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狠不过两秒的杨成英
范兰若为难,看着杨成英欲言又止。
她祖父已经知道了杨成英的存在,也知道他是为了那封信而来。
不过范兰若又不敢让杨成英知道,自己已经让祖父知道了这件事,她怕杨成英再也不肯信任她了。
“对了,三哥,你上次是怎么脱险的,这次又是怎么进城的?”范兰若小心翼翼的问,“上次……出了点岔子,我好担心你被刑狱司的人抓走。”
杨成英语气自然地说:“上次你安排的人放我顺利出了城,不过刑狱司的人不知为何探到了我的踪迹追了上来,还好我有朋友暗中相助,逃过了追捕。这回也是朋友帮忙,我才能顺利进城。”
范兰若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这样来来去去的危险得很,我很担心你。”
杨成英对范兰若安抚地笑了笑。
范兰若不由得庆幸杨成英向来君子,从不会以恶意来胡乱猜忌他人,她试探着问:“三哥,你那位朋友本事真大,他是什么来头,可否靠得住?”
“放心,靠得住。”杨成英笑着道,“他是我以前的一位同窗,父祖都是朝中重臣,有些实权。家中亲戚又有经商的,你也知道京中的商行人脉都很广,我借着他们商行的掩护进出京城,还算安全。”
“原来如此!”范兰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今后怕是不好麻烦这位好友了。”杨成英叹了一口气,眼中有些忧虑。
“为何?”范兰若追问道。
杨成英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肯说了,只是看着范兰若道:“若儿,这次我在城中只能待两日,两日之后我必须离开了,在离开之前你能帮我拿到那封信吗?”
“这……”范兰若咬了咬唇,忍不住劝道,“三哥,你就算拿到了那封信,现在想要为杨家翻案也是困难得很。为何非要急于一时?”
杨成英闻言,一脸黯然:“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发过誓一定要让杨家沉冤得雪。可惜这些年,我碌碌无为,心中愧极。我知道现在不是为杨家翻案的最好时机,可是祖父父亲忌日将临,我想拿着那封信,去他们坟前告祭,以慰先人。”
范兰若见杨成英如此,心中也十分不忍,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道:“三哥,我若是助你拿到那封信,你能不能答应我暂时远离京城,等到日后有机会再回来谋划翻案之事。至少,至少等到陛下除去了衡阳王世子,没有了此人,陛下对晋王府便不会再顾忌了,到时候你要成事的机会更大。”
杨成英看了范兰若一眼,承诺道:“好,拿到那封信,我就离京。”
范兰若心情松快了些,对杨成英温声道:“你等我消息。”
“好。”杨成英也温声回道,“谢谢你,若儿。”
范兰若摇了摇头,与杨成英约好,不管事情成不成,明日这个时辰还在这个地方会面,之后范兰若便趁着夜色迅速离去了。
杨成英目送着范兰若的身影消失,眼中的温度渐渐消散,显出了几分范兰若不曾见过的阴狠,嘴角的笑容在无星无月的夜色里竟带了几分邪气。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道:“看完了没有!要不要帮你把人再叫回来?”
杨成英连忙回头,便看到宁易靠在墙角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宁易隐藏身形的功夫太好了,杨成英居然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了。
“我刚刚对她说那些,都是三妹教我的。”杨成英立即想也不想地说,“三妹这几年也不知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话我说出口的时候,觉得怪怪的。”
宁易眯了眯眼,站直了身体,目光有些危险地盯着杨成英,一字一句地质问道:“我表妹为了教你这个蠢货行事,费心费力,你竟敢说她的不是?”
杨成英:“……”
“哼!下次想死直接跟我说,我成全你。”宁易冷冷地说完,转身就走。若非表妹一力护着这个蠢货,此时此地又不适合开杀戒,宁易真想弄死他。
“哎,我不是……”杨成英垂头丧气地跟上宁易,之前那副阴狠邪气的样子还没有维持两息,便再也不见踪影了。
***
范兰若悄悄回到范府之后,独自在屋子里坐了许久,直到后半夜才吹熄了烛火。
外间守夜的侍女见屋子里灭了灯,以为自家姑娘歇息了,便也睡去了。不想,范兰若却是披了一件暗色的斗篷,打开门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她轻松地绕开了守夜的婆子,来到了范允的书房外。
范允的书房里灯还亮着,范兰若站在回廊下,听到书房中隐隐传来下人劝说范允去休息的声音,范允回了什么范兰若没有听清楚,即便是对家里的下人,范允也从不高声说话。
范兰若很小的时候,跟在祖父身边的时候比较多,祖父会亲自教他们念千字文,会手把手教他们握笔运笔,她小时候曾无数次躺在这间书房的榻上午睡,她熟悉里面的每一本书和每一件摆设的位置。
范兰若静静地看着书房中透出来的昏黄的光,听着祖父在书房里偶尔咳嗽一声。她想,其实要拿到那封信,对她而言并不很难,她知道祖父把信收在博古架后面的一个暗格里,她也清楚暗格的机关该如何打开。
范兰若忘了自己在廊下站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和手都凉透了,书房里的灯终于熄了,房门打开,范允跟在提着风灯的老仆身后走了出来。他们没有发现藏身在廊下的范兰若,一边聊着书房里那盆差点没有熬过今年寒冬的文竹,一边走远了。
直到再听不见别的声音,范兰若又站了一会儿,才缓缓从廊下的暗处现身,走到书房门前。
她抬起手去推门,手掌贴在门板上的那一瞬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第二日,在约定的时间,范兰若带着信去见了杨成英。
第632章 信
范兰若将有些泛黄的信递给杨成英。
“三哥,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杨成英连忙接过,当着范兰若的面将信打开,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随即语气有些激动地道:“没错,就是这封信!这封信才是原件,比那封假书信少了几句话。”
看到祖父那熟悉的字迹,杨成英忍不住红了眼眶,拿着信纸的手隐隐有些发抖。
范兰若松了一口气,将额间散落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低头轻声道:“那就好。”
杨成英看完信抬头,看着范兰若一笑,语气诚挚地说:“这次真的谢谢你了,若儿。若是没有你帮忙,事情定不会如此顺利。”
范兰若避开了杨成英的视线,勉强笑了笑,“不必谢我的,三哥只要记得答应我的事,暂时远离京城,还有不要再刺杀我祖父。”
杨成英将信小心收好,对范兰若微微一笑,“只要拿到了东西,我必践诺。”
范兰若知道杨成英只要答应过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会做到了,脸色不由得放松了几分,看着杨成英的目光带了几分不舍,“三哥,你保重,我回去了。”
杨成英笑着点了点头,“好,你也要好好保重啊。”
范兰若转身,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下,回头看杨成英,见杨成英还没走,视线依然停留在自己身上,范兰若的心里有些甜,但更多的却是苦。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地意识到,此生,她与三哥是断无可能了。
范兰若眼中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最后看了杨成英一眼,然后转身决然而去,再没回头。
当夜,在与贺府一巷之隔的那个李毓的小院里,宁易将杨成英从范兰若手中拿到的那封信,交给了贺林晚。
贺林晚接过信,打开扫了一眼,突然就笑了。
宁易看着贺林晚皱眉。就像杨唯真了解他一样,他也一样了解杨唯真,即便杨唯真现在换成了贺林晚的壳子。她这笑容,绝不是高兴的笑,而是藏着无尽的讽刺和怒气。
“怎么了?信不对?”宁易不由分说把信夺了去,垂眸看了起来。宁易在杨家待了那么多年,跟着杨唯真进出杨老爷子的书房无数回,自然认得他的笔迹,在他看来这信上确实是老爷子的字无误。
贺林晚讽笑道:“果然如此。”
宁易自己看不出个所以然,便看向贺林晚,等她解释。
“我真是小瞧了范兰若。”贺林晚冷冷地道,“当初那封伪造的信,果然是出自她之手。”
宁易扬了扬手上的信,“那这一封……”
贺林晚淡声道:“当然还是她伪造的。她这一手伪装他人字迹的绝活倒是出神入化,难怪你与三哥都没有认出来。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她骗得过世人,也骗不过我。”
宁易看了一眼手上的信纸,想到了什么,忽然嗤笑一声,“我还以为这女人真被那蠢货一番做作给迷得神志不清,不惜背叛自己的家族了呢。没想到他是在做戏,人家也是在做戏。”
“当年她都没有背叛家族,现如今又怎么会?”贺林晚淡声道。
宁易闻言若有所思,“你早就料到她这次还是会造假书信来骗杨成英吧。”
贺林晚没有否认,她嘴角微翘,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轻声说,“这样也好,冤有头债有主……”
***
第二日,被送去问刑堂,正要开始受刑的唐家小姐在危机关头,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一条线索,这条线索的出现让她暂时逃过了一劫,寇贤暂缓了对她的刑讯。
而在唐家小姐招供半个时辰之后,刑狱司的人再次出现在了贺家,将贺林晚带走了。
这次刑狱司的人行事比上一次还急,贺林晚都没有机会换一身外出的衣服,也没来得及跟家里的人道个别,就被几个红衣内侍带上了刑狱司的马车。
再次出现在刑狱司问省堂,贺林晚依旧很淡定,不过这份淡定在看到站在问省堂门口的那位,黑着一张俊脸的刑狱司司副的时候,贺林晚不由得有几分心虚。
贺林晚低着头从宁易身边走过的时候,宁易咬着牙轻声在她耳边说:“进刑狱司好玩吗?”
贺林晚知道自己又把宁易给惹恼了,她虽然交代了宁易和杨成英一些事情,好方便他们行事,但是其中并没有她会被再次带来刑狱司这一项。
贺林晚正想辩解说自己不可能什么都事先算得到,还没等她开口,就看到寇贤带着属下大步走了过来。
贺林晚装作只是和宁易擦肩而过的样子,走向了寇贤。
寇贤看到宁易也在,挑了挑眉,对手下的人摆了摆手道:“先把贺姑娘带下去,我等会儿就过来。”
贺林晚没有再看宁易,低头跟着那个叫吴良的内侍走了。
“宁大人今日不是在外有差事吗?怎么回来了?”寇贤袖着手,笑眯眯地问宁易,一副对待自己看重的后辈的熟稔语气。
寇贤和宁易虽然同为刑狱司的头头,刑狱司内外之人看到寇贤总会尊称一声寇公公,但是不知为何,所有人看到宁易,都会称呼他为宁大人。可能是他身上那种冷漠狠绝的强硬气质,实在不像是内廷的人。
宁易没有避讳地朝着贺林晚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漠地说:“听人禀报说,寇大人在闹出一番大阵仗后,终于找到了那位刺客的一点蛛丝马迹,我便回来看看,顺便跟您学学如何办案。”
寇贤嘴角抽了抽,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这几年他跟宁易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但其实私下里没少争斗。寇贤原本以为将这个没什么根基,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后辈踢出刑狱司易如反掌,谁知几次交锋下来,他虽然看上去胜的次数更多些,像是稳占上风,但其实他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他深得陛下信任的缘故。
渐渐的,寇贤便知道宁易此人虽年纪轻轻,却不容小觑,平日里对他十分防备。
第633章 审
刚刚宁易这话明摆着是嘲讽他办事不利,不过寇贤不会为了这么一句话动气,他担心的是宁易今日如此挑衅,是来跟他抢功的。
寇贤心里清楚,陛下目前虽然更信任他这个跟随多年的心腹,但是近两年来,也曾多次在他面前夸赞宁易办事干净利落,甚合他心意。假以时日,等宁易再多给陛下办成几件大事,未必不能替代他在陛下心里的地位。
“宁大人说笑了,宁大人本事了得,咱家哪有什么可教你的?咱家还有公事在身,宁大人请便吧。”寇贤知道刺客之事牵连重大,他急着要把这案子办好,巩固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想在此时跟宁易浪费宝贵的时间,便打了个哈哈,就匆匆走了。
等快走到问讯室的时候,寇贤才沉了脸,问自己的心腹俞海,“宁易这小子,最近是不是一直盯着我们这边?”
俞海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之前听吴良说他派了一个小内侍过来,偷偷打探进展。”
寇贤冷冷一笑,脸上再不见半分和气,他理了理衣袖,推开了问讯房的石门。
贺林晚这回规规矩矩地站在屋子中间,看到寇贤进来,连忙低头行礼。
“寇公公。”
“贺姑娘,又见面了?”寇贤脸上虽然还是笑着的,可是比起上一次的和蔼可亲,今日的他让人不敢在他面前随意说错话。
贺林晚脸上带着适当的紧张,“不知公公今日又把我叫过来,是为了何事?”
寇贤走到屋子里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没说话,他的下属俞海冷着脸站到了贺林晚面前,“贺姑娘,今日叫你过来,还是为了那个刺杀范大人的刺客。”
“可是,该说的我都说了啊。”贺林晚焦急,不由得看向寇贤。“寇大人,我上次可没有撒谎,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这时候,寇贤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贺姑娘当真什么也不知?”
贺林晚肯定地摇头。
寇贤一笑,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放在案上展开了。
贺林晚眼尖,看到那纸上还沾了些红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血迹。
“可是唐姑娘的口供,却指证你当日看到了一些东西呢。”寇贤的手指在那记录了供词的纸上有节奏地轻点着,别有意味地说。
贺林晚一愣,随即愤怒道,“唐姑娘她怎么能随意冤枉人呢!大人,定是唐姑娘为了脱罪,故意攀咬我的,您可要明察秋毫呀。”
“哦?那为何她不攀咬别人,一定要攀咬你呢?”寇贤皮笑肉不笑地说。
贺林晚语塞,“这,我……我哪儿知道啊,或许她就看我不顺眼呢。”
一旁的俞海,冷着脸吓唬贺林晚,“贺姑娘,我劝你还是快把知道的都交代了,不然怕是得跟唐姑娘一样,去下面的问刑堂走一趟了。”
贺林晚焦急又无奈,“两位公公,你们到底想要我交代什么,能否再说得清楚明白点?你们问什么,我答什么,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隐瞒半点!”
俞海似乎对贺林晚的态度满意了,看向寇贤。寇贤也觉得吓唬得差不多了,点了点头。
俞海走到外头吩咐了一句,吴良马上带人送了纸笔,和一张矮几进来,放好之后又退了出去。
俞海坐到了矮几之后,铺好纸拿起笔,准备记录供词。
寇贤这才起身走到贺林晚面前,细声问她:“贺姑娘,你偷偷出城去会心上人那日……”
贺林晚忍不住打断,“大人,我不是去会心上人的!”
俞海正在埋头记录,闻言立即抬头训斥道,“不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打断大人的问话!”
贺林晚看了一眼俞海手中的笔,一脸认真道,“两位大人,这是要记录在案的东西,说不定还会呈上御案,发入内阁,绝不是无关紧要的事。还望大人遣词用句的时候能严谨一些。”
贺林晚到不怕天承帝和满朝文武大臣看到这个,她怕的是她表哥和李毓,以他们的本事要看到这玩意不难,贺林晚不想给自己和赵颍川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贺林晚不认为自己是胆小怕事才如此,她觉得只是谨慎而已。
俞海还想说什么,寇贤摆了摆手阻止了,继续问:“那日贺姑娘出城去会友,在路上是不是遇上过唐姑娘?”
贺林晚皱眉想了想,“我一直坐在马车里,不记得遇到过什么人。”
“那就再仔细想想。”俞海笑了笑,细声细语地引导道,“唐姑娘说她那日因为身体不适,中途下了一次马车,回来的时候看到你的马车从一个岔路口经过,当时你正好掀开车帘子,往她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贺林晚仔细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岔路口?是城外那个有一株大榕树立在路中央的三岔路口吗?”
“是,就是这里,贺姑娘想起来了?”寇贤盯着贺林晚问道。
贺林晚皱眉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是看到有个女子从旁边的一条小路上远远走出来,不过我当时心里想着事,没有注意那个女子的长相,竟是唐姑娘吗?”
“没错,是唐姑娘。”寇贤眼中精光一闪,继续道,“贺姑娘再仔细想想,这个时候是不是正好有一辆马车从其中一条岔路驶了出来,因为行驶得急,与你的马车差点撞上。”
贺林晚一副想起来了的样子,“对,是有这么一回事。我的侍女气不过,想叫停那辆马车,与它家主人评评理,可是那马车跑得飞快,很快就没影了。我想着车上的人说不定有急事要赶着去办,就劝住了侍女。”
“那辆马车是什么样子的,贺姑娘可还记得?”寇贤急忙道。
贺林晚想了想,点了点头,“记得个大概吧。大人若是需要的话,我给你画出来?”
寇贤笑了,似乎对贺林晚的识相很是满意,“那就有劳贺姑娘了。”
“小事,小事。”贺林晚爽快地走到俞海让出来的位置上,刷刷刷几笔,就画好了一辆马车。
第634章 坑
俞海不等墨迹干,就连忙将那画好了马车的纸拿起来呈给寇贤。
寇贤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皱眉。
贺林晚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中的墨迹,满是歉意地说:“就是一辆普通的青帷马车,我也画不出什么花样出来了。”
寇贤看了半天,除了看出是一辆随处可见的普通马车,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别的信息了,若是拿着这个图纸去寻,京城附近里怕是能找出几百上千辆来。
俞海忍不住道:“还有没有别的特征?就是这辆马车与别的马车不一样的地方?”
贺林晚又努力回想了一番,“不一样的地方?对了,那拉车的马看上去挺精神的,跑得极快!我那日用的马是我父亲从东临送回来的,据说是一匹退役的战马,虽然年纪大了,比起普通的马来却跑得又快又稳,但是那一日我的马车却追不上那辆车!”
俞海与寇贤对视了一眼。
“你的意思是,那匹马也是战马?”俞海问道。
贺林晚摇了摇头,“是不是战马不知道,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可能是一匹品相极好的大骥马。”
“品相极好的大骥马可不是市面上能随便买到的。”俞海想到了什么,小声对寇贤道,“大人,我记得年前大骥国送了一百匹马给朝廷,陛下赏下去了二十匹,都是给朝中一些老臣的……”
寇贤抬手止住了俞海的话。
这时候,石门发出了轻响,俞海走过去将门打开。
“何事?”俞海问守在门口的吴良。
吴良凑到俞海耳边小声禀报了几句,俞海眼睛一亮,立即回来怼寇贤道:“大人,贺姑娘的侍女想起来一些事。”
这一回春晓和和贵自然也被带来了刑狱司,与上一回一样仍然是与贺林晚分开审问的。
寇贤沉吟一瞬,吩咐俞海,“把人带过来吧。”
俞海看了一眼贺林晚,想着这主仆两人也不可能这时候当着他们的面窜供,便领命下去了。不多会儿就把春晓领了过来。
春晓进屋之后先是看向贺林晚,见贺林晚没什么别的表示,才规规矩矩地向寇贤行礼。
“你想起了什么?说说看。”寇贤又坐回了案几后面的座椅上,冲着春晓抬了抬下巴。
春晓老老实实地说:“大人们提起那辆马车,奴婢便想起来那辆马车上的香味有些奇怪。”
“哦?怎么个奇怪法?”寇贤坐正了身子,感兴趣地问道。
“奴婢当时闻到那香味只觉得怪好闻的,也独特得很,想着马车上坐着的必定是个极讲究的姑娘家,别的到是没有多想。但是今日被带进刑狱司的时候,在宫里竟然也闻到了相似的味道。”
“你是在哪里闻到的?”俞海立即追问。
春晓想了想,“就是下了马车,跟着两位公公走了大概一炷香之后,我想着怎么还没到啊,刑狱司的位置真是偏僻啊,公公们要出门肯定不方便,想必很废鞋吧?官员们有冰敬、炭敬,公公们不知道有没有鞋敬、袜敬……”
俞海抽了抽嘴角,忍无可忍地打断,“说重点!”
贺林晚忍不住偏过头去,弯了弯嘴角。
“哦哦!”春晓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就是下了马车,走了一炷香之后路过的那个地方,有一股花香味。奴婢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奴婢又没养过花,奴婢也不认识是哪里,奴婢毕竟不是宫里人,奴婢……”
俞海听不下去了,直接掉头就走,出去找带春晓进宫的那两个内侍去了。
好在俞海办事还是利索的,不多会儿就带着吴良进来了,吴良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小丛紫色的小花,这花的花朵极小,只有半个指甲盖那么大,颜色也普通,但是香味却独特而浓郁。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道!”不等俞海发问,春晓就吸了吸鼻子,点头肯定地说。
俞海便接过吴良手里的托盘,呈到了寇贤面前,“大人!”
寇贤拿起那丛小花看了看,皱了皱眉,“这是……”
俞海小声道:“是贤妃娘娘让人养在暖房里的幽檀,用来做幽檀香的。”
寇贤拿着那朵幽檀在手里,沉吟着没说话。
俞海又道:“大人,年前娘娘曾将幽檀香赏给了几个高位嫔妃以及世家小姐。”
“马是陛下赏下的大骥马,用的是娘娘赐下的幽檀香,这刺客背后之人,身份不简单吶。”寇贤将花扔回了托盘,微笑着说。
“属下这就去把与这两者有关的人,梳理一遍!”俞海拱手道。
“去吧。”寇贤摆了摆手,放心将此事交给了属下。
俞海立即转身离开了,寇贤也起身想走。
“公公留步!”贺林晚叫住寇贤道。
“贺姑娘又想起了什么吗?”寇贤回头,笑眯眯地问。可能是得到的线索让他很满意,说话又和气了起来。
贺林晚道:“能想起来的都说了,实在是想不起来别的了,公公可以放我们回府了吗?”
寇贤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此事事关重大,那刺客又至今未曾抓获,咱家还得将进展禀明圣上才能做下一步的安排,贺姑娘不如就在我刑狱司多待些时候?这样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姑娘协助,也更方便些。”
寇贤想着,万一还是抓不到人,贺林晚这里再逼迫一下,说不定能得到些别的线索呢?人嘛,只有在危及自身的时候,记性才会变好,放回家去,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贺林晚脸色微变,“公公这是要当犯人一样扣押我吗?”
“诶?”寇贤不赞同地看着贺林晚,“什么犯人不犯人的,贺姑娘是咱家的客人,怎么会是犯人吶?咱家会让下头的人对姑娘以礼相待的,姑娘暂且安心待着吧。”
寇贤笑眯眯地说完,就迈步走了。
春晓看了看被关上的石门,又看向贺林晚,忧虑道:“姑娘,这可怎么办啊?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会不会让人偷偷把咱们给……”
春晓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时,门被推开了,宁易站在门口冷冷地说:“现在才怕死,是不是晚了点?”
第635章 杀个丫鬟祭天
宁易说完,砰地一声将石门重重关上了。
躲在外头偷看的吴良,吓得抖了抖,忍不住嘀咕,“宁司副莫不是要严刑逼供?”
春晓也被宁易这气势吓得,立即蹿到了贺林晚身后,藏好了。
宁易走到贺林晚面前,冷声问她:“还隐瞒了什么?”
贺林晚连忙道:“没有了,交代的都交代了。”
宁易冷哼了一声,似是不信。
“就是……”贺林晚眼巴巴地说,“我也没料到寇贤这么两面三刀,竟然还要扣押我不肯放我走,真是太厚颜无耻了!”
宁易冷冷一笑,“今晚就安心留下来过夜吧,反正刑狱司是你家,你想来就来。”
贺林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丫鬟,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春晓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什么,连忙后退几步,转身面壁,并捂住了耳朵。
贺林晚:“……”
贺林晚其实是暗示自己的丫鬟卖个蠢,活跃一下气氛,也不知她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贺林晚无奈,硬着头皮小声赔笑道:“我想来就来,不是因为刑狱司是我家,是因为知道你在这里。”
宁易瞥了贺林晚一眼,再次冷哼了一声,不过脸色肉眼可见地好多了。
面壁的春晓,因为一时疏忽没有堵好耳朵,这会儿便在心里想:瞧瞧我家姑娘这一手哄骗美貌小郎君的手段,啧啧!我得好好学着点呢!
贺林晚见气氛好多了,便正色道:“鱼饵已经放出去了,外头的事情还得有劳你跟三哥。三哥我不太放心,主要还是得靠你。”
宁易闻言,脸色更加缓和了些,一脸矜持地颔首,“知道了。”
贺林晚又跟宁易小声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事,宁易不怎么说话,只偶尔点了点头。
偷看的春晓对自家姑娘的佩服之情简直无以言表。果然无论怎样阴阳怪气凶残不讲理的男人,到了姑娘面前都乖得跟个小猫一样,啧啧。
等事情都商量得差不多了,宁易打算离开了。
“走了。”
宁易走了两步发现贺林晚还站着不动,不由得回头,皱眉道,“还愣着做什么?跟上来。”
贺林晚问,“去哪里?”
“你想留在这里过夜?”宁易挑眉。
贺林晚摇了摇头,不再废话地跟上了宁易,面壁的春晓连忙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默默地跟了上来。
宁易瞥了春晓一眼,淡淡地说,“你这丫鬟,耳朵还是剁了吧。”
春晓闻言腿一软,跪了下去,“大大大大大人,奴婢对姑娘忠心耿耿,您与我家姑娘之间的事情,奴婢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讲的!”
宁易脚步一顿,似笑非笑,“我与你家姑娘之间的什么事?说来听听?”
春晓鼓起勇气看了一眼传说中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刑狱司司副,结结巴巴地,“奴奴奴奴婢不敢!”
“不敢?那就说说你家姑娘与衡阳王世子的事来听听吧。”宁易淡淡地说。
贺林晚:“……”
春晓却在听到宁易的话之后,福至心灵,连忙道:“大人跟我家姑娘的关系,岂是衡阳王世子跟我家姑娘的关系能比的?根本比不了啊,大人万万不要妄自菲薄!”
宁易闻言哼笑一声,终于放过了这可怜的丫鬟,推开门走了。
春晓抚了抚胸口,松了大大一口气,转头却见贺林晚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姑娘,我,奴婢不是……”春晓干笑着,一脸欲哭无泪。
“记住你今日的话。”贺林晚淡淡地说,跟在宁易身后出去了。
春晓不安地看着贺林晚的背影:她家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杀个丫鬟祭天,以慰那位世子爷?
贺林晚跟着宁易来到了他在刑狱司的住处,寇贤虽然把贺林晚留下了,但是也没有明示要把她如何,所以一路上畅通无阻,竟无人敢拦。
宁易在刑狱司的住处是一个简单的小院落,只有三五间房加上一个空落落的有些萧条的庭院,与他如今的权势地位很不相符。
贺林晚记得以前在家的时候,表哥很有些江南温柔乡长大的富家少爷的小情致,喜欢在院子里种满樱桃芭蕉,牡丹芍药,虽然因为气候和他本身技术的原因那些花花草草大多活不了太久,但他还是乐此不彼。贺林晚偷偷给他取了个号叫摧花居士,不过后来无意间听母亲说起,种花养草其实是小姨妈在世时候的爱好,表哥在院子里养花草大概是因为想家想小姨妈了,自那以后贺林晚就再也没嘲笑过他这个爱好了,还总想办法从祖父、伯父那里给他坑几盆兰花回来养。
宁易注意到贺林晚的目光,扫视了一眼这简陋的庭院,淡声道:“不过是个落脚处而已,不值得花心思。”
贺林晚笑了笑,没说什么,跟着他进了屋。
屋子里的摆设也很简单,除了日常必需的桌椅,床榻,几乎没有多余的旁物。三间不大的正房,看起来空落落的。
宁易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座榻,皱了皱眉,打开柜子拿出一件披风铺到了榻上,对贺林晚指了指,“坐。”
似乎察觉到屋子里还不够暖,宁易又转身出去了。“我让人送个炭盆来。”
夹着尾巴的春晓,觉得自己该好好表现,立即积极地表示:“奴婢去烧水泡茶!”
贺林晚在宁易的屋子里四处打量着,虽然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在这个屋子里贺林晚找不到一件宁易真正喜欢的东西,如宁易所言,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处。
贺林晚正翻看书架上那寥寥几本落满了灰尘的书,似乎听到庭院里宁易正在跟什么人说话,便推开了南窗往外看去。
一个年轻的宫女正在对宁易说着什么,宁易手里端着个炭盆,面无表情地听着,却一直没有表态,那个宫女似乎有些急了,又说了几句什么,宁易皱了皱眉回了一句,然后便绕开宫女朝屋子这边走来。
那宫女想拦又不敢拦,转眼看到了南窗下站着的贺林晚,不由得愣了愣,然后瞪了贺林晚一眼,跺了跺脚,小跑着走了。
第636章 我讨厌她
宁易把炭盆端进了屋,贺林晚跟在他身后问,“刚刚那个宫女是什么人?”
宁易没有理会,从角落里翻出来一根铁钎子,翻了翻碳盆里的碳,想让屋子里快些暖和起来。
“是湖阳公主的人吗?她找你什么事啊?”贺林晚蹲在宁易对面,继续问。
宁易垂眸认真扒拉着炭火,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沉静寡言。等火燃起来之后,宁易将钎子扔到一旁,这才抬眼看了贺林晚一眼,“跟你没关系的事,少管。”
贺林晚还想追问,春晓端着一壶热茶水走了进来,宁易顺势起身走开了,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新的被褥。
春晓手脚麻利地倒了一杯茶水,讨好地呈给了贺林晚,“姑娘,喝茶,这院子冷锅冷灶的,奴婢好不容易才点着了火烧开了水,好在灶间的茶罐里还剩了些茶叶……”
贺林晚正要去接,宁易却扔下手里的被子快步走过来,拿走了贺林晚手中的茶水,然后冷冷地瞥了春晓一眼,“那罐茶放了许久,不能喝了。”
春晓吓得缩了缩脖子。
贺林晚正想说不打紧,你能喝我也能喝,宁易却从袖袋里拿出了一小包纸包的茶叶,递给了春晓,“用这个,再去泡一壶来。”
贺林晚抢先接过了他手里的茶包,低头闻了闻,是她喜欢的雀舌,不由得眼睛一亮,抬头冲宁易一笑。
宁易见状也弯了弯嘴角,但很快又吝啬地把笑容收了起来,走开继续去铺被褥。
等被褥铺好了之后,宁易才用冷淡的语气对贺林晚道:“你在这里待着,外头我会让我的人守着,无论谁过来说要带你走你都不必理会,一切等我回来应对。我会安排夏天给你送吃食,其他人送进来的东西你都不要碰。”
贺林晚知道外头的事情还需要宁易去安排,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便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放心吧。”
宁易没有再废话,转身离开了。
贺林晚便在宁易的住处安心待了下来,把外头的事情放心交给了宁易和杨成英,这一夜无话。
第二日,宁易没有回来,贺林晚也不着急,平心静气地将书架上那寥寥几本书都翻了一遍,正看到最后一本的时候,院子外头出现了吵闹声。
贺林晚看了春晓一眼,春晓立即起身出去了,不多会儿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姑娘,淳阳公主和湖阳公主在外头,她们想硬闯进来,被宁大人安排在院子外头的人拦下了。”
贺林晚放下手中的书,按了按眉心。
她知道有淳阳在就一定没有好事,原本想装聋不予理会的,但是湖阳公主身上蛊让贺林晚心存忌讳。
贺林晚起身,出了屋子。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淳阳在说话。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贺林晚这个女人最会勾搭男人了……哦,不对,这位还不算男人!”淳阳噗嗤一笑,“可毕竟曾经是男人啊,谁知道会不会被她蛊惑了去。”
湖阳气道,“你胡说!宁易才不是这样的人!我问过下面的人,他把贺林晚带过来是为了公事,想从她口中审出线索!”
“问讯不在问审堂和问刑堂,偏偏把人带到自己的住处来?也就是你这样的傻子才好骗吧。”淳阳嗤笑一声,鄙夷地说。
湖阳说不过淳阳,加上昨天自己侍女看到的,她心里也有些怀疑,气恼地跺了跺脚,指着守门的内侍命令道:“你们让开!让我进去!”
奉命留下来守住院门的袁喜,硬着头皮道:“小的奉命行事,请公主恕罪。”
袁喜面对这两位公主虽然很头疼,但是好在刑狱司地位特殊,他们并不直接听命于这些皇子公主。
“你,你大胆!”湖阳瞪圆了眼睛。
淳阳在一旁煽风点火,“你看,若是真没有猫腻,会拦着不让你进去吗?依我看啊……”
贺林晚走到门口,隔着外头的守卫对着淳阳和湖阳屈膝行礼,正好打断了淳阳的话。
“见过两位公主!不知公主可有看到寇司正和宁司副,两位大人从昨日把我关到这里之后就双双不见了人影。我知道大人们事忙,但是我又不是犯人,不知他们想要扣押我到何时?”
贺林晚说到后面语气有些不好,透露出极度的不满。
湖阳听贺林晚这么一说,心里好受了些,正要说话,却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不知两位公主来此所为何事?”
淳阳和湖阳回头,便看到宁易大步走了过来。
宁易到了之后先看了贺林晚一眼,见她无事才放下心来,转身面无表情地向淳阳和湖阳行礼。
湖阳看到宁易便眼睛一亮,笑着上前想拉他的衣袖,“宁易,你回来啦?昨日我让人来找你,你怎么不去见我啊?我新画了一幅画,先生和母后都夸我画的好呢,我让人把画装裱好了,想送给你装点屋子,你这院子有些太简陋啦。”
宁易避开了湖阳的手,下意识看了贺林晚一眼,垂眼道:“宁易公务在身,不得闲,还望公主恕罪。”
湖阳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她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下,视线慢慢从宁易身上移开,投向了贺林晚,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淳阳冷冷一笑,煽风点火道:“权势在握的刑狱司司副,会将你一副不知所云的画放在眼中?你以为他还是你宫中看你眼色行事的奴才呢?人家现在可是连公主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湖阳闻言立即狠狠瞪了淳阳一眼,“你又在胡说,宁易向来对我极好,有求必应,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呢!你再挑拨离间,我对你不客气了!”
淳阳被噎住了,心想湖阳这种缺心眼的东西怎么会是皇家的人?简直给李氏皇族丢脸。
贺林晚也看了湖阳一眼,这小公主对表哥到是……
淳阳扬起笑脸看向宁易,眼神干净纯粹,盈满了掩藏不住的爱意和信*******易,我讨厌她,你去帮我扇她一巴掌好不好。”淳阳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贺林晚。
第637章 暴力
湖阳的话一出口,贺林晚就知道要糟了。
宁易的脸色沉了下来,好在他之前就冷着脸,这让他的表情变化不至于太过突兀。
淳阳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她对湖阳比了个大拇指,“好主意!宁司副,听到没有,你可别辜负我湖阳妹妹对你的信任才是!”
湖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宁易,渐渐地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眼中开始浮现水雾,嘴唇倔强地抿起,“宁易,你去啊。”
宁易没有动,也没有看她。
贺林晚暗中朝宁易使眼色,打一巴掌做做样子而已,她现在身手很好,掌握好尺度根本不疼!
宁易没有理会贺林晚,他的嘴角嘲讽地勾了起来,“公主,是在使唤座下的一条狗吗?”
随着宁易话音落下,他的脸上的血色开始迅速褪下,身子轻微地晃了晃。
一直注意着宁易的贺林晚脸色顿变,知道他这是被蛊反噬了。
湖阳听了宁易的话,眼中的泪水迅速聚集,她扯住了宁易的衣袖,这次宁易没能躲开。
“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我什么时候……我只是想要你打她一巴掌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你为什么不肯?你去打她啊!”湖阳哭着质问。
宁易喉头微微动了动,脸色从苍白变成惨白。他眼中的厌恶几乎无法掩藏,竭尽全力才稳住了身形。
宁易挥开了湖阳的手,张嘴想说什么,贺林晚抢在他开口前,装作怒气冲冲的样子从院子里跑出来,挡着湖阳和淳阳的视线,指着宁易的鼻子大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敢打我试试!我父亲是陛下倚重的将领,今日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等我父亲回京定会为我讨回来!”
淳阳她们见状还真以为宁易刚刚是抬手想打贺林晚。
贺林晚站得近了,更能看清楚宁易的状态。宁易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咬牙忍耐着,不想让他人看出他的异样,贺林晚能感受到他整个人都在轻轻发颤。
这一刻贺林晚对湖阳的厌恶突然超过了淳阳,恨不能将宁易此刻所忍受的痛苦十倍加诸在她身上。
宁易看见贺林晚眼中的心痛,尽力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嘴唇微动,无声说:“无事。”
贺林晚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睛泛着红。
宁易的手微微抬了抬,这时湖阳却两步走上前来,重重推开了贺林晚。
“你好大的胆子!”湖阳站在贺林晚和宁易之间,怒气冲冲地吩咐自己身后的宫女和嬷嬷,“你们把她给我绑起来,我今天就要看看,打你一巴掌你父亲能将我如何!”
淳阳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对自己的人道:“去,帮帮我湖阳妹妹,她可是难得想要亲手打个人呢,可别让她吃亏了。”
湖阳和淳阳身后的嬷嬷和侍女,都一窝蜂地朝贺林晚走来。
贺林晚警告地盯了宁易一眼,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开始后退。
宁易冷冷地看着这些围向贺林晚的人,像是在看一群死人。外头这地方并不是很宽敞,眼看着贺林晚就要被这些人围在中间了,宁易冲着一旁的袁喜打了个手势。
袁喜看了一眼淳阳和湖阳两位公主,稍一犹豫,才朝另外几个刑狱司内侍使了个眼色,慢慢抬起手,握住了腰间那把佩刀的刀柄。
贺林晚抬头看到袁喜他们的反应,知道今日之事怕是没有办法善了了,但是她不想让宁易的人动手。
贺林晚在心里谋算着,与其让宁易冒险还不如自己动手!她跟李毓的婚约对皇帝有用,就算得罪了两位公主,皇帝为了大局也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重罚她……
贺林晚心里有了决断,打算后退几步,先与人拉开距离才好动作。就在她连退了几大步,快要稳住身形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身后有人靠近。
贺林晚连忙想要调转方向避开来人,却不想身后的人动作太快,不等她做出回避的动作,就被人拦腰一抱,扯进了怀里。
与此同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本世子才刚回来,就有美人投怀送抱来了?可惜本世子已有未婚妻,还有个厉害的老丈人,真是有些为难啊。”
贺林晚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停下了攻击的动作,回头看向来人,正对上一双温柔含情、如墨玉般的眸子。
李毓冲着贺林晚眨了下左眼,怀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有松开。
宁易阴沉地盯着李毓,视线往下停留在了他抱人的手上。
李毓感受到了宁易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两人的目光就在半空中碰撞了一瞬,火光四射,硝烟弥漫。
宁易突然偏过头,掩住唇咳嗽了几声。
贺林晚立即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将关注的目光从李毓身上收回,看向了宁易,很是为他现在的伤势着急担忧。
李毓脸上那十分好看的笑容不由得顿了顿。
淳阳没有发觉三人之间的猫腻,看到李毓突然出现在这里先是愣了一下,把李毓说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却是马上笑开了。
“衡阳王世子,你怀里这个可不就是你那位的未婚妻吗?不过你这未婚妻不但不懂规矩,还喜欢勾三搭四,娶回去之前还是让我的人帮你调|教一番吧。”淳阳说着便冲着那些嬷嬷宫女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帮衡阳王世子的忙。”
刚刚因为李毓出现而停下动作的嬷嬷和宫女,立即朝着贺林晚扑了过去,想要将她从李毓怀里扯出来,不想还没碰到贺林晚的衣角,就接二连三地横着飞了过去。
最先动手的两个侍女,在飞出去的时候力道过大,竟接连撞到了毫无防备的淳阳和湖阳身上。
“啊——”两位公主同时尖叫了一声,被撞出去了将近一丈远。
淳阳的右脚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折成了一个扭曲的形状,尖叫声瞬间拔高变成了惨叫。
湖阳的后脑勺磕到了地上的一颗突出的鹅暖石上,直接晕了过去。
李毓放下自己的长腿,漫不经心地说:“本世子的女人,轮得到你们来教训?”
第638章 心机婊和白莲花
李毓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贺林晚,嘴角勾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本世子的未婚妻这么美丽可人,教妻这种事当然得亲力亲为才方显诚意,怎能交给你们这群面目可憎之人。”
几个受伤较轻的侍女嬷嬷顾不得自身的疼痛,都连滚带爬地跑去查看两位公主的伤势。
侍女看到淳阳的腿的惨状,吓得瘫倒在地,公主出嫁在即,现在却伤得这么重,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哪里还有命活!
一个老嬷嬷指着李毓,唇齿打着颤,嘶声道:“衡阳王世子!你胆敢打伤公主,该当何罪!”
李毓这才看向地上的淳阳和湖阳,像是才发现她们的惨状,挑了挑眉,毫无诚意地说:“地上这两位竟是两位公主么?抱歉,本世子竟然没认出来,还以为是谁家养的恶犬没栓好,放出来咬人来了。不过……本世子可没动她们一根手指头,她们难道不是被你们这群不长眼的给砸伤的?”
“你、你、你……”老嬷嬷惊恐过度,翻了个白眼也晕了过去。
贺林晚好心地提醒道:“两位公主看上去伤得都不轻呢,还是赶紧送回去,请太医来诊治一番为好,否则误了她们的伤势,你们怕是担当不起。”
被吓懵了的嬷嬷和侍女们经这么一提醒,连忙回神,想把两位公主弄走。
还有人想使唤刑狱司的几个内侍,“你们快过来帮忙啊!”
袁喜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的自家上司,也是一脸漠然,“我等正在当值,不敢擅离。”
宫人终究还是怕刑狱司的,不敢出言得罪,只能抬胳膊的抬胳膊,抬腿的抬腿,抱脑袋的抱脑袋,把淳阳和湖阳给抬走了。
贺林晚看了一眼疼得脸色扭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淳阳,懒得提醒她们,就她们这样的抬法,淳阳回去之后,伤势怕是得加倍。
等在场只剩下贺林晚、李毓、宁易和几个刑狱司的人时,贺林晚连忙离开了李毓的怀抱,走向宁易。
“伤势如何了?”贺林晚焦急地问道。
宁易摇了摇头,刚想回答,李毓也跟在贺林晚身后施施然走了过来。
李世子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关切道:“宁大人都咳血了,想必伤得不轻,听说今日太医院是毛院首当值,我让人请他过来给你把把脉?”
宁易冷冷地看了李毓一眼,李毓的笑容无懈可击,仿佛自己的提议真的出自发自内心的关心。
太医堂的毛院首,是近两年来宫中最炙手可热的太医,医术高超,最擅长妇科。
李毓是在嘲讽宁易学后宫女人的争宠手段。
宁易没搭理李毓,转头对贺林晚道:“其他人我不放心,你进来帮我把个脉。”
贺林晚担心着宁易的伤势,根本就没空去琢磨他们两人的机锋,她急切地想知道宁易的身体状况,哪里有不应的,连忙点头,“好,你快跟我来。”
贺林晚带头往宁易的小院走去,李毓那堪称完美的笑容再次一滞。
宁易这才看向李毓,对他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什么也没说,转身跟上了贺林晚。
贺林晚走到院门口想起来什么,脚步一顿,回头对李毓道:“站着干什么,跟进来啊,我等会儿有话问你。”
李毓立即扬起了笑脸,大步跟了上去,路过宁易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都冷着脸撇过了头。
回到宁易的住处,贺林晚立即给宁易把脉,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宁易此时到不想看她为自己担心了,淡声安抚她道:“没事,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心理有数,只是肺腑有些暗伤,休养一阵子就能痊愈。”
宁易的伤是内伤,可能因为他没有直接拒绝湖阳,湖阳对他的怨气不足的缘故,确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好好休养的话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能痊愈,但贺林晚的表情却没有放松。
“这次是伤了肺腑,下一次呢?你只是没有按照她的意思去做,就遭到了这么大的反噬。难不成以后她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吗?”贺林晚说到这里,脸上带了怒色,,“不行,这个蛊必须尽快解除!我不想你受控于人!”
要解蛊谈何容易?这些年宁易也不是没有试过,他知道贺林晚也一直在帮他想办法,但是却毫无头绪,解君忧若是这么好解,也不会成为两朝皇室的秘药了。
其实平日里湖阳只会向宁易提一些小要求,找宁易要一些小玩意儿,他大部分时候都能应付过去,所以这么些年来两人都相安无事。今日是因为湖阳突然发疯要对贺林晚动手,宁易内心极度抗拒与愤怒,才会受伤。
宁易再次安抚道:“下次我会……”
贺林晚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气道:“还有下次?”
宁易:“……”是你说下次的!
但是贺林晚现在明显怒火中烧,宁易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什么,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让李毓这厮看了笑话,只能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默默的等她发完脾气。
李毓看了看他们,笑着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放到桌上,用手指推到了宁易面前,“这是军中治疗内伤的药,比太医院的更管用,早晚一粒,用水送服,你的伤势很快就会好。”
宁易垂眸看了一眼药瓶,没去接。
贺林晚立即拿起药瓶,揭开盖子闻了闻,然后二话不说倒出来一粒,塞到了宁易手里,冲他抬了抬下巴,“吃吧。”
李毓笑眯眯地看着宁易。
“不……”宁易冷着脸想拒绝,但是看了一眼贺林晚的表情,他抿了抿唇,明智地改口道,“我晚些时候再吃!”
“现在吃,我怕你忘了。”贺林晚皱眉道。
李毓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宁易倒了一杯水,语气温和地说:“是啊,早点吃了伤势早点好,别让我和阿晚担心。”
宁易咬了咬牙,差点把手里的下药丸捏碎了。
“你……莫非是怕苦?”李毓见宁易不动,表情有些疑惑。
第639章 都是场面人,争宠谁还不会了?
贺林晚转头瞪了李毓一眼,“胡说什么呢?”
李毓立即回了贺林晚一个大大的笑脸,“开个玩笑罢了,宁大人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会怕苦?是吧,宁大人?”
贺林晚又盯向宁易。
宁易一脸不耐烦,打算把药丸扔嘴里。
李毓连忙阻止了宁易,双手将茶杯奉上,真诚地说:“得多喝些水送服才行,这次不开玩笑了,这药真有些苦,军中那些莽汉都受不了这味道。”
宁易理都没理他,面无表情地将药吞了下去,只是这药一入口,宁易向来八风不动的表情竟然忍不住扭曲了一下。
“我没骗你吧?这药真的很苦,高枫第一回吃的时候差点哭出来。”李毓笑容和煦地说,又一脸温和地对贺林晚解释道,“军中的药味道是有些霸道,但是药效却是极好的,不会给身体留下隐患,你大可以放心。”
宁易极力压制了眼鼻中酸涩的感觉,倒不是他想哭,而是李毓这坏胚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狗屁药丸,极苦就算了还极辣,当初高枫绝对是被辣哭的。
李毓再次双手捧茶,递给宁易,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地建议,“要不,还是喝点水?”
宁易盯着李毓的目光像是含着刀子,李毓淡定地微笑着。
贺林晚看了一眼李毓,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了水,递给了宁易,“喝水。”
宁易这才接过,几口饮下,将口中久久不散的苦味和辣味都冲淡了。
李毓略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
贺林晚见宁易吃完药之后脸色红润了些(被辣的),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转头问李毓,“你怎么突然出现在宫里的?”
“本来应该晚几日抵京的,听说你在刑狱司,我便带着高枫他们先赶回来了。我手中有陛下急召回京的圣旨,城门和宫门的守卫都不敢拦我。”李毓笑着说。
贺林晚这才看到,李毓虽然笑容满面,但是他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身上穿的衣服也有些皱了,定是一直在赶路所致。
“见过驾了?”贺林晚略有些心疼他,说话的声音温和了些。
李毓感受到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今日是大朝日,陛下还在开朝会,自然是没空见我,我便先来找你了。不过此时他怕是已经得到消息了。”
贺林晚想再细问他等会儿如何应对天承帝的事,吃了药终于缓过来的宁易突然看向了远远侍立的春晓,冷声斥责:“李世子远道而来,又说了这么多话,想必口渴得很,你连杯茶都不会倒吗?”
低着头装鹌鹑的春晓茫然抬头,“???”
在宁易的盯视下,春晓连忙小跑着过来,“是是是,是奴婢疏忽了。”
李毓笑着对春晓道,“不必了,我不渴,你退下吧。”
春晓闻言脚步一顿,刚想回去,却听到宁易不冷不热地说,“倒水!免得以后被人诟病我的待客之道!”
春晓的脚尖向前挪了挪。
李毓语气更为温和地拒绝道:“你待我像待阿晚一样就行,我们又不是客人。”
春晓那颤巍巍的脚尖又挪了回去。
宁易没理会李毓这不要脸的话,他看向春晓,“那日的话还记得吗?你是她的丫鬟,在这里该听谁的还用我提醒你一遍?”
春晓想起来上次在问询间里自己说的那些,对上李毓疑惑含笑的目光,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错过了什么吗?”李毓看了看他们,挑眉笑问。
春晓承受不住这两人带来的双重的压力,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闭着眼睛咬牙道:“奴婢是姑娘的丫鬟,奴婢只听姑娘一个人的,姑娘让我听谁的我就听谁的!”
春晓欲哭无泪地在心里道:姑娘!这两个男人我一个都惹不起,您惹的风流债还是您自己来吧!我我我我发誓这辈子都不再想左右逢源、齐人之福这种好事了,苦命的小丫鬟我就算有八颗心,八条腿,也没八条命来享啊!
李毓和宁易同时转头看向贺林晚。
贺林晚凉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然后淡定地对上了李毓和宁易的目光,“你们看我做什么?我的丫鬟听我的,我听父母兄长的。”
宁易闻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嘲讽地看了李毓一眼。
贺林晚也看了李毓一眼,这一眼有些意味深长。
李毓自认不缺与贺林晚之间的默契,被贺林晚这么一看,愣了一瞬,突然间福至心灵,立即换了一副谦恭的表情,笑着说道:“阿晚说的是,身为晚辈自然当听父母兄长的。之前是我得罪了,宁兄,我向你赔罪。”
说着李毓起身,认认真真地向宁易行了一礼,很是能屈能伸。
按年纪,李毓比宁易还大了几个月,他却不要脸地称呼宁易为兄长,明显是跟着贺林晚这边的辈分论的。
宁易刚刚好起来的脸色又有些黑了,不过好在因为贺林晚刚刚明着站了他这一边,让他心里极为舒爽,不想在这个时候为了李毓这厮再闹不愉快,便只是撇过头去眼不见为净了。
一旁的春晓,看到这里不由得敬畏地看了一眼贺林晚,她家姑娘实在是太厉害了,她怎么就学不到呢?
这时,外头有人走近,很快袁喜的声音就出现在门外,“大人,陛下宣衡阳王世子见驾。”
贺林晚和李毓对视了一眼,李毓回了贺林晚一个安抚的表情。
宁易冷漠地说:“既然如此,我就不留衡阳王世子了。”
宁易端起茶杯,毫无诚意地送客。
“还让贺姑娘也一起去。”袁喜将后半截话补充完整。
宁易立即皱起了眉头。
贺林晚倒是面色淡定,对宁易道,“无事。叫我去,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李毓起身,笑着对宁易道,“宁兄放心,有我在,定会护阿晚周全。”
宁易没有理会李毓,只是对贺林晚说,“若是有什么事,保重自己为要,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冒险。”
不相干的人李毓,好脾气地笑笑,转头对贺林晚说:“宁兄说的对,你听他的就是。”
贺林晚懒得再理会他两,起身往外走。
第640章 打情骂俏
李毓笑着对宁易点了点头,才起身快步追上贺林晚。
等出了屋子,李毓转头对贺林晚说:“宁兄下回未必肯好好吃药,等离了宫我让人配些没这么苦的药给他?”
贺林晚瞥了李毓一眼,似笑非笑,“宁兄?戏还没演够吗?”
李毓无辜地眨了眨眼,见贺林晚不为所动,故作委屈道:“是他先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才被迫反击的,你可不能因为我比他大度,就偏心他。”
贺林晚白了他一眼,“说人话!”
李毓低笑出声,带着几分大男孩的顽皮。“我承认我刚刚是故意气他的,不过那药确实是好药,良药苦口嘛。”
说到这里,李毓看了贺林晚一眼。
“怎么?”贺林晚察觉到他的视线,见他似乎是有话想说,不由地问道。
“我发现宁易有些不同了。”李毓看着贺林晚一笑,斟酌着道,“现在的他一言不合最多是气一气我,而不是想着怎么取我小命。”
贺林晚没说话,她也察觉到了宁易的变化,今日见他与李毓你来我往,她惊讶之余觉得有些好笑,但是这番变化是她很乐意看到的,所以她才没有阻止李毓。她想看到一个有喜有怒意,更加鲜活的表哥,而不是如他那个院子一样,看不到一点生趣。
不过李毓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宁易可没忘了取他小命,贺林晚可还记得那个叫袁喜的内侍说的话呢。
贺林晚看了李毓一眼,算了,还是不告诉他了,就让他以为宁易比以前待见他了吧。
两人说着话走出了宁易的小院,进入了刑狱司的地盘,不再是适合说话聊天的地方了。
贺林晚和李毓对视了一眼,李毓往前了一步,贺林晚则后退了一步,动作十分默契。
两人就这样一个一脸随意,一个面色漠然,不再做半句交流,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刑狱司,用肢体语言演绎着什么叫“我们不熟”和“气氛尴尬”。
天承帝派来传旨内侍常顺正守在刑狱司外头——讲究的宫人一般不会主动走进刑狱司大门,怕不吉利。
见李毓和贺林晚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常顺连忙上前行礼。
“奴婢见过世子爷,贺姑娘。”天承帝身边伺候的都是人精,不管心里怎么看待李毓,礼仪上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贺林晚笑着点了点头。
“陛下在哪里召见我?”李毓摆了摆手。
“回世子爷,陛下此刻在承乾宫偏殿。”常顺笑着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架华丽的双人肩舆,“承乾宫离着刑狱司有些远,奴婢特意带了肩舆来接您。”
“你有心了,比你师父年轻的时候还要机灵。”李毓微笑着夸赞了一句,从袖袋里拿出来一个颇有分量的荷包,看也不看地扔到了常顺怀里,然后自顾自地上了肩舆,“那就走吧,别让陛下等。”
常顺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荷包,转头看了一眼冷着脸站在一旁的贺林晚,又看向李毓,为难道:“贺姑娘……”
舒舒服服霸占了整个双人肩舆的李毓似乎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贺林晚,疑惑地问常顺,“怎么只准备了一驾肩肩?让她走着去吗?”
常顺赔笑道:“世子爷,这是双人肩舆,两个人也能坐得下。”
李毓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位置,又瞥了一眼贺林晚,犹豫了一瞬才勉强道:“算了,你上来吧。本世子向来不喜欢与人同程,看在你是我未婚妻的份上,我就破个例吧。”
贺林晚扯了扯嘴角,嘲讽道:“那真是委屈了世子了。”
李毓让出了半个人的位置给贺林晚,也扯了一个跟贺林晚差不多的笑容,“比起你那位父亲给我受的委屈,你这才哪跟哪啊?”
贺林晚冷笑一声,上了肩舆。
常顺将两人的矛盾看在眼里,冲着抬肩舆的内侍们打了个手势,“起!都给我抬稳当点,可别颠着世子爷了。”
两人一靠左倚着,一个靠右坐着,李毓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贺林晚被挤到了角落里。
“世子能否移过去一点!您挤着我了!”贺林晚冷冷地说。
李毓瞥了她一眼,悠然换了个坐姿,位置却没动,“本世子一直都是这么坐的,你若是觉得挤就下去,下面不挤。”
贺林晚忍无可忍,推了他一把,把李毓推得身子一斜,占回了自己的位置。
李毓瞪了贺林晚一眼,贺林晚当做没看见,李毓忽而冷笑一声,坐直了身子,一把将贺林晚揽进了怀里,紧紧抱住了,“咱们可是要做一辈子夫妻的,我看就谁也别嫌弃谁了,好好适应适应吧。”
李毓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入贺林晚的鼻息,她愣了一会儿,才坐直了身子,开始挣扎,“你放开我,李毓你这个混蛋!”
李毓勾了勾嘴角,低头看了贺林晚一眼,揽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低头在她耳边半真半假地说:“不放。”
贺林晚耳根微微发红,手伸到李毓腰间,掐了他一把。
走在前头的常顺没有察觉到肩舆上两人的气氛发生了变化,他装作没看到李毓耍流氓的动作,半是试探半是劝架般地说,“贺姑娘可别跟世子爷置气了,世子爷是与你玩笑呢,听说刚刚在刑狱司世子爷可是从公主手中护住了你,可见还是对你上心的。”
贺林晚不屑地反驳,“他哪是护我?他是本就与公主不合,想借我下公主的脸面呢。还有那刺客的事,世子若是想打探,只管去问宁司副去,看他会不会告诉你!”
李毓顿了顿,才懒洋洋的斥道:“胡说八道!我刚刚护你可是真心的,毕竟本世子的女人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欺负!”
一旁的常顺听到这里也大致听明白了,李毓直闯刑狱司为的怕是那个刺客的事,“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至于他一进宫就伤了两位公主,怕也不是因为什么跟公主不合,而是做给陛下看的。
被师父指派了任务来的常顺想到这里暗自点了点头,觉得这一趟稳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吵(打)吵(情)闹(骂)闹(俏)地到了承乾宫。
常顺进去禀报了一声,两人就顺利进了偏殿。
第641章 贺林晚的心疼
偏殿中除了天承帝以外,还有肃王、睿王、以及南王世子珈蓝。
贺林晚和李毓上前行礼。
天承帝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盯着跪在殿中的李毓,神情有些莫测,等他们行完了礼之后,许久没有吭声。
贺林晚跪在李毓后方,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上方传来一声语气温和的,“起来吧。”
贺林晚与李毓起身。
天承帝面带微笑地看着李毓,“离京几年,毓儿倒是越发长进了,朕看近期从东临传回的奏报,十回有五六回会出现你的名字,你如今在军中威望甚高啊。”
李毓拱手一礼,语气谦逊,“都是陛下栽培。”
五皇子看了一眼李毓,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又看了一眼贺林晚,对李毓的不屑立即变成了不忿。
天承帝倒是笑了笑,没有再提军中之事,他看向贺林晚,以长辈的语气对李毓道:“朕早盼着你能成家立业,如今你既已回京,婚期当早日定下,稍后朕会让礼部议个日子出来。”
李毓瞥了一眼贺林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再次行礼,“全凭陛下做主。”
天承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也没有要问贺林晚的意思。
这时候,一旁的南王世子向天承帝行了一礼,“陛下,珈蓝有一事相求。”
天承帝笑道,“但说无妨。”
南王世子突然转身面向李毓,一瞬间气势暴涨,目光凶狠,“我要跟衡阳王世子决斗。”
李毓挑了挑眉没说话。
天承帝皱眉不赞同道:“你与淳阳的婚事就在十日后,怎能在这个时候与衡阳王世子决斗?”
南王世子一脸愤怒,抬手指着李毓道,“他,刚刚出手重伤了公主,公主是我的未婚妻,他这种行为是对我极大的羞辱,只有跟他决斗,才能洗刷这份耻辱。求陛下成全!”
天承帝看了李毓一眼,这时候刘全有上前在天承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似是在禀报刚刚刑狱司发生的事情。
天承帝的脸色冷了下来,“毓儿,怎可如此不知轻重。淳阳和湖阳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对,你可以禀报朕或者皇后处置,现在你将淳阳打伤,若是误了与大骥国的联姻之事,岂是儿戏?”
睿王在一旁一脸愤怒,“竟对弱女子下手,实非君子所为!李毓,你真无耻!”
李毓这才有些疑惑地开口道:“弱女子?睿王殿下指的是谁?莫非是带着一群奴才闯进刑狱司,对我这位柔弱的未婚妻喊打喊杀的两位公主?”
柔弱的未婚妻贺林晚:“……”
睿王张了张嘴,一时竟有些词穷。
李毓再次对天承帝行了一礼,“陛下,臣今日见自己的未婚妻被欺负,一时激愤才动了手。两位公主当时凶神恶煞的样子……恕臣实在是没有认出来,以至误伤,非是有意为之。”
这下天承帝也沉默了。
南王世子没想到李毓这么无耻,怒道:“你,你在狡辩!你是不是不敢跟我决斗?”
李毓对南王世子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地说:“我不喜欢动手,太过粗鲁。且两国联姻在即,毓也不想因决斗之事而影响到两国邦交。”
在场之人都不约而同地想:你的脸真够大的。
眼见气氛僵持住了,肃王站出来当和事老了,“今日之事,怕是淳阳与湖阳也都有错处。南王世子与衡阳王世子都是很快就要成亲的人了,这个时候决斗伤了亲戚间的和气不说,动武也不太吉利,不如想点别的解决之法吧。”
天承帝似乎也想要大事化小:“嗯,言之有理。”
南王世子虽不甘,但天承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勉强点头道:“行吧,这架可以暂时不打。不过要我不跟他计较他伤我未婚妻的事,我与公主成亲那日,他得亲自送亲出城,表示我们之间的亲厚之意,我们大骥国的规矩,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只有最亲近的兄弟间才能代为教训对方的女人。不然此事就算我能忍下来,我的族人也会心生不满,到时候怕是两国联姻之事会起波澜。”
天承帝点了点头,看向李毓,“这个要求,到不过分。”
睿王和肃王也纷纷点头赞同。
贺林晚不由得看了李毓一眼,掰扯了这么久,原来这才是目的。
想必一开始南王世子就没真的想要跟李毓决斗,李毓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一开始才会跟他们不走心地随意掰扯一番,直到他们说出真正目的——他们想要李毓随送亲队伍出城。
作为送亲之人,李毓自然不能多带自己的亲卫。而且到时候天承帝会派去朝廷的大军送淳阳去大骥,这等于是要让李毓被天承帝的大军包围,陷入孤立无援之地。
这个局想必在一早就已经布置好了,淳阳和湖阳挨打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就算没有这么一出,他们也会想出别的办法逼李毓落入圈套。
李毓这次从东临回京,带的人手应该不少,但即便如此,想必路上也不会太平,宁江伯至今没有回京,就是最好的证明。李毓并没有将自己一路上的辛苦跟贺林晚提半句,可贺林晚又岂会猜不到?
这一刻,贺林晚很是有些心疼李毓。
“最亲近的兄弟能对对方的女人动手?”李毓想了想,开口道。
众人没想到他一开口问的是这个,而不是出城送亲的事,都愣了愣。
南王世子不明所以,点了点头,“这是我们族里的规矩没错!在我族,男人外出战斗,都会将家里的女人孩子托付给自己最信任的兄弟朋友代为照料,这样才能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作战的时候才会神勇。既是照料,自然也能教训。”
李毓看了南王世子一眼,微笑道:“我们还是不必做兄弟了。”
南王世子以为李毓这是看不上自己,脸色一变,手放到腰间就想拔刀,好在他进殿的时候刀已经取了下来,拔了个空。
天承帝以为李毓这是在变相拒绝送亲的事,微微眯眼,正要施压,却听李毓接着道:“不过送亲的事,我答应了。”
第642章 落网
似是没有料到李毓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殿中有一刹那的寂静。
肃王与睿王对视一眼,肃王及时收起了脸上的讶异,笑着打破了殿中的寂静:“如此甚好,甚好。”
南王世子脸上的愤怒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听到肃王的话才反应过来,收敛起了身上的杀气。只是因为情绪转换太大,脸色显得有些僵硬:“既然衡阳王世子显出了诚意,那之前的事我就暂且不追究了罢。”
天承帝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殿中的气氛仿佛又缓和了起来。
这时,守在殿外的常顺匆匆走进来禀道,“陛下,寇公公在殿外,说是有要事求见!”
睿王闻言立即道:“莫非是刺客的事有了进展?”
李毓脸上的笑意微顿,下意识地想要看贺林晚,不过在抬首的时候却是看向了天承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天承帝抬了抬手,“让寇贤进来吧。”
很快,寇贤就快步走了进来,他的眉梢眼角都透着笑意,让他原本看着就一团和气的脸显出了几分喜庆。
“陛下,幸不辱命!那刺客已经抓到了!”寇贤一进殿,就立即禀报道。
寇贤的话一出口,睿王最先拍手叫好,“好!抓得好!”睿王说完还瞥了一眼李毓,眼神别有深意。
李毓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控制好了情绪,脸上没有再露出明显的情绪。
天承帝听到这个消息也满意得很,笑问:“人呢?审过没有?”
寇贤脸上的笑意立即收敛了起来,“人是抓到了,不过却是……已经死了。”
“不是让你抓活口吗?”天承帝脸色一沉。
寇贤一脸愧疚与自责,“奴婢本是想要抓活口的,但是那贼子眼见着逃走无望,竟然跳崖自尽了,奴婢带人下去只找到了他的尸骨。”
寇贤的话一说完,殿中的人的视线便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李毓。
李毓一开始在听到刺客已死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看了贺林晚一眼,见贺林晚一脸不动如山的表情,他便也放心了。他在宁易的院子还没有来得及问杨成英的事情,所以并不清楚他们的具体计划,但是在回京的路上他收到过狐夭送去的情报,所以大致能猜到一些事。
这会儿见大家都看向了他,李毓便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地笑了笑,故作遗憾地说:“寇公公办事也太不小心了,弄出这么惊天动地的阵势出来抓个刺客,最后竟还让人死无对证了。哎,这人都死了,岂不是什么事都问不出来了?”
李毓的语气实在是有些欠打,惹得看他不顺眼的睿王瞪了过来,寇贤却好脾气地对李毓一笑,“衡阳王世子别急,奴婢还未禀完呢。”
李毓嘴角的笑意再次顿了顿。
寇贤回头对天承帝禀报道:“陛下,那刺客在跳崖之前,奴婢看到他偷偷扔了个东西出去,后来奴婢越想越不对劲,就带人翻遍了整座山,最后果然找到了他扔出去的东西,竟是一枚铜制的钥匙。”
“钥匙?”南王世子不太懂找到个钥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寇贤接着道,“奴婢找来了锁匠帮忙辨认,又经过一番查证,最后找到了那把钥匙的出处——竟然是城西一座小宅子的宅门钥匙。奴婢猜测那宅子必定是刺客与其同伙的一处重要据点,便派人将此地里里外外查了一遍……”
“然后呢?”心急想听结果的睿王觉得寇贤太啰嗦了,听说他少时就是因为生的喜庆,还能言善辩,被总管太监挑中了去给小主子们将故事,这才入了他父皇的眼,这都多少年了,还改不掉他的老本行。
寇贤微微一笑,“然后奴婢从那宅子的书房里,找到了一处暗格,从里头搜到了不少东西。”
天承帝听到这里,看到寇贤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次收获颇丰,心情也好了不少,“什么好东西,呈上来给朕看看。”
寇贤转身,朝着殿外打了个手势,很快他的下属俞海就捧了个枕头大小的匣子进来,交给了寇贤。
“说起来藏这匣子的暗格还是一处颇为精巧的机关呢,若非奴婢手中正巧有精通机关的人,这小匣子在暗格开启的那一瞬就会被毁了。”寇贤拿着匣子呈给天承帝,走到李毓面前的时候顿了顿,转头笑问李毓,“世子,你说是不是天意?”
寇贤问完也不等李毓回答,就走向了天承帝。
李毓没有说话,他的视线也停留在那个匣子上,虽然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情绪,但是在场之人还是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紧绷,肃王还暗中对守在殿中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怕李毓会狗急跳墙。
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对李毓来说一定很重要。
寇贤将匣子放到了御案上,他事先已经打开匣子检查过了,排除了危险才敢呈上来。
天承帝的手指在那匣子上轻轻点了点,仿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李毓。
李毓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承帝笑了,打开匣子翻了翻。
下头的人虽然看不到匣子里头装的是什么,但是听声音应该是纸张书信之类的。
果然,天承帝从里头拿了几封写满了字的纸出来,细细看了看。越看他的脸色越冷,最后狠狠拍了一下书案,怒道:“这群人简直胆大包天!竟然对朝廷中政事,知道得这么清楚,甚至连朕在奏章上的朱批都一清二楚!他们这是想要造反吗?”
原来这盒子里的纸张,竟然是情报。
“来,你看看,你来告诉我,这背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天承帝一边阴沉地说,一边将那几张纸,猛然朝着李毓扔去。
他似乎是想要把纸扔到李毓的脸上,可惜纸张太过轻薄,尽管天承帝用了几分内力,但是李毓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就避开了,那几张纸最后落到了地上。
李毓抿了抿唇,才缓缓蹲下身,将那几张纸捡了起来,低头看了看。
“看出什么来了吗?”天承帝嘲讽地问。
第643章 神通广大的暗线
李毓拿着纸张的手忍不住用力,微垂着的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良久之后他才抬头,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臣离京日久,对朝廷政事已然陌生,从这上头看不出什么来。”
天承帝盯着李毓看了许久,“看不出来?”
李毓再次垂眸,拱手行礼,“是,还请陛下恕罪。”
“衡阳王世子说他看不出什么来。”天承帝冷着脸,转头对睿王和肃王道,“你们过来看看吧。”
“是。”睿王和肃王走到御案前,接过寇贤递过来的纸,一目三行地看了起来。
“岂有此理!”睿王看完之后抬眼看向李毓,怒斥道,“简直嚣张至极!父皇,依儿臣之见,必须揪出这背后指使之人,严惩不怠!”
肃王看上去比睿王理智谨慎许多,他沉吟了一瞬才说,“父皇,这情报上的许多事,都涉及到朝中机密,怕是……非朝中重臣不可知!”
“何止是朝中重臣!陛下请看这里!”寇贤从盒子里挑出一张密报,指着上面的字道,“竟然连陛下与几个内阁大臣的私下之言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这背后之人简直手眼通天,怕是有安插眼线在内阁!”
寇贤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天承帝一眼。他想说或许眼线本人就是某位内阁大臣,但是这个干系有点大了,没有证据他不敢猜测。
寇贤所想的何尝不是天承帝所想?虽然一些侍卫或者内侍也有可能进出内阁,获取情报,但是给李毓提供情报的这个人,却对朝中政事分析得头头是道,且所思所想还十分老辣,甚至一些揣摩他的想法之言都能对个十之七八,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中侍卫或者内侍?必定是个在朝中多年的老臣才能做到!
他在心里将几个内阁大臣,以及与内阁有关系的重臣都在心里梳理了一遍,突然发现,原本以为没有嫌疑的人也都纷纷有了嫌疑,一时之间惊觉,谁都不可信。
这么一番推测下来,天承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天承帝陷入了怀疑与自我怀疑中,李毓却心里跟明镜似的。
宫中的眼线他确实有几个,比如已经做到禁军统领的程严,但是他在看到这些情报的第一眼,就知道程严写不出这些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那位聪明绝顶的未婚妻在看过程严和刑狱司某位给出来的一些朝中情报之后,现编出了这么一匣子东西。
这么想着李毓看了一眼贺林晚。
贺林晚就站在李毓旁边两步远的位置,一直低眉敛目,要多低调有多低调,殿中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把她忽略了,只当是个无关紧要的女流之辈。
虽然被自家未婚妻拿去当了挡箭牌,但是李毓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反而感到由衷的骄傲。
殿中除了李毓和贺林晚以外的所有人,都在猜测给李毓送情报的这个人是谁,就连最近连面和心不和都做不到了的睿王和肃王都忍不住拿着手中的情报交流了一下意见。
自从李毓和贺林晚一同进殿参拜天承帝,睿王想要除掉李毓的心情便前所未有的热切。可惜李毓与他的那位埋藏甚深的暗线,这些年来行事十分小心,虽然他们都能猜到这些情报都是李毓让人搜集的,甚至还有一匣子证据在手,却还是不能证明与李毓有关系。
若是能将李毓埋藏在内阁中的暗线揪出来就好了,就算不能让他指认李毓,也能让李毓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睿王所想也是天承帝所想,不过天承帝心里比他儿子更加憋屈,这会儿脸上连一点笑意都装不出来了,他将匣子“啪”地一声合上,低声阴沉地吩咐寇贤,“给我继续查!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人给我揪出来。”
“是!”寇贤低头领命。
天承帝想了想,又道,“让宁易跟你一起查吧,他办事细致,我听说至今没有他办不了的案子,朕对他寄予厚望。”
最后一句话天承帝是看着李毓说的。
寇贤却神色一僵,不过很快他就掩饰了下去,将腰弯的更低,“是,陛下。不过,奴婢这里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正要跟陛下禀报呢。”
“哦?”天承帝看向他。
寇贤却看了一眼殿中之人,似乎在暗示想要私下里禀报。
天承帝便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睿王、肃王和当了好一会儿木头人的南王世子和贺林晚连忙行礼。
李毓看了一眼寇贤,然后才跟着几人一起行礼,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肃王。”天承帝突然叫住了转身要走了肃王。
“父皇有何吩咐?”肃王连忙恭敬地问。
“衡阳王世子久未回京,怕是已经对京中各事不太熟悉了,你多照顾着他一些。”天承帝口中说着照顾的话,语气却很冷,“最近乃是多事之秋,有事没事最好不要随便出府。”
天承帝这是将看管李毓的事情交给了肃王了。
“是,父皇。”李毓虽然是个烫手山芋,但是肃王还是欣然接下了这个任务,他想着万一能借此揪出那位藏在内阁的人,就是大功一件。
睿王看了肃王一眼,又看了看李毓,脸色微沉。
李毓知道天承帝虽然是在吩咐肃王,但是话却是对着他说的,他面无表情地表示了感谢,“那就有劳肃王殿下了。”
李毓当先走出了偏殿。贺林晚垂首跟在李毓身后出去了。
“贺姑娘!”一走出偏殿,睿王就上前几步,叫住了贺林晚。
走在最前面的李毓先停了下来,然后贺林晚才回头看向睿王。
“睿王殿下有何吩咐?”贺林晚行礼道。
睿王先是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李毓,然后才对贺林晚温声道:“听闻你进了刑狱司,我原本想要让人去打点一下的,但是寇贤和宁易都与我没什么交情,所以我……”
李毓嘲讽的声音打断了睿王的解释,“我怎么见两位公主进刑狱司就跟进自家后院一样容易?怎么?睿王殿下如何在宫中的地位还不如淳阳和湖阳?”
第644章 薛大人赏脸喝杯喜酒?
李毓当众拆台,刹时让睿王的脸色如同调色盘一样,忽红忽绿起来。
“李毓,我跟贺姑娘说话,与你何干?”最后哑口无言的睿王,只有指着李毓气急败坏地斥责。
“你与别人说话倒是与我无关,但你与我未婚妻说话却与我干系重大。”李毓慢慢踱步过来,在贺林晚身边站定了,微笑着对睿王道,“殿下有什么话今日就一并说完了吧,毕竟你们下次见面,就该是在我们的婚宴上了。”
贺林晚看了李毓一眼,保持了沉默。
睿王的脸瞬时由红变黑,他被李毓接二连三的话气得胸口闷疼,索性不理会李毓,转头看向贺林晚,“贺姑娘,李毓此人嚣张无礼,并非良配,你现在看清楚了吧?”
李毓也转头看向贺林晚,似乎是想听她怎么回答。
“看清楚了。”贺林晚点了点头,不等睿王高兴她便接着道,“睿王殿下,要不你把这话去陛下面前说说,劝他改个主意?”
睿王的脸色又僵住了,他若是有这个胆子,还轮到到李毓娶贺林晚吗?尽管从心上人口中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可是睿王心里却更憋屈了。
“我,我回去想想法子。”睿王见落后几步的肃王和南王世子都看过来了,脸上有些挂不住,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薛大人还在营中等我,我先走一步。”
睿王对贺林晚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肃王和南王世子似乎有话要说,两人走了另外一条路。
李毓意味深长地看着贺林晚,“改个主意?嗯?”
贺林晚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君主一言九鼎,主意是能随便改的吗?”
贺林晚说完便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走了,李毓轻笑一声,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等快到宫门的时候,一位身穿黑色官服的年轻官员正好从宫门口走进来。
李毓原本还在与贺林晚上演着互看不顺眼的戏,两人之间起码隔了五个人的距离,可是一眼看见此人李毓不由得眼睛微眯,然后迈着长腿快走几步,再次站到了贺林晚身边的位置。
“这不是薛大人吗?许久不见,薛大人倒是风采依旧。”李毓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地打着招呼。
薛行衣拿冷眼看了李毓一眼,又看向站在他身侧的贺林晚。
“李世子倒是憔悴了不少,想必最近的日子不好过?”薛行衣不是睿王,一张嘴也是能气死人的主儿。
好在李毓也不是睿王,在情敌面前他十分沉得住气,被嘲讽了也能面不改色地保持微笑,“可能是回京的路上一直在想着我与晚晚的婚仪,没睡好的缘故吧。”
薛行衣面色冷淡,说出口的话却是嘲讽味知足,“世子年纪轻轻,身子便如此不经事,是病,得治。”
李毓被骂了也一点也不生气,轻笑道:“薛大人倒是提醒我了,成亲之前我是得找个大夫给我好好看看,只有将自己的身体调养好了,才能更好地照顾妻儿。倒是薛大人,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要自己注意身体才是。”
薛行衣脸色更加冷淡,“不劳世子费心了。”
李毓笑容更加温和,“那好,我跟晚晚就不耽误薛大人了,我们先走一步,成亲那日还望薛大人能过府喝杯喜酒。”
李毓说完,冲着薛行衣点了点头,又用眼神对贺林晚示意了一下,与薛行衣擦肩而过。
贺林晚什么也没说,跟着李毓走了,看都没有看薛行衣一眼。
薛行衣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等他们走了,才抬步。
薛行衣还没走几步,前面不远就有几个礼部官员一边说笑这一边走了过来,看到薛行衣,其中一个年轻的祠祭司主事笑着打招呼道:“薛大人,过两日我成亲,记得来府上喝杯喜酒啊!”
薛行衣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问:“您、哪位?”
祠祭司主事脸上的笑容一僵,与他站在一起的几个礼部官员也面面相觑,神色尴尬。
薛行衣之前因为被借调到了礼部一段时日,与礼部的大大小小官员都有接触,这几个还算是与他接触较多的,虽说不上多亲近,但是平日里见了面还是会打个招呼,所以祠祭司主事才会开口邀请薛行衣去喝喜酒。
薛行衣说完那三个字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迁怒了,他不由怔了怔。
薛行衣向来觉得自己是个冷静理智的人,从不会感情用事,只做正确的决定。可是刚刚因为李毓的缘故他胸口堵着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让他竟然对着一个不相干的旁人口不择言起来。
对自己要求甚高的薛行衣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讨厌失控,也不允许自己不理智。
那几个礼部官员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把薛行衣得罪了,摸了摸鼻子打算悄悄走了,这位薛大人虽然官职不高,但是谁都知道他是天子身前的大红人,得罪不起。
“抱歉,秦主事。”薛行衣突然开口,他的声音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是已经恢复了该有的礼貌,他对那位之前开口邀请的年轻官员道,“我刚刚走神了,非是有意冒犯。”
既然知道自己失控了,那就更正过来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秦主事连忙道:“哦,没事没事,薛大人平日里事忙,一时走神也正常、正常。”
其他人也笑容尴尬地附和着,“对对对,是是是。”
薛行衣没有再说什么,对他们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他之后虽然没去参加这位秦主事的婚礼,却吩咐小厮准备了一份厚礼送去。
贺林晚和李毓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一队侍卫已经等候多时了。
“世子殿下,请。”为首的侍卫上前,指了指门口的马车,看上去恭敬,实则有些趾高气扬地道。
“你们这是要送本世子回王府?”李毓看了一眼那辆装饰华丽,很有他以前的风格的马车,挑眉问道。
“世子说笑了,您以前住的是晋王府,现在晋王都没有了,您哪还能住在晋王府?”侍卫似笑非笑地说,“陛下给您另外安排了好去处。
第654章 做作难搞
贺林晚也在不远处等马车来接,将侍卫与李毓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她不由转头看了李毓一眼。
李毓立即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回了她安抚的瞥,然后才对那侍卫抬了抬下巴:“你说你是陛下派来的人?可有证据?”
侍卫似乎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问,愣了愣,然后拿出了一块腰牌,在李毓面前一晃又马上收了起来,口中略带嘲讽地道:“世子看清楚了?我们是朝廷的人,不敢欺瞒您。”
虽然侍卫很快将腰牌收了起来,以李毓的眼力还是还清楚了,上面写着“骁骑营”三个字。
“原来你不是禁军的人,难怪我见你面生。”李毓随口说道。
侍卫扯了扯嘴角,“世子身份尊贵,就算我是禁军的人,您也未必就记得住我这么个小人物。”
“那可不一定。”李毓笑了笑。
“再耽搁下去天都黑了,世子爷还是赶紧请吧。”侍卫似乎不想跟李毓多说,有些不耐烦地抬手请到。
李毓今日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顺从地走向马车,只是在上马车的时候他又停下不动了,“不对,我听说骁骑营如今是听睿王的指挥?陛下之前不是让肃王照看我吗?”
侍卫被他闹得有些烦,忍不住脾气道:“骁骑营只听命于陛下!世子爷,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毓若有所思地一笑,“没有了。”说罢他便不再为难这个侍卫,悠哉悠哉地踩着脚踏上了马车。
侍卫来之前就被告诫过,李毓此人纨绔脾气,规矩甚多,十分不好伺候,想要让李毓这么跟他走怕是不易,现在见他终于乖乖上了马车,不由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侍卫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马车窗帘子被掀开了,露出了李毓那张令人讨厌的俊脸,“对了,还有……”
侍卫如临大敌,“世子还想做什么?”
“你怕什么,我是想告诉你,不管你们要带我去往何处,先让我的马车跟着贺家的马车后面。身为贺姑娘的未婚夫,本世子得先送她回府,免得被人诟病本世子不懂礼数。”李毓理所当然地吩咐。
侍卫顺着李毓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贺林晚正要上贺家的马车。
“就依世子所言。”虽然要多绕一段路,但是为免这位世子爷路上作妖,侍卫还是应下了,听说当初这位世子离京的时候折腾得禁军们一路哭爹喊娘,他们骁骑营只想赶紧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不想跟李毓一般见识。
“世子还有别的吩咐吗?”侍卫敷衍地说了一句。
李毓却支着下颌想了一瞬,点了点头,“让你的人把本世子的仪仗都支起来。”
侍卫:“……”
“是不是还得敲锣打鼓,告诉全京城的人,您回京了?”侍卫咬牙道。
“那倒不用,太过张扬了,不符合本世子向来低调的行事规矩。”李毓很好说话地笑了笑,解释道,“本世子只是想着你们若不拿仪仗,外人怎么知道跟在贺家马车后面的人是本世子?若是把我误会成别的什么登徒子,岂不是怀了本世子未婚妻的声誉?”
侍卫忍了忍,最后还是劝自己,将衡阳王世子带到目的地看管起来,完成任务才是最要紧的。
“去准备仪仗!”侍卫吩咐自己是属下。
见贺家的马车已经准备要走了,李毓懒洋洋地指使那侍卫道:“去把贺家的马车拦下来,等本世子的仪仗准备好了他们才能走。”
侍卫看了李毓一眼,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贺林晚的马车被拦在路中央不让走,好几次派人过来询问李世子,什么时候才可以放她走,李世子每次都是回两个字“等着”。
侍卫看李毓的目光越来越鄙夷,贺家的姑娘到底是倒了什么血霉,才能摊上这么一个做作难搞的夫婿?
直到一刻钟之后,骁骑营的人才将李毓要的仪仗都准备齐全了。
“世子,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这回可以走了吧?”侍卫已经快没有脾气了。
李毓偏头瞥了一眼新鲜出炉的仪仗队,从中看到了两个熟面孔,他们对上李毓的视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举着仪仗的手却微微动了动,比了个手势。
“我们骁骑营要负责守卫您的安全,人手不够,只能从禁军中叫几个兄弟来充充数了,还望世子体谅。”骁骑营出身的侍卫注意到李毓的视线,忍着脾气解释道。
“原来是禁军的人?那也就只能充个数了。”李毓微微一笑,不客气地评价道,在侍卫发飙之前他放下了车帘子,“行了,别磨蹭了,走吧。”
到底是谁在磨蹭!侍卫要被李毓气死了!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位世子爷都离京五六年了,禁军的人一提起他来还是没有个好脸色。
贺林晚虽坐在马车上,却也一直注意着李毓这边的情况,见仪仗队里多出了几个禁军,她也松了一口气。
李毓回京,肯定不能把自己的人手都带进城来,天承帝防他防的紧,不会允许大队的人马进入京城。所以李毓只带了极少的几个心腹进来,其他人都留在城外。
原本有狐夭他们这些暗麟的人在,李毓也不至于成为瞎子聋子,但是天承帝就防着他勾结旧部,所以派了骁骑营的人过来将李毓带走,目的就是要切断他跟外界的所有联系,将他孤立起来,这样才能更好的拿捏他。
骁骑营是天承帝一手建立,里面的人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加上有薛行衣在骁骑营盯着,李毓的人暂时还没办法渗透进去。
不过天承帝有算计,李毓未尝没有准备。
新建立的骁骑营与禁军也算是有些渊源,营中有少数将领是直接从禁军中调过去的,且营内将士与禁军的选拔标准一样,都是从京中官宦之家中挑选的少年郎,所以很多骁骑营里的将士与禁军的人沾亲带故。这也是为什么骁骑营来的侍卫缺人手,第一个就想到去禁军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