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可是
冯万应听到了她与傅明华说的话。
瞧傅侯爷刚刚的模样,十分吓人,怕是之后少不了一顿罚。
一时间傅明霞心里既怨恨傅明华,与她说话引来了一身麻烦,她倒是好,已经出嫁,嫁的还是王爷,谁敢罚她?
傅侯爷刚刚的坏脾气全冲着自己来了!傅明华还一口一个‘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若是嫁三皇子的是自己,今日受罚的就绝对不可能是她傅明霞!
不过王爷走时虽然看不出脸色好坏,但傅明霞想起傅明华之前说的话,分明就是在指王爷不好,虽然话没说完,但自己都听了出来,想必秦王也听到了。
她一时觉得出了口气,一时又有些害怕,领了人才匆匆离开了。
傅明华跟着燕追离开了之前坐着的地方,他也不说话,反倒将她握得越来越紧。
这锦园的景色倒是不差,不过秦王府中自然比这更好数倍不止了。
诺大的湖中有一亭,远远的就能看到傅明月等人坐在亭中,显然看到了这边的情景,在拼命的她招手,是想让她过去。
燕追却装着没看到一般,站在湖边石栏旁才停了下来,使她靠着石栏,才将双手撑着栏边,将傅明华困在了栏杆与自己身体之间,低头望着她看:
“王爷虽好,可是什么?”
他目光锐利,果然之前她说的话他是听到了。
傅明华哑口无言,在他目光盯视之下,说不出话来。
“可是什么?”
他又问了一声,看她还不说话,只低垂着头,露出梳了繁复发式的发式的头顶来对着他。
湖边吹来的微风掀起了她薄如蝉翼的绡纱小袖口,里面嫩藕似的胳膊若隐若现。
风经过她身侧,送来阵阵香气。
燕追贴得更近,又问:“可是什么?”
她下巴抵到胸前,却仍是不张嘴。
他突然觉得无可奈何。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会生气的,但是奇怪的是却并没有十分愤怒,只有一种颇为揪心的感觉。
有些委屈,又有些失落。
燕追一路走来,在脑海中想过好几种她没说完话的可能,但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他便直接问她了。
“抬头看我,元娘。”
再开口时,燕追语气里便带上了几分强势。
他这话一说出口,傅明华果然就抬起头来了,目光却是落在他胸前,与他胸口平视,却没有看他的脸。
燕追忍耐不住,伸手抬了她下巴,她果然目光就落在他脸上了。
那盈盈目光朝他一望,他顿时连之前要说什么都忘了大半,身体一酥,捏在她下巴上的手便轻轻磨蹭了两下。
傅明华红了脸伸手去将他手格开,他却顺手握住,放到唇边重重亲了一口,才想起自己之前要问什么。
只是这会儿心中软了大半,舍不得疾言厉色的问,放软了音调:
“王爷虽好,只是什么?”他又亲了一口,张嘴不轻不重的咬了她一下。
这一下力道不重,酥麻中带着些微刺痛的感觉传开,傅明华脸上红晕便更深了些。
“王爷不好吗?”
他抬眼看,那眼窝略深,眉毛与眼睛间距离颇近,使得他眼神更是深邃迷人。
“王爷好。”他认真盯着一个人看时,给人一种他全心全意眼里只有一个人的感觉。
傅明华别开了头,他握着她的手来摸她的脸,将她转过来。
“那可是什么?”
他又追问,傅明华就叹了口气:“若您知道,一定会生气。”
她倒是挺诚实,燕追抿着嘴角,却实在是笑不出来。
既然傅明华都这样说,他也不问了,只是顿了半晌仍没忍住:“你说,我保证不生气。”
话虽是这样说着,他的眉心却拧了起来,神情有些严肃。
傅明华无可奈何,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当时在与傅明霞说话时,想讲:王爷虽好,可是齐大非偶。
她在未成婚前,是真正这么想的。
一味高攀并不是好事,只看得身份地位、外表年岁以及荣华富贵,却往往最容易忽略一个人的本质适不适合。
荣华富贵固然是好,身份地位也能使人尊荣,让人羡慕,可险些之外,鞋子合不合脚,唯有自己最清楚。
冯万应确实品性不错,年纪虽长,但才会疼傅明霞。
她当时难得因为傅明霞的话而触动,有意劝她,才会开口说话的。
不论傅明霞领不领情,事后证明冯万应确实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在听到傅明霞那般糟蹋他之后,还是当着那样几个人的面,却能硬生生的将这口气忍了下来,反倒替傅明霞求情。
若不是性格温柔,本性也好,当时怕是就脸色难看,一言不发了。
怎么还会忍了耻辱,替羞辱自己的人求情呢?
燕追没有出声,傅明华缩了缩肩膀。
他说着不生气,其实是真的生气了。
“冯万应好,我呢?”他脸色阴沉,望着她道:“我哪里不好?”
傅明华目光左右游移,不敢看他。
他看着她这心虚的模样,气急反笑:“我哪里不好?这两天夜里,我们不是都好好的吗?”
傅明华登时大羞,伸手去捂他嘴,结结巴巴道:“你,你……”
他伸了舌尖舔了一口,她又似被电了一下,将手连忙收了回来。
光天化日,他也没羞,张嘴便胡说八道。
她只觉得浑身发烫,脚趾头都卷缩了起来。
燕追‘哈哈’大笑。
原本因为她的话而有些阴郁的心情,此时仿佛因为她焦急的动作、羞红的脸庞而将那些阴霾驱散。
他有些恶劣的开口:“我怎么了?元娘真的很美,我哪里都喜欢。”傅明华说之前没考虑过要嫁他,他偏偏反着来说,手摸着她葇荑,低声道:“喜欢这里,”又将原本撑在石栏上的手放到她腰间:“也喜欢这里。”
说着说着,他的手就要顺着腰往上滑,傅明华焦急的伸手去挡,他脸靠得更近:
“更喜欢那里,还喜欢嘴唇,又软又甜。”
“你不准再说。”傅明华着急,哪怕明知此时此地根本没有人能听得到两人的话,但是她就是有一种莫名羞怯的感觉,一股热浪从脚底涌了上来,她仿佛变成了一只蒸得浑身通红的虾。(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喜欢
“为什么不说?我都喜欢,我觉得元娘本来就是我的,我倒是早就期待着成婚,如今才如愿以……”
他将这样的话也说得理直气壮,傅明华咬着嘴唇,伸手去捂他嘴,任他舔咬也不移开。
燕追索性隔着手掌,朝她嘴唇亲吻过来,她吓了一跳,偏头要躲,嘴里告饶。
“不准再说!不要再说了。”开始还有些恼羞成怒,接着便软了下来,小声央求他。
“以后还说不说这样的话?”
他咬着傅明华手心,说话时吹出的热气渗进她指缝之间,又酥又麻。
她连连摇头:“不敢说了,不说了。”
“我好不好?”
燕追又将脸往她方向闪,她头往后仰,腰肢抵着石栏,肩背往后仰,越发显出胸前惊心动魄的美丽曲线。
他不动声色的欣赏,有意再往前逼近,只感觉到那柔软而丰盈的触感挤压着他的胸,他吸吮傅明华掌心的力道渐渐便大了,气息也乱了几分。
“好,王爷您好。”
傅明珠等人就在不远处的凉亭,傅明华敢保证她们将这边的情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她唯恐燕追要亲了下来,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那你喜不喜欢我?”
他得寸进尺,傅明华不妨他会问这话,本能便道:“喜欢,喜欢王爷您。”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燕追已经一个小步离她更近,以下半身将她压制住,使她不能动弹,这才一手拉开了她捂在自己唇上的手,一掌放在她脑后,低头上去便在她唇上偷香。
她脑后步摇上坠下的流苏不住晃荡,腰后被石栏硌住,不能挣脱。
那石栏被太阳晒得滚荡,可此时却不如他的身体火热。
远处凉亭中,傅明珠等人目瞪口呆,看得面红耳赤。
燕追很快拉着傅明华换了个方向,背对凉亭,将傅明华挡在了几人视线之外。
经过这样一事,两人也没什么心思游园了。王府里景致比这还要好,长乐侯府也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他伸手扶了头,做出难受的模样:“回房歇息一会儿,便回府中。”他脸上有薄晕,唇齿中带了些酒气,将她也染得微熏。
傅明华与他相互扶持着回院中,燕追一进院子便精神了。
这是他第一回来到傅明华闺房之中。
早就想来,却一直没能踏足过这里,此时终于如愿以偿了,燕追倒是有些兴奋。
院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他就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他这模样倒是使傅明华也来了几分兴致,指了院中各处给他看。
冬日时她剪梅花的地方,以及春夏日时乘凉玩耍之处,还有秋天若有客人前来拜访,她待客之所,都一一指给燕追看。
她才出嫁三天,院里便显得冷清了许多。
下人都恭敬的站着,两人顺着游廊走来,燕追有一种自己了解她更深入,仿佛对她又知道得更多的愉悦感。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带着她的气息。每一步踩在廊上时,都感觉与在旁的地方十分不同。
院中景色雅致,并不繁复,带着与她一般的温婉感觉。
转角之处是一处极宽的廊台,那里摆了一套桌椅,高高翘起的屋檐飞扬出去,将阳光挡在了廊台之外。
从这里可以看到下头种着的花草,几株桂树已经透过木栏的分析,钻了几枝嫩芽进来。
“外头凉爽,王爷不如坐一会?我让人送来茶,您醒醒酒。”
天气炎热,可这里并不朝西,风一吹过桂树,送来阵阵凉爽。
燕追是在哪里都可以,只要与她在一处,她都这样说了,便自然点头。
两人坐到了椅子上,绿芜送了茶水糕点上来,江嬷嬷等人便退得远了些,傅明华坐在凳上,亲自为他斟茶,看那绿悠悠的茶水倒进细腻的白瓷碗中,才朝他端了过去。
“这里清静,平日品茶看书,我都喜欢在这里坐一会儿,嬷嬷知道我脾性,便站得远一些。”她是在解释江嬷嬷等人站得远不过来侍候的原因。
燕追点了点头,端了杯子喝了一口。
午时傅侯爷设宴,又有王公朝臣前来,他喝了两杯,虽说不至于酒量浅得头晕,但也是有些口干舌燥,此时傅明华送来的茶水正好便解他嘴里干渴,便一口喝尽了,她又满了一杯。
“去年初时,王爷送了书信前来。”
她说起这事儿,燕追自然也想到了去年写回来的一封封手书。
这个世界上怕是再也没有第二个傅明华能使他这样做了。那时他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到了鄯州面对那样危险的情况,心中却仍然挂念她,提笔便写了那些书信,而后使人传书回她手中,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心意毫无保留的摊开在她面前,使她得知,同时也是为了宽她心的。
“那时我与葛逻禄私下达成共识,知道将来洛阳必起风波,我怕你担忧。”他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内里却藏着凶险无数。
回纥如今虽然称臣,但毕竟是外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时他将性命都置之渡外,却顾及了她会不会担忧。
傅明华顿了顿,总觉得心里十分复杂,有些酸楚,又有些微的甜,还带了些不知所措。
他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讲他的担忧,连点儿要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我思念你时,便写一封,不知不觉就攒得多了。”说到这里,这位年少而尊贵的秦王有些兴致勃勃:“那些书信还在否?”
傅明华脸上的红晕如蔓藤一般铺开,轻轻应了一声:“还在。”
“都带进了王府之中。”
燕追看她这样,便觉得手指又蠢蠢欲动。
正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这话果然是不错。他此时满心满眼里都是傅明华有些羞涩却又可人的模样,什么鄯州,什么西京,便都统统抛于脑后,全都不想再去想了。
他急着想回去与她一起看那些书信,又舍不得就这样从这里离开。
燕追有些懊恼:“认识你时太晚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缘份
两人其实相识不算晚,只是他以前眼高于顶,压根儿不爱拿正眼瞧人。
若不是那时无意中与傅明华说过话,她说出口那首打油小诗,怕是他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她的。
她这么安静规矩,怕是注意不到她,终其一生也只会留下对她浅薄的印象,可能便会错过了。
如果错过了她,那么可能他会按照既定的套路,娶或是魏敏珠,或是某个人为妻,将来********,如嘉安帝般杀元配而治天下,终其一生都冷酷而无情。
可是如果他的一生是这样,大权在握,那傅明华呢?
她会嫁给别人,有可能是曾打过她主意的陆氏逆贼,也有可能是那弱不禁风的贺元慎。
只是这样一想到时,他心里便有杀意遏制不住的涌出。
但幸亏的是他先发现她,并且没有错过她,可是他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从她还是懵懂的青涩豆蔻年华时便已经出现,甚至如今已经得到了傅明华,燕追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他错过了在两人相识之前她的时光,他贪婪想得到更多。
“元娘,当时念打油小诗,是不是想要引起我注意?”
燕追握了她的手问,眼中有些顾盼之姿。
他想起当初那首不算诗的‘诗’,嘴角边笑意便更深了些。
傅明华抿了抿唇,他还在等她回答,一脸期盼之色。
她忍住了本来要说的话,粉嫩的唇动了动,才点了点头,小声承认:“是的。”
燕追刹时便笑了,春风满面,伸手来点她唇:
“好乖的小娘子,我喜欢。”
傅明华将头别开,脖子都爬满了红晕。
燕追心情很好,又拉着她快些进屋。
屋里重要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是一些摆设还未变,燕追进了内室,只说要歇一会儿,江嬷嬷等人打了水后也不敢进来,只由傅明华拧了帕子替他擦脸。
他闭着眼睛,只等她起身要离开时,才捉了她的手,将她拉进了怀。
头顶幔子因为两人动作而轻轻晃动,不知是不是回到了自已熟悉的房间,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将头枕在燕追胸前。
那发鬒未拆,趴得并不舒坦,她躺了一会儿,正要坐起身,却又被燕追拉回了原位。
在长乐侯府眯了会眼睛,两人起程回府,临走时长乐侯府一副依依不舍的,再三挽留。
回到府中时,燕追跟着她一路进屋,等她进了屋拆了钗发梳洗,自己也去洗漱了一番,换了轻便的常服才出来。
傅明华长发披散在身后,穿了一条软白拽地丝裙,外罩雪青色薄得透明的绡纱,那薄薄软纱掩不住里面半掩的娇躯,斜口放得极开,露出里面白色绣了缠枝双花的兜儿来。
白色的丝带自胸前斜绕过修长细细的脖子,在颈后打结。
燕追便看得有些眼热。
江嬷嬷早得了吩咐,拿了当时傅明华存放书信的木盒放在榻上的矮桌上,趁傅明华出来的时间里,燕追早就已经将锁解开,将里面的信都拿了一封出来拆开。
当时他所寄的信件,一封不少的全都存在这里,燕追心中十分满意,朝傅明华伸出了手来,等她一搭上,便抱了个********满怀。
“念来听听。”
他抱着傅明华上榻,两人挤到一块儿,天气这样热,屋里就是摆了冰盆,温度也降不了多少下来,他却甘之如饴,唤人送了扇子进来,不紧不慢的摇,清风徐徐而来。
那信上写着:鄯州近来连绵大雨,每走一步,便泥足深陷。
她靠在燕追怀中,缩起了一双足,轻声的念:“……黄河水势渐涨,安北挤满了民众。”她声音温柔,由她缓缓念来,燕追眼前便浮现出了自己当日领兵视察安北情况时的情景来。
那时雨已经连着下了好些天了,河水淹沿了两岸的良田,那时正值秋收之季,受到惊吓的民众逃入安北等地,由官府开仓放粮,收容安抚。
吐蕃向来狼子野心,突厥也对大唐山河虎视眈眈,好在雨水并不大,河水涨得并不高,两岸又筑起了堤坝,受灾的地方并不多。
为了以防万一,他时常领兵出外巡逻,哪怕是出身高贵,可要真正拼出军功,却并不是躲在棚中享受便成的。
他出外时,马蹄溅起的泥水有时飞得他一身都是。
蓑衣浸湿了雨水,紧贴在他身上,透过冰冷的锁子甲,更是沉了数倍不止,那时的他白日时衣裳就没干过。
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提高警惕。
那种感觉他回想起来,就将下巴在她头顶上蹭了蹭。
原本并不美妙的回忆,此时由她口中念出来,却总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他安静听她念:
“若元娘见了我,一定认不出来。”
说到这儿,傅明华就顿了顿。
“怎么不念了?”
燕追侧低着头,将脸贴在她脸颊处,她还有些不大习惯这样的亲密,便拉长了脖子想躲。
只是越躲便越使他侵占更多,他将脸埋在傅明华修长的颈间,吐出的热气吹拂在她耳朵,那晶莹可爱的耳垂都变得滚烫了。
秀发并没有挽起来,而是垂在了她身后,并没有全干,水气将两人薄薄的衣裳都浸湿了,两人一紧贴,身体的曲线便更分明。
“王爷,我能认出您来。”她仰头想避,燕追将她搂得更紧,吻缓缓落在她侧头时离他极近的饱满额头上。
“真的?”
燕追故意逗她,傅明华点了点头:“真的能认出您来。”
他就轻声的笑了,笑声轻快,显然十分愉悦。
“就是你能认得出来,我怎么能舍得让你去鄯州?”他柔软的嘴唇一下一下点在她额头,她听了这话,就觉得心尖都颤了,闭了眼睛承接他的吻,睫毛还轻轻的抖。
燕追抬起头,示意她接着念,她握紧的手掌松开,才发现握在手中的信件都被她用力揉得皱了一些。
与傅明华一起再看这些他当时写过的信件,使燕追心里又多了一重感受。
他回味了一番当日写信时的心情,当时有种求而未得的急切,如今却有得偿所愿的满足。(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太原
后面便是诗句了,傅明华念完,又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之中。
燕追承接她身体重量的手臂环着她又拿了一封出来,边还在给两人摇扇。
几封信一看完,便已经时辰不早了,太阳西斜,燕追便说再念完一封便收捡起来下回得空再看。
她拿到信件,便认出了这封信来。
哪怕是每封书信都是写着她亲启,不过这封信不一样,她之所以认得出来,是因为她打开来看过好几次。
最后一回看时,是出嫁之前,她当时看完便鬼使神差将信件胡乱塞进了匣子之中。
傅明华想换一封,燕追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头,将扇子一扔,随手便将她手掌握住,她原本拿着的信自然便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将信封拆了开来,这是他最后一次寄来的信,也是他最后写完的一封。
前面的相思之情便不提了,后面写诗句时,他只写了一半,上书:一花一叶一世界,后面空余着。
倒不是他写不完,或是当时因为有事打扰,便将这半句忘了。
“殿下为何没将这诗句写完?”
傅明华握了信纸问他。
其实她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心里隐隐有答案,又不敢肯定。
燕追不答反问:“你说呢?”
她心里是猜,他写了这上半句,恐怕是要留下半句来让她写的。
可是下半句写什么呢?
燕追望着她,眼神晦暗莫名。
“元娘,你好好想想。”
他话音一落,便不再提了,反倒是扶她坐起,手去摸她长发。
看了几封信的时间,天气又热,那头发已经半干了,他以指作梳,替她顺了顺又长又黑的秀发,外间碧蓝就问,是不是摆膳了。
燕追应了一声,两人将信收了起来,碧云等人听到回答便进来,将重新上了锁的箱子收捡了起来。
趁着摆膳的功夫,他跟她说王府的情况。
如今府中主人不多,宫人、奴仆都为两人服务,针线房、膳房只围着二人转,内院的支出归她管,至于外面,他有一些暗账以及不能公开的支出,自然不便交给她。
布菜时江嬷嬷站在一侧,与碧青几人忙得不可开交,却见燕追引傅明华说话。
好几回她有些勉强的开口,看得江嬷嬷都想笑。
她规矩礼仪学得好,见过的长辈都称赞,遵从礼仪教养,用膳时极少说话,一举一动就连当初谢家族学中的嬷嬷都挑不出错来。
但其实就是性格太过老成,江嬷嬷就怕燕追会嫌她呆板而无趣,此时燕追有意引她说话,使她露出这样的神情,看起来倒比江嬷嬷印象中的傅明华多了那么几分少女的生气。
她有细微的改变,恐怕傅明华自己都没注意到,燕追却注意到了。
嘉安帝算是一个勤勉的皇帝,五日两小朝,半月一大朝,平日若有要事,也是召见臣子。
燕追已经在朝中任职,傅明华便长舒了一口气。她还有些惧怕他无止休的精力,也怕他将自已弄得不似平日模样。
只是没想到他做事时间固定,每晚都回房歇,她就有些受不住。
七月底好在嘉安帝终于有事,派他出洛阳一趟。
燕追阴沉着脸看江嬷嬷收拾行礼,傅明华心里有小小的雀跃,却不能表现出来。
“迟则半个月,早则七八日一定回来。”他还有些不舍得,家里如花似玉的娇妻才刚娶没有几日。
可是嘉安帝这里催得很急,太原三年前新建兵部武器制作之所,请了能工巧将,战国时期出名的铸剑大师欧治子,欧氏一族的后人。
建兵工所之前,太原刺史曾上书嘉安帝,说是欧氏后人直言,可以制作出使牛马替代士兵而使用的弩。
与弓箭不同之处,它是装有臂的弓,虽说填装麻烦,但比弓射程更远,杀伤力也更大。
战场里一般装置床弩,上置数把弩,攻击力十分惊人,是十分重要的武器之一。
所以当时太原刺史冯说一上书朝廷,嘉安帝便二话不说,放银晌、辅材至太原,以便其制造兵工所。
这一建便是三年多。
傅明华听他说要去太原,神色便有些勉强了。
原因无他,“太原?”
她重复了一句,燕追便点了点头。
“可是太原,太原刺史是冯说。”她眉心轻颦,燕追伸了手去替她抚平:“我知道。”
冯说在太原手掌军权,是太原刺史,最重要的是,他也是汾阳郡王府出身,是冯氏嫡系。
若只是这样,傅明华自然也就不说了。
最重要的是,他是冯氏的兄长,而忠信郡王府的郡王妃冯氏,也是汾阳王府出身,与这位冯说冯大人,正是同族出身。
而冯氏心肝肉死于傅明华之计下,虽说傅明华敢保证自己的计划忠信郡王府的人并不那么容易能查出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算是忠信郡王查不出来,凌世子与容妃早有勾结,容妃不一定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更何况这位太原刺史并非忠心耿耿之人,冯家早年是陈朝旧臣,难保心系旧皇室。
“赵国太夫人生辰之时,您是不是曾前往过太原?”
她依稀记得燕追曾那么一说,当时印象便十分深刻。
嘉安帝莫名派他前往太原办差,当时燕追并没有说是去做什么的。
但这会儿百合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燕追的指尖轻轻在她眉心间揉了揉,推开了她皱起来的眉头,才将她揽进自己怀中:
“皇上也有意使我看看冯说,他与阿史那旧部曾有往来。”
时至今日,突厥都已经不在,但为以防万一,燕追这一趟无论如何也是要走的。
使牛马所拉动的弩弓究竟存不存在,冯说清不清白,都等待着他去查证。
他眉眼间带着意气风发,此时嘉安帝交给他的差事越多,对他便越有好处。
燕追眼中带着勃勃的眼心,目光幽深。
“不用担忧,我心里有数。”他低头在傅明华头顶轻轻吻了吻,傅明华便应道:“嗯。”
“既然要出趟远门,今天你服侍我洗沐。”
他又起了兴致,傅明华猜出他意图,咬着嘴唇将头低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暂别
燕追刚走,洛阳便下起了雨。
天气一下便转凉了,走时燕追带的衣裳并不厚,傅明华算算日子,若照他所说,最多半个月便回,也要八月十日左右才会回来。
她八月初进了宫一趟,崔贵妃正在逗着那只养了几年的绿毛八哥,这小东西养得毛色鲜亮,嘴里直唤‘娘娘’,崔贵妃逗弄着,还问:“若喜欢,我找人给你捉一只。”
傅明华也以银叉,叉了切得方正的瓜去喂它,它就仰头道:“谢娘娘赏赐。”
崔贵妃又笑得前俯后仰。
“这东西真会讲话,若喜欢,你提了回去。”
傅明华又喂了两块,它吃完便低头去啄羽毛,她放了银叉,拿帕子擦了擦手,就摇摇头:“这鹦鹉与娘娘早就熟悉。”
她不太适合养小动物,在崔贵妃这里看着倒是不错,回家也不想侍弄。
崔贵妃不勉强她,也放了叉子:“追儿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了。”她正色道,说起儿子,脸上有些骄傲,又有些担忧。
“这雨下了好些天,不见小反是大。”崔贵妃说这话时,伸手替傅明华牵了牵滑落下肩头的细纱披帛。
她穿了桃色襦裙,配鹅黄色上衣,以淡紫抹胸一束,便显得纤腰婀娜。
水粉色的披帛滑落之后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这种款式的衣裳展露出少女曼妙的身材,可惜燕追不在。
崔贵妃低声笑:“太常寺赵长言占卜之后,定于八月二十五祭天。”说着说着,她神色渐渐就严肃了起来:“否则这水再涨下去,恐怕便要出水患。”
就连洛河之水都在节节涨高,只是这里是天子脚下,向来防洪做得好。
“皇上有意使追儿改变行程,先前往黄河沿岸一带,巡查防洪堤坝,察看两岸官员可有尽责,再回太原查看兵工部。”
能替代嘉安帝巡视,这本身便是一种代天子使权的举动。
是极大的荣耀。
最重要的,这也是嘉安帝信任他,一步步将差事交到他手上办,磨练他的举动。
将来对于燕追登上帝位只有好处而无坏处的,所以崔贵妃此时提及这事儿,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
“若你无事做,便进宫来看我,我们说说话也是好的。”
崔贵妃握了握傅明华的手,担忧她因此事而心中郁郁不快。
毕竟她与燕追还算是新婚,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却一下要分开这样长时间,崔贵妃想着想着,便又更怜惜了。
“对了,皇上近来有意封容涂英之女为昭仪。”
崔贵妃挽着傅明华的手,顺着游廊走。
蓬莱阁后面是一条通往宫内的廊道,将太液池一方水环抱在其中。
雨水已经下了好些天了,打在屋檐之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来。
那水珠汇聚在一起,顺着廊顶落下来,滴滴答答的,不停落往水中,晕开一团一团的水波。
有些落在荷叶上,结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在被风雨吹打得摇晃不停的荷叶中摇来滚去。
崔贵妃的声音与‘淅淅沥沥’的雨声混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味,十分悦耳。
她声音里含着笑意,神情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温柔了。
傅明华抚了她的手,走了两步。
一时间只能听到两人的衣摆拖在地面上时,发出来的‘沙沙’声,与水滴落进池中的‘滴嗒’声交织在一起。
嘉安帝要封容三娘为昭仪,便几乎已经敢肯定容三娘绝对是身怀有孕了。
“你说容妃怎么这样能沉得住气?”
崔贵妃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嘉安帝如今正值虎龙之年,若是容妃真的沉住了气,没有如她所料的一般的出手,而使容三娘进宫,生下儿子打压崔贵妃母子的风头,那么将来容三娘生下儿子,又成一祸患。
就怕容妃两相比较之下,先对外,再安内。
燕追如今受重视,使崔贵妃既喜且忧。
“不用担忧。”
傅明华握紧了她的手,这个动作显然是给了崔贵妃极大的鼓励,傅明华才轻声道:“不会。”
说这话时,她眼睛眯了起来。
依容妃性格,确实有可能攘外安内,毕竟如今随着燕追势力、名望都远超四皇子燕信之后,她极有可能会忍下一时之辱而与容三娘联手挤压崔贵妃,等到将来扳倒崔贵妃之后,再收拾容三娘。
可是傅明华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容妃最在意的,便是一双儿女。
燕玮与燕信资质只是平平,远不及她老谋深算。
傅明华想到这里,脚步一顿,崔贵妃转头看她:“怎么了?”
“娘娘曾说过,容大人曾举荐了一个颇受幽州太守赵成宏看中的上镇将,是姓李?”
傅明华目光也与崔贵妃对视,崔贵妃眼神闪了闪,思索半天,想不起这么一个人来,脸上便露出疑惑之色。
她抬手示意静姑等人不要跟上来,拉了傅明华走了两步,两人站在廊边,崔贵妃问:
“元娘,你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上镇将,不过是个下六品的官员,怎么就跟容家扯上了关系?
“容大人?哪个容大人?”
崔贵妃一连问了两个问题,傅明华看着外头雨水,太液池水的水面因为这段时间下雨的缘故,洛河水位涨高,而涨了一截,已经淹过了这廊下所撑的石柱夏日时所看到的一大截,她垂下眼皮,嘴角边笑意却未减:
“自然是容七爷。”
崔贵妃便皱起了眉。
“王爷与我说,皇上极有可能会提他为平章事。”傅明华这话一说出口,崔贵妃的脸色就变了。
自汉之后,无论哪个朝代,都有意削弱丞相地位、实权,到了唐朝之后,太祖将权势集中,而废丞相一职,使三省长官行丞相之职,却无丞相之名。
更是废除中书令等在朝上能坐答****之权,将丞相职务分派到中书令、尚书令、门下令等三位大人手中。
到了嘉安帝时,便更是将三省官员手中原本所有的权势职务,再一次分派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辅林之手中,地位仅次于中书令之后。(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强拆
李辅林可是嘉安帝亲信,当初嘉安帝曾是太子时期,便在东宫任太子宾客,是四品的官员。
嘉安帝登位之后,李辅林便极受重用,虽无丞相之名,却行丞相之事。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个职位之重,便可想而知了。
时至今日,大唐之中也不过只得一个李辅林。
但嘉安帝是什么意思,他扶持容涂英,莫非是有意要使容氏一族崛起?
崔贵妃的牙齿紧咬了起来,此时再没有了笑脸。
嘉安帝一面给燕追荣耀,一面又扶持容家起来,他难道是有意要维持朝中局势平衡?
她原本握住傅明华的手握得更紧,一时之间听了这个消息,简直说不出话来。
容涂英势力越大,便对崔贵妃母子越不利,她心中呕得滴血,却死死咬紧了牙关。
“呵呵。”好半晌,崔贵妃才硬挤了个笑容出来,心里却已经是万马奔腾,一连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忍了气:“追儿该与我早说!”
燕追已经走了几日,若是早知这事儿,她也好从中周旋,使法打消嘉安帝主意。
“只是猜测而已,做不得准。”傅明华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崔贵妃知道自己儿子性情,十有**是已经敢肯定这事儿了,否则没有影儿的事,他是不会与傅明华说的。
之所以没跟自己说的原因,崔贵妃猜也猜得出来,无非是嘉安帝做的决定,旁人也难以打消他定下的主意,与其使崔贵妃打草惊蛇,惹嘉安帝不喜,倒不如将此事忍在心中,伺机再寻机会。
崔贵妃心中也知道这些,但她仍是觉得难以咽下这口气。
嘉安帝实在是太偏心了!
“您也不用着急,依我瞧来,落日黄昏,也总得有个过程。”
傅明华扶了她坐在椅子上,那椅子虽未溅水,但这样的天气里总是略润,显得阴冷。
“容大人当初向皇上举荐了一个姓李的上镇将,当时还亲自带了这位大人的兄弟进宫面见圣人。”
她微笑着,抬手压了压髻,风吹得傅明华略阔的袖口不住飞扬,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皓腕来,上面戴了一个镶了玳瑁的镂空金环,更是衬得她肌肤似雪如凝脂。
崔贵妃知道她这样说总有缘故,便忍了心中焦急,听她接着说下去:
“当时见过那位姓李的郎君,长得倒是姿彩翩翩。”
傅明华目光一转,便问:“只是不知可曾婚配了?”
崔贵妃不明就里,只是却将此事记在了心头。送走了傅明华,她吩咐静姑去查起这姓李的上镇将来。
静姑找的人很快便回来了。
傅明华记忆力不错,上镇将里,又是姓李,还是容涂英所举荐的人,静姑派去的人稍加一查,便查出来了。
容涂英这些年有意染指朝政,意图使朝中多有自己人,所以向嘉安帝举荐了不少人才,这姓李的便是其中一户。
李彦辉当年得幽州太守赵成宏看重,而投了容家的门路。
他有一个弟弟,正是当初随容涂英一道曾进过宫,名叫李彦安,容貌斯文,据说曾读诗书,通音律。
崔贵妃在听到这里时,登时便想起一个事来。
容妃的女儿云阳公主如今已经开府另住,只是名声很不好。
鞭打朝廷命官,好定了亲事却仍在府中养面首,完全不给酉阳王府郭家的人丝毫脸面。
七月燕追大婚后第二日抽了她一鞭,抽得她脸都花了,如今在公主府养伤,听说脾气十分暴燥,好些天没出府了,名声并不好。
只是碍于容妃、嘉安帝,没有人敢说罢了。
崔贵妃伸了手指点点唇角,轻轻笑了起来。
八月中旬,嘉安帝祭天求停止水灾。
而祭坛祝版之上文字写得不够工整,悬挂的天灯其中一盏出了意外,而使嘉安帝十分不满,祭祀之礼一完,当即斥骂礼部尚书罗应泠以及工部侍郎宋兴等人。
傅明华歪坐在炕上,拿了本书在看,旁边一碟子敲开的核桃仁儿供她取用。
“皇上大发雷霆,那礼部罗大人、工部宋大人等,都是王爷的人。”
紫垣跪在傅明华面前,拿了个小锤替她敲核桃,敲好的核桃便交到碧云手里,放进小桌子上的碟子中。
傅明华捡了核桃吃,听了这话便眯了眯眼睛,显然是有人从中作梗,想使嘉安帝着手剪除燕追势力了。
而这个人除了容妃之外,不做他人想。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有人回话的声音,不多时,碧青擦过了脸换了鞋才进内室来,头发衣裳都有些湿,裙摆之下有拧过水的痕迹,显然是一路匆匆赶回的。
“云阳公主拆了裴济的老房,如今裴家人都跪到了宫门之外。”
这话一说出口,江嬷嬷等人都惊呆了!
傅明华示意碧蓝倒杯热茶进来,碧青捧了热茶,脸上才回复几分血色,心里整理了一番语言才道:
“今日奴婢回了侯府,出来时便正好碰上。”
眼见已经八月中,傅明霞的婚事定在了八月二十一日,没有几天了。
傅明华早前便让人备了礼单,今日让碧青清点了一番之后送到了长乐侯府。
她办完了差事,回程途中便正好看到燕玮气势汹汹,将裴家房屋拆了。
当时裴家的房子离长乐侯府只有不远的距离,当时拆卸院墙时的动静,将碧青都吓着了。
一群如狼似虎的侍从将裴家的人从府里拖了出来,扔得满地都是,一家老小哭的哭,喊的喊,却无可奈何。
这边的动静引了一些门房出来看,但在见到是云阳公主府的人在‘买房’之后,便都将头缩回去了。
碧青看了一会儿,还险些遭人打了。走时裴家的人要去宫门前跪着,求嘉安帝主持公道,她才匆匆回来。
一回来便急着过来将这事儿跟傅明华说了。
她说完了话,才抱着茶杯小小口的喝。江嬷嬷听到此处,终于忍耐不住:“裴家好歹也是忠良之后,这也实在是……”
能住在长乐侯府不远的地方,可想而知裴家也不是平民百姓。(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激化
裴济是先帝初期时的老臣,是永昌二年登进士。
唐代进士只取二十六名,每三年一大考,可想而知,天下学子众多,能挤入进士门的人,都非泛泛之辈。
俗话有言,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这裴济考中进士时,已经五十有六了。
中了进士之后,他投赠干谒于各权贵,后受当时的礼部侍郎苏隐引荐,而后任镇州县丞,为县令处理一些杂务,生活困苦。
当时任县令的胡适因受人弹劾罢官,他被破格提为县令,而后开始步步青云。
太祖后期,他敢于直谏,忧国忧民,深得先帝看重,后官至中书侍郎,后赏花落井而死。
他在生时先帝赐宅院与他居住,死后太祖感念其恩德,还曾为他题句,并赐其子勋位,虽至今裴家不见天才绝艳之辈,但今日一事也算是遭了横祸了。
裴家的宅院正巧在云阳公主府不远处,云阳公主若想了其他方儿使人迁走,看在她身为帝姬,裴家势弱不敢与她争锋,悄悄搬走了就是。
但偏偏她骄横无比,这样下雨的傍晚,直接将裴家人拖了出来便抢房,也实在是太嚣张了些。
傅明华听着碧青说话,又吃核桃吃得口干,便端了热茶喝了一口。
“奴婢走时,裴家哭得十分伤心,稚子无辜,实在可怜。”碧青小声的道,江嬷嬷就叹了口气。
“无权无势而已。”傅明华说了一句,碧青便不出声了。
嘉安帝晚上便听说了此事,急召云阳公主进宫。
秦王府位于太和门之侧,离宫中也近,傅明华第二日便进了宫见崔贵妃。
途经月华门时,正好便遇到了从宫内出来的容三娘一行。
她坐在小辇之上,由四个宫女抬着,脸色微白。
两方人马远远遇到,抬着容三娘的宫女便停了下来,要避到一旁。
她冷冷的吩咐:“谁让你们避开?”
几个宫人险些哭出了声来。
与傅明华相比,她只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容氏之女,虽说得皇上宠爱,可到底无名无份。
而傅明华就不同了,她是亲王妃,品级远在容三娘之上。
哪怕就是皇上宠她,如今她怀了身孕,进宫之后也不过是个昭仪,仍见了傅明华要行礼的。
此时见傅明华而不让,若皇上宠她倒不会怪罪,但若傅明华追究,抬辇的宫女始终是要倒霉的。
“王妃……”
江嬷嬷靠近马车,询问傅明华的意思。
傅明华也听到了容三娘的话,微微一笑:“让她吧。”
天欲其亡,必欲其狂!
碧云等人有些愤愤不平,便仍是听了她的话,驱着马车侧让于一旁。
容三娘经过时,娇声大笑,听得碧云等人脸色便更难看了。
来到蓬莱阁中时,崔贵妃显然早就知道了此事,握了她的手道:“委屈你了。”
“怎么会委屈?”
傅明华微微一笑,她不会允许容三娘活着。
“跟她又没什么好计较的。”
崔贵妃听了这话,就只当她心性好而已。
“昨夜皇上大发雷霆,容妃被训了个灰头土脸。”崔贵妃笑得恣意,她昨夜便有先见之明,赶去劝皇上消气的功夫,提议让人将容三娘接进了宫里。
容妃都灭不下来的火,容三娘却灭了下来。
“今晨容三娘轻声细语的劝皇上,容妃当时还跪在宣徽殿里,侄女劝了半晌,皇上才让她起的。”崔贵妃敢保证,经过此事之后,容妃对于容三娘怕是不止不会感激,还会恨她入骨的。
崔贵妃当时瞧着容妃有些疲惫的脸色,此时又勾了勾嘴角。
“最重要的是,当时云阳对容三娘一脸感激。”反倒是对为她跪了半宿的容妃正眼不瞧的,如此一来容妃自然是大受打击。
“她怕是又要病的。”时至今日,容妃再是老谋深算,嘉安帝的心思不在她身上,靠的便只有这些不入流的小招式了。
崔贵妃亲眼见着傅明华一步一步部署,从当初设计使云阳公主外嫁简叔玉,而后简叔玉反唐,却兵败自尽之后,燕玮性情大变,与容妃处处作对。
还有容三娘这个碍她眼的,将她的宠慢慢分走。
年轻的容三娘正慢慢蚕食着容妃所拥有的一切。
“容妃娘娘当时脸上神色如何?”
傅明华听到这里,却仍觉得有些不大放心,问了一句。
崔贵妃就道:“当时不动声色,但脖子下青筋却都绽起。”
听崔贵妃这样一说,傅明华心头不自觉的长舒了一口气。
若容妃当时又怒又恨,十有**是假装的。像容妃这样老谋而深算的人,心中越是恨极,越是不动声色。
反倒若是作戏,才会十分夸张。
但此时听崔贵妃说她仍作镇定,傅明华便敢肯定她心中定是气疯了。
“皇上封了裴晋元一个尚书省工部之下水司员外郎,又另为裴家择一府邸。”才将此事平息。
傅明华心中琢磨着,嘉安帝这行为举动有些不大正常。
若照情理来说,嘉安帝当初将云阳公主嫁简叔玉,而后简叔玉谋反。
哪怕容妃能言会道,说得嘉安帝心中对于当初将宠爱的女儿嫁了这样一个反贼,而使女儿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还落了胎而感到有些怜悯,可这怜悯也不应该是无止境的。
细数之下,燕玮回洛阳之后闯下不少祸事,名声在外,嘉安帝就是再多愧疚,也应该磨灭了。
可他对燕玮却再三容忍,这种容忍不像是父亲对于女儿的宠爱,反倒像是有意放纵,而背后有什么缘故般。
她想到了容妃,但一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便皱了皱眉,暂时将这种念头压了下来。
崔贵妃心情很好,容妃一倒霉,她便开心。
此时笑得嘴都合不拢,要留傅明华在宫里住一宿。
当天便听到嘉安帝处理了裴家的事后,派了黄一兴前来,要向崔贵妃借几位规矩教得好的嬷嬷到公主府,教云阳公主规矩。
嘉安帝下令,崔贵妃自然便从善如流,挑了几个婆子送去,这举动一下便捅了云阳公主的马蜂窝,当下跑到容家里与容三娘诉苦:
“不就是想将府扩得大些?父皇却如此小题大作,还送了几个贱婢来折辱我!”(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弹劾
云阳公主性情骄纵,容三娘也不是柔顺懦弱的性格,对她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当下也便点了点头。
两人身为表姐妹,在燕玮出嫁之前关系便不错,容妃虽然数次三番告诫燕玮不要与容三娘有往来,但燕玮又哪儿肯听她的?
尤其是简叔玉死后,母女俩生出嫌隙来时,燕玮反倒与容三娘更亲密了。
八月中旬,雨不止没小,反倒大了起来,黄河水泛滥,洛水涨了上来,将沿岸的民族都淹了。
嘉安帝再次祭天,雨水仍是不停,嘉安帝下罪已诏,认为百姓受苦,而是自己无能之故。
令百姓禁三月娶嫁喜乐等事,旨意一传开,旁人倒不如何,傅明霞却险些笑疯了。
燕追前往太原府及黄河沿岸,指挥防洪及安置灾民。
而洛阳里嘉安帝备下粮食,安排了人马送入受灾之地。
洛阳里人心惶惶,河水已经漫过堤坝,许多坊市都进了水,只是皇宫位置偏高,尚未受灾而已。
雨水却是还没停下来。
早上醒来时,听着雨打在屋顶上发出的声响,傅明华睁开眼,等碧云端着水进来。
现在才八月,去年这个时候,还是阳光明媚之时,今年却是被子都增厚了。
碧云侍候着傅明华起身,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今日好几些人都受了容三娘子之邀,前往珍宝阁。”
而傅明华贴子都未接到。
外面雨下得‘淅淅沥沥’的,傅明华低头看了她一眼,她头发带着水气。
碧云是傅明华屋里侍候的大丫环,地位远较普通下人高,并不需要出去行走,没怎么淋雨的缘故。
低等的丫环是连进屋的资格都没有。
就是这样,她头发衣裳也不是全干的,可想而知雨是有多大,在这样的时候,大唐饱受水灾之苦,嘉安帝甚至还下了罪已诏,禁婚嫁宴乐之事的时候,容三娘还在设宴邀人前往珍宝阁?
“有哪些人去了?”
她任由碧青与碧蓝替她脱了衣裳,洗漱之后换了干净的袍子出来,眯着眼睛就问。
“听说云阳公主也去了。”
除了云阳公主之外,还有卫国公府、靖王府的人都去了。
就连定国公府的娘子以及岐王府中世子妃都接到了邀约,唯独傅明华连音讯儿都没有接到的。
碧云说起这事儿,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傅明华却不恼反笑,碧云有些不解的看她。
“您为什么不生气?”
容三娘摆明轻视了她,前些日子宫中遇到时,容三娘十分嚣张,还要傅明华这个正品的亲王妃与她让道,如今设了宴也不请傅明华,实在是太不给人脸面。
“国难当头。”
傅明华说了这几个字,便坐在椅子上,任由梳头的宫人替她拢头发。
今日又不需要出门,更不用像普通人家,****还要侍候婆婆,向长辈请安,她头发便挽得简单,连妆也未画,只是以香夷子抹脸,收拾齐整也就是了。
“哪有功夫嬉戏取乐,我要抄写经书,等到水退之时,送到白马寺中谢佛还愿!”
她翘了手指掩唇笑。
容三娘给她这样一个好机会,若不落井下石,岂非辜负了这天时地利的好机会?
碧箩听了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傅明华巧笑颜兮,便听命的下去为她备纸墨笔砚了。
当天容三娘设宴之后,便听说宴中有位名叫李彦安的青年,文笔容貌十分出众,性情又是风流端雅,三公主燕玮欣赏他人品样貌,数次召他进公主府,为三公主画像。
一来二去,洛阳里便有了些流言传出来。
傅明华听到这些消息时,便只是笑了笑,低头又抄经书。
崔贵妃行动迅速,当天她只是提了那么一句,崔贵妃却很快反应过来,并将这事儿办得妥贴,也实在是很厉害了。
九月十一日,洛阳的水已经没进了宫墙,雨便渐渐小到了,到了傍晚,便难得没有再听到雨声,第二日白天一看,雨水歇了,久违的太阳才钻了出来。
众人欢欣鼓舞,太阳一出,便似挥去了积累了一段时间的阴霾。
嘉安帝颁布政令,免六个月税赋。
此次水灾百年一遇,灾后所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少,各地灾民需要安抚。
傅明华进宫时,崔贵妃得知她抄了经书祈福,对她此举大为赞赏,两婆媳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崔贵妃心情很好:
“亏你有心,有些人在国难当头时,还只知取笑玩乐。”
她话里所指的人,肯定就是容三娘与三公主等人了。
崔贵妃倒也不是有什么忧天下黎民百姓之忧的情怀,只是容三娘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寻欢作乐,却使她心情十分愉快。
嘉安帝最近为了水灾一事而夙夜忙碌,後宫都很少进,宫里诸人连穿红戴绿都少,容三娘却如此不知进退,必定会倒霉的。
傅明华十五日后大张旗鼓去了白马寺一趟,将亲手抄写的经书供奉于寺庙之中。
而此时御史台御史中丞王植岁弹劾中书侍郎容涂英,教女不严,而使其女容三娘在国难期间,皇上明令禁止的情况下,依旧聚众取乐,饮酒嬉笑。
与容三娘同行的,还有靖王府、定国公府、卫国公府、云阳公主等一并遭了弹劾,容涂英在听到这话时,当即便抬头朝龙椅之上的皇帝看了一眼。
帝王穿着冕服,脸庞挡在冠下看不清是喜还是怒。
此次灾难,他竭心尽力表现自己处事才干,却没想到王植岁会在这里咬上自己一口。
他心里清楚,王植岁必定是三皇子燕追的人,这会儿就像一条疯狗。
自己的女儿容三娘是嘉安帝的女人,腹中还怀了皇帝的骨肉,容涂英不相信王植岁不清楚。
可此人却一心忠于秦王,明知这样的情况,还敢出口,便是不怕得罪人的。
容涂英心中怒火中烧,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嘉安帝有意升他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李辅林共同处理家国大事。
所以此次水灾,他办事尽力,没想到却因为容三娘之故,而此时遭到弹劾。(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失宠
这事儿一旦查清,他养女不教,纵女行乐,这平章事一职,必定就黄了。
容涂英握紧了手中的玉板,心里发怒,嘴中自然是不肯认输。
朝中大臣争得厉害,嘉安帝稳坐钓鱼台。
而此时的三公主府里,燕玮正听着下人的回报,说是御史中丞王植岁弹劾自己时,越听便越是愤怒。
她只是喝个酒,却遭了‘奸人’告状,而王植岁还是燕追门下走狗。
她一时头晕脑涨,点齐了人马便要出门报仇。
这头才刚下朝,几位大人下了朝还气哼哼的互不理睬,那头王植岁才刚出第二道宫墙,便遭云阳公主堵住。
燕玮二话不说,便骑了紫骢马上前,拿了鞭子便朝王植岁抽去。
幸亏王植岁躲得快,护住了脸,不过身上背上还是受了伤。
这下便如捅了马蜂窝,嘉安帝就是再宠容妃,此时也不由大怒。
剥其半年俸禄,削其食邑汤沐,降公主为郡主,封号不变,没收公主府,而另赐宅第居住。
容妃听了旨意,当即险些睁着眼睛晕死过去。
以往都是容妃跪在宣徽殿后的广场之上,而这一回跪的则是容妃与燕玮了。
崔贵妃带了傅明华过来时,容妃的脸有些发白,她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粒米未进,那如花朵般娇嫩的嘴唇都已经有些干了。
以前的她是嘉安帝娇养在手心中呵护的一朵花,可如今的她又是什么?
“你来干什么?”
燕玮在看到崔贵妃与傅明华时,脸上便露出怒容,尖锐的喝。
干什么?傅明华低头勾着嘴角,当然是来看她们的笑话了!
“云阳年岁不小了,怎么专干这样糊涂的事儿?连朝廷命官也敢打,是谁给你的胆子呢?”
崔贵妃心情愉悦,却故意叹了口气,露出忧愁之色:“如今皇上大怒,我便想着与你嫂嫂前来替你求求情的。”
容妃勉强一笑,挪了挪膝盖,跪了半天,任她心思深沉,耐力过人,可此时膝盖却似针扎一样的疼。
她想着想着,心里却难免有些悲凉涌了出来。
想当初,她得宠之时,要见嘉安帝,又何至于跪了这半晌?却不知从何时起,要见嘉安帝还得请黄一兴再三通传。
从当日燕玮嫁简叔玉时,便一步错,而步步错。
她失了先机!当时燕玮被燕追从兴元府捉回时,她为了燕玮性命得以保全,跪在了宣徽殿前。
那时的嘉安帝尚算对她有几分怜惜,最后留了燕玮性命,并未杀她。
可自此之后,却是一步错,而又步步错,她再三为了燕玮下跪求情。
但当时怜惜她的嘉安帝,今日心中还能对她有几分怜惜?
容妃忍了心中感受,捉住了女儿那只挥动不停的手,若不是因为燕玮,她也不至于落得如今地步。
可偏偏女儿并不领情,此时被她抓住,还恨恨的望着她看,至亲骨肉,是她血肉化成,此时却拿她当成仇人似的。
“云阳,不要放肆!”
她眼里带着警告,时至今日,容妃到了这样的地步,还能沉得住气,并没有乱了分寸。
哪怕她跪了这样久时间,嘉安帝甚至没有派人前来安抚她两句,显然是有意给她警告的。
傅明华看着她,心里又更警惕了些。
这样一个人,心狠手辣而工于心计,又如此能忍,若不将她置于死地,便极有可能遭她算计,反倒会危机重重。
“什么叫放肆?分明就是她有心害我!”
燕玮将容妃的手重重掀开,容妃目光沉了下去,她先是露出怯怯之色,紧接着又将头昂了起来。
几人说话的功夫间,殿后侧门之上,穿了大内侍服的黄一兴一手托着裙摆,领了两个小内侍匆匆下了台阶而来:“娘娘,奴的娘娘嗳。”
这位跟在嘉安帝身侧,忠心耿耿的内侍此时满头的大汗,仿佛是才看到了崔贵妃与傅明华一般,又连忙行礼。
“皇上此时可还忙碌?”
崔贵妃问了一句,又示意身后托盘的宫人上前来:“听闻最近皇上为了黄河泛滥一事而忙于公务,也该保重身体才是,我让人熬了汤,以文火煨了四五个时辰,送来给皇上喝些。”
黄一兴露出感激零涕之色,连忙让身后内侍上前来接过了,才抹了把汗道:
“近来各地折子送进宫中,如今皇上正在接见杜大人,早上前来的,如今还滴米未沾,您送来的汤正是时候。”
表面黄一兴是在与崔贵妃说话,实则这话是说来给容妃听的。意在指嘉安帝忙于公务,没空见她。
容妃的脸色就更白了。
傅明华望着她,她一下抬起了头,目光森然,傅明华也不将脸转开,反倒冲她嫣然一笑,容妃的眼睛便眯起来了。
崔贵妃离开了宣徽殿时,说起容妃,语气中尽是痛快。
“如今也有她落难之时!”回到蓬莱阁,崔贵妃饮了口茶:“当年我生了骥儿,侥幸有孕,护了四个多月,还是教她得知了,她让杨氏来撞我。”
说到这里,崔贵妃放了茶杯,笑道:“你还不知道杨氏是谁吧?”
她的笑容让傅明华后背发寒,崔贵妃又道:“杨氏是皇上还是太子时,东宫的旧人,皇上封了她为美人,受容妃指使将我腹中胎儿撞掉。”
那时的崔贵妃还不敢哭,有泪往心里流。
她求见当时年轻的嘉安帝,却最终杨氏畏罪自杀,容妃便不痛不痒过来说了两句替她挽惜的话。
当时的崔贵妃险些一命呜呼,只是她舍不得去死,她还有一双儿子,她若死了,两个儿子在容妃手底下怎么能活?
太后喜欢燕骥,将小儿子抱走,她便一心扑到燕追身上,与容妃争斗,看她盛宠不衰,看她受尽宠爱,没想到她也会有今天这样的时候。
崔贵妃看傅明华的眼神越发柔和:“不说这些了。”
傅明华反握住她的手,她手掌冰冷,仿佛就没有暖和的时候。
“花无千日红,更何况……”傅明华顿了顿,她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嘉安帝的态度十分古怪,时至今日,她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但又实在猜不出这位君临天下的帝王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听话
两人说了阵话,崔贵妃心里也舒服了许多,傍晚听说嘉安帝忙完政事,未见候了多时的容妃,反倒见了后来赶去的容三娘。
经容三娘求情后,才让人将容妃母女请了进去。
这是容妃即将要失宠的信号!
十月中,燕追杀河道筑堤不力的官员。据说他前往黄河一带州县时,身边带了亲信随从,以及投靠他的众门客,每杀一个官员,便临时以自己身边的亲信顶上。
所到之处,便如专门带了替补官员前往,一旦发现官员差池,便要么杀要么抓。
这样的凶残手段赢得百姓称赞的同时,也使朝中四皇子一派人心惶惶的。
燕信也到了入朝的年纪,愤愤不平的告状燕追这是明目张胆大肆铲除异已,安插自己的亲信。
嘉安帝却态度暖-昧,使以容家容涂英等人为首的四皇子派只能避让隐忍。
直到将河套地区清除干净,几乎全换成了燕追人手,将灾民安顿好,各勒令各州府县竭力帮助民众重建家园时,已经是十月底了。
燕追这一招实在阴毒,使的是阳谋,却使容家及四皇子党派束手无策。
他前往太原,视察完临时修建的兵工部便会回洛阳来。
而洛阳之中,也发生了一件大事,三公主燕玮怀孕了。
简叔玉早已死了,尸骨都埋在了河中,而定下婚事的郭家完婚时间还未到。
这个时候三公主燕玮怀孕,便如重重一耳光抽在了郭家人脸上。
傅明华从崔贵妃处知道这个消息时,便想起了酉阳王府那位状似憨厚的郭大郎君来。
当日那位郭大郎可是有意要向燕追投诚的,此时正是最好的时候。
她眼中露出冷色,吩咐碧云:“替我拿纸笔前来。”她要书信一封,让人送进酉阳王府。
宫里容妃听到女儿怀孕这个消息,终于是绷不住了。
她这一生里,前头几十年都是顺心如意,直到燕玮嫁了简叔玉,便处处失了先机。
如今她已经有失宠之迹象。
若朝中燕信立稳了脚跟,她也就暂避风头,毕竟她与燕信之间,容妃明白只能一枝独秀,不可能两人同时独大。
但朝中燕信如今被燕追压制,後宫里她怎么能失了嘉安帝的宠?
她的儿子尚未成气候!虽说有容家在后,容涂英眼见即将步步青云直上,可是容涂英本身虽有才干,但大唐就不乏能人的!
容涂英之所以能够上位,还是因为献妻女以换官途!
郑国夫人虽死,但容三娘尤在,她又怀了身孕,嘉安帝正处于龙虎之龄,并没有急急立下太子的意图。
将来容三娘若生下子嗣,进入宫中,便要威胁她的地位了。
若燕玮一直闯祸,燕信又不见出息,容涂英野心勃勃,谁知他会支持自己到哪个时候?
容妃怕他一时心狠,一不作二不休,将自己除去,为他女儿铺路。
毕竟姐弟情虽深,但也越不过他女儿,一个外甥,又怎么比得过他外孙?
“娘娘。”
黎媪进来轻声唤了她一句,容妃在窗边已经站了大半个时辰了。
燕玮怀孕,她心里说不出的愤怒,但容妃早就已经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就是黎媪跟在她身边许多年,依旧不懂这个娘娘心中的想法。
“云阳呢?”
容妃轻轻开口,黎媪便道:“在等候您的吩咐。”
“呵呵。”容妃笑出了声,手掌握了起来:“这个时候倒是老实了。”
她深呼了一口气,眼里露出挣扎、痛苦之色,最终化为令人胆寒的冷漠。
“让她进来吧。”
黎媪总觉得,这一刻容妃像是做了什么让人害怕的决定一般,那嘴角边的笑容让她背后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孩子是谁的?”
燕玮进来了,她这会儿脸上显出几分烦燥感来,听了容妃问话,她便撇了撇唇,不负责任的道:“我怎么知道?”
有了公主府后,燕玮生活荒唐,府中面首不少,她又怎么知道孩子是谁的?
一句话惹得容妃轻轻的笑出了声来。
“反正不是侯爷的。”
话一说完,容妃没有出声,燕玮开始还一脸倔强,渐渐的,容妃不说话,她便心里有些慌了。
只是容妃一向宠她,她虽然有些乱,但却并不是十分害怕,过了一会儿就问:
“现在你要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容妃笑着反问了一句,目光里寒光闪烁。
燕玮并没有发现她骤变的态度,听了容妃这话,只是嗤笑了一声:“不怎么办。当初母妃不准我生下侯爷的孩子,如今不是侯爷的孩子,总该让我生了吧?”
皇室的脸因为她而丢了,容妃着急火大的唤她进宫,燕玮心里涌起一股变-态般的快感。
说了这话,她看着容妃沉默了下去,心中不由更感得意了起来。
“云阳,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往后听母妃的话,少与三娘往来,将府中面首遣散,打掉腹中胎儿,安份守已,待来年使郭翰尚你,将来郭家上下不敢怠慢你,你愿意听我的话吗?”
她问这话时,心里是想着要再给燕玮最后一次机会的。
燕玮却狠狠望着她,缓缓朝地上一‘呸’,道:“当初侯爷出事时,您有想过,他是女儿夫婿,求皇上下令,饶他一命吗?”燕玮站起了身,神情有些狰狞:
“我怀了他的孩子,您端了汤药灌我喝下时,有愿意我说话吗?”
容妃早料到这个结果,此时就叹了口气:“他是谋逆之罪,该诛九族!”
“那现在我怀的并非逆臣的孩子,为什么母妃又逼我不要?难道九公主没有养活,你便见不得其他孩子活下来?”
燕玮扬了扬眉,她看着容妃的手举了起来,眼里露出几分惧色,随即又一梗脖子:“你就是拿我当成你手中提线木偶,一切为了信儿,将我当成泥人,随意把我怎么捏,将我嫁进郭家,拉拢郭氏为信儿所用……”
她每说一句,容妃的心便跟着冷硬几分,说到后来,容妃勾了勾嘴角,目光里已经全无温度了。
“你既然不愿,我也不管你,你回去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托话
燕玮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先是愣了愣,紧接着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回头看了容妃一眼,她已经别过头,燕玮总觉得今天的母妃有些不一样了,但哪儿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容妃转过身来时,窗后的阳光透过窗柩洒落进来,但却驱不散这承香殿诺在宫殿的阴霾。
容妃的身体被这光阴拉得极长,给人沉甸甸又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这是燕玮从小长大的地方,但此时这熟悉的宫殿却没来由的使她心慌。
黎媪让人送走了三公主,进来看着容妃神情温婉的样子,不由便轻声道:“娘娘,公主只是年纪小。”
“年纪小?”
容妃重复了一句,她侧着身体站在窗前,只露了半张侧颜,那秀气的眉此时紧皱着。
这位妖娆妩媚的女人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抚着****,笑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郭家的郭翰想要向我投诚,对我说了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眼中露出讥讽之色,问了一句。
黎媪自然是不知道,甚至她还有些茫然的问:“郭家的大郎竟然与您联系了吗?”
容妃走了两步,缓缓坐到软榻之上,“他说,崔氏娶长乐侯府谢氏之女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容妃说到这儿,牙齿紧紧的咬了起来:“竟然是因为,当初傅氏向她献计,将云阳嫁给简叔玉。”
她说完,又笑了起来。
黎媪骇得目瞪口呆,显然不敢相信。
“我竟然被这样算计?”
容妃说着,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傅明华当初一个计谋,可是将她害惨了。简叔玉是个逆贼,但就因为年少时期的傅明华一计,而使自己的女儿与反贼成婚,之后燕玮因为简叔玉之死,而性情大变。
尤其是在她怀孕之后,容妃那时以为崔贵妃在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必定是会气个半死的。
她与崔贵妃打交道多年,崔贵妃知道她的为人性格,同样的容妃也清楚崔贵妃的脾性。
可当朝崔贵妃出乎意料之外的,不止没有冲她腹中骨肉下手,而是另谋溪径,将容三娘送到嘉安帝身边,分了她的宠,也使自己怀胎不稳,最后生下个女儿,也因为孕中时思滤过重,而有先天不足之症,连两岁也没熬过,便早早的夭折了。
这一切竟然是傅明华害的。
“年纪小?”容妃想到这儿,又有些想笑。
她已经想不起第一次见傅明华时,是什么样的情景了。她这一生见过太多的人,经历过不少的事,傅明华那样一个少不更事的丫头,又是长乐侯府与谢家弃女,她又怎么会在意呢?
但容妃记得自己的女儿云阳公主少女时期,天真、嚣张,仿佛是泡在蜜罐中长大,天真得近乎愚蠢,连心事都少有。
就是到了如今,她们母女地位已经汲汲可危,燕玮依旧仍糊涂,与她做对,只知做些蠢事来气她,使自己受到牵连,如今却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燕玮甚至比傅明华还要大!
郭翰有意进十六卫,而向容妃投诚,将事情一五一十借旁人之口说出,容妃听到之时,只觉得气血直冲天门,至今仍冷静不下来。
傅明华害她这样惨,又算计她女儿,这个仇无论如何不能放下的。
燕玮现在性情大变,数次三番惹出祸事,将来迟早牵连燕信。
容三娘身怀有孕,此时只是因为水灾之故,皇上顾不得接她进宫,可她肚子已经渐渐大了起来,进宫是迟早的。
“周妪怎么说?”
容妃问得没头没脑的,黎媪却知道她是在指什么,当下叹息了一声:“说是肚子发尖,又喜食酸,可能一胎得男。”
说着,黎媪就看到容妃的目光就渐渐冷酷了。
傅明霞的婚事复又定在了十一月初九,傅侯爷让人与冯家的人商议后,定在了这一天,说是好日子。
白氏派了房中的嬷嬷过来说这个事儿,那嬷嬷跪在外间,碧纱垂了下来,屋里傅明华坐在长长的炕上,靠着软枕,拿了书在看。
窗垂了下来,一角柜子上放了檀香炉,此时青烟正徐徐升起,傅明华听着外头的婆子正在说着长乐侯府的事儿,没有出声。
她支了手臂撑着脸,江嬷嬷便道:“天凉人乏,您不如躺会。”
今年的冬天来得尤其早,屋里虽未生碳,但关了窗,又盖了毯,便极易生困,反正也无事,江嬷嬷劝她睡上片刻。
傅明华摇了摇头:“我知道了。”应了外头说话的嬷嬷一声,想了想意有所指:“听说祖父近来与顾大人走得近。”
那嬷嬷一脸茫然,但仍是就答了一声,正要说话,隔间里傅明华温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荣华富贵,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强求也无用。”
“这……”嬷嬷愣了一下,傅明华温声叮嘱:“你记好了,回去说给夫人听。”
嬷嬷虽不明就里,但她郑重吩咐过,依旧是牢牢记在了心里,退下了。
等人一走,碧蓝便问:“您说的话,可是长乐侯府有灾难了?”
傅明华就轻声笑出来了。
她已经给了长乐侯府提示,若傅侯爷悬崖勒马,安份守已,傅家富贵尚且能保存几分。
可若是他依旧执迷不悟,便也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傅侯爷的性格,将来迟早给她惹下祸患。
末大必折,尾大必掉。
她喝了口茶水,眼皮垂了下来,眸子在浓密睫毛掩盖下,若隐若现:“就看祖父如何安排了。”
一旁碧箩愣了一愣,本能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转头看傅明华时,她却又笑着品茶,仿佛之前自己心里生出来那一瞬间古怪的念头,只是自己错觉一般了。
王妃怎么会想要将傅家除去呢?虽说傅家糊涂,但毕竟是娘家。
长乐侯府里,白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从秦王府回来复话的婆子,咳了一声,才问道:
“王妃可有赏赐二娘子什么东西?”
她目光锐利,紧盯着这婆子看。(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福祸
“奴婢奉您的命令,将话都转达了。”那婆子跪伏在地,双手交叠放在地上,额心抵着手背:“王妃只说了几句话,吩咐奴婢一定要说给夫人您听。”
“几句话?”
白氏反问了一句,一股无名火便从心头涌了起来:“她的妹妹要出嫁,既未求贵妃娘娘赏赐物件,也没有进宫请太后降下旨意图个吉祥,就说几句话?”
她的声音渐渐拨高,不满之意从话中透了出来,白氏几乎要捏碎了手中的茶碗。
嬷嬷的额头沁出了密实的汗珠来,白氏的语气里藏了针,每说一句便如刺在她身上一般。
“王妃就说带了几句话。”
她顶了白氏恶狠狠的目光,困难的开口。
白氏正要道,不稀罕听傅明华托她捎的话,外头传来丫环请安的声音,是傅侯爷与世子傅其弦进来了。
“说的什么话?”
傅侯爷显然也听到了刚刚白氏与这婆子对话,进来扯了披在身上的斗蓬,扔到一旁的下人手中,问了一句。
那婆子回来时已经将傅明华的话再三背过数次,此时虽然不甚理解,但听到傅侯爷问,便连忙说出来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荣华富贵,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强求也无用。”她背道,“你记好了,回去给夫人听。”
她连傅明华当时叮嘱她的话都一一说了出来,还尽力模仿傅明华的语气,只是学得并不如何像,反倒由她说来有几分可笑。
说完了,婆子闭了嘴,傅侯爷沉吟着,屋里顿时便一片寂静。
“还有没有其他的?”
傅侯爷眼中精光闪烁,问了一句。
那婆子再三想过,肯定的摇头:“没有了。”
“福祸相依?元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还是王爷……”
他皱了眉,将这婆子遣了下去,自己心里却盘算了开来。
傅侯爷一向想得太多,疑心还重。
此时傅明华特地让人带的话,让他心中疑窦丛生,越想越是摸不着头脑。
白氏嗤笑:“不过是故弄玄虚,想让我们助她。”
她这话一说完,傅侯爷看了她一眼,看得白氏心中莫名,就解释道:
“秦王如今风头虽健,但皇上至今没有立他为太子,容家如今势大,怕是她为了秦王,也是着急得很,想求我们帮忙的。”白氏‘嗤’的笑了一声:“什么福祸的,就是说得神叨叨的,想引咱们上当罢了。当谁不知道她心中盘算似的,殊不知,司马昭之心,谁不知道?”
傅侯爷若有所思,白氏就劝:“侯爷您可不要上了她的当。”
她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傅侯爷自然也就沉默不语了。
燕追是十一月初三回来的,他人还未到,行礼等物却已经让人先送回了府里来,嘉安帝要召见他问河套地区如今的情景,今日晚上怕是会留在宫里。
晚上等到亥时中,燕追仍没回来,傅明华才吩咐人落了锁,先行睡了。
半夜时分,她隐约听到屋里传来‘西西索索’的声响,声音极轻极小,仿佛是有人刻意放缓了动作。
傅明华一下便惊醒过来,脚榻上坐了一个人,低垂着头好像是在打衣裳的结。
她一下便坐起了身来。
今夜守夜的应该是碧箩,不知何时出去了,她眨了眨眼睛,清醒了些,屋门处垂放下来的大片碧纱透出朦胧的光线,隔着垂下来的层层纱幔,她隐约看清了这个人影,失声便唤:
“王爷。”
坐在榻前,正系着衣扣的人分明就是已经好几个月不见的燕追。
傅明华没想到他会夜半三更回来,登时便撩起了幔子,果然光线便清楚了许多,燕追苦笑:
“还是将你吵醒了。”
他身上带着药材苦涩的味道,夹杂着血腥味儿,傅明华掀了被子坐到床边,就看到脚榻另一旁,摆了巾子以及药罐等。
“您受伤了?”
她起身蹲到了脚榻旁,燕追强撑着坐到内里木榻之上,拖了床上的厚厚丝被,将她牢牢裹上,一把抱进怀中,叹了口气:“夜里风大。”
洛阳已经下起了雪,屋里虽然烧着地龙,但入夜之后,天气冷得厉害,他自己穿着薄薄的衣裳,却见不得她只着寝衣的模样。
“您何时回来的,怎么回来了不让人掌灯,唤醒我呢?”
她被燕追束在怀里,不敢挣扎。她不知道燕追哪儿受了伤,就怕一动弹便碰到他伤口了。
只是两人虽是夫妻,又是那样亲密,不过分离这样久的时间,她被燕追一抱住,既有些羞涩,又有些无措,身体僵硬半晌,燕追才咳了一声,自己也扯了被子,与傅明华裹在一道,才长舒了口气。
“元娘,直到此时,我拥你在怀,才感觉我是真的从河套一带回来了。”
他低头吻着她头顶与耳朵,说话时吹出的热气拂在她脸颊、脖子,使她足尖都卷了起来,缩了缩肩膀。
“您何时回来的?怎么不让人掌灯。”
两人挤在脚榻上,共围着一床丝被。
被子里是傅明华身上淡淡的幽香,寒冷的夜里他一路匆匆踩着冰天雪地的路回府,就是为了这一刻与她相依偎。
“回来了一些时候,怕将你吵醒了。”
他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回了洛阳之后,嘉安帝与他说了一会儿话,见他受了伤,原是想要留他在宫里住上一宿的,他急着要回来。
等到燕追回到秦王府时,府中内院早就落了锁,是他身边侍候的人临时进来唤开的。
他进了屋,傅明华都已经睡着了,几个侍候的下人要服侍他洗漱,他却都制止了,连灯也未让人掌,就怕将她吵醒。
只是没想到,如此小心,仍是将她吵醒了。
燕追将她抱得更紧:
“想我了没有?”
他轻轻含住傅明华耳朵,咬了咬。
燕追自七月下旬出门,至今都三个多月了。他临走时还说少则七八日,多则半个月便回,哪想到会耽搁这样长时间。
两人正是新婚燕尔,情意浓浓之时。成婚之后再分开,倒是比以前未成婚时使燕追更难挨。
傅明华被他咬住了耳朵,便轻轻一颤。(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相依
他力道倒是不大,反倒是又舔又轻咬的,让人痒得厉害。
不过温热的唇瓣印在她脸颊、耳侧,他的嘴唇离傅明华耳朵近,呼出的热气带出喘气的声音,让她羞得偏头往燕追怀中躲。
燕追将裹着两人的被子拉得更紧,这个动作让傅明华感觉被中血腥气就有点浓了。
“您受伤了?”
她伸手在他身上去摸,燕追将她手掌握住,将头埋在她头顶,含糊道:“没有。”
傅明华高声唤碧箩进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不老实。
碧箩早就醒了,燕追进来将她赶出去时,她就披了衣裳站在外间等候。
这会儿傅明华一唤她,她便唤了几个丫头,提了灯进来,顿时内室里便亮了。
地上散落着些药的粉末,燕追将她寝衣都拉开了,兜儿也扯了下来,幸亏她半个身体都围在了丝被中,碧箩等人看不到。
燕追一只手还揽在她腰间,手指握得极紧,不肯将她放开。
傅明华一手抓紧了被子,一边将兜儿拉好,碧箩拿了厚厚皮裘过来,她挣扎着站起身来,任由碧箩拿了皮裘替她披上。
燕追靠在床边,木脚踏上有新换下来的巾子,上面还有血迹。
她让碧箩几人去打热水,又问燕追:“您用膳了吗?”
其实他在宫里已经吃过了,但此时燕追却喜欢她为自已担忧的模样。他摇了摇头,果然就见傅明华让人去备些易消化的食物进来。
他左下腹处有道伤口,看得出来并不是新伤,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好像被撕扯后又有些裂开的痕迹。
这一裂开,又有鲜血渗了出来,将他里头的绸衣都沁湿了,还有一些染在了傅明华衣摆之上。
燕追伸手替她擦了擦衣摆,便说起了身上的伤。
他回洛阳的途中遭了人暗算,当时便将下手的刺客捉到了。
但这刺客嘴很硬,他让人一路套话鞭打,至今没有说出背后下手的人是谁,十有**是容妃一党。
傅明华拧了帕子,替他擦拭伤口。
燕追就伸手摸她头发,看她神情认真的模样,神色十分柔和。
她重新上了药,又以干净柔软的布巾将伤口裹上,手上都是些鲜血,傅明华忍了这粘腻的感觉:“明日得请张缪前来瞧瞧。”
张缪是太医署的七品太医令,医术十分精湛。
燕追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安排就是。”
下人送了饭菜上来,傅明华进屋里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坐在炕上替他布菜。
他讲这一次原本定下的太原之行,又因水灾一事,而受嘉安帝临时差遣前往河套地区赈灾。每到一处,便将办事不力的官员杀的杀,办的办。
“这几年容涂英势力很大,手伸得过长。”
他原本不想吃东西,却因为傅明华替他布菜的缘故,又拿了筷。
“容家家底不小,光是河南府一带,在容涂英手中买官的,便不下五人。”
燕追伸出一只手来,与她说容家势力之大。
“除此之外,昔日王氏、余家、耿氏,”他一连说了好些人,都是昔日陈朝旧姓世族,只是在太祖手里被挫磨得不成气候的世族门阀,“都有投靠容家。”
并且容氏还与好些人来往密切,这些氏族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使得太祖当年在灭除世族时,费尽了不少力气,但这些世族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当年容家便是如此,眼看要被逼入绝境,却又难以将其连根拨除。
那时的容家有几位出众的后进之辈,将容家诺大一个家族治理得井井有条。
容氏女与各贵族联姻,小心谨慎并不犯错。容家子弟并不入朝为官,名声也不差。
太祖时期容家受尽打压,却韬光养晦,小心谨慎,而将氏族保存下来。
直到嘉安帝纳容妃,而使容家又富贵达到极致。
傅明华却觉得哪儿不大对劲,她想起了那日跪在宣徽殿后的容妃与燕玮。
能坐在帝王之位上的嘉安帝,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可他却对燕玮百般容忍。
若说父女之情,未免也太好笑了些。
要是真有什么父女之情,当初的嘉安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一个他意欲除之而后快的逆贼。
帝王心术,难以琢磨。
“我将这些人全部替换,回来得太晚了些。”他又吃了一些,才放了筷子。
傅明华递了茶杯给他漱口,他喝完吐了,傅明华取了帕子递他时,他伸手过来,却并不是接帕子,而是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拖进怀里。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他看傅明华倚在自己怀中,头枕在他臂弯里,青丝垂得他一手臂都是。
燕追将头压得更低,看她紧张的伸手捉了自己衣襟,含着笑问:“饱暖而思什么?”
他就见到那白玉似的脸铺满了红霞,傅明华侧头要躲,却被困在他怀中,就像一条慌不择路的猎物。
“元娘学识渊博,还请教我。”
他嘴角边含着笑意,不疾不徐的逗她,就见她青丝掩了半张脸,露出来的肌肤仿佛着了火似的。
“您,您受了伤……”
燕追的手顺了顺她头发,接着便将发丝撩了开来,露出她隐在那青丝下细长白皙的脖子,他指尖碰了碰,她便缩了缩身体。
他将人抱高了一些,嘴唇紧贴在她脖子上,她身体有些僵硬,想动又不敢。燕追轻轻咬了她一口,她小小的喘息了一声:“啊……”
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蹬腿,脚尖便踢到了矮桌之上。
这下似是撞痛了,燕追抬起头来,伸手勾了她腿离自己近了些,去替她揉脚,她玉雪可爱的脚趾被撞得发红,他伸手握住,手里的温度似是比撞了之后疼痛红肿的脚趾还要烫人。
燕追亲了亲她唇角:“怎么就吓成这模样了?”他神情里带了些怜爱,一只手指拨开衣襟,探了进去勾住细弱的肚兜带子,不费吹灰之力便扯断,意图不言而喻。
傅明华怕紧衣裳,仍垂死挣扎:
“您伤口尚未愈合,容易伤到身体。”(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小别
“只是想爱你罢了,又如何会伤到身体?”燕追央求着:“元娘,我出门这样久时间,你不能总饿着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手掌握住********,一脚将矮桌踢远了。
傅明华就知道他一回来,自己就睡得不好了。
崔贵妃想念儿子,第二日一定是要进宫的。
他离开洛阳时间久了,就有些如狼似虎的,早上江嬷嬷唤她起床时,她这样自制力坚强的人,都赖了两刻钟,直到江嬷嬷又来催才起来。
反倒是那个原本受了伤的人,倒是精神奕奕,相比之下她倒是十分萎靡。
他不知是起得早,还是根本没睡,回来时傅明华坐在椅子上,梳头的宫人正在替她以假鬒儿编着发式。
燕追进来看到了人,便弯腰想亲她,她伸手挡住了他的嘴,他一连亲了傅明华掌心好几口,才任由她将自己头推开了。
“最近玩得高不高兴?”
下人搬了椅子来,他坐下去了,才问了一句。
显然傅明华近来做的事,已经有人跟他说了。
“您进宫,便传张缪来看。”她还惦记着伤口,昨日被他弄得死去活来,根本就顾不得那许多,此时想起便叮嘱了一句,燕追脸上笑意便更深了:“放心,误不了事。”
这话江嬷嬷等人听不懂,傅明华却不知怎么的,想起昨夜的事情。
她脸色通红,看也不敢看燕追,便将头别开了,那神情妩媚,倒使燕追心中更是火热。
两人进了宫时,嘉安帝便又派人前来使燕追过去。
崔贵妃早就得知儿子受了伤,倒是心疼,问了傅明华好几次,他伤势严不严重。
听说腹下中了一箭,就十分心疼:“就怕伤了五脏六腑,还得小心一些,不要使他劳累。”
傅明华听着听着,也不知是不是昨夜的事有些心虚,崔贵妃说话时她连连点头,不敢吱声儿。
其实哪儿是他劳累了,明明就是他使别人更累。
“我让人抄些方子,养身的,回头送到府中,煲了来吃。”崔贵妃说了半天,看傅明华脸色有些不大对劲儿,便转头来看她,她脸上布满红云,眼中似是蒙了层水雾般,心思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元娘,元娘?”
崔贵妃唤了她两句,才看她清醒过来,便不由笑:“你这孩子,想什么事情,想得这样入神?”
傅明华伸手捂了脸,找了个借口:“昨夜兴许是没有睡好……”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崔贵妃似笑非笑的神情,哪儿不知自己是说错了话,登时又连忙解释:“昨夜王爷回来得太晚,我才醒了。”
崔贵妃意味深长应了一声:“哦?原来如此。”
“是,是的。”傅明华结结巴巴的望着她看,神情有些可怜兮兮。
与她平日模样不同,显出几分少女手足无措的感觉来。
崔贵妃总算是低下头笑,不看她了。
傅明华松了口气,连忙就道:“您之前在说什么呢?”
她脸颊通红,红云已经蔓延到脖子下去,看来是真羞涩了,不时拿手去抚抚发髻。
难得看到她露出这样小女儿似的娇态,崔贵妃目光更柔,忍了笑,温和道:
“我问过了医女,这样的伤,有些饮食需要注意。我让人抄了些方子,你过会儿带回去。”
这些小事崔贵妃先与她说过,并交给她来说,就是不希望傅明华误会自己是要插手王府之事。
在这一点上,崔贵妃虽然心疼儿子,但也没有将傅明华越过去了。
她跟傅明华关系亲近,在这样的小事上也尤其注意。
“对了,长乐侯府中,二娘子的婚事就在这几日了?”
崔贵妃说完了紧要的事,便说起了闲话:“我去与太后请安,求她老人家下个旨意,也为你那妹子积些福气?”
若是长乐侯府,自然不够资格使崔贵妃帮忙。
但傅明华说话又不一样,她就是不提,崔贵妃也主动提起了。
傅明华却是顿了片刻,摇了摇头,她目光转向另一旁,崔贵妃坐的位置旁,桌案上摆了一方以黑玉雕刻而成的玄圭,刻山石模样,她伸手过去轻轻抚了抚,眉心轻轻皱着:
“不用了,恐怕……”
这桩婚事,成与不成,怕是都难说。
“长乐侯府仍在向容妃投诚。”傅明华轻声开口。
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其实是并不吃惊的。她早该料到,傅侯爷心中野心,沟壑难填。
容家如今势力大,他怕是想从容涂英着手,借容家得到好处的。
“他在向宫里进贡东西,借容大人之手。”
崔贵妃听她说起这些,只当傅明华是担忧自己因此而生了她气一般,不由便伸手握住她手掌,温声道:
“这些事情我心中清楚,但二娘子若是你姐妹,自然长乐侯府的事与她无关。”
傅明华摇了摇头,抬头看她:“不。”
“您误会了。”她认真的道,“不是担忧我祖父的举动,而担忧您心中不快,才出言拒绝的。”傅明华偏了脸,看着崔贵妃微笑:
“我只是觉得,兴许这场婚事可能生变。”
崔贵妃听了这话,有些意外。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离婚事并没有几天,怎么可能还会生变?
她脸上露出不解之色,傅明华就笑着道:
“我让郭翰向容妃娘娘透露了,我曾算计她一事。”
崔贵妃脸色就变了。
一般人做了什么事儿,藏着揶着还来不及,又哪儿敢大张旗鼓让人说出去的?
崔贵妃心中火烧火燎的,却看傅明华十分冷静的样子。
“你怎么……”
她嘴唇动了动,傅明华却笑着宽慰她:“您不要担忧,容妃娘娘若是恨我,必会使我难堪、害怕的。”
容妃心狠手辣,在得知自己受了傅明华算计时,必定心中生怨,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
崔贵妃看她这模样,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长叹了口气。
正说话间,有宫人进来回话,说是容妃请崔贵妃与傅明华前去承香殿吃柚子。
崔贵妃就冷笑了两声,心里暗骂容妃确实沉得住气。(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柚子
傅明华如此刺激她,她却不动声色,此时装着没事儿人似的。
她与傅明华交换了个眼神,便召了容妃派来的人前来问话:“今日妹妹请了哪些人?”
那宫人恭敬回话,说是有容三娘,有三公主燕玮。
崔贵妃问到了话,便让静姑赏了东西,寻了个借口将人打发了,回头与傅明华狠声道:
“也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说是身体不适好些天了。”
前些日子,傅侯爷与顾惟庸喝酒,听他说容妃近来身体不适,想吃柚子。
当下与顾惟庸分离之后,回头便令人寻了些许新鲜柚子,想方设法送进了容七爷府里。
今日才使容三娘带进了宫中。
容妃让人将柚子剥了皮,割开了之后才送进来。
那柚子带着特有的香气,容三娘怀了身孕,喜食酸的,闻着这味儿便有些受不了。
傅侯爷选的柚子不错,看着晶莹剔透的。
容妃招呼着:“尝尝味道如何。”
要是平时,容三娘定是不敢吃的。
她以前虽然少有心机,但这样多年,也是学乖了。她的母亲郑国夫人当初不明不白的就死在了宫中,背地里也有人与她说是容妃下的手。
现在她怀了身孕,容三娘也防着容妃害她的。
可此时燕玮都在,容妃哪怕就是要害她,也不可能害自己的女儿。
更何况这柚子是她亲手提来的,她看着宫人将柚子分开,并没有避过了她的眼!
因此容三娘微微一笑,一手抚着肚子,一面看着燕玮就道:“云阳尝尝喜不喜欢,若是喜欢,便使傅长胜多送一些。”
她说这话时,眼角余光望着容妃看,容妃神色温和,笑着还使黎媪为她自个儿也取了一些。
容三娘心头一松,燕玮不疑有他,便取了柚子咬了一口,一双眉便拧了起来。
她也是怀孕,不过奇怪的是,容三娘怀孕明明喜食酸,偏偏她是被娇养得半点儿酸味儿都吃不得的,因此勉强吃了一块,便再也不肯多用了。
倒是容三娘,看她都吃过了,容妃又未制止,便心中一松,也取了一块来吃。
她身怀有孕,正是喜食酸味儿的时候,一连吃了两块也未见停止,只觉得确实好吃。
却没注意到一旁容妃微笑着,眼里露出几分怜悯之色。
傍晚时燕追提前让人传了话过来,崔贵妃想念儿子,便与傅明华在游廊外等候。
蓬莱阁内的湖面上已经结了冰,坐在廊边的椅子上,哪怕抱着暖炉,身披厚厚的皮裘,都觉得寒冷异常。
崔贵妃一面心不在焉的说话,一面拉长了脖子望。
直到穿了黑色羽氅的燕追朝这边大步走来时,她才松了口气。
虽说之前总听说燕追没有大碍,但那只是听说罢了,此时见着总算是放心了。
傅明华也站了起身来,燕追一来先向崔贵妃请了安,崔贵妃唤他起后,他才看了傅明华一眼,伸手替她提了提皮裘,一面以手背在她脸颊蹭了起来。
他一来便光明正大的占她便宜,傅明华便抿了唇,脸颊微红的将头别开。
崔贵妃瞪了儿子一眼,只是见他没有收敛,便也装着没看到一般了。
“伤势好些了没?”
她问着燕追话,燕追就点了点头:“已经好多了,本来也只是轻伤,没有大碍。”
傅明华听他与崔贵妃有问有答,便安静的站在一旁听着,想起他之前微凉的手背,便将手从皮裘中伸了出来。
燕追眼角余光注意到,看她手中捧了铜炉,还将外头裹着的丝囊揭开,还以为这手炉不暖了,正要吩咐人换一个送来,一面就伸手过去碰了碰温度。
她却取了头上一只金簪,将盖子揭了之后,拿着簪尖伸进去拨了拨,露出里面烧得正好的碳,才又将盖子盖上,套好了丝囊,才将这手炉放到了燕追手里。
傅明华这动作让燕追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一旁崔贵妃瞧得分明,眼中露出满意之色,燕追却将手炉又送了回去,目光由冷硬变得柔和:
“拿着!”
他将手炉放进傅明华掌中,使她一双手都抱住了炉子,自己手掌便顺势捂到了她手背上,正与崔贵妃说着此次受伤经过,外头却有内侍匆匆而来,似是十分慌张,跑得跌跌撞撞的,一路跑来踩在游廊之上,发出‘咚咚咚’急如鼓点般的声响来。
“娘娘,娘娘……”
那内侍双手提了衣摆,跑得飞快。
崔贵妃应了一声,那内侍便朝这边冲了过来。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崔贵妃喝了一声,那内侍冲到跟前,便‘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
承香殿出事了!
“容三娘子此时吐血昏迷,云阳郡主也是命在旦夕,容妃娘娘身侧的黎姑姑急急请了太医令,此时皇上也去了。”
听了这话,崔贵妃登时脸颊肌肉便狠狠抽动。
她紧抿着嘴唇,瞳孔缩小,抱着暖炉的手掌死死将炉子握紧了。
听到这消息,吃惊之后一股狂喜从崔贵妃心底涌了出来。
容三娘出事了!容三娘竟然出事了!
她转头看了傅明华一眼,眼中还带着喜色,
傅明华皱了眉,却是仰头望着燕追看,燕追唇角微抿,下巴绷出冷毅的曲线。
容妃终于冲容三娘动手了。
她会动手,傅明华其实是一点儿也不意外的。她都早就算计好了,容三娘势力渐大,与燕玮交好之后,数次三番使燕玮与容妃为敌。
此次燕玮怀有身孕,外间传闻,她腹中的骨肉有可能是忠于容涂英的幽州一员猛将李彦辉之弟,李彦安的骨肉。
而当时燕玮与李彦安相识,就是容三娘在珍宝阁设宴,为此还便燕玮遭御史台中王植岁弹劾,而后燕玮大怒之下,鞭打朝廷命官,而惹怒嘉安帝,被降爵夺俸,容妃心里不可能不恨容三娘的。
但凡心机深沉的人,疑心都重。
容妃尤其如此。她自己心思复杂,便以已度人,总会觉得容三娘心怀恶念。
毕竟如今两人虽名为姑侄女,但关系微妙。
嘉安帝忙完赈灾事宜,总会接怀有身孕的容三娘进宫的。一个极有可能对自己抱着敌意,前来争宠侄女,又有可能借自己的女儿来打压自己,容妃怎么可能会等着她平安进宫,又生下孩子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