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哄好
“你懂不懂尊兄之道?”当着朝臣及众王妃、女眷之面,燕骥如此胡言乱语,气得燕信额头青筋直跳,燕骥却仰头道:
“来来来,四哥,我让你一只手,够尊重你了。”
他一手持弓,一手背在背后,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桀骜之色,气得燕信暴跳如雷。
“你闭嘴!”
“我偏不!”他顶了一句,眼见两人要吵闹起来,嘉安帝大感头痛,喝斥了一声:
“住嘴!”
燕骥气鼓鼓的,一张脸上毫不掩饰的怒色,燕信亦是气得脸庞通红,目光里飞快的掠过一道杀意。
两兄弟谁也不服气谁,燕骥年纪倒是小,纯粹只是觉得这个四哥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他看不上,而燕信则是因为他乃崔贵妃之子,而对他原本就抱有敌意的。
此时嘉安帝开口使两人闭嘴,二人暂且停了争嘴,燕信却冷笑连连,望着燕骥打量,神情有些不怀好意的模样。
崔贵妃心中警惕,了揉了揉头,连忙出声道:
“皇上,骥儿年少,皇上身边既有追儿,不如让骥儿来护着我。”
她出言打圆场,嘉安帝脸色稍霁,正要点了点头,燕信却扯了扯嘴角,一旁容涂英目露寒光盯着他看,他原本发热的头脑,就如兜头被人一桶凉水泼了下来般,刹时便打了个寒颤,不敢开口说话了。
燕信颇为畏他,容涂英行事手段都不同凡响,他又仰仗这个七舅父,自然不敢与他对着来的。
嘉安帝皱了眉吩咐燕骥过去,他有些垂头丧气的,嘟着一张嘴,心事都写在了脸上头。
崔贵妃拿这儿子也没办法,只得忍了不适,打马上前,小声的教训儿子,燕骥正值叛逆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她教训,却偏偏又不能反驳,便眼泪汪汪的,心里却想着:再也不要理睬母妃了。
“九弟。”
傅明华唤了燕骥一声,燕骥看到是她,便双腿夹了马腹,马儿顺从的走了两步,靠近傅明华身边了,他才小声的唤了一句:
“三嫂。”
“我看九弟这驯马之术倒是极好。”傅明华含笑夸了他一句,这一句话恰好夸中了燕骥心中最得意处。
少年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顿时眉飞色舞的,有些得意道:
“我三哥也指点了一番。”
他虎头虎脑的,崔贵妃拿这‘天真’的儿子也没有办法,但见傅明华能哄得住他,也觉得心中松快,看了儿子一眼,露出哭笑不得之色。
“真的吗?九弟年纪还小,却如此厉害,倒是让我有些意外。”傅明华性情稳重,平时一举一动都极有风范,燕骥得了她的夸奖,仔细想来,好像还没听说过三嫂有夸过谁的,心中一下便高兴了,嘴角咧得很大,脸庞都在放光。
燕骥原本不喜人家说自己年纪小,但傅明华如此一说,想想自己年纪如此小,骑射便不输于人,他强忍着没有‘嘿嘿’的笑出声来,一面就道:
“我拉弓也不错。”
“真的吗?”
傅明华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想了想:“今日倒要好好见识了。”
“三嫂,等下您想要什么?”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我猎了送您!”
跟在嘉安帝身侧的燕追分了心留意这边,看燕骥的模样,眉角抽动。
“什么都好,既然这样,回了洛阳之后,我使人留意一番,让人寻只鹰来,送你驯养。”
她微笑着说道,燕骥顿时双眼放光,有些兴奋的问:
“三嫂,真的吗?”
崔贵妃眼皮直跳,燕骥还在打着马围着傅明华转: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他兴奋异常,此时此刻觉得独有傅明华最好了,比崔贵妃还要好。
既送他弓箭,现在又应允要送他鹰,他想着自己往后放鹰抱犬的情景,一脸向往之色。
燕追忍了又忍,终于忍耐不住,冷声道:
“九弟过来。”
“三哥,我……”燕骥还惦记着要为傅明华猎些东西,燕追却已经无法忍耐了。
他就看不惯燕骥围着傅明华转。
“过来。”他眯了眼睛,又说了一句:“皇上,九弟年纪不小了,男子汉大丈夫,跟随您的身侧,护您周全也是应该。”
嘉安帝眉梢一扬,燕骥已经要哭出声来了。
燕追在他心里十分可怕,这三哥不显山不露水,与他说话时既不大声怒吼,也不做狰狞模样,但他对燕追就是又敬又畏的。
此时有他相召,也不敢不去,却又舍不得傅明华应允自己的猎鹰,一面抿着唇,舌头在嘴里飞速转动:
“三嫂,猎鹰……”
“放心吧。”
傅明华忍了笑,看他哭着脸的模样,安慰他道:“我依旧寻来送你。”
“多谢三嫂。”
燕骥话还没说完,燕追已经双腿一打马腹,像是牵了缰绳,调头要往这边过来了,他也不敢逗留,连忙便朝嘉安帝靠了过去。
崔贵妃有些无奈的摇头,靠近傅明华一些:
“还是你有办法。”
她能教聪慧的儿子,可以与燕追说事儿,但是提起小儿子,也是有些无力。
他自小养在太后身边,太后将他宠得厉害,不过将来燕骥只是封王,这样的性格才是最安全的,更何况他也不是真傻,谁对他好他也知道,否则刚刚怎么将燕信气得暴跳如雷呢?
“九弟性情直爽。”傅明华微微一笑,崔贵妃看她的目光便更柔和。
护卫进了苑中,鼓点声响了起来,嘉安帝等人连忙骑马进林,四处传来吆喝之声,偶尔还能听到猎物的疾跑。
姚释骑了马,奉燕追之命,领了一队护卫跟在傅明华身后,碧云几人则守在傅明华的身侧。
男子猎的是难猎之物,女眷们自然寻的就是一些鸟雀了,宫女们不时也搭箭拉弓,傅明华更多就是与崔贵妃说说话,赏赏景的。
这郦苑景色宜人,与之宫内东西内苑相较,多了些自然,少了些匠气。
崔贵妃身体不适,有傅明华一路陪着说话,倒也觉得好了许多。
几个宫人倒是也有些收获,就连紫亘都猎了一只野鸡,兴奋得满脸通红。(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章 暗算
路上倒是瞧见了几只燕雀,但却不敢猎。
大唐有明文规定,禁止猎杀燕雀,便是捉到也得立即放,大唐疏律令曾有言:伤燕者杖六十,燕雀既皇姓,禁杀伤。
走了一阵,突然前方传来隐约的惊呼与喊叫,仿佛遇到了什么大猎物。
崔贵妃看了傅明华一眼,前方探子回来回话,有些兴奋带着紧张:
“皇上遇到了一群黑面郎!”
崔贵妃毫不犹豫,转头看向傅明华:
“我们也前去。”
她虽不得宠,但对帝心也能琢磨几分。
遇上了一群野猪,嘉安帝身边侍卫众多,想是出不了什么意外,但若得知自己等人遇危险而转头行走,必会使嘉安帝心里记恨的。
傅明华也想到了此处,点了点头,两人都打马前行,在林中穿棱。
出了这片林后,前面是一片坡地,此时一群黑面郎横冲直撞,场中箭矢飞射。
朝臣围在嘉安帝身侧,就连杜玄臻等文臣亦是满脸严肃。
崔贵妃出来时,看到燕追紧随嘉安帝身侧,而燕骥则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情景,却丝毫不惧,反倒是有些兴奋的在场中飞奔。
看到这一幕,崔贵妃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燕骥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刀剑无眼,容涂英、燕信等人都在场中,侍卫围困住了一部分的野猪,却仍一些朝嘉安帝等人冲了过来。
谁都没有想到,在此地竟会碰到这样多的猪群,群臣拥护着嘉安帝,连连退后。
燕骥亦被护在其中,跟着后退。
只是不知为何,似是忠信郡王的马匹受了惊吓,燕骥恰好在他身侧,那马突然发疯,撞了燕骥一下。
他压根儿没防着这一点,人身体一歪,险些跌落到马背之下了。
不止如此,几头性情凶悍,獠牙狰狞的公猪冲了上来。
有三头冲向嘉安帝,一头则是冲向了燕骥方向。
他刚刚因为被忠信郡王撞开,而脱离了侍卫的包围中。
幸亏双脚踩在马蹬里,他稳住了身形,没有摔落到地上,崔贵妃一口气险些提到了嗓子眼儿,还没松一口气,下一刻燕信举了手中弓箭,拉弓搭箭,箭矢冲着燕骥马匹方向直冲而去。
场中箭矢乱飞,谁又知道射中了燕骥马的箭是从何处而来的?
他自己‘胡冲乱撞’,本来撞入阵中就极易受伤。
燕信脸上露出得意狡猾的笑容,因众人背对着她,他身后的人又瞧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唯有燕骥的马匹中箭,哀鸣一声倒落下去,燕骥随着马匹落地的过程中,恰巧捕捉到了燕信脸上的神色。
下一刻崔贵妃痛心惊叫:
“骥儿!”
这样摔落了马,怕是他会受伤。
朝臣拥着嘉安帝节节后退,燕追护在嘉安帝身侧,看到燕骥摔了,看了一旁的忠信郡王一眼,也来不及去寻燕信晦气,单手摸到腰后,捉出一把匕首,朝不远处的燕骥掷了过去。
刚刚乱箭飞窜之中,燕信怕是以为无人看见自己的动作,众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一头凶悍的公猪挺着獠牙向燕骥冲去。
另一侧崔贵妃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恨不能自己此时挡在儿子面前才好。
三头黑面郎冲到嘉安帝面前,此时弓箭自然派不上用场,野猪双眼通红,显然此时已经发了狂。
忠信郡王故意慢了一个脚步,一群武将将一头猪引开。
只是不知从何处,一个侍卫却朝这边飞奔而来,身后一只猪对他穷追不舍。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文臣亦是跳下了马,嘉安帝身侧的容涂英朝燕信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示意之色。
此时正是对嘉安帝表忠心的好时候,这会儿不上前护驾,又更待何时呢?
不远处另一侧林中容妃与云阳郡主等人闻讯赶来,容妃看到嘉安帝在众人维护下,节节败退,燕信甚至骑了马,躲在嘉安帝的身后。
她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高声就喊:
“信儿,护驾!”
容妃说出这话,自然心中对于儿子的安危是信心十足的。
她与容涂英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了相同的决定,若事成,则将来对燕信有无穷的好处。
而燕信安危无忧,不为其他,就因为在场的忠信郡王在!
容涂英早前已与忠信郡王合作,只要燕信做个样子,忠信郡王必会救他性命的。
可是容妃与容涂英将一切都部署好了,万事大吉,只待燕信出手,不过燕信脸上却露出怯怯之色,看到黑面郎狰狞的模样时,裹足不前,哪里又敢有动作,挡在嘉安帝面前?
下一刻酉阳王府郭九忠之长子,辽阳中都督郭英看着野猪冲来,铁塔似的身形挡在嘉安帝面前。
他的嫡子郭翰同时亦是骑马朝野猪冲了过去,重重的撞到野猪身上。
而燕追扔了弓箭,跳下马背,提了马边挂着的砍刀,那刀举起时,寒光闪闪,下一刻刀落了下来,正砍中黑面郎头颈处。
鲜血四溢,郭英躲避不及,猪血喷了他一头一脸都是。
燕追这一刀之下,将野猪脑袋竟然都砍落了下来,只剩皮肉相连,那猪的身体仍凭着本能往前冲撞,重重的抵上郭英身体之后,才‘轰然’一声倒了下来。
那层皮肉断裂开,猪脑袋在地上滚了两圈,断裂开来的脖颈处仍在往外‘突突’的冒着鲜血。
众人惊见这一幕,吃惊非同小可。
早知秦王勇猛,可也只是听说,头一次群臣亲眼瞧见,那种震憾不是听说燕追战功能比拟的。
忠信郡王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转头与容涂英交换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神色,两人目光闪了闪,才各自将头转开了。
嘉安帝眼里露出骄傲之色,下一刻燕追再次提了卷了刃的刀,将另一头野猪砍死,鲜血四溅,野猪庞大的身体重重的轰然倒地,这场直逼嘉安帝的暴乱才停歇了下来。
而此时另一刻燕骥被公猪压制于嘴下,他自摔下马背,双腿却卡于马蹬之中,马匹只是受了伤,并没有死,还在挣扎着想躲。(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章 勇武
这样的情况下,燕骥原本摔下时便受了伤,此时马的动作更是加重了他的伤势,他能感觉到脚踝那里钻心的剧痛,腿骨怕是也骨折了。
只是燕骥却并不哭,情况的恶劣没有使他吓得肝胆俱裂,反倒更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彪悍血性。
他伸手胡乱抓摸,摸到了之前燕追扔在草丛中丢给他的一把匕首。
此时黑面郎冲了过来,他此时听不到众人的声响,只能听到自己急促如鼓点般的心跳,野猪的嘴离他极近,鼻孔喷出的气息吹到他的脸上,他能看到寒光闪烁的獠牙。
下一刻燕骥举起手里的匕首,不要命似的往猪的眼睛、脖子处送。
野猪临死时的反扑伤了他,但他依旧不畏不惧,下一刻有凌厉的风响声传来,燕骥脸上全是鲜血,有被野猪撞伤,也有猪血。
燕追将刀送入猪的脖子,这庞然大物才哀嚎了几声,脚步踉跄了几下,半晌之后,才摇摇晃晃的支撑不住,‘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三……”
燕骥张了嘴,燕追一手提着滴血的长刀,弯了腰低头将手绕过他腋下,将他抱了起来。
“猪,我杀……的……”燕骥喘着气,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鲜血渗入他的眼睛鼻孔,顺着脸往下巴滴落,他喘着粗气,有些骄傲:
“三嫂……”
燕追一听这话,脚步顿了顿,险些将他摔到地上。
“鹰……鹰……三嫂……我……”
他连话都说不大清楚,燕追在他耳旁冷笑:
“猪是我杀的。你要的鹰,我送了!”
燕骥话说得没头没脑,但燕追却仍猜了出来,燕骥听了这话,可不管他们谁送自己的鹰,但总归是早就想要的鹰到手了,也就放心的靠在了兄长的肩膀上。
朝臣看着半抱了九皇子的秦王缓缓踩了染了鲜血的草地走来,这一刻容涂英的脸色十分难看,望着燕信的目光中带着厌烦。
他与容妃算计得哪怕是再仔细,可燕信依旧烂泥糊不上墙。
为了今日,他费心尽力,却为人做嫁衣裳,燕信的无能懦弱,硬生生的使得苦功他们做了,功劳却被燕追得到。
容涂英咬紧了牙,才能控制着自己不让人看出异样。
燕追与燕骥两位皇子性情骁勇彪悍,燕追展现了他强大的武力与冷静,危机关头,挺身而出,保护皇上。
至于年纪稍小一些的燕骥,则也表现出异样的勇敢与坚强。
众臣心中各有所思,中书令杜玄臻脸色暗淡,他怕是已经猜出了嘉安帝心中的想法了。
崔贵妃看到燕骥被燕追扔上了马背,连忙驱马赶来,傅明华紧跟在她身后,燕追站在马旁看她。
两夫妻目光一旦交汇,燕追冲她露齿一笑,刚刚撞向嘉安帝的黑面郎中,他一人便斩了三头,血浅了他一头一脸都是,身上衣裳也脏了。
他这模样与之前雍容华贵的样子不同,但傅明华却看得眼珠都不眨,眼中露出热烈的神彩。
此时的燕追在她心里却不比任何一个时候更差,他斜靠在马旁,一手还提着刀,可是她却想扑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才好。
他挥刀时的风姿俊朗,此时鲜血淋漓的他更让傅明华直观的了解到了,他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又为自已放弃了些什么。
杀了三头黑面郎他便已经是这副浑身如被血泡过的模样,可以想见,他在鄯州与吐蕃征战、平定简叔玉叛乱,及除李彦辉、定幽州时经历了什么。
他喜欢自己,喜欢得不可思议,所以他弃魏敏珠而娶了自己,宁愿走的这条路并不平顺,却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过半分端倪。
她想起那一年,因为被白氏迁怒而赶到龙门山外的庄子,遇到燕追时,他伤得走不动路的模样。
可是那时的他伤得虽重,却依旧收拾得低调得体。
那时的她对他还有很多防备,未曾想过其他,自然也想不到那会儿他身上的伤,和他心里的事。
傅明华目光柔软,驱着马朝燕追走近,此时没有人阻拦她,燕追突然觉得心跳得有些快。
他有预感,仿佛有什么情况在变了。
傅明华的目光里好似多了一些他一直想要的东西,她走得近了,俯下身来,取了帕子替他擦脸上的血,柔声的问:
“伤着了没有?”
燕追一把捉住了她的手,重重的按到了自己脸上。
郭翰父子都受了些伤,郭翰是驱马撞上野猪时摔了下来,扭伤了脚踝骨头。
至于郭英,虽说野猪在撞向他时,便已经被燕追砍死,但一头猪沉重异常,撞过来时依旧是让他吃了不小的苦头,此时正轻声的咳着。
“朕的儿子,实在很好。”
嘉安帝目光落在趴在马背上还在大口喘气的燕骥身上,借着燕骥,实则是指燕追。
容妃的脸色如纸一样的白,抿紧了嘴唇,冷冷的盯着燕信看,此时眼中掩饰不住的失望。
她一惯的冷静在发生今日这样的变故后,实在是维持不住了。
费心尽力的谋划,结果却是平白便宜了他人。
燕信的表现让她有些失望。
自己为他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算计了一切,却独没算到自己的儿子会是这样。
容妃心里涌出几分苦涩。
无论是当初在与郭家的病秧子郭谨睿定亲,还是后来进了宫里,面对崔贵妃等人的刁难,当时尚未故去的皇后算计。
她这一生,经历过不少风浪,可都一一渡了过来。
当初她被容三娘母女夺宠时,得知被傅明华算计的时候,有愤怒,有狠毒,却从没像现在这般,感到心里有些苦涩。
燕追此时虽然舍不得傅明华温柔的目光,但此时并不是两人说话之时。
更何况此时他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将傅明华染了血的帕子塞进怀中,燕追翻身上马,另外有一大群野猪仍被士兵围困住,这里是西京忠信郡王的地盘,他之前撞燕骥那一下,若说无心,怕是傻子都不会相信。
燕追舔了舔唇,嘴边仍有未擦完的血迹,将他舌尖都染红了。
此时他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阴寒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章 反击
燕追向傅明华遥遥一望,随即搭弓上箭,这些野猪刚刚能冲出几头,恐怕并非意外了。
那长箭破空而去,一箭射在一只野猪背上,猪群顿时又躁动起来,燕追骑马冲了出去,士兵们见他过来,顿时本能一慌。
猪群乱拱着,一旦有人摔倒,接二连三便有人乱了起来,又有几只黑面郎趁乱逃了出来。
“为保皇上安危,该将猪群赶走。”
燕追大声的喝道,这些野猪太多,若要全部杀尽,也是麻烦。
他话音一落,隶属于嘉安帝麾下的北衙禁军自然开始动作起来。
只是归忠信郡王管治的府卫却并没有照他所说一般动弹,反倒只是阳奉阴违罢了。
不过燕追也只是冷笑,并不在意。
他喝出口的话,也只是说给旁人听的罢了,他要的只是动乱。
嘉安帝在武将拥护下,缓缓退开,四周箭矢乱飞,燕追再次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瞄准了忠信郡王的方向。
忠信郡王身边的随从蒋涛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连忙提醒忠信郡王快躲。
顾不得转头去张望,忠信郡王双腿一打马腹,嘴里大喝。
这里他人虽多,但嘉安帝的禁军则更多,若他敢妄动,周围武将禁军,恐怕等不到他的府卫赶来,便能将他的命要了。
此时不是多想之时,燕追的杀意,隔了遥远的距离,他依旧感觉得到。
瞬间功夫,忠信郡王后背衣裳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正拼命打马前行,目光里阴晴不定时,他忠心耿耿的部属蒋涛与他已经被册封为世子的嫡次子却已经本能的接连挡到了他的面前。
警惕的望着燕追方向,促使忠信郡王快些退开。
忠信郡王本能急速拍打着马背,嘴里发出急促的喝声,使马儿往一侧飞奔。
下一刻燕追勾了勾唇角,双指一放,手转了个方向,箭朝另一侧飞去。
蒋涛与世子尚未松了口气,下一刻他又调转头来,箭凌空疾射而来,‘扑哧’一声没入没有防备的蒋涛喉间,紧接着去势稍缓,又重重的钉在了蒋涛身后的忠信郡王府世子半侧咽喉之上!
那寒光闪闪的箭头穿过世子左侧的后脖子,将他的脖子割出一个极阔的血窟窿,他原本想要比着请燕追住手的手势,受了这一击之后,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忠信郡王听着不对劲儿,转头来看,就恰好见到蒋涛与儿子两人仿佛被串在一起的鱼般,脚步摇晃,挣扎中扯动了脖子上的伤口,世子捂住了脖子,血珠顺着透过他脖子的箭尖,一滴一滴的落到了他肩背之上。
看到这一幕,忠信郡王心中大恸,怒火与怨恨此时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他的理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本能的要去摸箭囊。
紧随他身旁的刘昌本慌忙靠了过来,紧紧的按住了他的手,强忍悲痛:
“郡王,三思!”
忠信郡王忍得额头青筋直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的眼睛这一刻变得通红,神情狰狞的盯着燕追看,燕追还在向他微笑,嘴唇动了动,看着口型是在说:
“早提醒你了,要把嫡次子看好。”
忠信郡王浑身紧绷,刘昌本几乎要压制不住他。
秦王的挑衅此时击溃了忠信郡王过人的理智,嫡长、次子尽皆折于燕追之手,对于这位刚毅的男人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
刘昌本阴沉沉的望着燕追看,前方世子仍在抽搐挣扎,却因为喉咙被刺穿的缘故,他连喊叫都喊叫不出声来。
凌府两位世子都是由他看着长大,可两位世子却一个都没有保住。
想起自己未能阻止忠信郡王一意孤行的复仇,在时机并不成熟的时候,随他胡来,实在有负当初老忠信郡王的嘱托。
郡王府的人涌了上来,有悲痛,却在刘昌本的目光注视下不敢擅动。
燕追的出手在电光石火之间,不少人已经看到了这一幕,年轻的秦王皱着眉,从马上跳了下来,朝这边疾步走来,看着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世子:
“没事吧?”
他已经不行了,那箭原本只是穿过世子颈子一侧,蒋涛临死时本能的抽搐,挣扎之下却将那箭硬生生抽刮出世子脖子,使他脖子上伤口更大。
此时皮肉撕开,血正汩汩往外流出,头与颈子只剩一半相连,身体一抽一抖。
嘉安帝的眼中飞快的掠过一丝笑容,随即冷声问:
“怎么回事?”
“此地猪多,臣怀疑是遭了人驱赶过来的,便欲先将这些牲畜驱散,哪知转头就看到忠信郡王府世子受了重伤。”
“那么意思是,对于谁放了箭,王爷并不知晓了?”
忠信郡王府一个壮汉忍了怒火,问了一声。
燕追扬眉:
“看不到那么多。”
“意思是,王爷也有可能了。”
燕追杀了人,此时却装傻充愣,刘昌本哪怕再是冷静,此时也不由十分气愤。
“猎场上刀剑无眼,确实也有可能。”
凌郡王的手听了燕追这话,握得更紧。
忠信郡王府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这分明不是误伤,燕追却信口雌黄,众人有苦说不出,尤其是猎场之上,刀箭无眼。
就算能证明世子是伤在秦王手中,可燕追若是一口咬定他非有心,就是忠信郡王拿他也是无可奈何。
“王爷箭法如神,若此箭是你手中放出,怕不是无意所为?”
忠信郡王府一个中年文士一副强忍悲痛的模样,开口责问。
这样的话激起了忠信郡王府众人心中的怒火。
燕追随姚释学武,骑射功夫并不差,众人之前就已经见识过了,此时箭若是他所放,那么射杀世子,分明是有心为之,如今还说是误伤,又有谁肯信?
“你的意思是,王爷与郡王无冤无仇,却有意射杀郡王府世子了?”
姚释赶了过来,皱着眉问。
刘昌本正要喝斥,那中年文士却愤愤不平:
“难道不是?”
背地里,谁不知郡王府前凌世子死于燕追之手,如今姚释却脸厚心黑,一口否认双方没有仇怨。(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章 打架
郡王府众人又是冲姚释怒目而视,姚释顶着一干怨恨的神色,摇头:
“当然不是。猎场之上,刀箭无眼,郡王之前撞倒九殿下,亦非有意,如今王爷只是为了保上平安,才误伤世子,又怎么能说是有意而为之?”
凌府的人听了这话,气得吐血。
忠信郡王的拳头握得‘咔咔’作响,心中痛得仿佛受了那一箭的人是他一般。
身旁亲随上前来,小声的说:
“郡王,世子,世子……”
话没说完,忠信郡王翻身跳下马背,朝已经渐渐咽了气的蒋涛两人走了过去。
他近两年来,接连折两子,长子死时,虽说仍旧心痛,但不是在自己面前,找到尸体之前心中便已经有些准备,远不如此时亲眼看着儿子死在自己面前那样的震撼。
忠信郡王拿了刀,将箭矢割断,强忍着自己不去看儿子那张痛苦扭曲的脸,他的脸色发白,眼睛瞪得很大,瞳孔已经失去了光彩。
将目光落到蒋涛身上,忠信郡王此时闭了闭眼,深呼了口气。
刘昌本站在他身旁,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胳膊,他才受了这一轻击,人却是重重一颤,回过神来之后,强扯出一个笑容:
“蒋先生舍命救我,实在是如我恩人一般。”
他到底并非常人,此时缓和过来,便失声痛哭。
刘昌本眼中露出复杂而又欣慰之色,知道忠信郡王心里虽然怨恨,但好歹乃是不失理智,将心中的怨恨与怒火压制了下来。
他只哭蒋涛,在下属心中,难免觉得他重情而重义。
不少人受此情此景感染,恨不能为他献出性命,护得忠信郡王周全才好。
嘉安帝目光里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眯了眼睛盯着燕追看:
“此事稍后会详查,若当真是你误伤世子,朕罚你俸禄半年,此后随我回洛阳,闭门思过三月!你服不服?”
燕追微笑着将头轻轻一垂,凤眼却已经朝傅明华所在的方向飘了过去,他看到傅明华与崔贵妃守在燕骥身旁,佳人的目光也在看他这边。
他勾着嘴角,缓缓应道:
“臣服。”
傅明华听到此处,就知道忠信郡王中他算计了。
从前往郦苑之时,怕是他就已经早有要除去凌世子的决心了。
是以昨日他与自己说,郦苑之后,他会陪自己回洛阳,住到元岁才离开。
此时十月,离元岁也不过就是两个多月罢了。
他早有预谋,运筹帷幄,可是她却更喜欢他了。
崔贵妃还在安慰燕骥,说是稍后皇上忙完正事,便会让人先送他回行宫之中。
小儿子受了伤,脚踝那里肿胀,脚背之上更是血迹斑斑,崔贵妃心中明明担忧,她过来之时,手脚都在颤。
可见了燕骥,却半点儿情绪也不露,既不指责,又不流露担忧关切。
燕骥受了伤,但并不将这些伤放在心上,听到崔贵妃说嘉安帝会让人送他回去,顿时便险些从马背上跳了起来:
“我不!不肥(回)去……”
他的脸被野猪撞击,此时肿得变了形,燕骥却毫不在意,躺了一阵,又活蹦乱跳。
看着儿子没事,崔贵妃先是松了口气,但他不听话,又觉得十分头疼。
燕骥觉得好了许多,甩了甩手臂,手臂虽然仍是酸软,但已经不像之前那般。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眼里露出凶光,转过头去,看着一旁坐在马背上的燕信。
燕信的神情有些不大对劲儿,脸色发白,眼神飘乎,被他一看,仿佛有些心虚,恶声恶气的喊:
“你看什么?”
燕骥也不与他回话,下一刻如同一只凶悍的豹子,朝他扑了过去,一下跳到他的马上,抬手就握拳往他脸上打去。
“啊哟……”
燕信不妨他明明受了伤,一头一脸都是血,还突然会跳起伤人。
没有察觉之下被他扑了个正着,燕骥一拳打在他脸上。
这小子年纪不大,但力道却是不小。
燕信被他打得捂了脸,下一刻燕骥往他头上脸上打,直打得‘嘭嘭’作响。
开始宫人内侍还没回过神来,等到众人回过神来之后,连忙上前来想将两人分开。
哪知燕骥人小,却十分记仇,被人抱住也要打燕信,恶狠狠的小霸王模样,下手极狠,一副要跟燕信拼命的模样。
“你疯了,疯了……”
燕信大声的喊,容妃脸色铁青。
嘉安帝正在下旨安抚凌家,凌郡王死了个忠诚的心腹,又死了儿子,此时却不得不跪在杀子凶手之父面前,听着他将那些华而不实的称号一层又一层的往凌世子头上套。
这一边燕骥不要命似的打燕信,他年纪小些,又受了伤,可是此时他却毫不畏惧,直打得燕信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也忍不住还手。
两兄弟从马上滚了下来,燕骥吃了疼,也不喊,反倒是燕信的痛呼声显出狼狈来。
“还不将四皇子与九皇子拉开!”
容妃回过神,气得肝儿颤,厉声吩咐宫人将他们拉开。
窦氏也忙使婆子们上前。
这两位可是祖宗,不能伤着。
如此一来,要抱开也是十分费力的。
燕骥年纪较小,长得却是十分壮实,几个婆子几乎要抱不住他。
他打人也不分是谁,反正不是自己人,便随便乱打。
几个宫人嬷嬷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他还蹬着一双伤腿,拼命往燕信身上踹。
“疯子,疯子!”
好不容易燕骥被拖开,燕信得了空,抹了一把嘴上的血,张嘴便乱骂。
这一下激怒了原本就未平静的燕骥,他大力挣扎之下,几个宫人竟然拉不住他,又给他挣脱了朝燕信扑了过去,直打得燕信鬼哭狼嚎。
嘉安帝才将忠信郡王府世子之死处理完,回头便看到两个儿子打了架,铁青着脸,让禁军将两人拉开。
男子与女子力道是不一样的,燕骥被人架开,燕信喘了口气,又怕又火,当着嘉安帝的面,便不敢再骂了。
“怎么回事?”
刚刚还怒吼不停的燕信此时脸肿麻木,说不出话来,反倒是打人的燕骥倒是口舌直溜的告状:
“皇上,四哥想杀我!”(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五章 告状
“你胡说!”燕信一听就急了,两兄弟又要吵起来。
燕追被两人吵得厌烦,冷喝一声:
“闭嘴!”
燕骥不敢说话了,只是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燕追与嘉安帝看。
“老九,你先说。”
嘉安帝嘴角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目光落到燕骥身上。
燕骥便神情凶狠,指着燕信道:
“我马被撞过,四哥拿箭射我!”
燕信听他这样一说,脸上露出几分慌乱之色。
之前混乱中,他趁机出手,还以为根本没有人看到,却没想到燕骥这小东西看到了。
他本能的朝容妃转头看了过去,容妃气得眼前发黑,看到儿子求救似的目光,却挤出笑来,闭了闭眼睛,冷静之后才温声道:
“有话先说才是,九皇子年纪太小,若真是你四哥不好,回了皇上再罚他就是,兄弟之间,怎么能动不动便打架呢?”
她轻声细语,说话语调又软和。
儿子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容妃却好似没有看到一般:
“瞧瞧这脚也伤了,先请了太医来看看,刚刚那黑面郎如此之大。”她说完,又转头看向嘉安帝:
“皇上,臣妾觉得,九皇子伤情颇重,倒是该先送回行宫,由太医诊治。至于信儿,之前情况危急,他有可能为了皇上安危,确实放了箭,或是没有,此事应该好好详查,不如将他也一并送回行宫,询问之后再做做定夺?”
燕信先前被吓着,又被燕骥打了一顿。
自己的儿子性情如何,容妃是心中有数的。燕骥年纪小,行事没有顾忌,喊出口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容妃心中不免更觉得失望。
儿子行事冲动,又心性狭隘,做事只凭喜好,又十分记仇。
燕信向燕骥动手的原因,她自然猜也猜得出来,怕是之前在入林之前燕骥挑衅他,要与他打斗,才使他怀恨在心了。
若是他自己有本事,能收拾燕骥,还天衣无缝倒罢,容妃也不说他,由他施展百般手段。
可偏偏他没什么本领,动了手又被燕骥拿了个正着,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上,燕骥还当着嘉安帝的面喊出来了。
容妃微微闭了闭眼,忍住了心中百般感受,她眼睛睁开来时,眼里已经瞧不出半分情绪了,只流露出为燕骥担忧的神色,演得仿佛跟真的似的。
燕骥的脾气哪里受得了容妃这样胡说八道,他年纪不大,可在皇室,就没有真的谁是个傻子的。
他张嘴刚想要喊,傅明华就不由担忧的看他:
“九弟,九弟,你怎么了?”她有些焦急的大声唤,“你不要哭。”
燕骥听了这话,就觉得这是一个暗号。
他突然张嘴就哭:
“皇上,皇上。四哥打我,他想打死我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哭更大声了。
傅明华转头看了崔贵妃身侧的清容及杨复珍一眼:
“还站着干什么?没见九殿下脸都肿了?他又受了伤,也不知有没有伤到胸腹。”
傅明华也不说燕骥的伤是怎么来的,言下之下却是让窦氏冲她怒目而视,燕信忍耐不住,燕骥则仿佛听到了傅明华的话般,捂着胸口喊痛。
这下容妃也忍不住了,恨恨的瞪着傅明华看。傅明华低垂下头,忍住了要到嘴边的笑意。
扶住燕骥的禁军放开了手,他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又是喊痛又是哭:
“皇上,四哥打我,他放箭射我,让我差点被野猪咬死,他还打我,我的脸好痛……”
燕信捂了脸,气得直抖:
“胡说,明明是你打我!”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都破了流血,燕骥这厮却张嘴胡说。燕信愤愤不平的道:
“你身上的伤,明明是野猪咬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燕骥也不说话,只是在草地上打滚。
地上仍有未干涸的血,染了他一身都是,越发显得他异常凄凉了。
嘉安帝眯着眼睛,看着这场闹剧,皱着眉吩咐人将燕骥抬起身:
“先回行宫再说,此事朕会彻查。”
嘉安帝发了话,燕骥虽然有些不甘,但在燕追目光下,依旧忍气吞声,不服气的看了燕信一眼:
“哼。”
又激得燕信气得肝儿痛。
“燕信与受伤的弟弟打架,不管骥儿所说是真是假,他都受了伤,是你的弟弟,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做的?”嘉安帝喝斥着,当着这样多人的面,皇帝说出这些话,无异于是在说燕信不慈,没有手足之情一般。
容妃心中大急,却忍了又忍,没有说话。
“皇上……”
燕信急匆匆的想要开口,嘉安帝却不睬他:“骥儿马匹中箭,兴许只是流箭,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了?有话不知劝戒,反倒与他争斗,立即回行宫,将《大学》抄写百篇,交到朕的手上!”
听了这话,燕信眼泪汪汪:
“皇上……”
嘉安帝冷冷望着他看,容妃忍了心中感受,喝斥儿子:
“皇上也是为了你好。”
“是。”
燕信不服气的应了一声,又不甘的看了在草地上赖着不肯起身,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燕骥,心中暗自又将这笔债记下了,等他日再想方法报复回去。
只是燕骥却也不看他,听到嘉安帝喝斥了燕信之后,宫人再来扶他时,他也没有再耍赖的理由,顺从的任人将他扶上了马,准备先回行宫养伤了。
虽说此间事暂时看来是平静了,不过燕骥也十分记仇,他与燕信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回了洛阳他定要向祖母告上一状,不能太便宜燕信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燕骥又向燕信做了个鬼脸,才有些不甘的在崔贵妃看护下,骑上了走马。
儿子受了伤,崔贵妃是不大放心的,她临走前忍了气看了容妃一眼,最终还是随燕骥一块儿离开。
嘉安帝处理了家事,忠信郡王心中还沉浸在次子死于眼前的悲痛中,此事并没有盖棺定论,但他的儿子确确实实却是死了。
有人看了忠信郡王世子之死,提出一个问题:
“皇上,世子之死,在于脖颈。”(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六章 早有
说话的人是尚书省下右仆射苏颖,忠信郡王府的人听他提及世子之死,个个情难自已,不由低头抽泣。
忠信郡王面目阴沉,将悲痛强忍于心中。
“依臣看,这个死法,倒是跟……”苏颖仿佛发现了什么。
傅明华眯起了眼睛,向燕追看了过去,他脸上带笑,眉眼间却全是森然之色。
容涂英也仿佛想起了什么,冷冷瞪了苏颖一眼,他话说了一半,看到容涂英的神情,虽不明就里,但仍是皱着眉,闭了嘴。
嘉安帝眼皮垂了下来,挡住了眼里的神色,嘴角却轻轻勾了起来,苏颖话说了一半,既不说话,却有人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皇上,这个死法,倒是跟行宫里今日被发现的孙氏有些相像。”
说话的是大理寺少卿韩墉,今晨孙十一娘死在了行宫之后,他当时亲自前去查看了过。
孙十一娘的死法,与此时的忠信郡王府世子十分相像。
两人死状都是一样的惨法,她被人割断了半边脖子,血洒得一屋子都是。
她房间只有她死后挣扎出来的凌乱,但诡异的是,她却根本没有挣扎,仿佛没有防备的就被人杀死了。
临死之前因为爬过的痕迹,估计是想要求救,半边脑袋往一旁歪,越发显得可怕了。
此时世子的死状,让韩墉想起了孙十一娘,不由自主的,就将目光落到了燕追身上。
众人都仿佛想到了什么,也朝燕追看。
只是忠信郡王府的世子也就算了,但孙十一娘只是个舞伎,地位低贱,与秦王之间如有云泥的区别,秦王又有什么原因与理由杀害她呢?
群臣神色各异的时候,燕追缓缓骑着马,朝这边靠了过来。
他满身鲜血,之前手起刀落砍杀野猪时的狠辣颇为让一干臣子对他有些敬畏,他看着韩墉,直将韩墉看得额头冷汗涔涔,双腿抖动了,燕追才微笑着抬起头来,朝嘉安帝身后的郭翰看了过去。
郭翰被他一看,嘴角边露出极浅的笑容,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燕追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只是眨眼时间,他将眼神挪开之后,落到了嘉安帝身上,笑着说道:
“说到这孙氏,臣倒是知道一桩旧事。”
他神情平静的开口。
在众人俱都怀疑孙十一娘是他所杀时,他平静得有些反常。
虽说秦王身份特殊,孙十一娘就是死于他手中,也不过是死就死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名声也是不大好听的。
容涂英本该借此机会大作文章,可不知为何,一向老奸巨滑的容涂英却装聋作哑,甚至制止了苏颖之前要说的话。
苏颖等人心中疑惑不解,容涂英却是暗道不好,他防燕追已久,与燕追数次打交道,却数次在他手上吃亏。
多来几回,自然更加谨慎。
上过燕追当后,忠信郡王府世子死于何人之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哪怕嘉安帝并未让此事盖棺定论,但众人心中都有杆秤。
忠信郡王府的世子伤口与孙十一娘如此相似,那一刻容涂英心中其实也是怀疑孙十一娘是死于燕追之手的。
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他及时制止了苏颖的说话,听到燕追说起‘知道一桩旧事’时,容涂英终于是想起有什么事不对劲儿了。他抬起头来,目光阴鸷看了一眼燕追,下一刻燕追开口说道:
“臣听到姚先生说了一桩趣事,说是先前逆贼李彦辉之弟李彦安,仿佛是与这孙氏坊中的舞伎之流交好?”
众人听了这话,各有所思,有些人还没明白过来燕追这话是何意图时,傅明华抿唇而笑。
她算是知道燕追折了这样大一个圈子,又故意射杀世子却态度模棱两可,就是为了引人点出此事的。
只是她倒没想到昔日早死的李彦安与孙十一娘交好了。
想到昨夜里孙十一娘那奇怪看自己的眼神,此时想来便不奇怪了。
若她与李彦安之间有情,外传李彦安死于自己之手,她怕是恨自己的。
舞伎身份低微,孙十一娘与李彦安相处之下,委身于他,与他情深,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可能?”
李彦安只是逆贼之弟,旁人是不会为他说话的,但有一个人却不一样。
傅明华转头去看云阳郡主,燕玮此时气得脸都红了,尖声叫道:
“那只是一个娼妓罢了!”
孙氏虽有名气,但地位低贱,若有贵人想要春风一度,也是常事。
云阳郡主听了燕追这话,浑身直抖,却不相信李彦安能舍了自己去碰一个孙十一娘,他怎么可能会这样?
“有什么不可能的?”
燕追眼中露出轻蔑之色,容妃暗道不好,燕玮已经斩钉截铁道:
“绝对不可能!”
她觉得燕追是在李彦安死后,仍在试图抹黑李彦安的名声。
“我与二郎,时时相见,他怎么可能会与一个娼/妓往来?”
燕玮与李彦安之间倒是颇有几分深情,此时根本不相信燕追所说。
她这话一说出口,当着众人的面,容妃只恨当初药下得太少,容三娘都死了,燕玮这个祸害却活了下来。
朝臣知道公主养了面首,与人偷/情是一回事,可她自己当众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还是当着郭家的人面!
辽阳中都督郭英父子之前才对嘉安帝有救驾之功,父子俩奋不顾身,挡在嘉安帝面前,此时正是郭家即将要渐渐复起的时候。
容妃深吸了一口气,指甲都掐进了肉中。
她为燕玮寻了这样一门好亲事,若她将来安份守已,一辈子荣华富贵,燕玮偏将她一片心意掷在地上,此时还丢人现眼。
容妃嘴角抿了又抿,心中恨得无以复加。
燕追却连多看一眼燕玮都觉得是十分浪费自己时间的事,燕玮自以为是,却不知在不珍惜她的人眼中,她也就是与娼/妓无异。
“你本金枝玉叶,奈何总与贼人同行。”
他说了这句,容妃的神情绷得就更紧。
燕玮脸色惨白,大受打击。(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 预谋
燕追说出口的话,让她好似挨了人重重一耳光似的。
周围人鄙视的目光使得身体轻晃,郭英突然捂着胸口,挣扎着下马:
“皇上,臣身体不中用了,近来总是感觉力不从心。家父如今年事已高,身边也不能没有小辈尽孝的。”
他突然开口,容妃冷笑了两声,几乎能猜得到郭英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她冷冷盯着燕玮看,只恨不能她当日与简叔玉一道,死在外头,不要回来才好。
嘉安帝的神情此时十分的耐人寻味,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居高临下望着这个之前还挡在他面前的郭英。
禁军正驱赶着野猪的声音传来,夹杂着猪的惨叫,有了忠信郡王府世子的意外,此时没有人再敢用箭了,就怕真的有箭‘不长眼睛’。
“请皇上允许臣回到酉阳,照顾老迈的老父。”
“酉阳王身体硬朗,如今大唐正需要你这样一位得力的猛将。”
嘉安帝一口拒绝郭英的话,郭英再如此强撑下去,未免会使皇帝认为他恃功而骄罢了,对郭家不利。
郭英却十分坚决,叩了一头:
“回皇上的话,臣有一子,倒是有一把力气,臣若不能再为皇上效忠,他却能为皇上效力,哪怕只是任监门卫军,也会感念皇上恩德的。”
众人此时回过神来,郭英明退暗进,此时表面是要向嘉安帝辞去中都督之位,实则是为了使儿子进入军中。
只是大唐有明文规定,若尚公主,便不得入仕,终其一生,只能闲赋在家而已。
尤其是简叔玉之乱后,由中书令杜玄臻领翰林院两位学士,又将大唐律例重新编修过此条,无论娶或是尚主,都从此不能再入仕,哪怕只是并无实权的官品。
早在两年之前,便由容妃向嘉安帝求情,使得嘉安帝下旨,让郭翰尚主。
只是不知为何,嘉安帝却在当时应允之后,将婚后定在了三年之后。
那时倒没人想过这桩婚事会生变,哪怕郭家心中不愿,但帝王之女,依旧是会有排着队的人娶。
众人都只当嘉安帝宠爱云阳郡主,所以为了弥补女儿第一回出嫁时的不虞,有意为她多筹办嫁妆,要将婚事办得盛大而已,哪知此时郭家却有意使儿子入伍军中。
这分明就是有婉拒嘉安帝当初赐婚的意思。
想起郭英父子之前悍不畏死,拼命护驾的模样,怕是郭家救驾的恩情,在郭英这一跪,都要散得个一干二净。
“郭翰上前来。”
嘉安帝不见震怒的模样,唤郭翰上前。
他刚刚与野猪对撞,身下的马匹都被野猪獠牙将肚腹刺穿,他却在地上滚了几圈,又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仿佛没受什么重伤。
郭翰上前也跪在父亲身侧,嘉安帝就问:
“若依你看来,十六卫所中,哪里更得你心?”
郭翰听了这话,兴奋得舔了舔唇,想也不想就道:
“臣愿入北衙禁军,保皇上安危。”
北衙禁军是唯一一府只归嘉安帝调遣,护责皇帝安危的直属禁军。
嘉安帝微笑着看这个神情兴奋的少年,眼神带着睥睨之势。
少年强壮有力,生与死,人间地狱,却只是在他一念之间而已。
“北衙禁军中,朕觉得没有适合你的位置。”嘉安帝缓缓开口,郭英面若死灰,容妃却是欣喜若狂。
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众人脸上大不相同的神情,又看了燕追一眼,身体微微下俯,看着表情有些茫然的少年:
“朕的三郎如今镇守幽州,先去幽州随他一些时间,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就是这样两句话的功夫,却使郭氏父子如同在冰里火里走了一遭。
容妃怔愣着,死死咬紧了牙关,否则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问嘉安帝,将自己置于何地。
眼前之事,摆明就是燕追与郭氏父子的阴谋,自己能看得出来,嘉安帝未必就看不出来了?
可他却依旧是这样做了。
容妃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寒,手臂上鸡皮疙瘩不停的窜起,她告诉自己要沉着镇定,不要自乱阵脚。
她若任性,会遭皇帝厌弃。
虽说心中明知此事,但容妃心里依旧一股一股的悲凉涌了上来。
十月底的郦苑,那种吹来的寒风,是她这一生中,从没有感受到过的冽凛。
“谢皇上恩典!”
郭翰欢天喜地的下跪,激动得眼泪都要喷了出来。
“既然郭翰要入伍军中,当初与云阳婚事,自此作罢。”
嘉安帝笑容冰冷,身上披着的斗蓬被风吹得不住摆动。
容妃呆愣的看他,这位爱了她二十来年,她侍候了大半生的男人,此时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郭氏父子强忍了泪,郭翰更是大声的回话:
“是小子无福。”
这沉压在郭家人身上这两年的枷锁,直到此时才算真正的揭去。
安阳郡主为了此事,曾经痛苦至死,如今仍是病歪歪的,自得旨以来,至今未曾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以泪洗面,短短这些年时光,便老了十岁不止。
郭家更是哀声叹气,长房简直如要绝了子嗣。
现如今,在嘉安帝淡淡的语气中,这一切的过往,俱都化为虚无。
郭翰眼含热泪,伏在地上起不了身。
今日这猎眼见着也打不成了,燕追满身是血,朝臣之中亦是有人受伤,忠信郡王府的世子更是死于苑内,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嘉安帝下令折返行宫,今日虽然出来时间短,但亦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
除了黑面郎分发众将士,还有一些猎物,则是带回。
一路傅明华与燕追也没有机会说话,回了行宫,嘉安帝先使各人先散了,独将燕追留了下来。
内侍端了盥洗的盆盏进来,嘉安帝在黄一兴的侍候下,脱了外袍与长靴。
他赤着脚,坐在榻上,双腿分开,手撑在膝头上,有侍人正在为他取冠。
皇帝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燕追神情自然的在一旁侍人端着的水盆中净了手,他洗得十分仔细,指甲缝里染上的鲜血也都用帕子擦过了,又换了两盆水,才将一双手洗干净。(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恩威
侍人正拧了帕子,要上前为嘉安帝擦手,燕追却淡淡道:
“我来。”
黄一兴正为皇帝擦了脚换上轻便的软底鞋,听了这话,便站起了身,向身旁的内侍宫人打了个眼色,让他们站得远些。
嘉安帝并没有拒绝儿子的服侍,燕追认真将他一双手擦过了,嘉安帝才端了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
“为君驭下之道,不仅在于仁德,在于勇武,在于施恩,”他又喝了两口水,话只说了一半,一时间殿中只能听到嘉安帝喝水时发出的极轻的声响。
黄一兴震惊得难以自持,手都在抖。
虽说他跟随嘉安帝身旁,对于皇帝的心思也多少有那么几分猜测,但这还是嘉安帝头一次直接的表现出这样的意思。
嘉安帝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给身边的贴身侍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憾,喝了茶水解渴之后,将杯子一放,又偏了些头,目光却直盯着燕追,吩咐道:
“替三皇子倒杯茶来。”
黄一兴低头应是。
知道皇帝要茶只是借口,将人赶走才是真。
一干内侍太监缓缓站出了殿内,燕追的神情不喜不骄,让嘉安帝尤为满意。
“还要施威。”嘉安帝身体往前仰,靠近了儿子说道,目光厚重如海:“你施恩于郭家是对的,但压威却不够深。”
他指尖敲击着桌面,教着儿子:
“朕当初对郭家处处打压,你无须给他多大的恩惠,只需恩威并存。”
嘉安帝温和的望着燕追,看他认真倾听的样子,心中不免更加高兴:
“从容妃时起,至今你也没有让朕失望,别人不懂朕的心思,你应该明白的。三郎,郭翰有勇,知道靠你,也算是有谋,只是驭人之术,在于平衡,你智计是有,武勇也足,身边人才虽有,但将来若想要更进一步,仍需要你好好学习。”他眼中露出期盼之色,这一刻的嘉安帝不是那个君临天下,霸气盎然的帝王,也不是掌世人生死的君主,他只是一个望子成龙,对儿子殷切教育的父亲。
“逼反忠信郡王,收拿郭家,在赏与罚之间,你要心中有数,不能轻易受人左右。”
他知道郭家不喜郭翰尚了云阳郡主,但那又如何,他是皇帝!
从容妃提出想将云阳郡主许与郭家时起,嘉安帝便顺势而为之。
他就是留着有一天,让他的儿子亲手将这个恩典,施放到郭家的人身上的。
嘉安帝在一步一步为他的儿子铺就班底。
若郭家实在太蠢,不懂得投靠燕追,那么这样的家族,最多也不过存活数十来年,怕是熬不过两代,便终会没落。
欺他便欺了。
若郭家还不是蠢得无可救药,便该知道要如何做的。
为了给郭家留出时间,他特意将云阳公主与郭翰婚事推后,事到如今,倒总算不枉皇帝心中一番算计。
“你看。”皇帝摊了摊手,微微的笑道:
“郭英今日不要命的护驾。”
他只是坐在那里,甚至对郭家多有打压,郭英却豁出性命,愿为他肝脑涂地。
郭家封无可封,酉阳若是故去,他还可以给郭家加上一层无甚作用的虚名。
可郭九忠老而未死,郭英的功自然便该以过来抵。
但郭英行事谨慎,唯有使他有所求。
那时的赐婚,便是吊着郭家的。
嘉安帝轻声的笑了起来,权谋之术,在他手中玩得溜溜的转。
“三郎,你也很好,只是朕希望,你还可以更好。”他语重心长的说,燕追轻声的应:“是。”
“好好想想朕的话,做事切忌骄、躁、急,要如何行事,心中该三思方才后行。”
他淡淡叮嘱,燕追点了点头,嘉安帝满意的看了他一眼,才挥手道:“你先回去梳洗吧,朕还有事要做。”
洛阳仍每天都有折子送来,一些小事李辅林自然是自行处理,但若事态严重,仍需要嘉安帝亲自过目的。
更何况此时不仅是此事而已,还有忠信郡王的事及燕骥两兄弟打架,需要他来处理。
他年纪已是不轻,常年繁重的公务使他鬓角有白发冒了出来,只是嘉安帝向来不示弱于臣前,如今只是在儿子面前,才稍露疲态而已。
燕追抬了眼皮,看到皇帝那双常年握笔之后有薄茧的手正放在桌上,他微笑着:
“回去吧。”
“是。”
燕追从殿内出来,黄一兴亲自捧了茶,哪怕明知燕追并不会喝了这杯茶,但嘉安帝的吩咐,无论是什么,他依旧一板一眼的做了,从不偷奸耍滑,也不心存侥幸。
这是他在皇帝身边服侍几十年,却一直让嘉安帝满意的原因。
“王爷慢走。”黄一兴端了茶,躬身行礼。
燕追看了他半晌,突然端起他手中的茶,略略沾了沾唇,随即放下了:
“内侍监快些进去吧,皇上等着了。”
他说完这话,转身便走。
黄一兴呆愣在原地,眼中露出兴奋激动之色,几乎要连手中的茶杯都端不紧了。
“义父……”
程济不由自主的开口,黄一兴却不理他,单手端着茶碗,一面整理了一番衣裳,才进了殿内。
燕追一路朝藏英殿走,一路都在想着事,直到快靠近藏英殿了,他的心情才飞扬了起来,想起今日傅明华的眼神,他几乎有些不能自已。
什么算计杀戮,什么嘉安帝与他私语,此时此刻,统不及那小女子一番温柔软语。
他大步进了殿,却听说傅明华回来时便先去了崔贵妃的芙蓉楼,看望九皇子。
燕追笑容微滞,正要出了殿前去芙蓉楼,却听外间的人在给傅明华请安,却是她恰巧回来了。
“三郎回来了。”
她神情有些惊喜,却看到燕追满身血污,遂又吩咐人去打扫海棠阁,一面就向燕追迎了过来,还未靠近他,便已经被燕追搂进了怀中。
“三郎。”
她倚在他怀中,忍不住伸手去踮了足尖摸他的脸。
他侧头将玉手夹在颈侧,轻轻在她掌心上啄了一吻。
“去看了母亲?”
傅明华点了点头,却又小声的说道:
“只是更想见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私语
傅明华这话一说出口,燕追目光便黑亮得惊人,眼中的炙热仿佛要将她融化了似的,让她双腿发软,全靠他搂在她腰侧的手臂手撑。
“我让人送了水……”
傅明华被他看得脸热心跳,欲语还羞。
燕追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来为我梳洗。”
傅明华不敢抬头看他,犹豫半晌,轻声应了一句。
藏英殿中有一处海棠阁,阁内有一座温泉池子,当初藏英殿主殿是绕了这座池子所建,所以走过去并不远。
侍候的宫人站在外间,燕追洗了脸,解了冠才下了水池。
池子较大,阁内烟雾环绕,四周垂了绣山水的绡纱。
傅明华脱了衣裙,只着红色抱腹,绣了鸳鸯戏水的图案,踩在水池的阶梯旁,燕追靠在池边,任由她为自己梳理一头染了些血的头发。
她白如凝脂的手穿插在乌黑的发丝中时,越发显得雪白,血染了水后,顺着发梢往下滴,就连她的手指间也染了一些。
仿佛如同白壁染暇,燕追突然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自己手上沾着血时,倒也并没有觉得如何,之前在嘉安帝的宫中净手时,也十分的平静。
可真是奇怪,她手上染了些血,他倒觉得十分不适,忙就伸出手来将她滑腻的手掌握住,一下便拉了下来,放进水中。
她原本坐在阶梯之上,燕追的动作让她身体靠了过来,倚在他胸上,酥-胸点着泉水,那艳红的布料吃了水,一下颜色就变得更加深沉了。
抱腹上两只鸳鸯仿佛活了过来般,映着泉水,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活灵活现的。
“三郎……”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燕追手掌一动,捉紧了她玉手,便看到了白嫩丰润的胳膊上那点点的印记,想了又想,还是将手放开了。
“你且坐着。”
他说了这话,自己一股作气,沉入水中,水底他搓洗着乌黑的长发,再钻出水面时,水珠从他额前脸颊滑落。
燕追换了口气,又没入水里,如果反复几回,头发上的血就清洗得差不多了。
他再靠了回来,看傅明华侧身取了些早就备好的猪芩,加了香料之后制成乌膏,在手上抹了再搓到他头发上,两人也不说话,燕追眯着眼睛,脸上的水汇聚在下巴上,再‘滴嗒’一声落入泉水里,晕开一圈又一圈的纹粼。
她没有提及孙十一娘的事儿,仿佛早就心知肚明了。
燕追任由她为自己按压头发,将脸枕到了她一双**之上。
“元娘。”
他眯着眼,神情餍足,叹了一声。
她温柔的应了一声,燕追就道:
“今日你应允燕骥送他一只鹰?”
两人虽说昨日就见过面,但说话的时间却并不多,除了转园子时说了一些,回了藏英殿燕追便睡了,醒来又有姚释唤他,更不要提后来傅明华喝醉。
夫妻相处的时光太少,他便尤为珍惜,放空了脑袋与她说话。
傅明华点了点头,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又想起燕骥与燕信结下的梁子,回了宫里还在嚷嚷着要报此仇。
她忍俊不禁,刚停了手里动作,燕追就睁开了眼睛,她又替他按了按头,看他放松了戒备的模样,心里柔软,低头看着他道:
“不过九弟说你已经答应送他,让我不必再送了。”
燕追笑了笑,没有说话。
“九弟的腿受了些伤,又扭到,肿了一些,脸上身上也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反倒是比他大些的燕信伤得严重多了,在崔贵妃的芙蓉楼里,傅明华听说燕信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燕追听她温声细语的说话,醉在这温柔乡中,舍不得打断她说的话。
“最迟一年,我平定凌氏之乱,除了契丹,我便要回洛阳,时时能与你见面。”他摸了摸傅明华平坦的下腹,那抱腹掩住了那雪白的肌肤,他手搁在她腰间,傅明华就敏锐的察觉到他话中的意思:
“皇上要召你回洛阳了吗?”
他如今任的是幽州牧,照理来说,不得相召是不能回的。
但他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这样说了,必是有缘由的。
傅明华想到了嘉安帝登位前后,那时嘉安帝被先帝召回洛阳时,是他被封太子之后。
燕追睁开眼,转了眼珠来看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她是猜对了。
一时之间傅明华心跳快了两拍,虽说早知这是燕追的目标,但依旧是令傅明华意料之外的快。
“只是忠信郡王性情阴沉,并不好对付。”
傅明华忍了心中感受,有些为他担忧。
忠信郡王为人阴沉,老奸巨滑,今日燕追又当众杀他嫡次子,算下来已经是第二次了。
打人不打脸,这哪里是打脸,分明就是要剜了忠信郡王的心肝,凌家的人哪里又忍得下。
“今日我也看了几眼,忠信郡王府中,有几人值得注意,其中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她皱着眉,燕追就抱了她的细腰,安慰似的隔着抱腹亲吻她的肚子:
“放心就是,那是刘昌本,我会找个机会,送他去陪旧主的。”
他眯着眼,眉眼间尽是杀意。
能被他注意到,显然刘昌本此人确有其过人之处了。
“三郎你要小心一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抱住他的头,殷切交待:
“要小心一些。”
他如今树敌太多,除了忠信郡王,还有容涂英等人虎视眈眈,嘉安帝近几年动作很大。
若说嘉安帝是把锋利能杀人的刀,那他就是那把刀上的刃,能轻易杀人,却也最易受伤。
燕追叹了口气,虽说欢喜于她能如此担忧自己,但见她愁眉不展,他也是有些心疼。
“我知道。”他坐起身来,将傅明华揽入怀里,轻声的哄:
“不必担忧我。”又看她仍是秀眉紧锁,不由低头小声道:
“还记得昨日园中,你答应了我,要……”
她昨晚醉得厉害,早忘了一些事,此时听他提及旧事,稍一细想,便羞得面红耳赤,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燕追笑着就将她搂得更紧。(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章 原因
“今日孙氏的事,你猜到了?”
调笑完,燕追将傅明华拥在怀中,轻声的问。
她实在是十分可人,如上天赐他的最好礼物,他要做什么,做了什么事,她总是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是猜到了。”傅明华点了点头。
事实上这次孙十一娘死于他手之事,若不是因为前一天夜里,孙十一娘舞剑之后,上前接受封赏时,看了她一眼,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燕追回来时,身上带着若隐似无的血腥气,她略略猜想,便猜出了几分。
之所以崔贵妃不明就里,并不是因为此事之上她尤其聪明,只是因为孙十一娘那一眼,使她有了怀疑。
孙十一娘必定是有所动作,才会惨死于燕追手下的。
燕追转头望着她,微微一笑:“她在为容涂英做事。”
至于做的什么事,燕追并没有说,傅明华也不再去问。
人都死了,再问也只是白费口舌罢了,她只是有些好奇:
“只是三郎怎么知道,李彦安曾是她的情/人?”
燕追伸了腿去勾她,却见她直缩着身体要躲,不由就道:
“猜的。”
这样的事如何猜得出来?她还没说话,燕追仿佛也明白她未说出口的话一般,又解释道:
“当初云阳的奴仆捉拿乔子宁的妻子卢氏之时,你曾让人捉了李彦安,拿云阳拿人来换。”
傅明华点了点头,隐隐有些明白他的意思,燕追接着就道:
“那时前去捉拿李彦安的人,是在珍宝阁将他寻到的。”珍宝阁是当初的郑国夫人在洛阳之中,另择地方修建。
所用材料样样精致,连瓦也是木工精心雕刻而成,花钱数十万贯,华美非凡。
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宝玉器,宴请各府夫人时,有人感叹此乃‘珍宝阁’而得名。
昔日容三娘在世时,最喜在此阁之中宴请众人。
当日傅明华下了令,让人捉拿李彦安时,他正在珍宝阁中喝酒赏美人儿,而那时在为他表演的美人儿,则正是那位容貌妩媚的孙氏。
李彦安虽是云阳新宠,但同时此人亦是孙十一娘入幕之宾。
秦王府的人当时将他掳走,后又‘挨打’重伤而死,孙十一娘痛苦之下,便立志报仇。
只是那会儿她地位低微,无人注意到她罢了。
可是旁人注意不到这样一个地位卑贱的舞伎,偏偏容涂英却是别僻溪径,将她给寻了出来。
昨晚在长空殿前,她看傅明华的那一眼,实则是忍耐不住内心仇恨,可没想到傅明华敏锐,将她记了下来,醉酒之后向燕追吐露名字,引燕追生疑。
当时秦王府的人捉拿李彦安时,他就隐约记得姚释与他说过此事,只是当时他没有将一个区区孙氏放进心里,此时一旦怀疑,不管她想要做什么,燕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先将她杀死,以免将来祸害了妻子。
他性情谨慎,也不因为孙氏地位卑微便无视了她,而是在那一刻,便想到了要利用孙氏,解决早就向他投诚的郭翰婚事念头。
他只是使人取了孙十一娘的宝剑,再以这双剑做箭,站在窗前将她脖子射穿,使她无法喊叫,亦无力挣扎,才进屋善后了一番。
怕是孙十一娘连做鬼都糊涂,不知自己怎么死的。、
后面的事,傅明华就都知道了。
他在杀孙十一娘之前,已经想好了要如何使孙十一娘死得更有价值。
燕追维护自己的心意,傅明华却从他三言两语中感觉到了。
此时的回乐阁里,容妃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沉默着不说话。
今日发生的事使她此时还难以平静下来,但面对儿子时,她又变成了以往沉着冷静的模样。
她在反省自己。
虽说看不上崔贵妃,但容妃瞧见了崔贵妃所生的两个儿子。
燕追自不必提,老奸巨滑,数次算计她与容涂英,使她恨得咬牙切齿。
但在怨恨之余,容妃不得不承认,燕追工于心计,确实并非自己的儿子燕信可以比的。
只是燕追也就罢了,九皇子燕骥虽说年纪还小,但十分勇武,面对野猪,不止没有吓哭,反倒敢拿了匕首与之博斗拼命。
相较之下,燕信斗不过燕追也就罢了。
今日与燕骥打架,竟然也打输了。
被小了好几岁的弟弟打得鼻青脸肿不说,竟然疼得都要哭了!
容妃想到此处,又是心中发堵。
她不说话,有意是想磨磨燕信的耐心,哪知一盏茶还未喝过半口,燕信却忍耐不住了:
“母亲寻我来,是有什么事?”
今日燕骥那小畜牲下了狠手打他,此时他不止是脸痛,胸口痛,还感觉浑身骨头都像要散了架。
此时他只想回到自己的宫中,躺着让人寻了太医来为他推拿。
偏偏容妃又唤他过来,他如今来了之后,容妃又一言不发,时间一长燕信就沉不住气了,催促她道:
“母亲快些说完,我也好回去寻了太医来……”
容妃听了这话,气得浑身直抖,重重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住口!”
她在燕信面前向来少发脾气,燕信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神情凶狠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跪坐在地上,果然不敢说话了。
他这受了惊吓的模样,让容妃看到又是心中一阵气苦,随即责问他道:
“我问你,今日猎苑之中,皇上有难,为何我让你护驾,你却动也不动?”
不止如此,那样的危机关头,他不知为了前程拼博,反倒是在容涂英与自己百般算计的时候,还有心思去暗算燕骥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皇子,容妃此时气得胸口痛,不由捂了胸就恨铁不成钢的道:
“我高声提醒了你,你不止不听,还去算计燕骥……”
燕信听了这话,就有些不大服气:
“早看他不顺眼,总有一天,我要弄死他!”
他眉眼间全是阴狠,燕骥三番五次总与他顶嘴,不像其他皇子般,看到他便十分畏惧,他早就恨燕骥了。
尤其是今日,燕骥当着朝臣的面,竟然敢落他面子,他又哪里忍耐得住?(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一章 训子
容妃眉头紧锁,听他说这话,更是脸色难看:
“主次不分!若你将来能成大事,得封太子,待皇上百年归天,你登基之后,要想杀死一个人,便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她冷冷望着儿子,看儿子脸上全无悔色:
“结果你偏偏要去招惹他,无论如何,燕骥只是个闲散王爷,你现在与他争执,输赢都无好处。”
燕信有些不服气。
容妃接着就道:“今日你们两兄弟打斗,若你赢了,人家不过说你以大欺小。若你输了,连孩子都打不过,岂不是更无脸面?”
尤其燕骥当时还受了伤,跟燕信打架都还没哭。
反倒是燕信,被打成那些模样,容妃气道:
“将我的脸都丢尽了!”
燕信眼中露出不耐烦之色。
“若你当时听我的话,前去救驾,又何至于会有后来的事?”
容妃说出这话,燕信顿时就不满了:
“母亲心里只有皇上,可我呢?”
当时野猪已经被激怒了,冲将过来,连郭翰都挡不住,他又哪里有能耐可以杀?
到时救不了人,反倒自己都要遭连累。
容妃忍无可忍,抬了手臂,重重的一耳光就抽打到了他的脸上。
燕信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刚想伸手来挡,可容妃美目含煞,想起这个母亲一惯手段,他有些惧怕,便老老实实挨了她一巴掌。
只是今日那脸才被燕骥打过,此时容妃手一沾到,便疼得他直捂脸,只是容妃余怒未消,还想伸手来打他。
燕信有些害怕了,连忙跪起身来,求饶道:
“母亲别打。”
容妃看着他的脸,高举起来的手到底没有忍心再抽下去,只是将满腔怒火揉在语言中,厉声喝道:
“你这个废物!今日之事,我与你七舅百般谋划,却全便宜了别人。”她看燕信捂着脸,神情有些惧怕,又不由怒从中来:
“你七舅早与忠信郡王有约在先,你只需听我的话,站出身来,做出一个保护皇上的模样。若你有危险,忠信郡王自会救你,绝不会使你置身于险境之中的!什么时候母亲会害了你?”
她为燕信想得周到,却没想到九分谋算,却因为他一分意外,前期努力便是做无用工,容妃想起今日的事情,仍想吐血。
燕信听到始末经过,也是有些后悔,却怪容妃:
“您也没有与我早说。”
容妃冷笑连连,发了一通火后,身体靠在椅子上,斜睨着燕信看:
“若你得知,根本藏不住事,凡事便露在脸上,还指望你来保守秘密了?”
更重要的是,唯有燕信一无所知,若他在那样的情况下,能鼓足勇气护驾,才更显真实,嘉安帝也必相信的。
可惜燕信的懦弱毁了容妃一番谋划。
“那现在怎么办?”
他有些慌张的问,容妃伸手抚额,脸上仍余怒未消,听了燕信问话,忍了又忍,仍是冷声道:
“此事也就算了,但若下次再如此,休怪母亲不留情面!”
燕信还担忧此事不能善了,但听容妃这样一说,又心中大松了口气。
又听容妃叮嘱了一番,还教了他一些晚上若是皇上召见,问他白日事情如何的应答。
说了半晌,容妃才挥手让他回去,他松了口气,开始还有些担忧,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反正无论如何,还有容妃与容涂英为自己办事,将来只要舒适当上皇帝也就是了,这样一想,又将此事抛到一旁。
傍晚嘉安帝召了燕追、燕信、燕骥等三位皇子前往九龙阁,同时受召的还有忠信郡王等人,这是嘉安帝准备要处理今日白天时在猎苑中的事情了。
燕追来到九龙阁时,满脸阴沉的忠信郡王站在廊下,身体的阴影与廊顶的阴影融在一起,整个人越发阴沉可怕。
几位皇子自他面前经过时,他低垂着头,露出恭敬的模样,容几位皇子先行。
只是等几人一离开,他的目光便死死钉在燕追身上,牙齿咬得极紧。
九龙阁里,穿了一身常服的皇帝坐在书桌之后,听着燕骥说今日的事情经过。
因他受了伤,又是伤在脚上,嘉安帝允他坐着说话,他唧唧喳喳,指着忠信郡王就道:
“今日郡王马匹受惊,将我撞了出去,四哥提了箭就冲我射,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受惊的马匹压到,命都险些没了。”
燕骥拍着大腿,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忍不住又冲燕信怒目而视,还想站起身来冲去打他。
嘉安帝的目光落在燕信身上,他有些心虚,但回了行宫之后,容妃教训了他一顿,第一次冲他疾言厉色,指责他当时没有护驾。
燕信听容妃解释之后,也十分后悔自己错过了安排。
若能得嘉安帝看重,将来成为太子,何愁没有办法整治燕骥。
此时听着燕骥告状,他也不像白天时那般极力否认了,嘉安帝问起来时,便说道:
“九弟所言,我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箭射中了他的马。那时遇到了黑面郎,又有几头向皇上冲来,我心中焦急,想要护驾……”
他照着容妃教的说词,才将说了几句,坐在椅子上的燕骥突然便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
燕信脸色铁青,忍不住问道:
“你笑什么?”
“四哥,你别撒谎了,就凭你这样,你还护驾,打你两拳就鬼哭狼嚎。”
燕信恼羞成怒,一下就被燕骥激得暴怒异常,容妃的叮嘱都要忘了:
“只是让你罢了,你真当我打不过你?”
“我真当你打不过我。”燕骥点了点头,燕信又气得跳脚,刚要说话,嘉安帝皱着眉喝:
“别吵了!”
燕信愤愤不平的闭嘴,神色阴沉。燕骥还在冲他挑衅,努着嘴角,眯了眼睛,一脸鄙夷之色,又使燕信暴跳如雷。
“燕骥再说。”
嘉安帝被吵得神情不耐,燕骥却突然话锋一转:“我仔细想了想,四哥兴许真的不是有意的。”
他突然笑得一脸狡黠,目光里闪着光彩:
“他射出的箭,只是伤了马匹,若不是后来我的马遭野猪冲撞,未必会死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丧子
燕骥想起在此之前,燕追教他说过的话,不屑的看着燕信:“四哥手脚无力,想必也没本事能有意‘暗算’我。不过父亲,四哥险些把我害死,这也是大家都看到的,哪怕他不是有心,他是不是也该给我认个错,由我处罚才是?”
燕信一听这话,便眼皮狂跳,心中暗叫不好。
嘉安帝却思索了一番,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竟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你便自己拿主意,但是长幼有序。”嘉安帝看着这个儿子,警告了一声。
燕骥看着燕信,冷笑连连,嘴里乖巧的应着:
“那是自然。”
心里却是在想:我要将燕信整死!
说完了兄弟俩的事,嘉安帝又问及忠信郡王世子之死。
之前燕骥的话虽然只是轻描淡写,但忠信郡王撞了他一把,将他置于危险中却是不争的事实。
忠信郡王可以以在猎场之上,野猪追赶之下无意之中所为做借口,自然燕追也能用相同的借口来将世子之死推得一干二净。
凌郡王的眼神更加的阴沉,事情如今对他不利,他的儿子极有可能只是白死。
大唐皇室对他不住,他自然也不用如郭家一般,凭人欺凌。
从嘉安帝手中既然得不到公道,这个公道他就要自己来取。
他闭了闭眼睛,事到如今,他也懒得去争。
射杀了忠信郡王府凌世子的那支长箭被取了回来,洗净之后呈在嘉安帝的面前,那箭上并未刻有秦王专属的字样,今日燕追用的箭,与北衙禁军一般无二。
嘉安帝表达了对世子之死的遗憾,又破格将世子以郡王之礼下葬,并赏赐了珠宝玉器。
从九龙阁出来时,忠信郡王的背影显出几分萧杀,燕追与嘉安帝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风又要起了。
事实上燕追昨日晌午被姚释请仍来唤走,则是因为西京之中,出了一件事情,当然此事也与白天时野猪暴动有关,当时的容涂英胆大包天,打的可是两手主意。
可惜一样都没成。
忠信郡王连夜骑马送自己的次子灵枢回府,一路无人敢多说一句。
这一趟皇帝狩猎,因王妃近两年身体大不如前的缘故,近来还在病中,自然没来,此时尚不知世子已死的消息。
郡王妃年纪不小了,只得两位嫡子,早前长子折于洛阳,如今次子又死,对她来说,可想而知是个多大的打击。
她再次生育,为凌郡王生下嫡子的可能性太小了,次子再死,无异于能毁了她。
一路之上,忠信郡王身边几位亲随都在担忧着,王妃那里要如何交待。
郡王妃不是一般妇人,那般好打发,她的娘家在太原极有权势,如今太原刺史冯说,是她同一祖父的堂哥,十分亲近。
忠信郡王若要起事,必会借冯说之力的。
只是郡王的脸上不见担忧,郡王府里,冯氏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
母子连心,长子去时,她亦是心中绞痛,慌乱不堪,夜里频频恶梦,不得消停,就梦着儿子向她求救。
现如今也是一样,昨夜里便觉得心中慌得很,一宿没有睡好,白日时午时小寐片刻,却又梦到次子满身是血,一脸哀求的看她。
冯氏慌乱异常,觉得这一天份外难熬。
好不容易听到下人回话,说是王爷归来,冯氏连忙就起身,撑着病体往外院走。
前来传话的人都不忍跟她说世子又再次出事的事儿,挖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冯氏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尤其是来到外院时,外头人很多,忠信郡王正在吩咐着让人办丧事,冯氏只觉得手脚冰凉,整个人像是被施了仙法定住。
听了半晌,却又没有听到郡王说要为世子办丧事,只说是为了蒋涛办后事,冯氏一口气便松了下来,脸上露出缓和之色。
她知道蒋涛,是忠信郡王身边的亲随,跟随在忠信郡王身边,忠心耿耿。
怕是今日在猎场上出了什么事,蒋涛为救忠信郡王而死,郡王要为他风光大葬罢了。
既然没提到儿子,怕是儿子应该并无意外的。
只是下一刻,忠信郡王转过头来,兴许是望见她了,眼里闪过几分愧疚之色,冯氏心里一个咯噔,众人转过头来,刘昌本亦是不敢看她的脸。
她只觉得胸口发紧,眼睛发涩,心里跟自己说绝对不可能,却见几个亲随要动,他们面前摆了竹床,冯氏惊声尖叫:
“别动!”
她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根本不敢过去看上一眼。
“婠娘,锥儿去了。”
郡王平静开口,郡王妃嘴里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这一刻她顾不得什么丈夫的体面及王妃的身份,挣扎踉跄着将人推开,就看到了竹床上,死相极惨的嫡子。
冯氏嘴里不停惨叫,伸出双手想要去抱儿子,却又不敢置信,并不敢去碰触儿子,手未沾到世子,便又收了回来,捂着胸凄厉的叫。
刘昌本等人低下头,不敢去看郡王妃的脸。
毕竟世子好端端的跟着忠信郡王出去,却是躺着回来。
“啊……”郡王妃揪着胸口的衣裳,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郡王上前一步,伸手去捉她的肩:“婠娘……”
“你闭嘴!”冯氏恶狠狠转过头,目眦欲裂盯着他看,神态疯狂:“为什么?为什么?我儿子是跟着你一起出门出事的,你跟我说为什么?”
“婠娘……”
“你给我闭嘴!我说了,让你立即闭嘴!”冯氏发了疯一样的喊,揪着领口,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锥儿,阿娘的锥儿……”
“先送郡王妃回府。”凌郡王见她大受刺激,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开口便让人送妻子回去。
冯氏却死活不肯离开,放开了手,抓着凌郡王,追问事情经过。
凌郡王却是阴沉着脸,让人将她推开。
这一宿忠信郡王府里就没有一个人合过眼,郡王夫妇大打出手,当冯氏得知忠信郡王算计燕追不成,却反折了儿子之后,她虽恨燕追,但也尤其更恨忠信郡王无能,护不住自己的骨肉寻。(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三章 之痛
尤其是当儿子和手下都死于保护他,忠信郡王却对于世子之死轻描淡写,反倒是对蒋涛之死深表痛惜,表明要为其风光大葬,却压根儿没提过世子之事。
冯氏知道丈夫此举是为了拉拢人心,使属下将来更为他所用。
只是儿子都死了,他却首先想着如何做要对他更好,自然使她心中怨恨。
尤其是她的两个儿子无一能活,忠信郡王除了有妻,却还有妾,他凌氏断不了根就是了。
夫妻俩自从成婚以来,虽不说十分恩爱,但也是从未红过脸,感情尚算融洽,郡王妃与妾室之流虽有龌龊,但府内尚算是平静的。
她又生了两个嫡子,出身又非凡,这郡王妃之位她坐得极稳,哪怕近来夫妻同睡,已经不再伦敦,但这些都没有影响她的地位。
可如今两个世子接连一死,除了府中冯氏痛彻心肝,还有可能这后院会变了天。
郡王妃冲着忠信郡王痛哭谩骂,且又伸手抓打他,闹了一宿。
忠信郡王府的事,并没有影响到嘉安帝狩猎的心情,除了第一天进苑遇上了野猪之外,此后几日,皇帝都收获颇丰。
等到了十一月初九,众人便准备起程回洛阳了。
燕追近来驰骋于猎苑之上,身手敏捷,每日战果累累。
为傅明华猎到了好几张皮子,说是回去让人为她缝件大氅。
燕骥因为脚伤的缘故,未能上猎苑,每当看到燕追战果,又嫉又羡又有些崇拜时,就越发怨恨害得自己上不了猎场的燕信了。
一路奔波回到洛阳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
洛阳天气转凉,傅明华回了府中,才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出门在外,总不如府中舒适,她先好好洗漱了一番,又躺了一阵,才听着留在家里的付嬷嬷向她报这大半个月来洛阳之中发生的事。
不过是些琐碎的事,长乐侯府里傅其弦也安份守已,没有出什么问题。
倒是苏氏,她腹中怀着的骨肉没有缘份,仍是落掉了。
“倒真是有些可惜了,听说是个成形的男胎。”
付嬷嬷叹了口气,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瞧奴婢这记性,江洲里江嬷嬷来信了。”
她边说着,边转身去取了信来,递到傅明华手上。
傅明华来不及去打听苏氏落胎一事,便接过了信,拆开看了起来。
江嬷嬷在信上说,最近天气渐凉了,问王妃添了衣裳没有。
才看这第一句话,傅明华便将信纸捂在胸口,眼中微润,说不出话来。
她在江洲过得不错,儿子儿媳都还孝顺,丈夫觉得前头十来年,家中都靠江嬷嬷的缘故,对她十分愧疚体贴,处处顺她心意,她身体好了许多,一顿已是能吃两三碗饭了。
平时也能帮着家里做些力气活,闲暇时便出门走走,也见了几个旧时姐妹。
‘什么都好,唯独就是想王妃得很。’
傅明华就这句话,来回看了几次,还没放了信,外头便传来下人向燕追请安的声音,他大步进来,侧身去接了帕子擦手,转头含笑问道:
“在看什么?”
“江嬷嬷来信了。”
傅明华举了手中的信纸,有些开心的说给他听。
燕追坐了过来,她便偎入他的怀中,将信纸递到他面前,与他一起看。
他伸手来环了她的腰,一面脱鞋上炕,看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在自己怀里,索性就念了信给她听,她闭着眼,也不说话,他念了几句,便低头吻她粉嫩嫩的唇:“念得口干舌噪。”
傅明华含羞带媚瞪了他一眼,他却不以为意,不时总要寻方设法讨些便宜占。
信念完了,傅明华就道:“我也要写封信给嬷嬷。”
碧蓝几人听了这话,忙就去准备笔墨纸砚,傅明华看燕追坐着动也没动,便笑着建议道:
“三郎不如看会书,等我片刻?”
他其实才回洛阳,必定会有许多要事需要他处理。
但此时燕追什么也不想要做,低头亲了亲她头顶,含糊不清:
“我陪你。”他已经将公务推开,暂且全都交给姚释,空出了半个下午来。
他都说了要陪,一副抱着又不肯放手的样子,傅明华只是稍稍犹豫,便让碧云几人将笔墨铺到暖炕的矮桌上。
在炕上写字,碧云几人便不大方便过来磨墨,傅明华正拿了墨要往砚盘中研磨,燕追已经握了她的手,手臂使力,带动着她的手磨了起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燕追,不知为何,便想起了几年前的往事,那时在河南府中,他也是这样握了她的手研墨。
燕追看她的眼神,显然也想起了当时的往事,目光顿时便幽暗了。
“研墨也是有讲究的。”
燕追目光灼灼,望着她看,见她香腮渐渐爬满红晕,那模样十分可口:“我的第一位启蒙恩师,元娘可知道是谁?”
他将当年说过的话,分毫不差的说了出来。
傅明华倒是记不大清了,但他大概说了些什么,却是心中有数。
“我是由孟孝淳启蒙,他老人家曾说过,磨墨水宁少勿多,轻而慢。”
他的声音响在她头顶左上侧,说话时吹拂出来的呼吸使她头顶有些痒。
但此时傅明华的心里却是微酸里带着甜,她想起了当时二月春分时,雨后的河南府驿站,那庭院后有个目光热切的少年看着她从院中一步一步的走来。
那时燕追的目光对她来说,只有些微的羞涩与抗拒,她性情温和内敛,怕的就是如他一般,连看她的目光时,都仿佛带了侵略性一般。
他几乎是有些讨好的为她铺了椅子上的褥子,又邀她坐下,那时燕追殷切的态度,让她有些警惕。
正回忆着往事,他却将掌心中握着的玉手捉得更紧:
“那时将你放开了,我就在心里想,以后怎么也不放了。”
他力道很大,握得傅明华手掌都有些疼,听了这话却是愣了一愣,转头想去看他。
“那会儿我看着你回去,等你走了,就望着那画看。”他却在园中坐了半日,想着她与自己说过的话,想着她身上的幽香,坐她曾坐过的胡椅,摸她曾碰过的墨条。(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章 我爱
燕追就像是着了魔,将自己说过的话,与傅明华说的话细细回忆推敲,总怕有一句漏了。
“所以事隔几年,我说了什么,你说了什么,我都还记得。”
燕追语气平静,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的。
可是却在傅明华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她转过身来,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有些无措的望着燕追看。
燕追微笑着与她对视,看到她眼中的茫然,便又笑了笑,低头亲了她一口,问道:
“怎么了?”
她嗓间有些干涩,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了?”
他又问了一声,见她不说话,又亲了她一下:“不说话,我就亲着不放了。”
傅明华听了这话,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碧云等人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早就退出橱间,站在纱橱外头等候吩咐。
“三郎……”她不知要怎么说话,只是软软的唤他。
燕追却单手将她抱得更紧,研墨的手动作不停:“元娘,你勿需感到内疚。”
话虽是这么说着,燕追眼皮垂了下来,眼睛里闪过一道幽光:“我爱你,喜欢你,并不会要求你同样如此来对我。”他说了这话,又认真的道:
“我向来做事,必求回报。但凡事都会有个意外,你就是那个意外。元娘,我喜欢你,不是为了让你内疚的。”
那时的她还未出嫁,两人虽然是未婚夫妻,但她仍是品性高雅,并没有受他引诱。
可是她却不知道,越是如此,他就越冲动。
他那时年纪不大,又爱她,自然想与她亲近,哪怕再三克制,可每当碰触到她一些,她是羞涩,而他也是心跳剧烈。
傅明华听他这样一说,心里不由更软,靠了燕追,目光里含了温柔:
“我不内疚,只是觉得我太笨了,没有早些明白三郎的心意。”
反倒怕他、躲他,视他如洪水猛兽。
她一直以来自诩聪明,却有时又觉得情之一字,又开窍颇晚,此时想起婚前两人相处情景,再想起他说驿站之中,自己走了,他却坐到了天黑,便有些心疼。
“当时不明白,现在明白也不晚。”燕追握了她的手,将宣纸一推,又去取了笔,认真的放进她掌中,自己也伸过去握紧了,沾了墨汁才道:
“要写些什么?”
傅明华心中难以平静下来,还没说话,燕追又看了她一眼:“那时我相思如狂,你却让人给我送了一瓶治伤的药来。”
如今提及此事,他不由啼笑皆非,这真是天大一个误会。
傅明华的脸‘刷’的一下便变得通红,她不敢去看燕追的眼睛,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
此时成婚之后,她自然知道当初自己做了一件傻事,当即燕追哄她做什么,也不挣扎反抗了,什么不对劲的要求都先答应了下来。
他握着她的手,写着给江洲里江嬷嬷的信。
冬日里坐在他的怀中,温暖又带着几分舒心。
月上东楼,闺房溢香,同盖鸳鸯被,共睡珊瑚枕,帏幔挂翡翠,床旁琉璃镜。
屏风外透了点点烛光,帐内佳人罗衫轻解。
第二日傅明华眼角眉梢都带着春意,碧蓝好几次都觉得她那目光看得人心中似有猫抓一般。
崔贵妃让人为她送了些毛皮与布料过来,是杨复珍亲自送来,说是崔贵妃得了嘉安帝的赏赐,便拨了一半,让杨复珍送到了秦王府中。
傅明华又问起燕骥,杨复珍便苦笑:
“九皇子受了伤,使如触了太后逆鳞一般。”
嘉安帝都被太后发了脾气,知道燕骥受伤了,自昨日回来之后,皇帝向太后请安,太后却连他面都没见,更别提旁人了。
杨复珍低着头,与傅明华小声的说道:
“如今容妃娘娘还跪在紫兰宫,说是负荆请罪呢。”
燕信闯了祸,总该要有人来为他背锅。
子不教,在皇家里,自然不该是父之过。
傅明华赏了杨复珍,他千恩万谢的走了。
第二****进了宫里一趟,到了蓬莱阁,崔贵妃拉着她便道:
“元娘可算来了,这两日太后气性很大,连膳也用得不多。”
她年岁不小了,近来天气又冷,却偏偏除了去见燕骥,谁也不肯多见,余下的时间就是留在紫兰宫中的佛堂内,说是要为燕骥祈福,盼他下次狩猎,不要再如此多灾多难了。
太后是在用这样的举动,发泄心中的怒火。
任谁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乖孙鼻青脸肿,一张脸被打得都险些认不出来的惨况时,都会如太后一般火冒三丈的。
“太后对你另眼相看,稍后得空,你去瞧瞧,说不准太后就见你了。”
崔贵妃这个生母都被太后牵怒,不肯见她。
傅明华点了点头,又向紫兰殿行去。
昨日还听杨复珍说容妃跪在了紫兰殿前,可今日不知是不是傅明华进宫太早,并没有发现容妃。
反倒是宫人通传之后,不多时温新出来了,微笑着唤她进去,太后肯见人了。
紫兰宫里的宫人脸上露出喜出望外之色,忙将傅明华迎进宫内。
宫中南面有一侧佛堂,穿了一身青色长袍的太后此时正坐在堂中,等着傅明华前来。
她头发只是以紫檀木钗绾了起来,脸色平静,看着傅明华过来时,平静的道:
“他们总担忧我如何,劳师动众,跪的跪,求的求,元娘,你是来做什么的呢?”
“我是来与祖母说说话,顺便陪您看通好戏的。”
傅明华一不提燕骥的伤,二不说求太后宽心,三不是表孝心装模作样,太后愣了一愣,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
她的目的如何,傅明华算是看出来了。
燕信敢算计她的心尖子,可不是容妃跪一跪便能抵消的。
“我看着我骥儿脸上的伤,便恨不能……”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的。
傅明华扶了她的手,太后顺势便站起了身来:
“骥儿跟我说,三嫂好,说是追儿要送他一只鹰,还在跟我说着猎苑的趣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