的法力,并陪伴着师父千年之久,如今却是送给了奴儿用来防身。师恩深重,莫过于此!

    仙奴情不自禁之下,转而仰望,微微出神,旋即又是臻首低垂而含羞带怯的小模样。

    天界壁垒,共有九层。自从踏入五层,师父便时不时打开他的结界门户,只管将土元之力、星精飞火收入结界之中。而七层的烈焰流火愈发凶猛,俨然便是四大异火齐聚,洞天后期的高人也要望而色变、退避三舍,而师父他还是如法炮制,照收不误。

    不知师父的罗天结界情景如何,与当年的魔界又有什么不同。而奴儿一点都不好奇,只想这般一路同行。师父他也知道机缘难遇而倍加体恤,一直随身带着奴儿。

    当来到天界的八层,禁制之威强大莫名。本以为师父他自顾不暇,奴儿的行程亦将到此为止。却不想接下来有惊无险,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据师父的暗中交代,他乃神龙之体,且《升龙诀》大成,穿越禁制壁垒有着得天独厚的便利。而他却要借机试探天宁、天弃等人一回,以便将对方真正的收为己用。果不其然,那几位魔修的高人终于在绝望之下凶相毕露。而一切尽在师父的掌握之中,他举重若轻、挥洒自如……

    仙奴想到此处,只觉得心口又砰砰作响。她忙抬手虚掩,眼光一瞥,见师父端坐如旧,这才暗舒了一口气,又禁不住咬着嘴唇莞尔含笑。却不知师父又在想什么?他是在冥思、入定,还是神游万里……

    ……

    女儿家的心事,不为外人晓。师父在干什么,弟子也未必知道。

    一道高达万丈的巨峰之上,五道人影正在抬头仰望。

    天穹之上,两团火光在熊熊燃烧。一个是赤焰滚滚,迸发出万丈的光芒;一个是昏黄灿白,无尽的阴森冷幽笼罩四方。其一左一右,遥遥对峙,浑然便是日月同辉的天地奇观。

    天穹之下,大地绵延起伏。更有沟壑纵横,峰峦叠嶂;戈壁万里,荒原茫茫。而满目苍凉之间,却有灵机飘荡而生气萌发。

    天宁仰望之余,禁不住抚须赞叹:“以极阳之火凝聚成日,以极阴之火化作明月,以混沌之气沐浴四方,以五行之力沟通阴阳,真是别出心裁而又浑若天成……”

    天弃甩动了下披肩的乱发,剑眉下的两眼中闪过一抹又羡又妒的神色,自言自语道:“这才是开天辟地,另造乾坤。人生如此,无憾矣!”

    天宁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天地虽初始,生机已无限。人生但有十万里,不枉一世苦修行……”

    修道、修仙,修的是长生逍遥,修的是孤独寂寞。而若能修出一方属于自我的天地,与日月同辉,与山河同在,伴随乾坤永恒,那才是一种圆满的大境界!而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如愿呢!

    凌道独自站在一旁,难以置信道:“据我所知,当年师尊所修的结界,也不过三、两万里而已,却与乾坤戒子相仿,阴寒枯寂而形同死地。今日方知,别有洞天啊!照此下去,星辰宇宙或有时……”他感慨了一阵子,又诧异道:“所在一目了然,而其中一隅却是昏聩不明……”

    天宁与天弃、脩济、申达循声看去,只见远处的角落中,有一块地方被云雾遮挡而瞧不分明。天宁恍然道:“是了,伏灵等人去了何处?”

    便于此时,一道灰衣人影从天而降。其凝实的身躯形同本尊,却又虚幻莫测而无从触及,分明就是一具元神分身。他人未落地,便呵呵笑道:“呵呵!诸位老友情深,随后便可重逢……

    峰顶上的五人皆是一怔,迟疑了下,纷纷举手致意,又是“林兄”又是“林兄弟”,看起来有些古怪。只有其中的脩济与申达不敢托大,双双以“林尊”见礼。

    林一的两脚站定,含笑看过四周。

    所在的峰顶虽然突兀陡峭,却有百丈大小。四周则是茫茫荡荡,视野甚为开阔。举目仰望,有两团光芒分别悬在天边。十万里大地,倒也一片明媚。

    林一缓缓踱了两步,躬身一礼:“林某见过诸位道兄……”

    几丈之外,天宁、天弃与脩济、申达并肩而立。忽见林一如此谦逊,四人反倒是有些意外。

    凌道独自站在不远处的悬崖边上,也是神色微愕。

    众人已是身陷牢笼而命不由己,比起奴仆还要不堪。而身为主人的对方却没有盛气凌人,或是肆意羞辱,反倒是举止谦恭,言辞温和有礼。这前后的反差太过巨大,使人无所适从。

    林一直起身来,歉然又道:“以诸位的修为,已不足以支撑前行。林某出此下策,实乃迫不得已……”见众人默然不语,他咧嘴一笑,回头看了看左右,径自退后两步盘膝坐下,接着说道:“据‘九天鉴’所载,非修为强大者而不得穿越天界禁制。而依我之见,只须掌控混沌五行之力,便可来去无恙……”

    如此坦诚而又随和的举止,全然看不出丝毫的做作。且话语中暗含天界玄机,不能不让人凝神留意。

    天宁四人面面相觑,稍稍迟疑,慢慢围了过来,一个个就地坐下歇息。便是凌道也凑了过来,神色中颇有关注。

    林一自顾说道:“而掌控混沌五行之力,又谈何容易。唯有来自混沌的天生神兽,以及修出结界的罗天修士,方能踏破五行,横渡天堑……”

    天宁四人坐成一排,凌道则是另守一处。五人对面的几丈外,则是安然独坐的林一。如此和睦的场景,像是在谈经论道。而说来说去,除了他林一与他的龙虎兄弟之外,谁都不能前往九天。

    “故而,林某将诸位安置在结界之中,以便同行……”

    林一接着说道:“遥想当年,我与九位道友穿越星际法阵,只为寻找所向往的仙域。谁料这世间没有仙域,只有莫测的天灾**。同行的道友死伤过半,便是林某也差点魂归天外。那一年,林某只有元婴的修为,苦苦挣扎了数百年,才为死去的道友报仇雪恨,最终辗转来到了洪荒。过往种种,不胜唏嘘啊……”他抬手一招,半空中悠悠飘下来百余个酒坛子:“此乃林某随身所带的五谷陈酿,诸位自便!”

    酒坛子落在峰顶一侧,堆成一堆,浓郁的酒香透坛而出,并悠悠弥漫四方。

    凌道不客气,抬手抓过一坛酒便昂首痛饮。紧接着便是天弃、脩济、申达,最后连天宁也在怀里抱了一坛。事已至此,多想无用。且将烈酒抒怀,看那天地寂寞。

    林一是元神之身,不饮酒,兀自不紧不慢地讲述着自己的来历。

    少顷,他话题一转,继续说道:“不管是来自于明夫人的亲口所述,还是林某的意外所知,九天并非仙道乐土,反而是生存艰难,凶险出乎想象……”他先是敬重有加,又以美酒相赠,再一起探讨着前程远景,使得心神忐忑的众人渐渐放松下来。

    凌道扔了空酒坛子,信手又抓一坛,甚为满意地点点头,却又不以为然道:“林兄无须妄自菲薄!你我此去有三位皇尊庇护,可保无虞。纵然不济,尚有师尊……”

    众所周知,三皇早已远走九天。倘若三位前辈获悉后人来寻,必然要给予庇护。此乃人之常情!

    天宁也是深以为然,抱着酒坛子深深嗅了一下,接着悠悠长吁,枯瘦的脸颊上多了些许笑意。多少年都不曾饮酒了,不是身陷囹圄,就是苦心修炼,着实难得闲情逸趣,今日此时嗅着酒香,只觉得万千年来一场虚度!

    林一张口打断凌道的侥幸:“妖皇与魔皇两位前辈都已轮回往生,只有仙皇生死不明……”

    凌道诧异失声:“你怎知晓……”

    在场的都是魔皇的门人,事关己身,皆没了饮酒的兴致,一个个放下坛子而神色错愕。

    我怎知晓?我要说魔皇死在林某的手中,有人信吗?

    林一的眼光掠过众人的神情,想都不想随声应道:“途径混沌星域,偶遇魔皇前辈的一缕残魂,他将林某当作门生晚辈,彼此相谈甚欢,还问及诸位的详情,唉……”

    这一刻,凌道与天宁、天弃、脩济、申达皆是屏息凝神而心绪各异。

    林一叹了声,无奈道:“只可惜残魂受困,灯枯油尽,尚不待林某多有请教,玄霄前辈他交待最后几句,便坠入轮回……”

    凌道急忙接话:“师尊他如何交代?”

    林一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道:“玄霄前辈命我妥为照顾他的后人,想必诸位已感同身受,唉……”他话没说完,又是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眺望远方,神色中闪过一丝自嘲。这后一声叹息,不是为了别人,而是送给自己,像是祭奠的唱吟,伴随着神魂的哀鸣!

    真是岁月磨人,红尘易老。

    林某也终于说起了假话,虽然很无耻,竟也很从容……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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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消片刻,峰顶上多了十几个空酒坛子。

    凌道又打开一坛酒,凌空倾洒了小半坛,呓语般地念叨着:“同饮……”随其两手一翻,余下的半坛酒“汩汩”而下。他大口猛张,清冽的酒水四处飞溅。

    天弃则是抱着坛子昂首猛灌,“咕嘟、咕嘟”几口过后,乱发一甩而酒气长吐,继而冲着远方出神,两眼中精芒闪烁。不过少顷,他又是举起酒坛子独自发狠。

    天宁与脩济、申达要斯文许多,彼此你敬我、我敬你,再举坛共饮,道了声“好酒”,接着又是一轮酒过三巡、四巡……

    林一默默作陪,嘴角泛起一名苦笑。

    不要钱的酒,莫非饮着更加痛快?

    五位魔修的高人,依然抱着酒坛子畅饮不休,一个个酒意微醺、神色迷离,醉了一般,且言谈举止轻松释然。像是放下了万年的负累,抛开了一生的执迷,只将酒水冲刷着岁月的沉积,抚慰光阴的创痕。

    尽情痛饮吧!这是离别的酒,也是壮行的酒!

    凌道以酒洗面,摇了摇头,仿佛愁绪散去,人也清醒了少许,转而冲着林一感慨道:“你一体三修,神龙之躯,肩负千荒、魔荒两家传承,倘若留在洪荒,必成帝皇至尊,又何必急着前往九天呢?如你所说,前途凶险莫测……”

    林一没作多想,信口答道:“人在途中,停不下来……”

    凌道微微一怔,似有所思。

    仙道艰难,不进则退。既然踏上了这条路,又有谁停得下来?

    天弃、天宁等四人闻声看来,虽神色各异,而各自的眼光中,却多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意味。

    林一淡然又道:“我也想醉中寻梦,奈何总有醒来那时,且把酒临风,倒也几分快意!”

    凌道点了点头,应声道:“怪不得师尊与你有缘,胸襟境界彰显不凡!从今往后,彼此也算有了同门之谊。林兄弟,这坛酒敬你……”他伸手抓过一坛酒举起来示意了下,接着便痛饮起来。

    林一与魔皇有段缘分,不仅合乎情理,且言之凿凿,不容人不相信。至少他先后免开杀戒,并要带着曾经的冤家仇敌同往九天。所谓的关照之情,莫过于此。故而,无论是凌道,还是天宁、天弃,在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的折磨之后,皆抛开了最后的一丝敌意,并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厚望与期待。事已至此,谁又不想顺利抵达九天呢!

    “是啊!你魔修精纯,与我渊源颇深,老朽唤你一声兄弟,情之所至、发自肺腑……”

    天宁跟着附和了一句,也举起了酒坛子,却是倾洒在地,随即起身冲着远方俯首一拜,说道:“皇尊轮回之际,还不忘庇护后人。这坛酒,祭奠皇尊的在天之灵!”

    天弃与脩济、申达各自起身,又是一阵酒水飘散、酒香四溢。

    凌道不敢怠慢,就地跪下拜了几拜。

    林一也只得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欠了欠身子。

    之后,众人带着劫后重生的感慨,转而又冲着林一举起酒坛致意。一时之间,好像彼此尽释前嫌而其乐融融。

    林一嘴角含笑,话语沉着:“俗语有云,亲不亲,故乡人。你我远走九天之后,便有一脉同源之情。但有不测,理当守望互助而共赴难关!”

    众人纷纷称是,便是天弃也点头应允。

    林一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而心里头却是暗暗松口气。

    想要与凌道、以及天宁、天弃融洽相处,并不容易。以后双方能否齐心戮力,更是未知。而林某的身边只有老龙、虎头,太过于势单力弱。为了避免当年初入仙域的惨烈下场,眼前的这几位魔修高人则成了林某的一大臂助。而林某的倚仗不仅于此,还有呢……

    林一转身走开几步,双袖挥舞左右一分。

    忽而一阵天光爆闪,十万里方圆内的气机猛然一滞。不过瞬间,四方尽数笼罩在五彩光芒之中,继而又七彩闪烁,好似彩虹横空而春机无限。少顷,像是风止雨霁,天地重归静寂。

    只是那曾经一左一右的两团光芒,已然变成了一者当空,一者遥遥偏坠,愈发显得阴阳有序而主次分明。尤为是那团居中的火光,高挂天穹,光芒万丈,浑然便是一轮烈日,以灼灼正阳之气普照八方。而偏坠角落的光芒则是与前者遥相呼应,冷月独明而寒彻万里。

    挥袖抬手之间,乾坤变化日月挪移,这才是天界之主的大神通!

    正当众人目眩神迷之际,只见林一踱步来到了万丈峰顶的绝壁边缘。他居高临下,又是信手一指。不过刹那,远处云雾翻滚。随之禁锢崩溃,一方角落豁然开朗。

    ……

    与此同时,岳凡与台安、代元子犹在静坐歇息。

    这三人皆是遭遇连连且状况不佳,趁机将养一番才是正理。

    至于争夺地盘,适可而止。只要伏灵不再咄咄逼人,忍她一时片刻就是。不过,她的拓荒之举倒是不错。闲暇时分,不妨前去请教一二。若能营造出一方青山绿水,总好过这满目的荒凉。

    “喀——”

    一声震动突如其来,随即云光变幻而清风漫卷。而那曾经朦胧的天穹,也随之明媚而高远起来。紧接着日月同辉,十万里大地苍茫。

    岳凡、台安、代元子抬首仰望,怔怔片刻,急忙凌空飞起……

    一间洞府门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安然独坐。在她的身前左右,以及洞府的门两旁,摆放着雕刻精美的石盆、石臼、石槽,里面以晶石、黑土为壤,有青翠欲滴的灵药在绽放着诱人的异香。假以时日,整座山峰,以及所在的山川峡谷,都将郁郁笼罩而生机勃勃。再以法力凝聚山泉、溪水点缀其间,岂不就是一方仙境?

    伏灵缓缓睁开双眼,莫名其妙地哼了一声。而她一贯阴沉乖戾的神色中,竟也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老身这辈子,什么没有经历过?生生死死,悲欢离合,荣耀屈辱,艰难困苦,林林种种不一而足,起起伏伏无穷无尽。而只要老身人在一日,便要去创造、享受一日之间的精彩。这才是仙道的真谛,活着的意义!倘若老身成了囚徒,天下人人都是囚徒。不过是桎梏大小不同罢了,谁又比谁幸运不成。但有心境所在,天地高远。林一那人定会很失望,哼……

    伏灵嗅着怡人的花香,悠然仰望天际。不过瞬间,她两眼一亮,猛地冲向半空,厉声叫喊:“鬼日、鬼夜,速速查看界碑,莫给岳凡钻了空子!不……”

    叫喊声才起,峰下便蹿出了两道人影。而极为开阔的天穹之下,四方的地界并无变化,却见半空之中的伏灵竟然一声不吭直奔远方……

    ……

    须臾,十道人影由远而近。其分别是伏灵、岳凡、台安、鬼日、鬼夜,以及代元子、白元子等五位魔修,天界才有变化,便一个个迫不及待奔了过来。而当众人看清了峰顶上的情景,还是禁不住一阵意外。

    万丈高峰之上,堆着一堆酒坛子。酒香四溢中,五位魔修高人均是带着满身的酒气而昂首以待。尤为惊奇的是,林一霍然在列,且彼此间神色融洽,俨然一个相处无间的场面。

    伏灵两脚落地,才要抬手招呼,又裙袖一甩,神色疑惑。鬼日、鬼夜、岳凡、台安举手见礼之后,同样是东张西望而莫名所以。代元子等五位洞天中期的魔修还算规矩,稍稍错愕,便一一拜见诸位长老、大巫,又冲着林一郑重行礼。

    凌道只与岳凡、台安点头示意,对于其他人则是不予理会。

    天宁则是带着天弃、脩济、申达一一还礼,却又各自神情尴尬。患难与共的老友,危急关头的背弃,再次重逢之后,多多少少让人不自在。尤其是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最为关键的人物,让彼此双方难以忽视,却又无从面对。

    林一既然打开禁制,便有心让众人相聚。而他却始终站在一旁笑而不语,独自一个人似有所思。

    此次的九天之行,有了十五位魔修的高手,再加上老龙、虎头,以及奴儿的十二天煞卫,堪称实力强劲!倘若每人的修为再上一层,纵然九天凶险,至少多了几分自保之力!

    林一忽见场面冷清下来,这才适时出声道:“林某的结界,仅是危难之时的栖身之所。一旦到了九天之后,诸位来去自如。而此处再无尊者,均为道友……”

    众人尚在忐忑之中,随即放下心来。

    本以为林一要趁势立威,或是借故刁难,以便加以管制掌控,不料想他的一番话极为随和,且善解人意,更不乏同道之间的敬重之意。而你敬我一尺,我不妨还你一丈。

    天宁拱起双手,正色道:“林老弟胸怀天地之志,我等不及也!唯你是尊,不敢有违!”

    魔修之中,以天宁最为德高望重。有了他的话,便意味着尊卑已定。

    凌道躲在人群的不远处,出声附和道:“林兄弟!九天之行,全寄予你一人之身……”在他看来,还是兄弟的称呼顺口,也要真诚许多。

    岳凡与台安并不跟着啰嗦,双双躬身举手,尽在不言中,只求过往不究。代元子等五位魔修依然口称林尊,毕恭毕敬。

    伏灵东张西望,不待鬼日、鬼夜表明心志,一把拦住二人,回首怒道:“林一!尊你为主未尝不可,却为何要糊弄老身?分明有十万里之地,却让老身在方寸之间争来斗去……”

    你争来斗去,关我何事?

    林一微愕,随声笑道:“有云,针尖上争长短,即便赢了,又有好大的胜场?倘若有意,结界由你打理便是!”

    伏灵怒气稍缓,才要说话,却被天弃张口打断:“林兄弟!有关度厄之法,还请多多赐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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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一元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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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万丈峰顶,竖起了一块石碑。

    石碑高九尺,宽三尺三,厚九寸,取九九归一之意。其形状简单,两面刻字。一面是“一元初始,万法归一”,一面刻着“返归质朴,顺从世俗,豁然贯通,与物混同,神情自得,灵会神悟,融于自然,忘却生死,九转玄妙”九句真言。

    石碑与碑文,没有任何禁制,随意观看,人人触手可得。

    当天弃提到了度厄之法,凌道以及在场的众人皆神色期待。度厄之法,绝非小可。不仅关系着洞天境界的再进一步,还关系着罗天境界的顺利通达。

    对此,林一没有回避,就手取了峰下的岩石打造了这块石碑,并将伴随了他千年之久的九句真言刻在其上。他提示道,此乃仙、魔、妖三修的精髓所在,更是度厄之法的关键所在。但有体悟,万法皆通。而他得以走至今日,九句真言功不可没!

    众人振奋异常,忙躬身拜谢。传道授法之恩,天高地厚。

    林一则是独自飞下山峰,留下一群人围着石碑观摩体悟。他要在亲手开创的天地之间走上一走,看上一看。或许还想着独辟一方洞天福地,以便来日有个饮酒消闲的去处。

    这是一片荒漠,黄沙万里。在炽烈的日火照耀之下,阵阵热浪蒸腾逼人……

    越过荒漠戈壁,便是山峦纵横。随着慢慢往前,日火的暑热渐渐远去。荒芜的尽头,则已笼罩在茫茫的寒雾之中。而那轮高悬的明月愈发冷幽,盘旋交融的星精飞火与天煞雷火再也不分彼此……

    又一道山峰的半山腰,有青翠惹眼、异香扑鼻。那是伏灵的洞府,营造之心随处可见。尤其是数千里方圆内外,灵气萌发而生机勃勃,平川沟壑之间,颇有几分仙境初开的气象……

    一座山谷之间,林一飘然而落。

    所在开阔,四周为群山环绕。放眼望去,空旷的荒凉之中弥漫着淡淡的灵动之气。

    林一从远处收回眼光,轻轻挪开脚步,低头俯瞰片刻,伸手就地一抓。细如粉末的灵石碎屑中,一粒洒落的种籽完好无损,像在酣睡而犹在沉寂。他稍稍端详,随即将之归于原处,继而足下浮起,唯恐有所践踏。少顷,其抬头仰望而神色感慨。但有时日,这方天地终将真正醒来!

    恰于此时,两道中年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山谷之中。

    林一没加理会,径自在百里外的山坡上盘膝坐下,这才冲着随后而至的两人伸手相邀,含笑道:“两位道兄,有何指教?”

    来的并非旁人,竟是凌道与天弃,前后相隔数丈,彼此间似有顾忌。

    见到林一举止随意,两人便相继在山坡上就近坐下,才要说话却又相互对视而神色尴尬。直至片刻之后,凌道摆了摆手以示谦让。天弃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轻声一哼,甩动着披肩的乱发,带着僵硬的笑容,举手说道:“林兄弟!我守着石碑参悟了数个时辰,似有所得,又不甚明了。所幸你并未离去,故而前来请教……”

    凌道则是在不远处打量着四周的情形,点头附和:“他之不解,或为我之疑惑。还望林兄弟不吝赐教,在下洗耳恭听!”他眼光落在几丈外的那道熟悉的人影上,禁不住暗暗摇头而感慨不已。

    曾几何时,凌某人身为魔城之主而威震八荒。即便肆意施加手段,那人不堪招架也只能落荒而逃。而当初的小辈,已然成了比肩的人物。尤为甚者,他的境界修为以及胸襟气度还要更高一筹。如今前来诚心请教,可谓心服口服。真乃时过境迁,造化弄人。

    林一摆了摆手,示意天弃不必见外:“请教不敢当,探讨切磋倒也无妨。”

    天弃见林一毫无矜持,一如说笑般的随意,不由得点了点头,僵硬的神情也随之缓和下来,沉吟道:“记得在你在施展天魔九印的那一刻,曾以四句真言相送:山中有真趣,欲说已忘言;浮生尽悠闲,鹤鸣上九天。当时懵懂不解,只觉得意境无穷。今日有幸见到一元碑上的九句真言,恍然发觉两者似有牵连,却又一时难以明悟。林兄弟……”

    他甩动了下披肩乱发,神色中透着难得的谦逊与真诚,又道:“度厄之法非比寻常,即使当年的玄霄皇尊都体悟不得。可见苦修之外,机缘尤为重要……”

    林一立下的石碑,被众人尊称为一元碑。而他施展天魔九印时的四句话,让惨遭重创的天弃一直耿耿于怀。当他见到一元碑上的碑文,忽而有所恍悟,却又不甚明了,亟须有人释疑解惑。而凌道的修为境界超出众人一筹,同样是察觉到了蹊跷。于是乎,二人便结伴寻到此处。

    凌道适时说道:“由洞天三境抵达罗天三境,少不得九厄之劫。而三皇之外,林兄弟乃是迎来九厄之劫的第一人。当年的九龙塘,我可是亲眼所见,怎奈时至今日,始终不得要诀,呵呵……”

    他尴尬一笑,拱手道:“若得点拨一二,大恩不言谢!”

    石碑有了,九句真言有了,林一兑现了承诺,称得上仁至义尽。而想要真正体悟大境界,却并不容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境界的感悟同样如此,但凡一线之差,便是千年、万年的苦修与等待,最终又如何还是不得而知。天弃与凌道便是堪堪触及最后的一线,哪里还能坐得住。

    林一明白了两人的来意,笑着说道:“据我所知,九厄之劫,便是红尘百劫。欲过此关,非大毅力、大勇敢者,而不能渡厄证道。而此劫横贯罗天三境,绝非短日可以大功告成。林某渡劫二十年,肉身先后崩溃了八回。其间艰辛,无须赘言!不过……”

    天弃细细聆听,神色关注。

    凌道却是回头一瞥,再无人寻来。他暗暗侥幸之中,又禁不住心生疑惑。如今的世道,真的有人肯将不传之秘倾囊相授……

    “境界因人而异,道法殊途同归。我不妨将帝奎仙皇与蛟季妖皇的毕生感悟拿来分享,但愿两位有所收获。”

    林一稍稍一顿,接着说道:“九厄之劫,对应不同。三转轮回一境界,为太清、上清与玉清。而九转归一,万法混同。须先后历经九种境界,正所谓,山中有真趣,欲说已忘言的返归质朴之境;浮生尽悠闲,鹤鸣上九天的顺从世俗之境;炉内香消时,月上孤峰远的豁然贯通之境;秋深黄叶残,风过浑不晓的与物混同之境;流水花自落,云影鸟飞来的神情自得之境;独坐无人知,孤月照寒泉的灵会神悟之境;林深钟声远,梦沉犹未醒的融于自然之境;无弦琴一曲,红尘彩云间的忘却生死之境。以及坐看天地外,体悟玄妙无上……”

    半个时辰之后,林一长身而起。他已将所知的度厄之法概述了一遍,至于如何修炼,又具体如何渡劫,却没人可以替代,还在于悟道者的机缘!他之所以如此,因为他懂得一个道理。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唯有让凌道、天弃早一步抵达罗天境界,日后才能多两个得力的帮手。还是那句话,这天下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怨情仇!

    不远处的两人还在苦思冥想,忙从地上站起。

    其中的天弃往前两步,郑重一礼:“达者为师,请受天弃一拜!”他不等回应,长发一甩傲然而立,掷地有声道:“你以诚意待我,我必肝胆相报!”

    凌道也走到近前,不无感慨道:“林兄弟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更有授道解惑之大恩,凌某心悦诚服!”他也双手抱拳,神色诚恳。

    林一淡淡笑道:“此去有诸位为伴,林某幸甚!”他丢下一句话后,身影缓缓消散不见。

    天弃与凌道面面相觑,随即又神色回避。少顷,两人一言不发拱了拱手,转身自寻去处。浅而易见,接下来的闭关、疗伤、苦修、提升,一个都不能少……

    ……

    法阵中的星石之上,林一从静坐中睁开双眼。他稍稍定神,一旁有明眸闪动,玉腕摇晃,随之有娇柔而又亲昵的话语声响起:“师父……”

    仙奴默默守在一旁,乖巧而安静。当她已大致领悟了正要金龙手的妙用,难免心生愉悦,却又不敢随意,便这么一直盯着师父看个不停。当师父醒转的刹那,她忍不住出声问候,还炫耀般地扬起白皙如玉的手腕子,那道金色的龙纹煞是惊艳夺目!

    林一颔首示意,报以暖暖一笑。

    这丫头像个孩子,愈发的鬼魅百变!而谁又能想到,她也曾为九州门主而名震仙域,生死抉择不乱自我,进退之间机智无双……

    林一缓缓起身,收好了紫金葫芦,随即放眼四望,稍显郁闷道:“迄今为止,还是不见老龙与虎头那两个家伙的踪影……”

    仙奴跟着起身,安慰道:“师父勿忧!他二人或许正在前方等待,你我赶去便是!”

    林一袍袖轻甩,一团金色的光芒顿时将他师徒二人笼罩其中。他冲着前方抬眼打量,凌空踏去……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万法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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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道偏僻的峡谷中,多出了一间新凿的洞府。

    这洞府位于半山腰,甚为的简陋,好像与四周的荒凉与枯寂融为一体,看起来毫不起眼。

    半山腰的一块崖石之上,手扶青髯的凌道傲然而立。他冲着远方遥遥一瞥,转身踏入洞府。其人影消失刹那,洞门“砰”的一声封死。

    所谓的洞府,三、五丈大小,一个布满禁制的山洞而已。

    凌道在洞府中悠悠站定,撩起衣摆慢慢坐下。当他独自面对着漆黑的洞室,一度的镇定从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尽的疲惫,还有不为人知的落寞。

    有生以来,穷尽心智,执着不悔,这才凭借着七分的热血,三分的运气,战战兢兢走到了今日。其间亦曾九死一生,情天恨海;亦曾叱咤八荒,啸傲风云。而蓦然回首,万般成空。除了眼前的方寸之地,孤单单的自己竟然一无所有。

    凌道神情苦涩,抬手凌空一指。

    几朵星火光芒闪过,暗室重归寂静。而对面的石壁上,却多了一行字:一叶浮青。

    记得有人说过,每个人都是一片叶子。有荷破月残,有秋风荻黄,有新春碧翠,有风落逐尘。而他则是一叶浮萍!试问,在这浩瀚无垠的天地间,谁不是如此的渺小而又无奈呢……

    凌道注视着那行字迹,神色中透着莫名的哀伤。直至许久之后,他才悠悠长吁而怆然一笑。

    远离洪荒,或许也就远离了那不堪回首的过往。

    那就重新启程吧,且看来日又将如何。而这一回凌莫要闭生死关,不达目的不罢休。林一,等着我……

    ……

    一处山脚下,天弃与天宁驻足远望。

    数百里之外,便是那道万丈高峰,并且有了名字,九天峰。此名为众人商议后所取,不仅象征着结界中最高的山峰,还有为九天之行立碑记事的寓意。当然,峰顶上的那块一元碑,更为九天峰增添了几分雄浑气势。

    天宁看向远方,抚须说道:“你讨教归来,便欲闭关,应该收获匪浅,不知又成算几何……”

    他话音未落,一块玉简伸了过来,有话语声响起:“我已将林一所传的九转境界,悉数拓于其中。师兄不妨多加体悟,该有所得。至于我能否突破,或有三分的把握……”

    天宁稍感意外,忙伸手接过玉简,动容道:“三分把握,足当一试。而林一所传极为不易,你却传交给愚兄,这……”他不及多说,忙凝神查看。

    一元碑上刻有九句真言,而想要参悟通透却非一时之功。故而,当天弃与凌道前去寻找林一之际,便应该是二人有所顿悟之时。唯有境界将破不破,方能显现点化之功。众人自知不济,只能望而兴叹。如今天弃声称闭关,使得天宁也颇为羡妒,谁料对方并未隐瞒,而是将一切如实相告。

    天弃甩动着披肩的乱发,剑眉下一张硬朗的脸颊上带着感慨的神色,道:“你我的胸襟气度,并不比林一短少半分。只当是天道为私,方才蒙昧昏聩……”

    有道是,万般皆有法,修行在个人。而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更是一种仙家默认的规矩。即使同门的师兄弟,在修炼的时候也不能互通有无。而林一却将无数人生死争夺的不传之秘坦然分享,如此胸襟、气度着实有异于常人。也难怪天弃有所感慨,正因境界促狭而忘了天地无私的道理。倘若人人敝帚自珍,最终只能道法沦丧而仙途没落。

    天宁似有感触,自言自语:“所言不差,之所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他无暇多说,举起玉简,疑惑道:“这其中的九种境界,便是度厄之法?真假如何,有无具体所指,或是相关法门……?”

    天弃摇了摇头,沉吟道:“林一以道家为本,妖、魔兼修,且境界颇高。他之传授,乃毕生所悟,绝无虚假。其中玄妙万端……”

    天宁还是不解,问道:“劫从何来,法从何来?”

    修至洞天圆满以后,若是没有九厄之劫的征兆,那么修为境界便将永远停滞原地而寸步不前。一旦天劫降临,如何度厄证道依然无从知晓。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在玉简中皆不曾提及,不能不让天宁感到有些困惑。

    天弃耐心分说道:“林一的传授极为简明扼要,却又寓意高深。他在暗示,度厄之道,在于人,而不在于法……”

    天宁稍稍失神,自语道:“愚兄境界欠缺,有愧啊!总以为以道为常,以法为本……”其两眼中精光一闪,猛然道:“是了!道在心,不在事;法由己,非由人。一元初始,万法归一……”他信手将玉简投向远方,转身就走:“愚兄去也!”

    天弃笑了笑,甩动着乱发昂头仰望。少顷,他抬手祭出一道剑光。就此开凿洞府,闭关恰如其时……

    ……

    一道光芒划过半空,玉简在九天峰上砰然炸开。

    与之瞬间,片片闪动的字符从天而降,其中的九转境界一一呈现。不消片刻,法力幻象尽数消失,只剩下峰顶上的众人犹在仰望出神。

    一元碑前,远近坐着十位修士。居前的是伏灵,以及鬼日、鬼夜、岳凡与台安;稍后的则是五位洞天中期的魔修,代元子、史平子、白元子之外,余下的两位名叫仲玄、仲昊。

    那玉简中的字符,或许与一元碑上的九字真言有关。是天宁长老留下的解读之法,抑或是另有玄机?

    岳凡沉思半晌,还是不得其解,抚须笑道:“有林尊为楷模,天宁长老也变得豁达了许多!”

    台安附和道:“天地因人而异,风景因时不同。至于那玉简中的字符有何蹊跷,还是叫人无从揣摩啊!”他话语一顿,不无钦羡道:“想来天宁长老应该有所顿悟,这才与天弃长老、凌道魔尊一同闭关去了。而你我犹自懵懂,奈何……”

    岳凡安慰道:“此处虽还荒凉,却胜在安逸僻静,不如自寻去处,你我也该闭关一段时日了……”

    台安应道:“道兄所言极是!眼下亟须疗伤静修,凡事来日方长……”

    两人站起身来,与左右身后的众人拱了拱手,便结伴飞下山峰,直奔茫茫远处而去。

    峰顶上安静了片刻,又有人出声:“道兄,有无所获?”

    鬼日正留意着岳凡两人的去向,摇头答道:“没有!”

    鬼夜也是摇了摇头,叹道:“与其这般徒劳无益,倒不如闭关苦修,或有机缘顿悟,也未尝不能呢……”他是不想在峰顶守着一元碑枯坐下去,唯恐错失了良机。天宁、天弃与凌道都走了,岳凡与台安也走了,再耽搁下去,只能被曾经的同伴远远甩在身后。时不我待,还是苦修要紧!

    鬼日深以为然,抬手示意道:“且去……”

    转眼之间,峰顶上又少了两人。

    见此情形,余下的五位洞天中期的魔修也坐不住了。

    代元子从地上站起:“诸位!我等修为不足,当知耻而后勇,唯有早日修至罗天境界,方能伴随林尊的左右而叱咤九天,暂且告辞了……”他拱了拱手,便要离去。在场的白元子、史平子等四人也是动了心思,一个个点头附和。

    便于此时,石碑前有人厉声喝道:“都给老身留下……”

    代元子很是错愕,禁不住便要辩解。而伏灵已从石碑前转过身来,带着不屑的神情啐了一口,叱道:“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真将罗天境界当作儿戏不成。试问,三皇以降,谁又称尊?”

    众人愣在当场,一个个无言以对。

    三皇以降,谁又称尊?好像除了林一之外,再无旁人吧!

    而伏灵大巫虽然很霸道,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从指责。洪荒自从出了三皇之后,还真的没有人修至罗天境界。即使凌道折腾了许多年,还是功亏一篑。只有林一拥有神龙之躯,且三修一体,称得上是万中无一的逆天机缘,而据他本人所说,也是境界有余而修为不足。如今有了一元碑的九字真言,便想着一蹴而就,抵达无上境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伏灵继续教训道:“纵如玄霄皇尊与蛟季皇尊之强大,最终都难逃九厄之劫而魂飞魄散。难道以他凌道、天弃与天宁、岳凡的境界修为,便能有所侥幸?尔等小辈更是休想……”

    代元子举手说道:“如大巫所言,你我再无机缘。那林尊立下一元碑,岂非徒劳之举?”

    伏灵沉默了片刻,哼道:“林一或无歹意,只怪有人不自量力!”她撩起一丝银发,冲着远方摇了摇头,讥讽道:“凌道乃是急功好利之徒,倒也有情可原。谁料想天弃、天宁也按捺不住了,而彻悟那九转境界,何其难也!”

    代元子心有不甘,说道:“纵有其难,也不能虚度光阴,还须苦修才是……”而他话没说完,便与白元子四人神情错愕而暗暗叫苦。

    只见伏灵抬手指向四方,面带微笑道:“而等小辈莫再啰嗦!如今有了十万里之地,正当开垦拓荒大展身手。正所谓劳动筋骨,淬炼心志,乃无上机缘所在……”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犹差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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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师徒两人停了下来。

    行到此处,前方有光芒拦路。

    那道光芒与之前的禁制壁垒相仿,形同一道墙壁横亘在天地之间,却足足有万里之巨,其中紫赤闪动而金光耀眼,远远看去甚是奇异不凡!

    “师父,还有最后一层天界,再行穿越而去,是否便可抵达九天?”

    “天界九层,已去其八。若依‘九天鉴’所述,应大致不差!”

    师徒两人稍稍歇息之后,裹着一道金色的光芒直奔前方。随着“喀喇”一声闷响,转瞬之间景色迥异。

    林一带着仙奴尚未稳住身形,便觉着重负难耐,猝不及防之下,摇晃着往下坠落。而仙奴则是惊吓失声,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而急唤“师父”。他也是颇感意外,却忙而不乱,上下光芒闪烁,整个人瞬间化作金袍金发的模样,十成的神龙之威沛然而出,并顺手抓住了弟子的手臂,随即又是凌空连踏几步,这才堪堪止住了颓势。

    起初那狭窄的甬道,如今已成了十余万里的一方暗空。而遥远的前方却有光芒幻动,像是灼日初升的闪耀,将整片天地笼罩在一层金辉之中。更有强大莫名的威势随之倾轧而来,竟让人不堪抵挡!

    林一不敢大意,只将法力修为施展到了极致。所幸《升龙诀》的威势之下,师徒二人倒也安危无虞。而神识所及,还是不见老龙与虎头那两个家伙的踪影!

    仙奴有了师父护持,惊慌稍定,愧疚道:“奴儿不该恃宠骄纵,给师父添乱……”

    林一随声安慰道:“稍安勿躁!”

    仙奴嗯了声,手里的衣袖抓得更紧了。

    林一的心思却没有放在身边,犹在远眺,疑惑道:“此乃天界的九层,禁制极为的强大,即使林某的修为也应付艰难,那两个家伙再是天生神兽,只怕也无从幸免……”

    仙奴昂起小脸,说道:“天界九层,均有法阵,暂且寻至,再行计较……”

    林一的五官眉目一如从前,只是金袍金发的模样更添几分威武的神韵。尤其他的双颊与额头皆布满了金甲,浓眉下的双眸中阴阳旋转,整个人便如真龙在世而傲气冲天!

    仙奴仰望之际,由衷赞道:“师父真乃神人也!”

    林一低头一瞥,咧嘴回道:“还是奉承话听着入耳,可惜你师父就一俗人!”

    仙奴小脸赧然,莞尔不语。

    林一却无意说笑,带着仙奴动身启程。而才去不多远,沉重的禁制便凶猛碾轧而来。他索性放开了修为,凌空虚踏,一步十余丈,不疾不缓执着往前。

    远远看去,偌大的一方天地中,并肩而行的两道身影显得极为渺小。而师徒俩身后拖曳的金色光芒,倒是与遥远前方的闪耀光明相映成辉。又像是一道流星,在光阴中逆行,只为寻找归宿,而继续着没有终点的征程!

    足足四五个时辰以后,前方终于出现了星石法阵。其方圆千里,九块环绕的星石均有数百丈、数千丈大小,好似光芒笼罩下的九颗星辰,却又相互牵动而法阵浑然,开启、支撑着一方结界的通道。

    林一带着仙奴直接闯入法阵,随即落在了居中的星石之上。当他两脚着地,松开了仙奴,禁不住踉跄了几步,又狠狠喘了几口粗气。

    即使以神龙之躯的强悍,加之拼尽了全力,穿行在这天界的九层,还是颇为艰辛。由此看来,凌道、天弃等人躲入结界倒也运气!

    不过,此处依然不见老龙、虎头的踪迹。

    那两个家伙莫非以为天生神兽,便有恃无恐,于是先行一步去了九天?如此倒好,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

    仙奴正在好奇张望,忽见师父的疲惫中透着忧色,急忙走到身旁,关切道:“师父,何妨歇息片刻……”

    “你我途中耽搁甚久,天晓得那两个家伙会闯出什么乱子……”

    林一摇了摇头,话音未落,却又神色一凝。仙奴不明其意,随同一起抬眼看去。

    即使星石法阵阻挡,前方的金色光芒依然明亮。而那耀眼的光华之中忽而多了一线不同的光芒,隐有九彩闪烁,虽然极其微弱,却还瞧得分明。犹还记得,此前的天界屏障为七色环绕,如今九彩呈现,或有征兆……

    林一凝神片刻,抬脚便已飞离了原地。

    仙奴飘然随后,悄声问道:“师父,是否寻到了老龙、虎头的踪迹?”

    林一头也不回,周身金芒大作,拂袖已将仙奴罩在护体法力之内,这才答道:“不曾!且去查看……”

    师徒俩穿过法阵,再次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之中。禁制骤然降临,逼得去势一缓,而两人依然逆流不退,只管循着那道九彩的光芒追寻而去。

    又是几个时辰过去,渐渐没有了去路。只有一道天地禁制竖在前方,并金光闪烁而扭曲晃动。与其说是墙壁,倒不如说更像是虚幻而又真实的一层虫茧,只待捅破那层壁垒,便可以破蛹成蝶而妖娆天外。

    不过,那波光涌动的禁制之中,已被人撕开了一道十余丈大小的口子,有九彩光华闪烁而出……

    林一看着那道豁口,莫名间心神一紧。他不及多想,强驱修为,带着仙奴直奔那豁口飞去。

    与之刹那,风声呼啸,雷鸣隐隐,紧接着光芒爆闪,狂乱的气机奔涌而至,顿然使人神魂激荡而难以自持。如同过去了无数万年之久,却又仿佛短短的瞬间。正当无所适从的茫然之际,突然又万籁俱静而天地迥异。

    两道人影破空而出,仿若穿过了时光的虚无,跨越了岁月的永恒,随即又义无反顾地冲入到了无边的静寂之中。随着护体的金芒渐渐淡去,师徒俩便像是两颗流星跌落天穹,不过转眼之间,已然双双坠地。紧接着有人低沉呼唤“老大”,还有人欣喜笑道:“吼吼!虎哥恭候多时也……”

    林一穿越天界九层,已然是极为疲惫,而事关两位兄弟的安危,又岂敢有丝毫的懈怠。当最终穿越的那一刻,他终于松了口气,却也是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只管带着仙奴强撑着往前坠去。

    “扑通”

    “师父——”

    一声坠地的动静,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呼。

    林一狠狠摔在地上,坚硬的星石被他砸得碎屑迸溅。而他却将撞入怀中的仙奴轻轻托起,那娇小的人儿腾空飘起回首呼唤。见到师父虽然狼狈,却笑容轻松,她这才返身落在一旁,并伸出手来悉心搀扶,又忍不住抬首四望而瞠目诧然。

    这是一方静寂的星空,浩瀚缥缈无际,却又不见日月星辰,唯独千万里之外高高悬着一道彩虹。其九色闪烁,瑰丽无双,看似遥不可及,恍惚中又近在眼前。或者说,那更像是一道彩虹之桥,横跨星域而沟通天地!

    在虹光的映照之下,则是一块巨大而黝黑的星石。而原本该是荒凉枯寂的星石上,竟然是龙盘虎踞。

    一条百丈金龙蜷缩着身子,硕大的龙首在微微摇晃。他虽然极为疲惫,而赤焰炯炯的龙睛中却透着愉悦的神情。其不经意间威势散出,四方霎时云雾弥漫而龙威升腾。

    一头十丈的白虎就地匍匐,背上的双翼轻轻颤动。他的身躯虽然比不上金龙的庞大,遍体的毫发却亮如银针而倍显精神。尤其他额头的金色独角,以及金色的虎睛,更添几分神异不凡。随他张嘴大笑,远近风声乍起而虎威浩荡。

    那是老龙与虎头,显然是有过一番惊心动魄的经历。若是不然,两个家伙绝不会现出真身、并如此的惫懒模样。

    林一从地上坐起,身旁有阵阵凝滞的清香撞破而来。温软轻柔之间,使人心神舒畅。他抬手将搀扶的仙奴推开,就势盘膝坐稳,深深喘了口粗气,接着抬眼四望,笑骂道:“呵呵!你这两个家伙缘何这般德行,此处又是什么所在,我还以为到了九天……”

    仙奴见师父不让搀扶,随即默默守在一旁。

    虎头所化的白虎坐卧而起,挪动几步,又惫懒横躺下去,背翼扇动,摇头晃脑出声笑道:“哈哈!我不晓得是何所在。龙哥,给老大说说看……”

    老龙盘踞在另一侧的十余丈外,缓缓伸过硕大的龙首,并微微闭上龙睛,以唇吻在林一的肩头上轻轻触碰,亲昵的举动温馨而自然。少顷,他又转向仙奴。仙奴檀口半张,随即抬起小手在那闪动金芒的龙须上轻轻一拍。老龙这才倏然回首,复又威武盘踞。仙奴则是笑意盈盈,动人的小模样煞是可爱。

    老龙与林一、仙奴打过了招呼,这才出声道:“老大莫怪!以我兄弟俩的修为,根本难以穿越天界,所幸天赋神通有些用处,便双双变化真身以作尝试。此举无非是争强斗胜的本性使然,却也有先行探明虚实的用意。这一路上全赖老大的庇护,我与虎头过意不去,再不能有所担当,愧为兄弟啊……”

    虎头又是一阵大脑袋摇晃,由衷赞道:“哎呀,还是龙哥的口才好,换成是我,一个屁就没了,吼吼……”

    老龙哼了声,周身云雾缭绕。他缓了一缓,接着出声道:“而接连穿越九层天界之后,我兄弟俩再难为继,只得以真身存在而便于将养体力。好在有所查明……”

    林一神色一动,只听老龙又道:“此处或为九天,犹差一线……”

第一千五百章 又有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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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此处或为九天,犹差一线?

    老龙的话语声继续响起:“我与虎头来到此处之后,也当是到了九天,却又发觉不对,于是四处查看,果然蹊跷……”

    林一心有疑惑,抬头四望。

    “此处看似浩渺无际,实则有禁制笼罩。那道九色的彩虹,该是最后的一道天堑,由此逾越而过,或将直达九天。我兄弟俩体力难继,又恐老大牵挂,便就地歇息等候。只待彼此相聚而养精蓄锐,再启程不迟!”

    “龙哥所言极是!幸好有地落脚,暂且歇息个三、五日,到时候看你我兄弟大显神威,哈哈!”

    林一挥袖一甩,一坛坛开封的烧酒倏然飞出。

    那金龙、白虎二话不说张口猛吸,霎时酒水如练而浓香四溢。眨眼间百多坛烧酒见了底,空酒坛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兄弟俩这才心满意足的横卧在地,双双一对昏昏欲睡。

    林一打量着那金甲闪烁的巨龙与威武不凡的白虎,示意道:“两位兄弟辛苦了,便歇息个三五日再行计较!”

    他的话音未落,白虎扯鼾的呼啸声已震天响起。终于等来了老大,虎头那家伙睡得很踏实。

    老龙却还强打精神,问道:“天宁、天弃等人何在?”

    林一含笑应道:“已然消停了!”见老龙不解,他如实分说:“凌道、天宁、天弃等十五位魔修高手,尽在我结界之中,且为我所用。此去九天,你我兄弟再不会人单势弱!”

    “哈哈!”

    老龙会意大笑了两声,继而首尾盘踞,低沉的龙吟悠然响起,已然是沉入酣睡之中。

    “我也累了……”

    林一看着那倦意浓重的两位兄弟,禁不住感叹了一声。

    在这短短的不到一年间,先是平定了妖荒,后又攻克了魔城,接着直奔灵动星域与混沌星域而来。其间斗智斗勇而惊险不断,总算是收服了魔修的众多高手而得偿所愿。如今九天在即,忽而有种虚脱的疲惫。

    便于此时,身旁有玉盘呈现,还有一只酒水满盈的玉杯,以及碧翠精巧的玉壶。随之百花酒香扑鼻而来,使人疲惫的心神为之一振。

    林一拂袖举手拈起玉杯,将美酒慢慢昂首饮下。甘冽的芬芳直透肺腑,淡雅的香甜在口舌尖回味不绝。他放下玉杯站起身来,点头自语道:“当年千秋馥,今有百花酿;途中人不老,只道是仙奴……”

    仙奴捧着玉盘酒盏还想伺候,却见师父踱步自去。她看着那挺拔而又孤单的背影,不由得神色一痴。

    百花酿已是万中无一,缘何还让师父念念不忘当年的千秋馥?那所谓的千秋馥,莫非是天下难得的仙家琼浆?师父想必真的累了,竟对奴儿的名讳发出感慨。途中人不老,只道是仙奴……

    林一真的很累,很想歇息。而在探明四周的虚实之前,他还不能放下心来。因为他是老大,因为他是师父,或者说,他还是那个得意不张狂,窘迫不气馁,绝境有担当,缘来缘去都从容的林一。

    所在四方,与真正的星空无异,举动之间,没有了禁制的重负。

    林一踱了几步之后,凌空踏起,不忘吩咐道:“为师四处走走,奴儿自便!”

    仙奴应了一声,乖巧守在原地。而她的眼光却随着那道身影远去,神情中透着关切。

    林一徐徐穿过暗空,直奔那道彩虹而去,一炷香的时辰过后,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行到此处,彩虹犹在万里之外。它静静高悬,光芒幻动,像是虹桥横跨,浑如门户天成,并有莫名的威势充斥其中,且有隐约的禁制缝隙闪现,给人一阵阵急于穿越的冲动。由此看来,想要穿越那道彩虹之桥或也不难,无非一鼓作气而勇往直前……

    林一默默仰望,一阵心绪莫名。

    少顷,他手中多了一枚白色的龙首簪子。上面的“追风”二字犹在,“追风亦然”的话语声恍惚中又回荡耳畔。

    琪儿,或是雨子,你是否人在九天,不日便将揭晓!不管你最终又是谁,林某都要还你前世今生一个交代!

    林一抬手抽去了头顶的玉簪,随即以龙首簪子取而代之。他又整理了下腰间的紫金葫芦,上下打量着而悠悠一叹。

    林某的模样,一如当年大夏的那个筑基小子,之所以千年不变,就是唯恐故人重逢而对面不识。而故人的你,又在天涯的哪一边?林某或如从前,却总挡不住时过境迁。只求我心永恒,哪怕是天荒地老……

    林一转身在暗空中继续巡弋,从左到右、从前到后,直至几个时辰之后,才一个人慢慢返回。

    四周看似飘渺无尽,实则不过百万里的一方封闭所在。正如两位兄弟所说,除了那道彩虹之外,再无去路……

    林一落在星石之上,见仙奴关注看来,便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弟子自行歇息。少顷,他越过酣睡中的老龙与虎头,独自迎着来时的方向盘膝而坐。

    仙奴则是起身尾随,又不敢惊扰,悄然守在一旁,随着师父一起抬头看去。

    来时的那道豁口已然消失,曾经的天界壁垒业已消失不见。而一方暗空犹在扭曲不停,并有云光变幻,仿佛彩虹的倒影,又如幽潭深处的岁月斑斓。

    林一摸出两块神石握在手中吸纳,暗暗长舒了口气。当他眼光投向那迷离暗空的刹那间,恍惚入定了……

    ……

    与此同时,罗天结界中也有人在双目低垂而独坐冥想。

    万丈高峰之上,静静坐着一位布衣裙钗的老妇人。当闭关的闭关,拓荒的拓荒,只有她留在此处而居高独守。而她并没有去参悟“一元碑”上的九句真言,或是境界修为,而是在默默感受着结界的生息变化。

    林一说了,结界交由老身打理。那么老身便要对远近的一切了如指掌,并亲眼见证着沧海桑田的变迁。

    而当潜心感悟之时,竟然也有妙趣。十万里内的山石、大漠、戈壁、荒原,看似苍凉凌乱,却又井然有序而四方浑然。其中阴阳分明,混沌变化,无不遵循着天道的法则。

    还有那天穹之上的两团火光,虽非日月,而炽烈与阴寒的威势却与日月相仿。普照之下,阴阳辉映。

    此外,结界之中所充斥的混沌五行之力,据说来自于混沌星域,以及九层天界之中。此乃万物之根本,生命之源泉!

    有了如上种种,本该衍化出一方真正的天地。如今却生机寥寥而荒凉依旧,又是为何?

    便于此时,一阵微风吹来。

    结界但有动静,便是巨变前的征兆!

    伏灵急忙睁开双眼,却又神色微怔。她撩起鬓角的银发,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矗立的石碑,接着又眺望远方,满是皱纹的脸上透着几分疑惑的神色。

    罗天结界并无期待中的变化,远近四方的情形依然如故。只是那阵阵微风并未停歇,而是悠悠荡荡漫过天地。其中没有所想象的强大气机,看似寻常而平淡。而当微风掠过峰巅,竟然带来了丝丝的凉爽与惬意,还有几分不羁的野性与泥土的气息,给人一种置身于蛮荒原野的幻觉。

    伏灵伸出枯瘦的手掌,迎着微风轻轻一抓,旋即又捻动着手指,带着诧异的神情而凝眸打量。

    指尖多了一层淡淡的尘埃,依稀仿佛尘烟的味道……

    罗天结界固然荒凉,却为法力所修,自成一方天地,从来不沾半点儿的凡尘。即使其中的十几位魔修同道,以及他林一本尊,也都是不沾烟火的仙人。那么这乡野的气息与凡俗的尘埃,又从何而来?

    伏灵不得其解,却又似有察觉。她从地上站起,飘然飞下了高峰。

    一道空旷的峡谷中,白元子与史平子正在悠悠前行。随着两人大袖挥舞,捏碎的仙晶伴随着一把种籽凌空洒落。少顷,其中的白元子回头一瞥,提醒道:“伏灵大巫离开了九天峰……”

    史平子跟着转身看去,拍了拍手掌,庆幸道:“难得空暇,你我歇息片刻!”

    白元子会意笑道:“呵呵!这般下去,没个结果,且敷衍一时、算得一时!”

    两人就近飞向不远处的山坡,寻了一块地方坐下。

    史平子叹了口气,抱怨道:“想要十万里青山绿水,真是强人所难。怎奈你我修为不济,只能任凭驱使……”

    白元子笑道:“你我运气尚好,仲玄与仲昊二人被伏灵大巫赶到大漠中拓荒,那才叫苦不堪言!”他拿出两坛酒,招呼道:“此酒来自九天峰,为我趁机所得……”

    史平子感慨道:“美酒难得,且细细品尝……”他才将接过酒坛子,又忙示意道:“且慢,伏灵大巫寻来了……”

    两人不及饮酒,匆匆起身躲向远方。

    伏灵大巫并未寻来,而是从远处经过,去了另外一峡谷之中,并落在一片山坡上。她稍稍查看,俯身捡起一物。

    那是一粒种籽,顶端微微裂开缝隙,有青嫩含苞欲放……

    伏灵端详良久,深邃的两眼中光芒闪动,继而展开满脸的皱纹,恍然笑道:“呵呵!万仞山峰平地起,从来谪仙出凡间;若问仙人何处寻,天外有仙也无仙。这罗天结界虽然灵机浓郁,却少了凡尘气息。若非如此,不足以天地混同而万物生……”她意外中有所收获,得意道:“哼!一个个莫以为抢着闭关而占了便宜,殊不知老身自有造化。只不过,结界与林一息息相关,莫非他又有机缘……”

    ………

    ps:快完本了,无仙的订阅下降很厉害。三两章就没了,再坚持一下啊,等我完本了好好念叨念叨三年多来的感想,vip群啊光明阁群啊也加上,得空了也好与大家交流一下,或者谈谈下本书的动态等等。我知道喜欢无仙的朋友与我性格差不多,都是喜静不喜闹,嗯,这番话等于白说~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亘古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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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一有无机缘,他并不在意。

    接连几日以来,他始终在歇息吸纳,两手中的神石,也碎了一块又一块。而他的眼光一直在怔怔盯着来时的方向,像是要透过虚无,去找寻光阴的足迹。

    那并非只是一片扭曲的暗空,或者即将迷失的天界缝隙。在那云光倒影的波动中,千多年来的斑驳岁月依稀可见,还有一路的风景在交替呈现。其中有人、有故事,见证着风雨历程的变迁与沉浮——

    混沌雾气之中,谁在咆哮?

    一位老者在狰狞嘶吼:“我乃帝皇至尊,威加八荒之地,你一腌臜小辈,焉敢刀斧相向?”他嘶吼未止,忽又惊慌失声:“且慢,老夫将魔皇之位传你,千万信众尽数归你!”

    从一位魔道巅峰的象征、万众敬仰的神灵,变成一个祈求苟活的弱者,竟也如此的自然且毫无违和。与其说那是高高在上的魔皇至尊,倒不如说他是一位真正的俗人。而当血光疾落,魂飞魄散,那来自混沌的一切又回归虚无……

    月夜幽静处,谁在苦心悟道?

    一处野草丛生的洞府门前,静静坐着一位不修边幅的老者,两尺长的胡须成条、成绺,蓬松不整的白发上沾满了尘土与落叶,整个人像是一块没有生机的石头,犹在自言自语:“所谓的法术,本来便存在于天地之间!何为仙人?”

    他从地上站起,周身上下光芒闪动,污垢尘埃荡然而去,转眼之间化作一个气度威严的老者,释然笑曰:“只须遂我自然、修我虚气,便可与道冥一,万虑皆遗,以达仙真境界。仙字之解,当如是也!”

    那是令丘族长?不,他应该是轮回中的蛟季妖皇。他应该有过九世的顿悟,却在一次次的轮回中迷失了自我……

    空旷的山谷中,谁在血战不休?

    一道身影冲天而起,声震四方:“光耀八极,九转归一!”

    他拥有疯狂的气势,与舍我其谁的斗志。他以铮铮铁骨击碎乾坤,以燃烧的热血照亮夜空。那一刻,耀眼刺目的光芒炸开,片片虚空碎裂,强大莫名的威势怒卷而去。首当其冲的凌道、青叶抽身暴退,四方山林尽毁、群峰坍塌。而他本人兀自孤零零立在风中,如同一截鬼魅骸骨般的杀气肃然,瞬即又带着两眼的血光直扑山谷。九玄身陷重围,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惨呼……

    那是他林某最为惊心动魄,也是最为酣畅淋漓的一场大战:败魔尊,诛九玄!

    云光迷离,风景又远。昊天谷外,是谁生死壮烈?

    那年的昊天谷外,九州的一行十人初临仙域。而除了公良赞、出云子与百里川侥幸逃脱外,狡诈多变的闻白子,为人谨慎的墨哈齐,心机深沉的公羊礼,性情暴躁的松云散人,以及乖戾莫测的阴散人,均悉数遇难。正当岌岌可危之际,一道粉衣人影凭空炸开,那迸溅的血光,艳若桃李而明照千里,还有熟悉的话语声豪迈响起:我伴你,走断天涯……

    边关战场,谁在断刃浴血?

    一刀挥出,一蓬血雨,几只人头落地;又一刀劈下,刀枪锋锐尽折,敌众胆寒;再一刀横卷而去,尸身崩溃,血肉成糜。当他在血火炼狱中挣扎,遭受着万千雷霆的轰击,不屈的怒火充斥五内,滔天的杀意激发起失去的修为,那截断刀也随着一声长啸而轰然炸碎!

    当山岗静寂,坟丘孤零。劫后重生的他,在喟然长叹。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师父,救我性命者,叶羽、若水、琪儿、冬雨儿、老龙……还有你李大头。有心回报,逝者已逝,便让我给你家中的老娘养老送终……

    仙域内外,是谁叱咤天地?

    战衡天,一统界内,紫薇争雄,名震星域;伐九牧,云霄雷动,再造仙界,功成身退。

    却难忘,听雨小筑,怎堪那,星云零落……

    九州风云,是谁纵横四方?

    玉沉岛上风波起,断玉*峰头天雷震,神州鳌山结三婴,西溟后土战八方。清幽谷中叹日短,彩霞客栈夜话长,未央魔冢藏九印,勾陈十人成一行……

    大夏仙门,谁人猖狂,谁人落魄,谁人断肠,谁人离伤?

    渡海寻仙到木家,寄人篱下惹祸端,突遭绝境又逢生,恰是上善若水情。正阳山下鼎火盛,外门弟子苦修行,登天梯上显身手,玄天境中遇故人。莫回仙府有奇遇,千幻白狐赠双瞳。地穴虫窟再相逢,并肩携手踏歌行。化龙池水百千丈,不及追风三生情。怎奈世间多蹉跎,生死塔前两茫茫。

    君不见,望湖冬雨浓,殇别孤岛中;孑然归故土,了却红尘梦。历尽百折终不悔,无定海上化蛟龙……

    征途漫漫离魂远,谁在仰天嘲笑,谁在黯然嗟叹?

    海船之上,一位弥留中的老道士的笑声振聋发聩:“看破有尽身躯,万境之尘缘自熄;悟入无坏境界,一轮之心月独明。仙又如何,凡又如何,哈哈!”

    真元子一生寻道,他寻到了,他释然了,他也解脱了!还有卞振铎,纵横江湖,快意恩仇,不失英豪本色!黎采衣,恩怨分明,性如烈火,为报家仇,不惜忍辱负重而远赴海外。生死之际,她依然灿烂而不失妖媚,悲壮而不失刚烈,便如夏花怒放,猝然而逝刹那,绚烂而又夺目!

    那一夜海风正急,魂辞悲伤……

    烟雨朦胧之中,又是谁在殷切叮嘱?

    来如春梦几时多,去似朝云无觅处。林兄此去……天涯孤旅……多多保重……

    星石之上,林一犹自寂然独坐。他时而欣然,时而悲伤,时而叹息,时而又默默出神。千多年来的种种,又何尝不是一道道远去的风景。蓦然回首中,那早已摆脱的红尘往事,以及诸多的悲欢离合,竟在霎时间纷至沓来,贯穿了一生一世,而又如此的清晰。而那曾经的过去,才是林某的所有……

    恰于此时,有琴声悠扬传来。琴声时而轻松脆滑,如溪水潺潺;时而高洁清虚,如风过山巅;时而幽奇古淡,如明月松岗。闻之,使人心魂安静,超然于云天之外!

    林一心神醒转,思绪沉落。待他循声看向一旁,稍稍有些意外。

    仙奴盘膝而坐,膝头摆放着一截焦桐。而随着她纤纤玉手轻轻拨弄,竟然无弦有声。那恍如仙乐般的曲调,极为清脆悦耳且引人入胜!

    不过瞬间,琴声戛然而止,余音却是悠悠不绝,还有人娇羞含怯道:“奴儿闲来无事,抚琴一曲,多有惊扰,师父莫怪!”

    林一默然不语,唯眼光深邃而神色淡远。

    奴儿会抚琴?那无弦焦琴应为宝物,琴声更有安魂养神之能。而此前偶有所闻,却是不曾留意。

    仙奴接着说道:“如今已过七日,唯恐师父有恙,奴儿这才关心情切……”其话语声渐弱,竟是眼帘低垂而泪花盈动,很是委屈的小模样。七日以来,她一直在旁边守护。而师父却冲着虚空发呆,浑然两忘,叫人岂能心安……

    “已过七日?”

    林一暗暗摇头,温和道:“此琴何来,此曲何名?”

    仙奴见师父恢复常态,忙隐去泪花,应声道:“此琴为明夫人所赠,此曲名曰:如梦……”

    林一神色微动,寂然片刻。少顷,他抬手一指,法力所致,一只白玉洞箫闪烁而出,并在身前悠悠盘旋。随之箫声响起,呜咽起伏而如泣如诉,瞬间又悠扬婉转,且清鸣如啼,又似涧溪潺潺,清风拂面……

    仙奴没想到师父谙熟音律,才有的委屈顿作了欢颜,欣然赞道:“此曲婉转百回,动人神魄,想必是来历不凡……”

    林一挥袖卷动,白玉洞箫倏然消失。他缓缓站起身来,意味深长道:“一曲红尘十万年,来去只在浮云间!”

    “红尘、如梦……”

    仙奴微微错愕,收起焦琴,款款起身,却还是忍不住好奇道:“师父!七日来你浑然不醒,却又双目出神,莫非人在红尘中,恰似如梦彩云间……”

    林一抬眼眺望,悠然道:“九霄如梦一朝醒,坐看仙凡有无中!”

    七日过后,那来时的暗空已是云光黯淡。而恍惚之中,似有一位清癯老者踏碎虚无飘然而来,并手扶长须笑道:“呵呵!天道不是东西……”

    林一神色微凝,而眨眼之间,那老者的身影、笑声,已随同最后一抹云光消失无踪。他怔然片刻,不禁嘴角微翘而向天一笑。

    仙奴犹在自言自语:“一曲红尘十万年,来去只在浮云间;九霄如梦一朝醒,坐看仙凡有无中……”

    林一已然转过身来,长长舒了口气。

    曾经龙盘虎踞的星石一片空旷,那养足精神的两个家伙正在半空中摇头摆尾、肆意嚣张。紧接着百丈金龙呼啸直下,继而又在前方盘旋昂首,铿锵有声:“九天在即,且随老龙驰骋……”

    林一尚未应声,衣袖却被扯住。

    是仙奴在抓着师父的衣袖,回望来路,似有怅然道:“师父!真的要走了……”

    真的要走了,就此远离洪荒,远离过往的一切!既有不舍,不妨带着那曾经的风景一起上路!

    林一笑意从容,默默点头。

    仙奴转而看向前方,又道:“此去又将如何?”

    又将如何?今日如昨,明朝亦然!

    林一双眉斜挑,慨然应道:“来无起始,去无终了。人在途中,就是这么匆匆、又匆匆!”

    这条路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点。你我从中来去,便像那道曳光,看似璀璨惊艳,也不过一短短的刹那间!

    林一不再多说,抓起仙奴飞向前方。身影飘飘,师徒俩已双双落在老龙的背上。而便在腾空而起的刹那,他忽又挥袖掷出道白色的光芒。与之同时,金龙吞云吐雾,神威非凡,带着背上的师徒二人,直奔天边的那道彩虹而去。白虎则是足下生风,摇头摆尾,左右跳跃而紧紧相随。

    “吼——”

    一声虎啸震天宇,双翼闪电刺苍穹。

    “锵——”

    龙吟惊碎九霄云,百丈金身破彩虹。

    “砰——”

    便在那龙腾虎跃之际,一块灵石铸就的白玉匾额直直插在地上,正中四个古朴大字:亘古有仙……

    …………

    ps:这一章我前后用了十二个小时,而其中更多的时间在抽烟发呆,而就如文中的那句话,人在途中,就是这么匆匆、又匆匆。一段过程而已,顺其自然吧!

    还有一章无仙后记,以及一章完本感言。说实话,此时的感觉,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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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千秋去,天外无仙踪无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