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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管平潮     仙路烟尘txt下载     仙路烟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四章 尺素传吉,盼今夕为来世

    是耶?非耶?

    梦欤?幻欤?

    回望见那满屋月光中盈盈的笑靥、浅浅的娥眉一霎时醒言以为身在梦间!

    “雪宜……”

    相见时节纵有万语千言却不敢说出一个音节;曾在心里梦里叫了那么多次的名字待真个觌面却只是屏住呼吸不敢泄漏一丝声气怕美梦醒来。醒言不敢作声也期望万籁俱寂屋外的清风暂停草间的夏虫住了歌唱所有的一切都安静好让他这美梦安然完续。

    这时静夜无声月光盈眉洁白的月华将那娇柔的女子映得更加妩媚却也变得更不真实如真似幻若梦还真。当堂主呆住时那华容婀娜的女子也愣住气若幽兰含辞未吐纵有满怀话儿要倾诉迎上这久违的目光便一切凝住芳心空白浑不知该如何自处。

    相顾无言只剩泪华盈目;万籁俱息惟有月光飞舞。这样忘怀天地的静谧中有人心中一种相思情意却如洪水般急积蓄到最后终于听得那一声熟悉的羞怯的哽咽的“堂主”便如雷击电轰理智的堤岸瞬时崩溃满腹的相思意儿倾泄而出还没等想到该怎么做时身躯已如旋风般奔出将那暗香盈袖的娇躯一把揽过!

    “初未试愁那是泪每浑疑梦奈余香”——当温香入怀时醒言已是头晕目眩脚下一绊差点晕倒。当觉柔润如兰的女孩儿真个揽抱满怀时那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恍惚觉得自己已怀抱了整个世界;一千只极乐鸟开始在耳畔歌唱一万点晶莹的萤火开始在眼前闪亮从心底迸出的灿烂光明从眼前的斗室中向外扩散刹那间整个夜空都被点亮。星同笑月同欢山川沸腾草木欢唱无数的鲜花飞起围着他和她旋转整个天地变成了动荡的波澜随着自己欢畅的心儿一起摇荡!

    到这时醒言才觉得自己以前多么可笑。自己体察了天心了?自己悟通了自然了?只有到这时他觉得从前多么虚妄什么是极命天心?什么是欢乐自然?自己知道什么是夏蝉瞥见第一缕阳光的喜悦?知道什么是绿禾承接第一场春雨的欢畅?只有像自己此时这秀感同身受才能对它们真正体察!

    了然明悟欢欣至极那身躯忽变得虚无仿如自己是万古轻羽、沧海一粟轻飘飘地沉浮随风上下遨游**。自此他又觉得自己说了很多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只记得最终如同醉酒在满室月光的海洋中沉堕迎着水底那一抹动人的温柔义无反顾地坠落……

    当醒言再次清醒过来时已到了第二天早上。睁开眼便见那明亮的阳光铺满窗台窗外传来一声短一声长的鸟叫看来已是日上三竿。

    “奇怪……”

    一觉眠迟昏然醒来醒言便觉得有些奇怪。从榻上坐起来摇了摇脑袋抚了抚额头他心中疑道:

    “奇怪怎如昨晚喝醉一般?记得昨夜只是读书太晚匆匆上床好像还做了一轮美梦……咦?!”

    正想到这醒言朝四处随便望望。这一望却忽然现有些异样。自己印象中昨晚并没脱衫此刻低头一望却见自己身上只穿着月白衬衣衬裤。再看看床前那双青萝芒鞋对齐着摆在地上丝毫不像自己惯常胡乱踢掉的模样。再回头一望正见昨天穿的那套青衫道袍此刻整整齐齐放在榻旁藤竹衣架上!

    “不可能……”

    张大堂主不拘小节哪回睡觉前会安安分分费力劳神地去叠放脱去的衣裳?

    “一定有人来过!难道……”

    沐浴在上午的阳光中四海堂主思绪翻腾呆呆地坐在床边出神似乎想到点什么却又不敢确认。正踌躇间忽然听到窗外似乎有什么声响——

    “谁?”

    这一下醒言不再迟疑弹身而起“噌”地一下蹿出穿出门扉跳到那屋前的石坪上!

    “……”

    立到那石坪上醒言看清眼前的景物忽然呆住。

    “真的是你?!”

    睹见那明灿阳光中熟悉的身影就如一道闪电盘空而过霎时照亮天地。醒言突然间明白原来昨晚那并不是梦!霎时间多少日来保持老成持重的四海堂主瞬时间又跳又笑一个箭步奔到那起死回生的女孩儿跟前泪花闪烁嘴唇哆嗦竟不知该如何言说!

    “堂主……”

    和他一样清婉出尘的冰雪梅灵重又在这光天化日下见到自己一心相许的堂主一时也欲语还休又眸盈泪只知飘摇立于石崖清风中沐着太阳的光辉宛如一枝冰晶雪莹的霜梅。

    说起来雪宜还魂复生二人重逢几月来这情景已不知在醒言心间预演过几回。只是不管有多少回他都没预料到这般无言的僵持。想他自己向来口才便捷纵使碰上再老奸巨滑的商户论起价来也夷然不惧怎么今日竟会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

    到最后终于还是他打破沉默。略略平息下动荡的心魂凝视着对面清泠如初的女子他忽然注意到一事一时觉得脑筋有些打结想不通便问:

    “雪宜……你这时做什么?”

    原来在这样动人心魄的重逢消魂之时醒言竟突然现那雪艳霜姿的女子亭亭玉立时手中竟斜执着一支鹤嘴钢锄那雪亮的锄尖上还粘着些青草泥土。再往她身边四周看看又见到地上堆着几堆青草。看到这情形醒言疑道:

    “雪宜你早上起来……锄草?”

    “是呀……”

    见堂主终于找到自己熟悉的话题雪宜顿时忘了天生的娇怯吐气如兰地轻声回答:

    “禀堂主这些时来雪宜不在疏了清理今见坪上杂草萋萋甚是不安便趁早起来寻了锄头薅草却不觉吵醒了堂主雪宜……”

    柔声絮语越说越低到最后粉颈低垂俛拈带局促不安竟真个十分惶恐!

    “唉……”

    见她如此醒言长叹一声心起万般怜意。他过去夺下她手中锄头扔到一边又伸出手去揽住这清秀女子的纤腰足下云生倏然间带她翩然而起一齐飞凌那罗浮苍翠的万山。

    “浩碧空兮一色横霁色兮千名。”

    浮沉于罗浮山五百里洞天上空的云海醒言望了望那千山万壑白川碧烟转过脸看了看身畔羞缩的女子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对她说道:

    “雪宜啊我出身农家这锄草农活我熟以后帮着你做一时不急。现在如果你有空便请陪我好好看看这洞天罗浮!”

    “……”

    天生清冷可怜的女子听得醒言这话抿嘴一笑点了点头认真地答道:

    “嗯!雪宜一定好好相陪!”

    “哈!那好!”

    醒言嘻笑道:

    “雪宜谢谢你!这罗浮我已有好些时没来看了若再不走走恐怕以后有事外出御剑归山都要不认识路了!”

    “嗯!”

    娇声细语地回答恰好一阵天风吹来雪宜不自觉便往醒言身边靠靠裙带飘飖和他一起向前方那云雾翻腾的深处飞去……

    待雪宜归来自然有许多事务。除去她坚持忙里忙外做着大扫除醒言也带她去飞云顶上跟各位尊长同门明示。这其中许多祝贺琐事不必细提。这些天里倒是醒言跟雪宜略略诉说前情虽然已尽量说得云淡风轻冰雪聪明的女子仍然从话里言间听出许多内情。

    当听说自己疼爱的琼彤小妹妹得了机缘留在了天墟昆仑虽然雪宜好生相念却由衷地替她高兴祝福她修仙有成。除去这当雪宜从醒言约略的描述中体会到他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卑微的“妖灵”竟历了那么多血火纷飞的战事出入风波九死一生最后越过重重险阻上天入地到仙山昆仑跟神人乞药帮自己复活——每想到这雪宜心中便如掀起滔天巨浪感念之情无以言喻。

    于是在最初的几天里每当雪宜收拾房前屋后偶尔离开醒言的视线便忍着声音低低哭泣。她想不通为什么在她眼中那么尊贵的堂主会为自己这样轻鄙薄命、陋贱微躯拼命。自己不过拼得一死他竟想到为她报仇冒凶险历风波历尽艰难险阻不仅杀死了仇敌还费尽曲折去那飘渺莫测之地求取到灵丹仙药。每想到这些雪宜心中便十分难过她内心甚至还头一回有些僭越地想到自己那位行事一贯正确的堂主这回却可能有些不值……

    而后来雪宜又无意中知道原来这千鸟崖前漫山遍野新植的竹林是堂主为了那句“梅竹相生”的传言便满山寻来竹种栽种为自己那鄙陋的原形能更快还复人形——知道这点后柔婉内向的女子愈加感动难过背后又不知多流了多少珠泪!

    对往事感动垂泪便对现在的时光更加珍惜。当善解人意的梅雪仙灵重归崖上这深山高崖的岁月便不再那么清寂。重聚后的日子平凡而安乐地逝去直到四五天后大概快到月中这一天早上雪宜煮好了早饭便袅袅行到正屋外曳着裙裾静立听了一会见堂主好像还没起来便转过身轻蹑着足步静静离开。一边走开一边看到那满山摇曳的翠竹晨光中雪宜又眼圈泛红就快流下泪来。

    正在这时她却听身后门扉忽然“吱呀”一响然后便听到堂主唤她的声音:

    “雪宜?你在啊正要找你!”

    “嗯?”

    雪宜闻言赶紧收泪暗自举袖抹了抹才回过头侧身冉冉一福行了个礼小心问道:

    “堂主早上好。不知堂主有何吩咐?”

    “呃……哈哈雪宜你还是这般客气!说了多少回你只不听就叫我醒言便可以!”

    看着这灵秀至极却也固执至极的女孩儿醒言不抱希望地嘱咐了一句便举过书信一封跟她道:

    “雪宜这些天里我差些忘了你那灵漪妹妹前些时跟我告别前曾嘱我将这封书信转交于你喏——”

    说着话他便把后中擎着的书信递给雪宜。

    “喔?谢谢堂主!”

    雪宜道了一声谢便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封书信。将书信拿到手里雪宜见到那信封上正写着四个字:

    “雪宜亲启”。

    略带着些迟疑雪宜把信封拆开掏出那张雪白的信笺对着晨光展开观看。

    雪宜正读着的这封信便是灵漪儿在醒言、琼彤去昆仑求药前于马蹄分别时留下。当时灵漪儿说等到雪宜活转便请醒言将信交给她看。等这信被雪宜打开便便现这信上字儿也不太多文句也不艰深虽然自己不怎么谙晓诗书却也只是稍微一看便明白她想说什么。

    只是就这样简单的一张信笺当那沉静柔雅的梅雪精灵读完时却蓦然如中法咒身形一僵刹时就好像木雕泥塑呆在了当场!

    “……雪宜?”

    见雪宜忽然呆愣醒言担心地叫了叫她听得他相唤雪宜这才如梦方醒。

    “呀……”

    一等她清醒过来后人儿却变得更加异样两点嫣红从两颊中生出如夕霞照天蔓延扩散霎时便布满整个粉颈玉颜就如同有一团烈火在她靥旁烧烤。纵使现在晨光掩映醒言也依然很明显地看出雪宜脸红了!虽然这女孩儿也经常害羞但她脸红的程度也和她性情一样常常含蓄温柔像现在这般粉面烧霞灼灼其华实在是非常少见!

    “奇怪……灵漪这信上写了啥?”

    见一张信笺便能让雪宜羞赧到如此程度醒言大奇便走近一步关心地问她:

    “雪宜灵漪那信上说了啥?能告诉我吗?”

    此言一出却见那梅花精灵脸上霞色更浓见堂主“逼近”探着头仿佛能看到信她一时更加羞怯得无地自容;稍一清醒便拔足欲逃却惊觉不知何时自己已是浑身酸软一时竟寸步难行!

    正是:

    昔时娇玉步

    羞怯花烛前!

第二十五章 芳衷尽吐,报答梅花一梦

    “雪宜那信上写的啥?”

    忽见雪宜如此模样醒言好奇心大盛便又追问。

    听他一问红霞扑面的梅灵忽变得更加紧张下意识地将信笺紧紧合在两手之间牢牢捂住生怕被醒言夺走一般。

    “呃!”

    见她如此难堪醒言反倒有些歉然。看雪宜这般反应她手中紧攥的书信十有**是灵漪儿跟她说的私密体己话如果真是这样对这些女儿家的私隐事自己汲汲以求实在太不像话。

    这般想着他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准备转身走开。

    谁知恰在这时那向来对他百依百顺的女子终于清醒过来想起刚才醒言向她询问信笺之事她便纵有千般赧意万种羞情也不敢真个违逆。当即便红涨着面皮举步维艰地挪到醒言面前低着头侮着面玉手颤抖着将信递给醒言;而一经醒言接过她便像忽被虫蜇自己跟自己惊了一跳忽然拧过身子脚步变得无比轻快一溜烟跑到那西边竹林倚在一株最高的青竹下双手捂面清俏的脸儿垂得几乎要埋在自己的胸前!

    “呃……”

    “那倒要看看信上写的什么!”

    总觉得雪宜今日表现有些奇怪醒言便不管其他赶紧展开信笺老实不客气的看了起来。

    其时正是日上东岗金灿灿的阳光斜斜照来将身外竹影摇曳的石崖映得明媚如画。婆娑日影中那张正在张醒言手中展开阅读的薄薄纸笺竟仿佛蕴藏了无穷魔力刚刚让清高的女子变得娇艳如霞又忽然让从容沉静的道子变得情迷意乱、百感交集。明亮的阳光中年轻的道子清俊出尘的脸上犹如崖西竹林中那些随风变幻的迷离竹影喜、赧、哀、乐诸般表情如走马灯般在脸上闪过犹如偶尔被投入石子的一池春水那波心散开的涟漪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平静。

    清崖冷静风住尘息好像一切都一起静了下来等待那张堂主对信笺给出答案。

    如此沉吟默然悱恻徘徊忽然看到那青翠竹林边赧然垂、拈带含羞的雪衫女子醒言一时便有了答案。

    “雪宜~”

    “……嗯?”

    听醒言相唤只顾埋羞惭的女孩儿猛地一惊如受惊的小白兔慌慌张张抬头答应一下又低下头只顾手捻着裙带眼观着足尖。

    “哈!”

    到这时也不管她羞涩醒言大声说道:

    “雪宜这漪儿信中所说之事其实我也早已想过只是一时事忙没来得及开口。今日正好提起那我便问你——”

    说到这儿半路出家惯常嬉皮笑脸的上清俗家堂主忽然变得无比严肃郑重了语气一脸严肃地大声说道:

    “雪宜其实我早就想娶妻。咳!你愿意嫁给我么?”

    ……

    一语石破天惊霎时间山川静寂。

    刹那间女孩儿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身子化成一支羽毛堕到一个晶莹剔透的深渊飘啊飘飘啊飘无法自制地飘向那个深不可测的渊底……

    “雪宜……”

    自己说过却见雪宜默不作声没任何反应还是一如既往地倚在那棵翠竹边身形僵硬倒好像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

    “呃……”

    见到这样醒言忽然有些怀疑:

    “自己刚才那话真说出口了?”

    心下疑惑便大张了张嘴清咳一声确认出了声音便试探着问:

    “雪宜……难道你不愿意么?”

    “……愿意!!!”

    一语脱口失声震林霎时间簌簌惊走几只林鸟!

    一霎时女孩儿也反应过来顿时更加羞惭无地呜呜哭着顿足飘开便欲往竹林深处逃去。只不过才奔出几步便听得身后那人又说:

    “雪宜别走!你听我说我想着这事既然大家都没异议那最好尽快办了!呣就赶在这月月半最好花好月圆喜气喜气!”

    张堂主说到这儿又有些嬉皮笑脸微笑着面皮说道:

    “嗯从今日算起还不到四五天功夫咱既然明媒正娶诸般礼数事宜繁多你我还得加紧操办。你能干得赶紧帮我!”

    “嗯……好的……”

    闲言少叙。这几天里醒言直忙得脚不沾地。先是去禀明师门跟清河掌门、诸位长老还有门中好友说明并下了喜帖。紧接着又带雪宜回那鄱阳饶州未进家门先去那鄱阳湖底龙宫之中将详情禀告。此时那四渎龙主、洞庭湖君已算是醒言亲人虑及此前和灵漪有口头婚约在先这娶雪宜之事便不能不向他们请示。

    当醒言带着羞缩的梅灵到得湖宫呈上灵漪书信又禀明了详情那龙君湖主俱都是通情达理的神灵知晓雪宜诸般事迹现在见到这粉洁清丽的仙灵正是我见犹怜又怎会阻拦。不仅不阻挠临别时他们还着人从龙王宝库中抬出八箱奇珍异宝赠给雪宜算作她的嫁妆——当即此举便让向来孤苦的梅花仙娄感激涕零泣不成声!

    临出龙宫那云中君又对醒言多嘱咐一句说是他们虽然不计较他多娶但将来切不可效那俗人计较什么“妻妾”之分……到底还是有些少年心性老龙君这话清逸洒脱的张堂主听了却还是满面通红唯唯诺诺之余抱头鼠窜而去狼狈之极……

    再说饶州城中。

    “马蹄张家小仙人要娶妻了!”

    还没等到五月十五那天这条婚娶消息便在鄱阳湖饶州地面哄扬开了。此时那马蹄张家已成了地面上的名人无论街坊四邻酒肆茶楼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醒言的亲事。这个说:

    “李三怎么那张家小厮要娶妻?他不是出家道人么?”

    “嗬嗬嗬!”

    李三儿听了这问题冷笑三声鄙夷老友:

    “吓!莫非你不知?道家门中有一种道士叫‘火居道士’。听名字就知道他们居处炕头都是热的——你说没老婆咋行?”

    “是是这位仁兄高见!”

    李三的老友吭吭哧哧没了疑问旁边一位走南闯北的客人更是附和:

    “小弟也听说那道门中火居道人是很多的。小弟也去过岭南几回就知道传罗县那边有位上清教的老道人叫灵初还是明初来着听说娶了七八位夫人现在大家都尊他‘员外’了!呵呵今日听提李兄一说看来大家都叫差了应该叫他‘火居长老’!哈哈哈!”

    茶楼中这般唠闲磕一般民户中也不放过这个好谈资一样嚼舌头。比如某宅中有总角小童问正在纳鞋底的娘亲:

    “娘你告诉我那张家小哥哥的新娘子漂亮吗?”

    “漂亮!”

    听了小伢问话他娘亲拔出鞋底的针线在头上蹭了蹭斩钉截铁地说道:

    “当然漂亮!嗬嗬我听你隔壁刘三姨姨说她在季府中给张家小哥的媳妇儿梳理换装。唉那小仙人未过门的妻子呀长得就跟画里的仙女儿一样!”

    妇人一边纳鞋一边赞不绝口:

    “听你刘姨说那新媳妇哟眼睛那叫一个水灵皮肉那叫一个白嫩!啧啧!”

    “喔……”

    听了老娘的话小伢子咬着指头想道:

    “原来张家小哥哥的新娘子就和小胖家田里的白菜、二妞家圈里的白猪一样!”

    这也不知谁家的淘气小伢脑海中勾勒着雪宜的形象忽然便想起过年时家里吃的白菜猪肉饺子便流着口水在竹榻上跳着叫道:

    “娘娘!今晚小清也要娶新娘!”

    “嘣!”

    不问可知话音未落不知所谓的小伢头上便吃了一记“爆栗”。

    除了这些街谈巷议还有人专在紧张地筹备醒言的婚礼。比如十四这天那醒言曾打工的稻香酒楼中那位新来的帐房便整天魂不守舍眼睛一直盯着门帘好像在等什么重要人物一般。

    “奇怪这桂帐房向来老实巴交从不出错今儿怎么像丢了魂儿一样反帐记错几回?”

    看着这位自己赏识的新帐房稻香楼胖乎乎的刘掌柜着实纳闷。见帐房先生这样若不是那张大仙人的喜事将近又看在他工钱要得少的份上刘掌柜早说火了!

    其实这肉眼凡胎的胖掌柜并不知道眼前这位面目清奇的帐房先生其实来历不俗。稻香楼现任帐房其实是个山里的妖灵名叫桂清是那祁连山中一棵名副其实的千年老桂精。

    这桂清在妖族中也曾是个小有名气的妖商以贩卖“镇妖丸”闻名。不过当妖族在玄灵教主的带领下和六界四族立下了盟约不再仇视不再为敌他这以清镇妖氛、隐匿妖气号召的药丸便没了销路只得改头换面凭着多年经商积累下的雄厚资本终于在妖族千万妖灵中竞标而出得到这教主曾修行过的稻香酒楼当一名普通的帐房伙计。对这千年老桂精而言可以说虽然教主的努力断送了他多年的生计他却无比真挚地万般感激!虽然往日卖着那掩饰妖气的药丸颇能赚几个钱但无论是买家还是商者交易时都充满了屈辱。现在那法力无边的尊贵教主将他们从这样羞辱的生活中解救出来他们怎会不感激?

    正因这样各来行事一丝不苟、井井有序的桂清听说教主即将大婚真个是欣喜若狂竟让这娄百年来从无出错的算盘活计一天中也错过不知多少回!要不是这位教主曾经的掌柜修为高深他觉得自己恐怕早就被扫地出门。

    就这样心绪不宁终于挨到日头偏西那门帘忽然一响终于闯进来七八位面貌奇异的粗豪武人刚进门为的那位就旁若无人地扯着嗓子冲他喊:

    “桂老四他还磨磨蹭蹭个啥?咱们今晚的恭祝仪程演练你还不快去?!”

    “噢!来了来了!”

    见伙伴们过来那桂清赶紧从柜台后站起来应声道:

    “诸位我也正想走请稍等一下!”

    招呼完他便转出柜台来到刘掌柜面前深施一礼恳求道:

    “刘掌柜今晚我和这些朋友有些应酬劳烦能准我三个时辰的假。”

    “什么?请假?!”

    刘掌柜一听顿时就像被踩着尾巴歪着眉、咧着嘴、咝咝地抽气倒好像刚被狗咬受了天大的悲屈。只是刚要作却不知为何他神色忽然和缓回心转意眉花眼笑跟眼前的桂精和蔼说道:

    “好好不就是请个假么还以为什么大事!去吧去吧早点去别误了事!哈哈哈哈哈!”

    如此前倨后恭旁观众人尽皆不明等桂清一行人离去望着那还在摇动的门帘那胖刘掌柜独自出神掂了掂手中紧攥的那一大锭雪丝白银从自己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份量体积都对头于是饱经沧桑的刘掌柜心中便充满迷惑:

    “奇怪!这小桂我允他的两个多月的工钱还抵不上这锭白银百分之一!虽然看出他以前像是个富贵人有些积蓄但为了请回假就……他是不是有病啊?!”

    不过虽然犹疑爱钱如命的胖刘掌柜才不管那么多嘿如果这算病那他实在恨不得手下伙计个个病入膏肓才行!

    闲言少叙。转眼就到了五月十五这一天。婚姻嫁娶本就是人生大事而这回与雪宜结合如何操办婚礼醒言又有别样的考虑。

    几年来的相处他已对雪宜的心性十分熟悉。虽然在旁人看来这寇雪宜是天然生成的尤物清雅脱俗不可轻亵但几年来的朝夕相对醒言深知这清泠毓秀的梅灵高不可攀的外表下实则深藏着不可磨灭的自卑。几乎和那琼彤小妹妹异曲同工这些年来无论自己如何解释、灌输甚至是威逼这清苦的女子始终都觉得自己并非人类便自卑自怜。人世间那许多正常的事物她都觉得那么美好却与自己无缘;虽然表面淡定实际上她却对那些凡俗充满着常人难及的渴望和希冀。

    正因这般了解对这次婚事醒言才暗暗决定这回一定要给她一个非常隆重、格外世俗的婚礼。作下这个决定到得饶州家乡头一件事他便是去城中找到启蒙恩师季老先生在他宅中借得一处堂皇祖屋作为雪宜接娶前的闺室。安排好喜屋他又拿出以前南海大战中老龙君赏给他的珍宝积蓄变卖之后大派银钱用十倍的工钱请家乡父老工匠日夜赶工准备婚礼的诸般物仪。

    一边这般精心安排一喧他又一丝不苟地抓紧完成那婚姻六礼中亲迎前的五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虽然这其中许多都已知和预定他仍然一丝不苟往来奔波用心完成。

    在这些仪程里按规矩醒言不得与新人见面。在五月十五这一天之前对于整天忙碌的堂主来说还好那位被藏在深闺的女子虽然整天被丫环婆子环绕甚是热闹却已是尝尽相思之苦。就在这样含羞带怯又望眼欲穿的矛盾心情里五月十五这天终于到了……

    亲迎之刻定在黄昏。古经有云婚以昏为期阴来阳往男以昏迎女女因男而来是为婚姻。故此哪怕许多人再是激动也要耐心地看着那日头落下等到黄昏。

    五月十五的饶州天气正是大好到了日暮之时夕阳西下月儿东升饶州城的大街小巷都笼罩在昏暗的暮色里。一层层微湿的暮雾取代了往日的炊烟袅袅氤氲在街头巷尾;蒸腾的夜雾中一座座的房屋陷落渐渐沉埋在朦胧的雾气里喧闹一天的小城到这时忽然沉寂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个个翘盼望凝息屏气。

    渐渐的当余晖散尽天空变成纯净的冰蓝时那驮着娇客的高头白马终于缓缓走进了饶城。

    哒哒哒。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中披红挂彩的队伍一路走过;当他们经过后那青石街道边家家户户按着习俗点亮门前对对的红烛。暮色沉寂烛影摇红千百朵摇曳的烛光连在一起便点亮一条温暖融融的路线向那座红灯高挑的深宅大院渐渐蜿蜒……

第二十六章 蕊结同心,花开莲房有子

    结就来生双绾带写成今世不休书!

    ——佚名

    当暮色中的饶州城亮起更多的烛火那迎亲队伍也到了季府所在的细柳巷前。

    到了巷口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醒言看到分明。整个狭长的细柳街巷满街都高悬着大红灯笼。不仅每家每户门前彩灯高悬便连沿街的杨柳树枝上都系着许多红彤彤的灯球。眯缝着眼睛从那满目的红光中向

    结尾眺望便见那座高大的府第门前正是张灯结彩人影幢幢灯火辉煌。

    本来。这些天来醒言张罗着筹办婚事。种种的琐事自己亲手置办安排忙前忙后之余倒仿佛有些错觉。好像自己是在忙一件与自己无关地骑在高头大马上被簇拥着向饶州行进他还只顾着回想诸般安排是否周到。这般镇静淡然到这时终于被打破:当他到了细柳巷前望见那灯火通明处晃动的人影一刹那他突然激动起来。心跳加脸上烫。一颗心狂跳真似快要从胸膛中蹦出来。正下意识手捂住胸膛忽听那巷内传来一声拉长了的高喊:“新郎到!——”。

    刹那间沿街遍地的鞭炮都被点燃烟花爆竹蹦到半空轰然炸响。转眼后整个街巷沉浸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到处都弥漫着火药的焦香。鞭炮的余音稍稍落定迎亲队伍中的吹鼓手们卖力的奏起喜歌来。喇叭唢呐滴溜溜地吹着《相见欢》锣鼓手震天价敲打着《时月令》之前矜持着缓缓前行的队伍霎时丢了庄重个个踩着唢呐鼓点奔跑上前从醒言马前一涌而过奔到那细柳巷尾季府大宅前。和那些送亲的季府家人闹成一片。那季府大门前顿时人生鼎沸嘈杂一片!

    当着样带着古时抢亲遗俗痕迹的欢闹稍稍安定驮着醒言的白马也终于行到了季府前。当他一靠近仿佛许多人同时得到了号令刚才还在互相揶揄死闹的人们霎时朝两边散开。洞开地季府院内有两对歌女从明烛高烧的内院对对舞来。踩着铺地的红毡袖带飘飞仰低徊。快舞到门口时便都妖娆了腰肢。欢喜了容颜齐声高唱那祝福婚姻的《子夜四时》:“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才芙蓉夜夜的莲子。

    仰头看梧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解千年。

    渊冰厚三尺。素雪复千里。我心如松柏君子复何似。”

    歌声婉转妩媚春意盎然。歌舞之中马上便有一位绫罗满身的壮实老妈儿背着凤冠霞帔遍体金红绸裳的新娘从内院走来在众人瞩目之中颤巍巍走向大门。当新娘子被从内宅背出分列喜毡两旁地歌女之间又立时奔出七八位唇红齿白的小厮女童。挎着花篮在新妇前后左右欢笑奔跑。一边笑闹一边不停地将篮中鲜花花瓣洒向空中顿时这灯火通明的季府中便宛如下起一阵缤纷的花雨。

    当光彩照人地新娘被脚不沾地地送入花轿之后。那临时出借宅院的季老爷子夫妇也同那些婚嫁中女方父母一样。跟着来到花轿前。当眼睁睁看着罩着红盖头的女孩儿被送入轿中。最近已将表字改作“名言”的季老爷子也不管自己是当地望族的族长不顾形象只抓着花轿的横杆死不放手。老泪纵横。看他伤心模样落在不知情眼中还以为真是他珍爱非常大亲生小女离家远嫁。

    老先生涕泪横流之际直等旁边有人提醒说是眼前这轿中地女孩儿是要嫁给他最得意的门生张醒言老先生这才恍然大悟。迅放手催轿子快行!

    当季老先生放手迎亲队伍便从季府转出簇拥着骏马花轿吹吹打打向马蹄山张宅回转。

    这时又有季府派出的上百人送亲队伍加入其中声势更加浩大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便直奔东城而去。因为排场隆重刚才一番折腾下来便比别人家迎亲耗时。等他们这行队伍走到东城门时已是暮色浓重。要是在平时这城门早已关闭无法通行。

    不过幸好那当地太守早听说张醒言种种事迹。况这又是近在咫尺的上清道门中事他这一小小太守哪有不奉承之理。当即这平时早该闭锁的城门今早只不过虚掩;等醒言迎亲队伍一道守城官兵们便忙不迭地点开门一个个挤上前来。跟白马上这位名声遐迩的新郎官道喜。所有的兵丁恭敬神色自心底倒好像是自己上司娶妻一样。

    见军爷们这般凑趣开朗醒言心下也十分感激。当即便下马从怀中掏出之前给撒花小厮们送剩地红包亲手分给守城的官兵。

    等告别东城官兵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这时在娶亲队伍回返地方向上一轮明月挂在东天。柔柔地着橘黄色的光芒。十五月中地圆月。正仿佛温柔的笑脸在天边和蔼地看着这些喜气洋洋地人们。而出了城。行走在荒郊野外。队伍中此起彼伏的锣鼓唢呐声便传的更远一声声在空旷辽阔的清夜饶州大地上回响。

    “呵呵”

    “想不到我张醒言也有今日!”

    在在这样无比熟悉的饶州东郊路上。看着身前喜气洋洋的队伍听着耳边的吹吹打打醒言心中忽然又万千感概。

    仍记得当年穷困为衣食奔波每次从城里回家根本不能雇车。一二十里的郊陌山路全靠自己一步步走过。因为往来的遍数太多那道路旁杨柳的棵数都被自己数的一清二楚山路边稍有特征的石头也都让自己起了名字。很长时间里自己踩着一双捡来的破烂草鞋踢踢踏踏花了大半个晚上返回家睡觉虽然顶着同一轮月光却哪能想像自己还可以能有今日的光景!

    想到这些醒言便有些出神。正在马上低着头感慨。他却忽觉天上的月光好像有些异样。似乎刚刚变亮了一些。正当他还有点懵懵懂懂身前的队伍渐渐停了下来人们也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生何事?”

    醒言在马上抬起头朝他们指点谈论的方向一看顿时便呆住了!

    原来就在那浩阔的天南大约东南马蹄山脉上一处背着月光的黑黝黝山坡。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火光闪烁的“喜”字笔划巨大鲜明。火光耀耀直布满那处广大的山坡和这边遥遥相对!

    “呃”

    醒言一用心顿时神目如电马上便看清那处山丘草丛中有许多手执火把之人样貌奇特。差不多正是他以前熟识的玄灵教那些山儿草泽的异兽妖灵。

    看清面目醒言顿时便明白了他们的心意心内一热当即便在马上向那边遥施一礼暂作感谢。

    而这山川火字。可能并不是玄灵妖族独处心裁。又行得一时道路弯曲。略近潘阳大湖时他们这行人有看到。就在那烟波浩淼水光粼粼的潘阳湖面竟也飘荡闪烁着八个荧荧放光的金色大字。看到眼中每字都有数亩大小写的是:

    芝兰百世

    鱼水千年

    不用说。这定时潘阳水族的心意;略看清时乃是无数条游鱼口衔着金光地藻苔在水中浮游成字。当即醒言又在马上拱手遥遥一拜。暂作谢仪。

    当然。这两样水族妖族奇特的祝福放在醒言心中只有感激没太多惊奇;但那些随行的众人眼里却一个个惊呆都以为是神迹。于是今晚这场奇特的娶亲典礼后来衍生出不知多少传说事迹。

    大约在戌时之中去往饶州迎亲的队伍终于回到马蹄山前。当浩浩荡荡的娶亲队伍到达山口那巍然高耸的马蹄山主峰上便燃起无数的烟火。五彩缤纷地烟花在澄澈空明的夜空绽放金蛇乱舞牡丹开绽一条条银色的流光嘶嘶飞蹿宛如游鱼一样;花落花开云卷云舒。梦幻的花火流离弥漫看它们升起来又落下。只觉得人生若梦缤纷似花。喜悦的心儿偶尔沉静又如同苍穹中的烟花怒放随在那碧澄澄水月天心中浮起又沉下。

    良辰吉日。花好月圆;新人迎入。唱礼拜堂。高朋满座置酒高轩;珍馐满席佳肴四放。玉盘鲜以白鲢羽爵交错丝竹缭乱歌女弹弦高士击节萦长袖而舞转歌喉而唱合樽促席乐饮今夕飞觴醉月直至中夜方散。

    曲终人散夜阑人息;当闹洞房的人们略略走完过场张家后宅便陷于沉寂。月光下薄醉微醺地娇客歪斜着身子吱呀推开了房门便走进春意融融的洞房。红烛高烧映得自己脸上如烧火光;睁着朦胧地醉眼寻到那支金枝子。便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心慌。饶是值得那儿是位千娇百媚的大姑娘。挨到近前时心中却还是七上八下。颤抖着手慢慢地紧张地挑落那块红盖头——

    当红绸落下看到确是自己那位熟悉的玉人儿醒言便长出了一口气。

    也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为什么现在会这般紧张?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阵头晕目眩眼花缭乱之后。终于可以定睛大量这位含羞带怯的新娘。这时他忽然现原来这清柔如雪地女孩差不多也和自己一样如同醉酒。粉洁的脸儿红豆如同三月的桃花一般。天地自然孕育的精灵本已艳绝;再被这房中的龙凤烛光一映。便更加媚然。

    “”

    星眸微张春波摇蕩;见着烛光中的梅灵这般模样。醒言的身子忽如化了一样。往日里也见过千般艳色万种风华却从没想到像过眼前这般动人的模样。幸福的光辉笼罩欢愉的心意蒸腾本就逸态绝世大女子焕出惊心动魄的容光动婉含颦冶态横。掩盖了一切房中富丽堂皇的陈设光芒。

    醒言的眼中已没有了其他一切;色授魂与之处只有这位羞涩可怜的梅花仙魄。

    而幽意暗香的女子。多年的心愿一朝了偿在这时头面上的盖头终于被如期揭去;如此羞人之际不知自己的容光让眼前之人如何惊艳的女孩儿还按着往日的习惯。努力挣起身子低着螓赤着容颜轻声细语地说道:

    “堂主请让雪宜为你宽衣”

    “哦?”

    听得雪宜这一句失魂落魄的堂主才蓦然清醒过来。

    “哈”

    见着雪宜到这时还这般卑屈守礼醒言好笑之余却也在心中大起怜意。当即他便伸出臂膀将这傲雪偏宜的人儿横腰抱起。

    “哈!”

    在这样无限娇羞的梅灵面前醒言也不得不诞着面皮心中跟三清祖师告了声罪便摆出一副惫懒模样。跟她调笑:“雪宜你方才叫我啥?堂主莫非忘了今晚我们已拜过天地!你再叫我一回。看这回对不对!”

    “呜”

    被醒言这般一逗弄女孩儿更加羞急涨红了颜面。却不敢违逆细若蚊蝇地叫了一声:“相公”

    然后便羞得埋在醒言怀中泫然欲泣!

    “埃!”

    听得雪宜改口。醒言也是心魂俱颤满心欢乐。重重的应了一声!

    此后那**一刻千金如何云飞水宿弄吭清渠激哀音于皓齿妙声于丹唇种种人伦乐事鱼水欢愉都只是细枝末节不必细提!正是:

    玉镜人间传合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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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立地风波,啼来谁家乳燕

    雪宜归嫁自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种种绸缪缝绻不必细述。除去他俩.最开心的还得数醒言的父母。老张头夫妇到这时终于觉得熬出了头每日见着堂前美妇佳儿便笑得合不拢口。雪宜性情又最是温婉贤淑.自归后。事醒言父母至恭、每日针织女红、侍奉夫婿的空闲便去山中采药.不论深沟险壑.都摘来灵花异草熬煮给二老饮服。望他们延年益寿。

    一月之中.烟媚仙丽的女子如此恭敬勤谨。倒让那二老过意不去:几番劝说不过.只得装出不耐.硬作主张.将爱儿新妇撵去马蹄山中.由他们辟庐别居。以成全他们燕尔新婚的好事。不过即使如此那雪宜隔三差五也仍会同醒言一道。携着诸样佳果珍馈去向家中跟二老问好.十分尽孝。

    略去这些世俗之事.马蹄山中隐居的日子.也自快乐遣遥。山深径迷吹不到凡世半点红尘:饰蕙佩兰每日只与山花林草为伍。所居之处山谷中遍生青竹.合卺新居便藏于竹林深处。每有山风吹来翠竹成涛.清息如海居于其中.正是意气怡然十分舒适。每日晨昏有山鸟依檐。不用鸡鸣:荆门蓬扉夜不闭户.不虞匪盗。每日伙食虽无市间那些胺菜卤肉却有野菜供厨间以野味由雪宜烹来。清淡陶然.正是别有风味。

    居家之余.若得空闲.醒言便与雪宜携手去附近山川游历。越近垄。寻远峦.步青苔.攀藤萝。倚怪石。瞰平原.扪青萝而入谷.照寒潭以正冠。听风入松而成曲.阅泉绕石而成章倦了便憩于高岸偎于云岸.合怀屏气存神忘形、双看鸟归鱼宿望月出于东山。如此种种.以前从未经历.真个是难得的神仙生涯。

    悠游之余。让醒言没想到的是.他和雪宜在饶州马蹄山隐居的这段日子。后来竟留下种种的传说轶闻。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两则.分别为“邀雨”、“入画”。

    话说那年大旱骄阳赛火连月未雨.田中禾苗干枯民不聊生。大旱之中。饶州百姓拜神求雨。诸般祷告不得。便上门告之张家小仙人。小仙人一听。当即一笑.焚符一道说虽然今年自己禁咒.行不得水法。但可邀南海仙人旧友前来一叙。应能遗下几滴余沥。当时听他这话.众人皆模不着头脑只得怔怔看他作法。等符纂烧过。转眼便见风云异色。东南上空有一铜钱大的阴云飞来。转瞬到得饶州上方时.己变成阴去满天。天昏地暗。昏沉沉中.满天的云彩中忽有一白衣秀士飘下.面如冠玉.神采飞扬。及落地时.听他自称“小弟骏台”.告罪来迟。便与张小仙人一道去私下亭中下棋去。就在他俩下棋时.刚才白衣仙人云路之中忽然风雷阵阵不多久便大雨倾盆降下甘露。这便是“邀雨”。

    “入画”.则说地是张小仙人一日去城中书斋拜访旧日的塾友这日的同窗听说他已得道。便纷纷恳求能否带他们入仙境一游。仙人听罢含笑不语。只抬手一挥。士子们便现自己巳置身于幽翠深山里。松郁郁.竹森森.路迷夏草径惑春苔.四望溪山如画烟岚四起.看神韵分明便是个真仙境。略跺足果然生云无翼自翔转眼盘旋于岩上排徊于江边去到绝峰古寺访老僧寻到水瀑清潭遇游女寒江方钓雪春溪忽系舟须臾万象.如醉如痴!

    痴迷之时又似累月经年便得奇缘于一处山亭石径中偶遇伤春少女我悦子容子慕我文章。偶以言挑之.转眼便乱汗光烟迷裙带粉蝶偷香.碧玉破瓜.情投意合。欢愉无限。**才过.便觉有孕正待相携同返。告之父母谓家门有嗣.书香有继。却一道雷霆从天霹雳。震得人眼目森森.转眼苏醒——

    再看时。那雅室书轩中阳光满屋.眼前仙人正襟危坐.案几上茶烟泉泉.刚沏的香茗犹然尚温。

    “原来只是一梦!”更新更快尽在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

    膛目结舌之际却猛然抬头者到那书轩粉壁上正挂着四张条幅水壑烟山.青溪古寺.山亭雨落.风雪寒江.宛然便是刚才梦中所历情景。只可惜.现在清醒.知道这只是书房中装饰的工笔山水韩十洲的《秦岭四时》纵然惟妙惟肖。也只是死物画景。游仙一梦的士子彻底清醒。忍不住又多瞥了几眼时.却突然觉。那一幅自己无比熟悉的四时图春之景中.山亭边一抹石径上前立的红衣仕女.本来是楚楚可怜的处子.现在却竟然小腹微鼓.原本抑郁她神态一扫而空.只觉得眼波流动.嫣然含笑。竟好像在盯着自己!再看她身前.石径边一朵黄花上原本停着的粉蝶.已经消失无踪;花丛中茂盛葳地春草竟然低伏一片.似是刚被重物压低。至此.士子抨然心动意荡神摇再不能自己;不久之后.便听说他拜别父母远去每给山中入山学道去也……

    此便为“入画”之事。

    当然这些众口相传的民间传说。大抵荒诞不径来源不明其中多有不通之理.一笑置之而已。

    再说醒言、雪宜。大约过了两月有余的神仙岁月也不知是否心血来潮。醒言静极思动.忽然又想起饶州城中的繁华热闹。于是这天一早醒来正看到雪宜在那窗前对镜梳妆。便对着那窈窕的背影提议今日不妨去饶州城中走一遭.看看热闹也好。

    夫君提议。雪宜自然毫无异议.赶紧上好双髻。薄施了水粉.便回过头来帮醒言起床梳洗。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二人便双双御云从马蹄山苍翠晨峦中携手而过落到饶州城近郊的驿路上向那饶州城池慢慢而行。

    说来也奇今日这饶州东郊驿路两旁的梅树上。喜鹊出奇的多。路行时。只看见它们在枝桠上扑腾跳跃.叫个不停。听到这么多喜鹊鸣。雪宜便十分高兴跟醒言说.说不定今天会有什么喜事。听她认真之言.醒言却只顾跟她说笑.说什么只要和她在一起.每天都是喜喜鹊叫不叫都没什么关系。

    小两口这般说说笑笑.不多久便走进饶州城。这时日上三竿正饶州的早市:阔别了多日地饶州城还是这么热闹.从城东菜市路过时。人来人往。接踵摩肩。往往醒言要护着雪宜、硬挤着才能从人缝中通过。

    而这样的早市.又是声色味俱全.四乡入里的农户商贩汇集到城中.从街市挤过时只听得各种腔调口音地叫卖此起彼伏。讨价还价声音、油炸早点的声音商贩争吵的声音。女人打小孩的声音。驴嘶马鸣的声音.狗咬鸡叫的声音。此起彼落.吵成了一团。满天争吵喧嚣声里又飘来各种味道、油条的焦香蔬菜的清香、卤味的咸香水产的腥香人们的汗香。种种的味道在空中弥谩、混杂着街市的烟尘气搅成一团一股脑儿冲来!

    对这样五味杂陈的市井烟尘味醒言不闪不避反而贪婪的使劲嗅吸。这熟悉的味儿是这般奇特可以让他一瞬间便忆起往昔忆起在这样味道中生的形形色色的事情。那时候.虽然和这味道一样酸甜苦辣并集。但经过岁月的调和却能混合成一种独特的风味.每当自己想来时、便欣然微笑、有会于心。这样的心意无法言传.只能攥紧身旁女孩儿的玉手、默默的穿过市集。

    挤过热闹地东集。便来到人流相对稀疏的中街。在那儿醒言陪着雪宜挑了几件衣服买了几件饰还送给她一只五彩缤纷的折纸风车。当拿到玩具风车.一贯清幽柔静的梅灵少有的玩心大起杏口微张.呼呼地吹着风车。一见到它应声转动.便喜笑颜开辗然开颐。轻易不动笑的梅灵偶尔这般开颜.便焕出万种风情.让在一旁的堂主抨然心动。直望着她的如花笑颜一刻也不想挪移。

    看得一时。正当醒言忽然生疑怀疑自已是不是真是好色之徒时忽然有几个顽童从身边奔过听他们一边跑一边叫嚷着:

    “看马戏喽看马戏喽!”

    欢叫声里。小童们一溜烟地跑向城西.跑过街角.转眼消失无踪。

    “马戏?”

    醒言琢磨了一下小童的叫嚷忽然来了兴趣便略拭嘴边垂涎拉上雪宜往城西扬长而行。

    这时候他和雪宜还没意识到.今日此行将会给他们带来何样的惊喜!

    却说醒言拉着雪宜转过四五个街角。穿过七八条弄堂约模小半个时辰.便走近那西街地校军广场。虽然这几叫校军场醒言深知那些饶州的军爷们一月也不会操练几回:平时没事时这儿便是各种马戏杂耍最好的台场。北面那张麻石垒成地点将台更是一直拿竹竿张着一块幕布.上面用油彩画着假山园林。只有刮风下雨或者老爷们真来点兵时才会撒下平时看了俨然就是个专用戏台。

    走近这自已熟识的校军场。还没到近前.醒言便瞅见那广场靠这边的空地上.正有一座用油布搭着的帐蓬占地挺大。帐篷旁校军场的军马桩上.正系着几匹的枣红马不时的刨地打响鼻。马旁边、停着几辆大车:靠近这边的那辆大车上看出摆着几只笼子里面关着几只山兽无非猕猴、黑熊之类正懒洋洋无精打采地看着笼外围观嬉闹的孩童。

    “哈~”

    看这情形先前那些小厮显然错报军情:明显这马戏演出还没开始。好笑之余.又想起童年经验.显然这马戏团只有在下午人们相对空闲之后才会开演:现在太阳还没到正午。说不定那些远道而来的马戏班子还在酣睡为下午的演出养精蓄锐。

    想到这儿、醒言便有些失望撂起雪宜的手儿、便要回转。只是刚要转身恰在这时却忽听得对面帐蓬中一阵丁呤咣啷的脆响.分明便是锅碗瓢盆落地破碎的声音。正诧异时紧接着便听一个莺声燕语般柔脆的声音。正笑嘻嘻惊叫道:

    “嘻嘻!又闯祸了!”

    听着话音就见一个黄衫小女娃鸡飞狗跳地从帐篷里跑出来.身后撵着一位留着焦黄山羊胡的大叔神情悲愤.跟在那小女娃身后骂骂咧咧地追了下来。

    “那是……”

    自打一听到那声音醒言便忽然有些呆住;再等那一脸尴尬的小丫头从帐篷中跑出来看清她嘻笑的面容他便和身边的女子齐声脱口惊呼:

    “琼彤?!”

    “啊?”

    “是谁在叫我?”

    正逃得晕头转向的小妹妹.一时也没看清醒言二人.又朝这边蹦蹦跳跳跑了几步.这才定了定神一瞧。忽然拍手欢叫道:

    “醒言哥哥!雪宜姊!琼肜终于找到你们了!”

    久别重逢.欣喜万分的小丫头正要跑过来却不防身后那马戏班主趁她一楞神。也气喘吁吁赶到了:琼彤向靠才一冲.却正好扎进刚刚急绕到前面的班主怀里!

    “嗯?!”

    见被人挡住.娇憨的小妹妹气得大叫道:

    “我、我着急找我哥哥说话。你敢挡我?”

    “嘿嘿!”

    见她气恼.月余来已视琼肜为摇钱树的马戏雅主才不想就这样让她跑掉。当即他便嘿嘿奸笑两声伸手抓住琼彤两只玉臂叫道:

    “才不让你走!”

    “让我走!”

    “不让!”

    跟小孩子扯皮这班主大叔还来了劲.跟身前女孩儿扮着鬼脸.羞她道:

    “吓.小丫头.跟人走.变个狗!”

    “啊?”

    一听这话.琼彤勃然大怒.叫道:

    “我不是狗!——哇呜!”

    “哇咧!~”

    琼肜话音刚落、那不讲理的班主便突然一声惨叫!

    原来刚才说话之间.小琼彤已对这班主下口:阳光下。嘴一张便见那满嘴的玉牙寒光一闪便一口死死咬在班主裸露的右手胳膊上。霎时间。便把那班主疼得直咧嘴如同羊藏疯作使劲晃着右手。想把小丫头甩脱。可是.这小女娃身形娇小.无比灵话不管人高马大的班主怎么甩手小丫头都死死咬住臂上皮肉不放。娇俏的小身子就这般吊在半空被甩摆如同荡秋千般来回摇晃就是不掉下!

    “哇呀!”

    剧痛入骨的贪心班主这时还没意识到自己越甩越疼情急中只顾甩手如同抽风。一边甩一边他还记着含泪叱责:

    “我的妈呀。你这还敢说自已不是狗?!”

    “呃”

    这一番闹剧.落在四海堂主的眼里正是哭笑不得!

    眼见着那被咬的班主疼得涕泪横流时醒言赶紧和雪宜赶到他们近前叫道:

    “琼肜快放口~”

    “唔——”

    “嗯!”

    听得醒言指令。正咬人的小女娃只得松口.就借着班主甩手的力道小身子朝后一荡琼肜便如一只穿云的燕子般唰地冲进醒言怀中。到得怀里.一张娇靥桃腮紧靠在胸前.磨磨蹭蹭。就如刚才咬人一般再不离开!

    正是:

    无端风信到手边

    谁道蛾眉不复全?

    江海来时人似玉

    瑶宫去后月如烟!

第二十八章银河洗剑忘却五湖风

    没想到偶尔逛街、便遇见琼肜。醒言大喜之下。赶紧息事宁人、掏出二十两纹银。交给那班主补偿皮肉之苦。本来那班主满腹委屈牢骚一见这白花花的大银。顿时眉花眼笑一天云彩皆散。他不仅立时忘掉疼痛。喝退正围上来的戏班子弟。还一个劲儿跟琼彤道歉。说自己皮糙肉厚。不知有无伤着小女侠玉齿。

    了却此间纷争醒言便别了班主。半拖半抱着琼肜和雪宜一道去街边寻了一处梅荫下的茶摊叫了壶凉茶。三人便开始一边喝茶一边聊起前情。

    开始时。醒言也没着急说话。只看着琼肜喝茶。刚吵闹过一回琼彤看起来正是口渴坐在板凳上只顾捧着白瓷茶杯。粉嫩的颜面埋在杯口、“嗤嗤”地吸着杯里的凉茶。喝茶时她身边这七月里炎热的街道偶尔吹来一阵凉风。背后那棵柳树的柳丝便飘飘拂拂摆到她耳边。和那些随风摇动的秀垂髫混在一起!好似戴上几支翠簪。

    一直等到琼肜茶喝完。正抹嘴时。醒言才开口问道:

    “琼彤你不是在昆仑山学道么?怎么有空跑回来!”

    原来对那回西昆仑之行。醒言脑海中有个完整的记忆。记忆中琼彤得了西王母、西王女的喜爱留在了仙山昆仑修习。所以忽然碰见琼肜。他觉得十分惊并。

    听得哥哥扣问。琼彤眨了眨眼。较着小手指头神色竟有些忸妮楞了片刻才答道:

    “哥哥……不是琼彤贪玩。是琼肜想念你了。又知道雪宜姊也要活了。就忽然什么都不想学:抽了个空就溜下来找你们了!”

    “呃”

    醒言听了琼肜这话。真有些哭笑不得!学道昆仑。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谁知这小丫头说走就走。真是…

    心里万般可惜。醒言口中却道:

    “也好。那些也没什么好学的:真要学本事的话。以后我和雪宜教你!”

    说到这儿醒言却想起一事。便问道:

    “琼彤啊。你回来便回来。怎么会在马戏班里?”

    “…嘻嘻”

    听得醒言哥哥不再追问离开昆仑之事小女娃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松。当即她便笑得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荷笑嘻嘻地告诉醒言:

    “哥哥!从昆仑回来琼肜却不认得路雪山草地里跑了几天。只记得哥哥曾轻说过有天找不到哥哥的话就要去一个叫饶州马蹄的地方。跟人说是张醒言的妹妹所以我就跟着这个马戏班因为班主大叔说他们每天到处走。只要琼肜帮他们翻满一千个跟头。就能走到饶州马蹄山了!”

    “这样啊……”

    醒言听了。心中暗道这小丫头又被人骗了。不过。仔细琢磨琢磨琼肜这话努力回忆一下他倒不记得自己哪回还这般说过。正要再问却见琼彤忽然生起气来、晦气着脸撅着嘴。气呼呼道:

    “班主这个坏蛋!明明到了饶州。却不告诉我!”

    说着琼肜便跳起来。想回头去找那坏人算帐。不过当时便被醒

    拉住。

    这样久别重逢。自有许多话儿要说:不免醒言便告诉琼胜他和雪宜成婚之事。一听雪宜姊终于嫁拾了哥哥。琼彤十分高兴。只是就在这时却忽然碰到件怪事。听到这个好消息。琼彤明明觉得自已很开心。却鼻子一酸。眼眶中竟流下泪来!转眼这泪水滂沱奔泻。想止也止不住!于是接下来那句真心说出的恭喜话儿。夹杂在这样悲声中。也变得断断续读。哽哽咽咽听起来倒好像十分犹豫。

    “心震荡兮意不愉。颜如函兮泪如珠”——眼见得琼彤忽然哭得这般伤心。就连最善解人意的梅灵也误会了她本意。一边手忙脚乱地拿丝中替琼彤拭泪雪宜一边温言安慰

    “好妹妹。别伤心。你赶快长大也让醒言哥哥娶你!、

    “呜……嗯?”

    婆娑泪眼里听雪宜婶这般劝慰。本来哭得莫明其妙的琼肜忽然觉得自己真该伤心。于是又抽抽噎噎哭了好一阵。才抹了抹泪一下子滑下长条板。就在这饶州街道的烟尘中跺着脚儿誓:

    “琼彤一定努力!”

    且不提这番哭哭笑笑。往日多少回结伴而行的三个人重新相逢一起。自然不急回去。相依相伴相逐相笑。醒言与琼彤、雪宜逛遍了整座城池的街街巷巷。直到月照东天。才拎着一大堆吃食玩物回去。当神仙一样地伴侣飘摇飞行于月光山烟中。玩累的小女孩儿被背在她醒言哥哥的背后。带着甜甜的笑容安然入睡。

    深山竹海中的隐居生涯。有了琼彤的加入。便在那清净温馨中又多了几分话泼雀跃。从昆仑山“偷溜”回来的女孩几憨跳一如往日与山鸟相嬉与涧鱼共跃。乘风去。跨鹤归。返璞归真。陶然欢悦。与往日几无二样的天真乐道里。也只有一样稍有差异。自从昆仑归来。山居的日子中琼彤忽变得非常爱说那西昆仑上西王女的好话。常常没来由的。她就向醒言哥哥、雪宜姊宣扬西王女姐姐的温良贤淑、容貌美丽。有几次。她还跳着脚儿。怒气冲冲地说要去找那位羲和阿姨算帐。因为听说她到处传播西王女姐姐的坏话……

    琼肜所有这些言行。看在醒言和雪宜地眼里显然是爱憎分明的小妹妹努力维护自己学艺恩师的形象合情合理。十分正常。他们不去深究。也就无从知道其实琼肜做这些言行之时只没来由她觉得自己就该这样。要问她为什么。她自己也会莫明其妙。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山中的日子就这般悠然逝去。在琼肜回归一个多月里幽静的马蹄深山中并无什么大事。直到这一天、当醒言带着两位女孩儿去鄱阳湖中探问龙女病情时。一切才有了些改变。

    在那鄱阳湖底的龙宫里在四渎龙君的亲自引领下走过重重的珊瑚楼阁白贝甬道。进到那内殿之中。醒言和雪宜、琼肜便通过那面四渎秘术造成的“圆灵水镜”看见那万里之外东海波涛中幽藏地容颜。花容依旧。高贵依旧。只是摇漾于明亮水镜中时。灵漪却比上回更加苍白憔粹。水镜中。醒言几人看得分明那团迷蒙海雾白烟里往日那么活泛跳脱的女孩儿。现在却神气恹恹。软软地靠在白玉蚌床中。形容萎靡、不见了当初分毫的灵动毓秀。

    没想到。上回来看她时还一切正常。脸色红润粉靥含笑这一回就看到这样的变化!看着水镜中女孩儿现在衰弱悔然地模样

    她往昔跳脱飞扬的神采。一时间醒言便十分难过、心如刀割一样。

    醒言黯然。站在一旁的老龙君也十分难过。虽然悲伤的心境差不多。但他还是努力挤出些笑容尽量语气轻松地说道:

    “醒言。你不用担心。我们本来就知道灵儿这伤没几十上百年养不好。你且耐心等着。到时候我保证送给你个活蹦乱跳的漂亮新娘子。”

    听得老龙君这般说醒言心里更不好受。努力定了定神。朝云中君感激地笑笑。他便问道:

    “龙君爷爷。灵漪这伤……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么?”

    “这”

    听醒言这般问云中君也是面带忧色。叹了口气。答道:

    “醒言灵儿这回是被惑乱阴邪之气把灵根打伤除了安心在东海冰室玉床中静养别无更好方法。不过——“

    本来有一件事他不愿现在告诉醒言。省得做不成时他失望更大:但眼看着自己说到这里那年轻人便脸色白青。老龙君只得预先和盘托出:

    “不过这几天我见灵儿神色不太好便一直严命四渎文吏查找藏书典籍。看看有无我们未知的灵药能治愈这样伤疾。”

    “啊?那结果如何?!”

    醒言听了急急相问。却见云中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

    见得这样。醒言忽然有些绝望。须知这龙宫珍宝秘藏无数。要是连他们也束手无策。那真个别无良法。一时间他那紧攥的拳头中不知不觉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正惨怛沮丧。愁云笼罩。醒言却忽听殿门处一声响动。忽然跌跌撞撞闯进一人!慌张跑进的不之客。一边跑还一边大叫:

    “主公!找到了。找到了!”

    看样子峨冠博带的文臣水吏。这时却跑得帽歪袍散。

    “仇(“虎”字下面的“几”字换成“孚”打不出来以“虞”代替)?你找到办法了?”

    一听这话。殿内其余之人一拥而上把这仇虞团团围在中央!

    “是是!”

    短短两个宇。真如玉旨纶音一样!

    “快说来听听!”

    “咳!是这样一一”

    挥舞着手中一册图书激动的水臣稍稍定了定神有些没头没脑的跟主公熏报:

    “报龙君微臣刚在这本《天河秘考》中现原来在那银河之源的西诲边有棵神树叫“穹桑”!

    “穹桑?”

    “对对!"

    “呃…就算穹桑又如何?”

    听得仇虞之语。四渎之主忽然有些失望。见他如此反应。那仇虞忽然清醒。赶紧把自己的现一口气说完:

    “主公莫急。且听臣说完。臣下今日在珍珑阁中偶尔寻到这本《天河秘考》一读。才知这银河源穹桑果。不仅如传说中那样食一枚便可与天地同寿它还可以治愈世间一切病症!”

    “哦?!”

    “嗯!臣仔细看过书中注释。这里还有特别注明。说专可解世间一切惑乱邪魔之症!”

    一边说着仇虞一边把书册翻到那页给龙君看。龙君接过来认真读。便忽然掷书于地鼓掌大笑道:

    “果然!”

    一语说罢玉殿中顿时沸腾:所有人愁容一扫。欢呼雀跃!

    只是。高兴得一阵老龙君第一个冷静下来忽想到一个问题便拉过仇虞问道:

    “银河源——莫说是银河之源。只这银河据说是星光灵魄汇成的天河乃宙宇间最缥渺灵幻之地连我这样的积年老龙也只当它是传说——你说这样的银河咱们怎生去得?”

    一句括。便如一盆冷水浇下。醒言、雪宜顿时呆住只有那琼彤还在拍手欢跳。不过。听得龙君这疑问。那仇虞却胸有成竹。躬身行了个礼才从容说道:

    “此事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微臣早已查清。请主公放心!”

    仇霉侃侃而答:

    “来玉殿之前猜得主公有此一问。便去书阁中翻检银河天宿之册。经查阅得知。要去天水银河。须待八月中秋。八月中秋十五之夜。将近子夜时月华最盛。月亮最圆:此时天顶之中织女、河鼓、天津三星。恰运行至各自本宫。呈等距三角之形。所谓“积女出河鼓动天津开”此时若有三位至澈至灵的仙真男女运无上法力。感应三星。集帝一于绛宫。列三元于紫房。吸二耀之华景。登七元之灵纲。则一道灵明津渡凭虚而生。连通天地。冲破太虚。无论身在何地。瞬即可达天河!之后乘天槎。溯银河。达西海。攀穹桑。摘灵果。沿路而返则公主之疾指日可愈矣!”

    “很好!”

第二十九章 仙路不知行远近,人生若只初相识(终)

    不知存在于天外何处的银河平静浩瀚。收藏~顶*点*书城书友整~理提~供星座变幻星光摇漾,无尽宇宙的星辉汇成光的海洋流淌出银色的河流静静地横贯在天上。闪烁的星光映射成星河的涟潴。狂乱地星辰风暴奔涌成河流的浪花。充盈于整个宇宙的光芒都在这里耀亮这里是宇宙鸿蒙最光明地精华。

    乘着晶莹剔透的水晶船。缓缓漂行于仿若亿万只萤火虫聚成的星河上。从宇宙深处吹来清寒的风息吹过肌肤。吹过丝。吹来宇宙里最神秘的悸动和叹息。一点一点蔓延到整个心房。在宽阔而璀璨的美丽银河中溯流而上便连最活泼地少女也温柔安洋。依恋在哥哥的怀中蜷着足儿静静凝视船舷边的浪花看它们闪亮如银色地精灵一般。

    人间带来的水晶神舟。沿着银河溯流而上。渐渐驶向银河源。在那里有星河源的光辉海洋。海洋边星沙上矗立着翠碧的穹桑高八百余丈。孤独茫然。奔涌的星空海洋上投下它青碧地影像神圣博大。当缓缓驶近了梦寐以求的穹桑。这载着人间访客的晶舟便在闪耀的星沙上搁下。

    “这便是穹桑么?”

    原以为见过南海烟涛中的翠树云关自己已见多识广:等亲见传说中宇宙的树本醒言却猛然惊呆。

    亘古恒在的神株直指穹宇:绿采缤纷妙姿6离天机作色星河耀容既清高又恬静。静静矗立在银河的源头光海的边上。蓄雾藏光。碧华婆娑时直与星宵争丽。

    到了穹桑。也不待醒言分派。琼彤便欢呼一声手疾眼快唰唰两声将足下绣花鞋儿蹬给雪宜光着脚丫两支雪白的羽翼转眼撑破背后衫子还没等醒言反应过来“呼”的一声已飞在半空天上。

    “醒言哥哥雪宜姊!琼彤先去摘那治病地果子了!”

    一声招呼。小女娃便羽翼(两个字打不出:左羽右分和左羽右皮)。欢腾飞到那云姆缭绕的碧枝之上在翠光萦绕的宏枝巨叶来来往往地寻找穹桑神椹。而当她越飞越高。身形也渐渐变小在那碧玉枝叶中往来穿梭飞舞时看在醒言雪宜眼中就像只快乐地小鸟。

    “雪宜我们也上去吧!”

    眼看着小妹妹很快便飞进巨树的深处。醒言和雪宜生怕有失也赶紧御云而起。相继翩跹飞上高空。紧追着琼彤身影往那翠盖罗伞一样的神木深处飞升。

    当他们终于来到银河源头的穹桑、能迅医治灵潴的灵果似乎唾手可得时、醒言心里却忽然变得忐忑不安。这回来之前他便听四渎中那位博学的水臣说过。银河中那裸独一无二的穹桑神树每一万年才开一次花又一万年才结一次果:等果熟之时又有银河中的翡翠神鸟成群飞来将它们啄食吃掉。这样的话既便他们能到达穹桑!也并不一定能摘回桑果。

    所以当醒言开始和雪宜、琼彤一起忙活着在翠玉般的枝叶间寻找果实时心情反比刚才一路来时更加紧张。眼睛一路东张西望心中则一路不停向满天神灵祷祝许愿希望自己能尽快找到神果。

    “找到了!”

    看来许愿果然有效。还不到半个时辰。正当醒言心情越来越沉重时。便忽听到头顶一声欢呼!

    “呃”

    没想到此番银河之行。最终还是靠琼彤天生的技能才找到那只恰好幸存的紫红穹桑果。此后他们又翻遍了整座灵木。希图再找更多。却现竟然再也找不到第二颗。于是当这只仅存的硕果被四海堂主小心翼翼地装入专门准备的冰晶玉盒中时。他心中抨抨直跳。一阵后怕。醒言害怕的是万一小女娃刚才找到这颗穹桑棋时。像往日那样顺手往嘴里一扔。先尝一颗……

    等到回返之时心情毕竟更加平静。对着寂静无言地穹桑跪拜了一个大礼。醒言便带着两位女孩儿趟着银河之水。登上水晶舟筏。舟向来路顺流而下。

    在凭宇横贯于太虚之中地星河中行船。醒言并不敢太往四外张望因为身外那深邃空虚的夜岁这时着起来格外寂寞看了一眼整下身心便会震惊于那种亘古不朽地静默。神魂被死寂吸了心儿被哀伤湮没若不是心性已炼得淡泊空灵怕便会在下一刻纵身跳进无限的星空与静寂地宇宙一起沉没。

    永恒的是宇宙。不灭地是死亡。到这时醒言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那老龙君对他三人训验良久。最后成行都还是百般劝止忧心冲冲。

    想到此孤寂河流上的堂主心间便有些温暖。看了眼前那两位寂寞清冷的女孩儿。他忽然站起身来。立在这天槎的舟头毫无顾忌地面对着四外茫茫地宇宙。放声歌唱:

    “天河流泄归何处

    是否人间反复流?

    寻凡只被凡心扰

    妄出尘却被尘世缠。

    迷蒙人间皆自取

    落寞苍生几人还。

    探幽访和入仙境。

    不若淡薄名利相见欢。

    酒间弄剑意气

    孤舟独寻寻源泉

    是非是

    花非花

    愁不愁?

    浩荡潦亮的歌声震动了天宇银河:循规蹈矩的星辰瞬间乱了秩序。应和着宇宙核心传来的歌声出明亮地嘶吼。星云泛起悦耳的泡沫彗星呼啸着芬芳的光芒。一个呼吸震荡了一千个世界一次脉搏穿越了亿万里光年。圣洁耀眼的光明汹涌而来穿破虚空的星潮将三人瞬间包裹俄而又消失。瞬间后一切回复本初众星重归本来严密的秩序。宇宙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改变。改变的只有倘佯星河中的三人。忽然心有所悟。相视微笑。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填满心头。!静静的望着对方睫毛上残存的银色星辉欣然欢乐。

    就在醒言与雪宜琼彤享受这万籁俱寂地空灵与祥和之时忽然那晶舟前平静的星光之水起了旋涡一个浪潮打来人和舟瞬间便被卷入一个星华流转的璇光水涡天旋地转不知所自不知所终:等终于转出来恢复神志时却现已连人带舟冲到一片雪白的沙滩上浑身浸透。等好不容易定下神来。醒言望望四周景物、却现此处离刚才遇上旋涡的地方并不太远:再回头看看琼肜、雪宜俱都无恙伸手摸一摸怀中的玉盒仍在醒言便心中大安。

    “雪宜、琼肜——”

    刚要说话时。却见二女浑身星水淋漓灿烂她星河波光耀映下竟是曲线毕露曼妙玲珑。因为模样实在尴尬这一下饶是醒言和她俩平素亲呢。也不敢一时转过头去就在这星河滩边等她们褪下衣裙将水拧干穿好后再走。

    一旦涉及女孩儿穿衣系带、整理妆容真是费时。正当醒言等得有些无聊时忽见那星光河流地下游竟远远走来一位女子。

    “呃”

    一路行到现在。这寂寞星河上从未见人。这时醒言看到一位女孩儿独自溯流而来。顿时大为惊奇。

    也不用等得醒言起身相迎。那女子见这边有人。转眼间已飘飘走到近前。等她靠近。借着光辉灿烂的星光一看醒言只见这妙龄女神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神态缥渺。如落雪映霞。正是清丽非凡。

    “这位小哥——”

    纤丽如画的女子走到近前。却先开口。跟醒言屈身优雅地福了一福。便柔声说道:

    “您刚才是从那边过来么?”

    这女子指着兰花纤指。朝醒言刚过来的方向遥遥一指。

    “是啊!姐姐有什么事么?”

    这时醒言也已站起来。见她多礼也客气地还了一礼彬彬有礼的答话。

    “是这样”

    只听那女子说:

    “妾身瑶姬、偶来此地游玩。不想于水边失落纨扇。不知您有否见着?”

    “这”

    醒言凝神想了想。便如实回答:

    “未曾见过。”

    听得醒言之言那瑶姬一脸失望合掌谢了一礼也顾不得跟醒言身后那两个女孩儿打招呼。便又往那银河上游自顾寻去。

    “呵呵。瑶姬。也不知是哪方神人……”

    正在醒言望着那女子背影忖念时不防那女子又转过身瞬时飘回到自己面前有些好奇地跟自己问道:

    “你们……也是从人间来么?”

    “正是!”

    “那……你们还是快回去吧。”

    “哦?为什么?”

    醒言大奇。

    “嗯。不知是否瑶姬多话、我只是见你们一身水流舟覆沙滩、看来应该是刚被近处的“璇光星旋”吸入。”

    “哦?那又如何?”

    醒言听了仍有些不知所云、便听那偶然遇见的神女瑶姬续道:

    “呵看来您还不知此处这璇光星旋看混同时空之效。每坠入一回虽然看起来只是片刻我们那人间已过一纪多……”

    “一纪……十二年?!”

    “就是十二年嗯瑶姬也不多打扰了你们快回去。我也着急找我那爱扇去了。再见!”

    千娇百媚的神女扬长而去浑不觉那位被她抛在身后的年轻人。忽已是目瞪口呆俄而又脸色铁青

    略去天上再说人间。

    就在醒言琼肜他们离开后第二年的夏天。这一天虽然骄阳高照那鄱阳湖畔的马蹄山中却是凉风习习、舒爽清凉。在马蹄山半山腰的一块平坦方田上那位四海堂主闲不住的娘亲不管家中富饶也使着几个丫鬟却仍是裹着一方蓝布头巾亲自来这片自家她瓜田豆棚中捉虫拾掇。

    这时正是下午虽然豆棚瓜架的绿荫中颇为洁凉忙得久了。老夫人仍觉得有些炎热出了些汗便暂时歇下。在丝瓜架下的瓜田旁边长满野花的田埂上随便铺下一块粗布旧围裙她便坐下来休息纳凉。

    在这样寻常地午后。正当老夫人歇过一阵觉得凉快许多刚要站起身来继续劳作时却忽然听得一声小儿的哭啼。

    “咦?!”

    大夏天这样偏僻的山田中怎会有小孩啼哭?

    正当老人家以为自己上了年纪便有些幻听时。却见那眼前绿油油的瓜蔓丛中竟忽然露出一张粉妆就、虽雕成的粉嫩脸颊转眼就爬出一个似乎还没满周岁的幼童咿咿呀呀舞舞爪爪她朝自己努力爬来!

    “哎呀!”

    见到瓜田中忽然爬来一个粉嫩小童。醒言娘顿时吃了一惊。

    “这是谁家的小孩?那做娘亲的恁个不小心!”

    慈祥的妇人埋怨一句。赶紧站起身来弯腰抱起这粉玉般的娃娃。说来也怪刚刚还啼哭不停的小娃儿一到她怀中竟忽然住了哭泣。一张小胖脸儿揪成一团。还对她“咳咳咳”的笑了起来!

    “哎!”

    见得这样老夫人更加心疼赶紧利索地钻出瓜棚。穿过田地一直走到山路边一边张望一边喊道:

    “谁家丢了小孩?这是谁家的小孩?”

    没喊几声忽然山路下边那山岩后便转出一个紫衣少女慌慌张张的朝这儿边跑边答应:

    “是我家……咳。是我刚走失她小孩!”

    有些埋怨的老夫人刚听了这答应刚想责怪转脸一瞧那那女子。却是大吃一惊!

    原来那慌张奔近的俏丽女孩儿竟是紫紫眸。虽然模样儿十分水灵好看却和中土之人相貌大异。乍看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妖精。不过看她也不像坏人估计可能是哪个番邦跑来的女人。

    “谢谢这位大婶!”

    正当醒言娘胡思乱想那紫眸丽女奔近一边道谢。一边把那小娃从妇人怀中一把抱过。等抱到臂弯中。这紫少女便腾出一只手。高高举着。对怀里的小娃作势恫吓:

    “小坏蛋真顽皮。就和你那混蛋爹爹一样”这回又不声不响跑掉。看阿姨不打你!”

    玉手高举半空气愤的数落只不过到最后还是没舍得落下。

    听了这紫女孩儿的话醒言娘倒有些犯迷糊。她也不知这妙龄女子和这小娃什么关系正心中猜测时忽然听得一阵脚步轻响那边山石后又转出一位女子借着阳光一看肌肤如雪身形娇娜。正从那下边山路急急走来。待她稍稍走撂近些便朝这边问道:

    “莹惑妹妹。孩儿还好吗?”

    “……还好还好。一直很好。没走丢!”

    “那就好。”

    相比古灵精怪的紫少女端庄多了的媚丽女子听了便放下心来。等她到了近前。也不知想起什么。便跟醒言娘行了个礼温声问道:

    “这位老妈妈请问张醒言家还有多远?”

    “……张醒言家?”

    “是呀!”

    “呵张醒言家离这儿不远。那边就是。”

    醒言娘一时也有点反应不过来也没多问什么就给她们指了路。那俩女孩儿谢了一声。便一前一后又往山上行去。等她们走时醒言娘细看看才现那后的那女子背上还束着一个布背裹其中缚着一个一样粉雕玉琢的小囡正吮着指头朝她呵呵傻笑。

    “咦”

    醒言娘见了心中啧啧称奇:

    “这是谁家的媳妇小孩?看这俩娃儿。无论男孩女孩都生得这么好看!”

    醒言娘看得别人家小孩可爱忽然触景伤情想起自家心事便不自觉叹了口气。叹息完。却忽然记起好像有哪处不对用心想了一会儿她才猛然醒悟:

    “她们……找我家干啥?”

    一想到这。醒言娘再也无心干活赶紧收拾收拾便追着那两位女子跑向家去。一路走时。偶尔离得稍微近一些还听到那个恬静一些的女子一句迟疑的话语从风中传来:

    “莹惑妹妹……你说我们这样不带礼物空手上门好吗?”

    “哎呀!汐影姐姐你真是!”

    没想到那紫少女听了非常生气:

    “姐姐呀一定就这是你这般客气。才会被那好色之徒欺负!”

    “……”

    “妹妹你别这么说他……”

    闲言少叙。过不多久醒言娘便见到那俩女孩儿走到自家石坪前还没等自家那位正巧在场上拾掇菜蔬的丫鬟问话那个紫少女便一把将怀中幼童交给那雪靥女子。如一阵旋风般急冲冲跑到大门前叉腰大嚷:

    “张醒言!你这个无耻之尤的坏蛋快给我出来!”

    “哼哼!你出来看看你干下她好事!”

    “快出来!快出来!”

    对小魔女这一番连珠炮般的叫嚷场上那小丫鬟一时便被惊呆。其他的丫鬟听了也从屋里纷纷奔出聚在门槛旁。却被不之客凶巴巴的气势吓住一时没人敢上都接话小魔女怒气冲天兴将问罪之际倒是她后面那位显然的苦主觉得不太自在可怜巴巴的出声劝解:

    “莹惑妹妹。你别这样讲他。那回真不怪他。他自己也不知道

    的”

    正当汐影小心地替醒言开脱。一不留神没想到你中那淘气的小孩儿却趁机挣脱落到地上。满场无边无际地乱爬。一边爬一边快话地咿呀哼唱顿时把本就乱作一团地场面搅得更加纷乱。

    在这番热闹中那位紫眸的小魔女听了姐姐开脱之辞。虽然不太赞同哼了一声。却也不再叫骂。她一边帮心慈面软的姐姐满场追那淘气的小侄儿一边撅着嘴气鼓鼓地留神盯着那半掩的房门。等那负心贼出来时竟也有些紧张。

    “嗯咳!”

    到这时。那位正在房中午睡的醒言老爹也被吵醒。听得门外喧

    闹也不知出了何事还以为谁家娶亲经过。赶紧披了件衣服急忙出来观看却见到是两个陌生的女子正在自己门前场上转圈也不知道干啥。见得这样。便连饱轻风霜的老张头一时也不知生何事。目瞪口呆。也忘了该说什么话。

    正当石坪上这局面纷乱僵持时。那醒言娘也气喘吁吁地赶来。也不等走到近前她便高声说道:

    “这两位女仙人。老身想这其中一定有些误会。我们进屋再谈如何?”

    毕竟平时和四邻姐妹闲话听多。见着眼前情状醒言娘也大抵知道生何事。

    见到主母回来丫鬟们也顿时有了主心骨。一齐陪了笑脸、迎上来把莹惑、汐影二人奉若上宾一起迎入客厅让老爷夫人和二女慢慢详谈。

    一经心平气和的洽谈。事情便很快水落石出。不用说这一对粉嫩孩儿正是汐影所出。这位曾经闻名遐迩的南海风暴女神。经了四海堂主春风一度。不幸珠胎暗结。最后情势所逼之下更是远遁他乡。本来。夹在家仇国恨儿女私情之间。汐影只欲寻死。当时不死者只为顾及腹中的孩儿。可怜的龙女当时便想。她死不打紧。腹中孩儿却无辜只为了孩儿着想。也要一时苟且偷生。待产后。将孩儿再付他人。那时自已再寻死路却也恰当。只是虽然这般想等她勉力生下这对龙凤胎后。见着一对孩儿天真无邪地眼神。一时便又不忍舍离。这时她便又退一步想。说先哺乳孩儿。待他们稍稍长大。不母可话。那时再死不迟。

    就这般一次次拖延。还没等死志坚定的女子等到孩儿长大。却被那游历四方的魔族皇女现。当时莹惑一见、便觉这母子母女气质有异:稍一问询。再加盘诘。便把那神女悲苦的身世和盘问出。当时嫉恶如仇的小魔女便怒冲髻。施出魔族**拖着死活不肯走的龙女去跟那负心郎君兴师问罪。先前她已在罗浮山千鸟崖上扑了个空抓着个小道士用魔族秘法一审获知四海堂主回了马蹄山。当即侠骨柔肠的小魔女便又拖着汐影。一边帮她照看淘气小侄。一边旌麾北指。直扑负心人的老家!

    一边看这莹惑对自己孩儿愤怒声讨一边听那汐影不停替孩儿惶恐辨护。很快这老夫妇便弄清事情的原委经过。很显然。这事谁都没有错。对他们二老而言却从天上掉下个媳妇送来一对玉儿。这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好事!时老张头夫妇便乐不可支!

    这时候。还听那凄婉静美的女子在那儿低低自责满面羞惶说自己贪恋红尘。每回欲死。却放不下这放不下那、现在说与人听徒然惹羞。

    听得她这话虽是凡人却见多经广的老张头只笑着对她说了一句:

    “孩儿啊你此来只为儿看父却忍心儿无母么?”

    一句话便似忽来一阵大风吹散一天云彩解开了女孩儿所有的心结。自此后。汐影便携着子女在醒言家专心住下。等那去银河寻药的夫君归来。

    这当中那小魔女莹惑陪着她住了几天却忽于一天夜里悄然离去。此后没有人知道。就在那茫茫天地中、曾经那么热烈鲜明的女孩儿却在心中默欺地想道:

    “也许。皋瑶姨说得对吧……”

    此后许多年里她便不知所终。

    话说自醒言乘槎去后。十几年中。这神州大地正是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在那位永昌女主地主掌下。国家昌盛。百姓安康。无论是天山漠北还是寒外江南。老百姓们都对这圣明的公主交口称赞。生话安定富足之余。几乎所有知道地百姓都在盼望盼望自己敬爱地公主为国尽心之余。也能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早日为自己择一个如意的夫君。只是。纵然万民盼望这十几年过去。朝廷中从不曾传出这样的消息。

    春去秋来。时光就这样流逝。这一年。又到了柳絮飘飞百花烂漫的春季。那京师洛阳的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冶游踏春的少女士子女人们呼朋结伴踏青赏花。文士们热咏啸歌飞觞累日春暖花开的日子中京城内一片欢乐。

    就在这喜气洋溢春光烂漫的日子里那洛阳南郊外第一游春胜地景阳宫中更是群莺乱飞繁花赛锦。柳絮吹春。桃花泛暖皇家园林春光最盛之景还要数那条清溪两畔夹岸的桃林。红桃夹岸碧水澄霞千万株桃花开放后缤纷耀彩宛如一片巨大的云霞落在了碧草春溪上。

    阳春烟景里这一天的上午。就在这桃花锦浪、映彩溪流的两旁。有许多宫娥彩女趁着睛好的天光在桃林清溪边嬉戏。

    青春烂漫的年轻宫女在桃花溪边嬉戏。有的哼唱着歌儿唱着游春小曲:

    “春山茂春日明园中鸟多嘉音。

    梅始桃始青奏采菱。歌鹿鸣。

    弦亦酒亦倾两相思。两不知。”

    如黄鹏溜啭般清脆的歌声中有不少宫女持着纸折的小船。各自小心翼翼地放入落满桃花地溪水里。当洁白的纸船入水女孩儿们便一路裙带飘飞她跟随着漂行的小舟。口中念念有词。紧张地看着自已的小船在落花缤纷中漂流。这当中偶尔若是有谁的折纸小船载满了落花终于沉没。那纸船的主人便欢呼雀跃。旁人纷纷向她道贺。如她中了头彩一般。

    原来。这些兴高采烈的宫女玩着的正是近年来流行于景阳宫中地一个游戏。因为这些年中、好心的女主每年都会开恩放一次宫女配给间的青年才俊于是这些向往美好姻缘的深宫少女便想出这样游戏。纸船因桃花而翻便谐音成“犯桃花“:深宫寂寞。这样的桃花是大家都愿意犯的。于是若是谁的纸船积满了花片翻落水中。便预示她很快就可能被公主点中出宫。过自己自由幸福的小日子去!

    而这样看起来有些荒诞的游戏却居然十分灵验。也不知是否那传说习了仙人神法的公主真个通灵近几年那放出宫的彩女名单。竟和这桃花纸船占卜的结果十分吻合!正因如此。这游戏也就在这皇宫中愈流行。

    就在这些青春活泼地宫女们嘻笑欢闹之时她们敬爱的女主正坐在那溪北书楼的栏杆前。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们嬉戏。也不知是否真因习了那少年别时留赠的仙法。许多年过去。这众人爱戴的女主真个容颜常驻。红颜不老依旧倾城倾国。而姹紫嫣红的春日容貌如仙的女子又循自己立下的惯例。不理丝毫朝政。每日只在这景阳宫桃花溪北的书楼中赏景。由晨至夕。由夕至晨。凝望那清溪畔桃花林飞红如雨。从无看厌之时。

    这一日盈掬又这般凝睇相看。正看得有些出神。那槛外便忽然下起一阵烟雨。细如牛毛的雨丝吹上自己白皙的肌肤。清洁凉凉十分舒适她便也不去楼中躲避。“春水迷离三尺雨。桃花斜带一溪烟”。偶尔飞起的丝雨同样没浇熄宫女们的玩兴。活力无限地青春女孩儿被雨一淋。反而更加兴奋。在雨中追琢打闹。全不顾兰襟惭润。秀微湿。

    虽然槛外飘飞的烟雨并未打扰盈掬的兴致。在那雨丝飘摇间心几却也有些游离。

    自那日过去。已有了十二年二百五十五日了吧。离亭中约定的三年之期。应该早已过去。“春日迟迟犹可至客子行行终不归”。虽然一直没等到那人依约前来。居盈的心中却从未有半丝的责怪。

    “醒言应该是有事羁縻。否则不会不来!”

    每年望穿秋水的等待。无怨无悔最多只有一件事让她稍有些郁闷。满腹的相思愁绪。纵然身边有朝臣待从万干却无一人能与说……

    “呵……“

    “又开始胡思乱想啦~~”

    忽觉心绪有些低沉开朗的公主自嘲一声便取过旁边几案上那只已经枯黄的竹盏执着白瓷瓶儿倒入半杯清酒开始对着眼前漫天的烟雨悠然啜饮。

    在这般慢各斯理的浅斟低酌之间楼外的春雨越下越大。终于那桃溪边的宫女也尽皆跑散各寻亭台避雨。这书楼前的天地便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雨杠桃花的声音。

    烟雨迷离万籁俱寂之际那酒儿也饮到微醉。暮然间原本和漫天烟雨从容相拜的女子忽然睁大了眼睛。

    “那是……”

    “醒言……是你么?”

    倾城女子的视线落处那春雨桃林边中一棵繁茂地花树下这时竟俨然立着一位俊眉朗目的少年一袭青衫。一脸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正在斜风细雨中优雅温柔她望着自己。

    “醒言……是你!”

    “你终于来了。这就带我走吧……可以么?”

    不知是弥漫的雨珠还是喜悦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这样重要地时刻眼前的景物竟渐渐看不清。直到了许久以后才从那春雨洗礼的桃花林中飞起无数的花朵旋转聚着飘上天空。伴随着景阳宫中忽然响起的一声声急切的钟声悠悠地飞向远方……

    正是:

    仙路迢遥,

    烟水千叠。

    尘梦惊破

    情缘万结……

    《仙路烟尘》全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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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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