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她敢
旁人恐怕闻着这味道也是难受的,偏生她嚼了那药丸子,脸上也似无事人一般。
黎媪皱眉道:
“您不应该吃了她送来的东西。”傅明华狡猾异常,谁知道她送来的东西有什么古怪?
容妃便冷笑着压了压头发,靠在椅子上,神情慵懒:
“不过是些药丸子,故意恶心我罢了,在这宫中,莫非她还敢对我做什么了?”说到此处,容妃将丰腴的身躯靠在了软榻上,挪换了个方向:“若她真的如此蠢,向我下药,正是我瞌睡来了,她送枕头。”
嘉安帝追究之下,不止是傅明华性命难保,燕追亦会受其连累,到时只是对燕信及自己有利罢了。
她不相信傅明华会这样蠢,连命都不要了干出这样的事来!
事实上傅明华真的敢干!
傍晚时腹痛如绞,下身有血沁出时,容妃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吃了些秘药,使月信来迟之故,而腹中绞痛罢了。
可很快的她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腹中似是被人伸进了一只手用力搅拌,仿佛要将她肠肺搅穿,疼得她满身大汗,嘴里痛苦哀嚎。
身下血越流越多,儒裙都沁湿了。
容妃一生,何曾受过这样钻心的剧痛。
她哀叫不止,吓得黎媪替她唤了女医进来。
女医一把脉,脉象仍呈滑脉之状,只是容妃这样子,可不像是月信来了,反倒像是……
“娘娘……”女医跪倒在地,容妃捂着肚子,浑身汗如雨浆,银牙紧咬,一双眼紧紧的盯着女医看。
却见她吞吞吐吐,许久说不出话来,登时疼得直摆头,按着肚子,声音颤抖道:
“有话直说!”
这几个字,却像是耗费了容妃全身力气一般,她腹中一阵一阵的剧痛,大股大股的鲜血从身下涌了出来。
容妃心中此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浑身冰冷打颤。
女医害怕得身体抖得如筛糠一般,说不出一句圄囵的话来。
容妃忍了腹中剧痛,抬手一耳光朝她脸上抽去。
疼痛之下,容妃出手并不重,但那女医却似遭千斤重击,被容妃一抽,便歪坐到了地上,上下牙齿碰撞着,人都已经吓傻了。
没用的东西!
容妃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黎媪又使另一位女医上前。
几人把了脉,相互看了一眼,各个都是汗流颊背,神情惶恐不安了。
黎媪心中一沉,容妃只觉得腹中痛得更加厉害,才有女医战战兢兢的道:
“娘娘,娘娘这是,是……”
“快说!”黎媪看容妃脸色惨白,满头是汗。她用力的捉住黎媪的手,力道大得仿佛是要将她的手腕生生折断一般!
黎媪忍了疼痛,一面取了帕子为容妃擦汗,只是那帕子早被浸湿,她手抖得厉害,到了此时,几人都隐隐约约知道有些不大对劲儿,却没有哪个敢提前张嘴说出来。
一面催促着女医说话,黎媪一面又安抚容妃道:
“娘娘,您再忍耐忍耐。”
窦氏不知所措,被容妃一番变故吓得魂飞天外。
抱言等人则是依次下去备月信要用的布帛等物,女医们跪成一排,泣不成声:
“娘娘这是胎漏之症……”
话一有人说出口,余下的人也便咬了咬牙:
“奴婢几人诊断之后,娘娘似是服食了红,红花、归尾等物,导致……”余下的话,医女面对容妃阴测测的目光,再也张不开嘴了。
容妃躺在榻上,身体如被人才从水中捞起一般。
她疼得咬紧了牙,略一思索,便眼中露出怨毒之色来。
“宫里娘娘吃食,奴婢样样亲自过目……”黎媪骇得面无人色,跪了下来。
一干宫人内侍,各个都哭丧了脸,咬紧牙关,跟着跪了一地。
容妃向来谨慎,吃食用度向来不经旁人之手,都是心腹黎媪帮忙张罗。
宫中试菜、饭等物,俱都有专人,可此时女医却说,她误食了落胎的归尾、红花等,黎媪大急,握着容妃的手,看她脸庞扭曲,表情狰狞,眼泪止不住的流:
“娘娘……”
容妃死死的咬住嘴唇,鼻翼急促的煽动,胸脯起伏着,握着黎媪的手十分用力,身体紧绷,说不出话来。
黎媪看到她这副痛苦的模样,当下也顾不得自责,忙擦了把眼泪,吩咐抱言:
“先使人去太医署,请周济,使他速速赶来。再派人前往紫宸宫……”
黎媪话未说完,便感觉容妃抓着她的手一下便十分用力,容妃那养得极好的指甲都掐进了黎媪皮肉之中。
“不行……”这一刻哪怕腹中绞痛,但容妃却兴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身体直打哆嗦。
她强忍了剧痛,想起之前紫兰殿前,傅明华拿出来让她吃的药丸。
容妃向来谨慎,哪里不知若是自己吃了落胎的药物,十有**便是当时傅明华拿出来给她吃的药了。
这一刻她死死的咬紧牙关,闭上了眼。
终日打雁,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遭雁啄了眼!
她怎么敢,怎么敢!
容妃鼻孔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吓得黎媪含了泪道:
“娘娘,先请周济前来,保住您这腹中骨肉才是。”这几年容妃在子嗣一事之上,十分不顺。
早前拼尽千辛万苦生来的小公主,没熬多年便夭折。
如今又不知何时容妃有了身孕,但此时她中了人暗算,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将孩子保下来。
这宫里已经好些年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了,若嘉安帝得知容妃有孕,必定会对四皇子有利的。
黎媪不知道这样的好事,为何容妃竟然会拉了她的手,制止她前去寻人。
“不能……”容妃每艰辛吐出一个字,心里便对傅明华的恨又更深一分,“这个孩子,不,不能留下来!”
她说了这话,却终于忍耐不住。
腹中的疼痛尚且能忍,心里的痛却是如哑吧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来。
“这个孩子,不能要……”哪怕是容妃说起这话时,心中在滴血,但她顿了半晌,仍是极快的做了选择。
一个才刚成形的胎儿,与她犯欺君之罪相较,实在太过微不足道。(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二章 决定
容妃转过头来,眼神凶悍,看得一干女医肝胆俱裂。
“紫兰殿中时,我曾,曾在皇上面前,斩钉截铁说过,绝对没怀身孕……”若是如今却传出她身怀有孕,容妃敢肯定,崔贵妃、傅明华、燕追一党,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燕信也会受到牵连。
到了此时,容妃若是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暗算,也白枉她在这宫里呆了多年!
“我,我中了暗算……”
傅明华在太后宫中时,诱她说出了‘绝对没有’身孕的话,其后又以堕胎药讥讽于她。
当时的容妃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怀有身孕,也不相信傅明华有那胆子敢来害自己。
傅明华拿自己之前‘喜食’酸果说事儿,在殿中一番争执,张缪无罪释放之后,自己怒火中烧,理智尽失之时,傅明华以话激她。
容妃不信傅明华敢拿毒药来害自己,有恃无恐之下将药吞下。
事后黎媪还曾担忧,说怕傅明华拿药来害她。
那时容妃自信满满。
她在宫中生活了太多年,见过不少风浪,与崔贵妃斗了半生,自负吃过的盐都远胜于傅明华所吃的饭。
容妃那会儿是压根儿都没有想过,她会栽在傅明华手中的。
此时细细回想,从她在元岁那日算计傅明华时起,张缪开罪了她,事后自己设下毒计想要张缪性命,却遭傅明华反将一军。
一步一步的,她竟不知何时,中了傅明华奸计。
若当初她算计云阳,算计容三娘入宫,借自己之手替她将傅家一干人等拨出动乱中心,在容妃看来只是巧合。
此时再次吃了大亏,容妃捂着肚子,恨得咬牙切齿。
“娘娘……”
黎媪听她一提及此事,顿时也想起了白日之时,太后宫殿之外傅明华激怒容妃,让她吃下的那颗药。
只是当时黎媪虽然随口提了一句此事,但容妃说得对,傅明华并非傻子,要想对容妃下毒手,不可能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是以当时两人都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黎媪还想着,傍晚时容妃若说身体不适,以诬告傅明华。
哪知不用诬告,傅明华用心歹毒,竟给容妃下了堕胎药!
“她怎么敢……”黎媪嘴里不停的说着这两句,她与容妃一般,都没想过傅明华敢如此大胆:“她就不怕皇上怪罪,要了她命吗……”
无论如何,容妃腹中的乃是嘉安帝的骨血,哪怕她自己事前并不知道有了身孕。
可傅明华就没想过,容妃若是不顾脸面,闹腾起来吗?
“皇上,”容妃咬紧了牙,“不会怪罪的,”她又张大嘴,喘了几口气,熬过了一阵剧痛,才吩咐着:“去开药方!”
“娘娘!”黎媪大急,跪在地上,苦口婆心道:“皇上必会怪罪于她,您该请周济前来!”
容妃抿了嘴角,急促喘着气,冷笑道:“你忘了太后吗?”
黎媪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太后元岁那日由张缪把脉,把出其中了半夏之毒。
当时傅明华踩了珠子,摔倒在地,事后嘉安帝打死了一批宫人内侍,又将太常寺及太医署一干人等发落,但事情真相如何,傅明华及太后心里清楚,容妃、黎媪等人也是心如明境似的。
皇上当时能将此事压下,不责容妃,便摆明了一个态度。
如今容妃就是闹了起来,在她自己有话在先的情况下,她并不确定嘉安帝会不会一味偏帮于她。
哪怕就是嘉安帝愿意偏帮,可傅明华身后有太后在。
今日紫兰殿,太后率先提及张缪,而后才有‘劈凳见喜’这样的情况,说不定太后与傅明华背地里早有勾结,今日容妃大意,以为整倒张缪,又不相信自己怀了身孕,以为太后想要救张缪一命,与自己做对,只是无用功罢了,得意之下才吃了这亏的。
她先行出手,若有本事不留痕迹,让嘉安帝抓不出明面上的错误也就算了。
可此时若傅明华同样出手对付她,她自己大意中计,傅明华在占尽有利情况下,嘉安帝不一定会偏帮她,反倒在太后横插一手的情况下,皇帝极有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做不知一般。
怪只怪自己大意,怪身边的人诊不出她怀了身孕。
而容妃当日为了陷害张缪而故作姿态,白日时在紫兰殿又将话说得太满。
傅明华当众对她下药,自己却拿她毫无办法。
容妃捂着肚子,大汗淋漓,想起这个孩子,便悔痛难当。
傅明华手伸得太长,自己宫中的人又实在太过无能,连旁人都知道她已有身孕,身旁这些废物却是诊不出脉来。
“秦王府……”
此时若是强行保胎,那么张缪当日诊脉便有功,而她则欲治张缪死罪,当日拿张缪入狱,便会对她声名不利。
到时恐怕会影响燕信,影响容家大势。
哪怕就是寻了嘉安帝,在她先前一番所为下,嘉安帝也未必会保她腹中孩子。
相较之下,若强行保胎的后果让容妃心中衡量一番,仍是让她狠下心来。
容妃咬牙切齿,痛嚎了一声,黎媪才双眼含泪,催促着女医开药。
宫人拿了药方下去,众人都是胆颤心惊。
傅明华出宫之后,崔贵妃心情很好,傍晚时破例还多用了一小碗米饭。
她心情如此舒快,与承香殿里传来的消息是分不开的。傍晚容妃殿中的人传来消息,容妃‘月信’已至,迟了一些时日,见血颇多,殿中的人已经记了档,怕是有些时间不能服侍嘉安帝了。
静姑今日也听到了傅明华说的话,此时虽然也与崔贵妃一般欢喜,但又有些担忧,奉了茶来问崔贵妃:“皇上可会因此而责怪王妃?”
不知是她声音太小,崔贵妃没有听到,还是崔贵妃听到了,却不想回答,静姑最终也没有等到答案。
王府里碧云今日随傅明华入宫,也听到了她当时说的话,便替她担惊受怕,回了王府,忍耐不住,也问了与静姑一样的话:
“您如此直接,拿了药给容妃,怕是将来会惹皇上不快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三章 蛛丝
碧云为傅明华取了貂氅,又为她解了斗蓬,一双眉皱得极紧,脸上显出惶惶之色。
傅明华却丝毫不慌,接过热帕子擦手道:
“皇上不会怪罪的。”
她说得十分笃定,碧云对她非常信任,闻听这话,提起的心才落回了原位。
只是这回得罪了容妃,将来必定要更加小心一些。
碧蓝几人也更加谨慎,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几人亲自打理,每日膳食总是要薛、余两位嬷嬷瞧了又瞧,食材、厨房绿芜亦要亲自盯着才成。
容妃这一‘病’,便半个月都未能好,嘉安帝有意为她修建寺庙,容妃却哭道:
“妾十六幸得以与您相见,至今二十余载,如今久病不愈,心中只是担忧信儿前程将来。他如今已成婚,年已十九,至今仍无所事事。唯恐他将来游手好闲,不能像秦王那般为您分忧解难,坠了您的威严。”
月底,嘉安帝封四皇子燕信为蜀王,任命其为汝阴刺史。
同时燕追任幽州牧并鄯州、益州两地刺史,暂管许州军务。
并且城外昔日陈朝晋王杨元德故居锦色春城亦赐燕追,燕信只是得了些珠宝翠玉罢了。
崔贵妃心中恨得咬牙的同时,容妃同样也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嘉安帝虽封燕信为王,但儿子之间有亲疏之分,亲王之间亦有天差地远的区别。
一字王亦有国王与亲王之间的区别。
以国为封王,秦、晋、齐、楚四号自然为最尊,其中所遵循规律,是依春秋时期强国依次并列。
其次才是周、鲁、赵等国封。
而燕信虽说得以封王,可却最终只得受封蜀王,可想而知在嘉安帝心中,燕信早就已经失宠。
容妃听说此事时,气得胸口发疼。
她小产还未有几天,脸色发白,人都眼见着憔悴了一圈。她已上了年纪,傅明华的报复让她吃尽了苦头,以往娇艳的脸庞,小产之后伤了身体,看着脸色腊黄。
原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央求嘉安帝册封燕信,哪知嘉安帝当时应承,回头却只封了燕信蜀王。
这让容妃心中十分警惕。
想当初燕追与燕信之间两人在嘉安帝心中,明明还是伯仲之间,甚至当时的燕信在嘉安帝面前还要稍受宠爱一些,可曾几何时,两位皇子却已经分出了高下来?
如今燕追贵为秦王,年少便已掌幽州兵权,如今更身兼数职,少年得志猖狂。
相较之下,燕信如今虽说也已封王,却是由自己哀求而来。
容妃小产一事,瞒得过旁人,但是在这皇宫里,是绝对瞒不过皇帝的。
她失去了一个孩子,为儿子换来的竟然只是一个蜀王!
当初她得宠之时,燕玮出生时嘉安帝愿打破公主不得以名山大川封号规定,来宠燕玮,事到如今,要为儿子求个封国号之王,却如此艰难。
容三娘子夺了她的宠爱时,她可以不慌不乱,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将容三娘看在眼中。
若不是后来因为担忧容涂英弃燕信而支持容三娘,甚至她还可以允许容三娘活着,不会向她下手。
可事到如今,嘉安帝一旨册封,两人高下立现,这是容妃已经失宠的信号。
她开始发慌,自听到旨意的那一刻,容妃便呆若木鸡,久久回不过神来。
黎媪捧了药碗,含泪劝她:
“娘娘,您何必与身体过意不去?”
容妃紧抿着嘴唇,气色十分难看。
她的眼睑下方带着淡淡的青影,自小产以来,便没再睡过好觉,未施脂粉的脸上,已经显出几分老态。
“黎媪,你说我与皇上认识多少年时间了?”
容妃坐了半晌,没有转过头来,开口问了一句。
见她总算愿意开口说话,不像之前默不作声,黎媪心中一喜,连忙便眨了眨眼:
“已有二十七年的时间。”
她与嘉安帝十六相识于当时的庄简公府后院,那时的嘉安帝娶庄简公府荣国夫人杨氏的女儿为太子妃,当时一次聚会上,年芳十六的容妃与嘉安帝见过一面。
那时的容妃出身容氏,容氏虽是范阳大族,但在太祖时期备受打压,她生来有野心,又十分貌美,在婚事上,若太差的,她瞧不上,若出身、地位与人品皆不差的,又顾忌容氏一族当时的尴尬情景。
太祖杀世族毫不留情,当时不少人都畏惧受其牵连,所以导致十六,容妃仍未有婚约。
当时的她与年少时的嘉安帝相识,一眼便将那会儿还是太子的嘉安帝认了出来。
容妃闭了闭眼。
“已经这样长时间了吗?”
她喃喃自语,养得极好的一双玉手紧紧的握了起来:
“我陪在他身边多年,皇上如今却下我脸面。”
说着说着,之前还一脸冷静的容妃突然间伸手一挥,将黎媪手里的药碗打翻。
‘哐铛’一声,药碗掉落在地上,里面漆黑的药汁泼了一地,将地面上铺着的精美地衣也染脏了。
那褐色的药汁蔓延开来,容妃看了一眼,便厌恶的将脸别开。
“我没有了孩子,皇上却只封信儿为蜀王?掌汝阴兵权?”她声音尖细,气得不能自已:“汝州那样的弹丸之地,皇上怎么不赐给燕追呢?”
“娘娘,奴婢的娘娘哎,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黎媪吓得脸色一变,她身上还带着药汁,那药送来时滚烫,虽说放了一阵,已经凉了些许,但泼在身上,衣裳紧贴皮肉,仍是烫得她疼痛难耐。
她换了个跪的姿势,苦口婆心的劝:
“虽说封号有别,可至少王爷如今已经封王,将来总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时候……”
容妃声音发颤,摇了摇头: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她面容凄惨,黎媪听她这样一说,也就沉默不语,不敢再开口了。
“你亲自出宫一趟,以教养云阳规矩的名义,前往容府一趟。上明的婚事还有几日,你让他娶亲之后,让高氏进宫一趟来。”
容妃发过了一通火,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嘉安帝如此对她,她也不能就此等待,总要与容涂英商议一番。(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四章 马迹
容妃性情坚韧,受了刺激却又很快平复。
黎媪点了点头,容妃看了地衣一眼,平心静气的吩咐:
“再去替我重新煎一碗药来。”
那语气神态,与方才判若两人般。
火气一瞬间敛了个干干净净,但是那神情看着却比之前更危险。
黎媪应了一声,领命出去,容妃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伸手拢了拢头发,眼中戾色渐渐隐藏在眼底深处。
既然她求的是长远的富贵,受些挫折便当学了经验教训就是了!
皇上新赐了锦色春城给燕追,傅明华当即便发了贴,邀洛阳之中诸府女眷在花朝节时前往锦色春城赏花看景。
这座园林是当初陈哀帝在时,为其宠妃所建。
华美绝伦,据说当时连铺路的石子,亦是远从江南一挑一挑的担来,费了巨资与人力,在悼帝时期,赐给了当时手掌重权的晋王杨元德,经其修饰过后,更显繁华非常。
陈朝灭亡之后,太祖并未将其赏赐,而是留了下来。
园中种满了各式花卉,背靠青山,引洛水环绕,二月花朝节时,花团锦簇,将这锦色春城妆点得色彩斑斓。
傅明华既设了宴,燕追也请了几位宗室之人,带了姚释及徐子升等一干幕僚随同而来。
苏氏也来了,她是随卫国公夫人顾氏一同前来的。
她自上回小产之后,在卫国公府养了几天,脸颊长了些肉,笑意吟吟的,似是已经完全摆脱了之前贺元慎给她带来的伤害,多了几分灵动的风采。
苏氏一来便拉了傅明华说话:“许久没有见到你了,倒真有些想念。”
说话时,外头下人传报道:“武安公府周夫人及世子夫人到。”
丹阳郡主与周夫人一道进来的,随行的还有武安公府周夫人的另外一位儿媳,有些腼腆,见着人便脸颊微红,低下了头来。
几人上前先拜见了傅明华,才由下人领了坐了下来。
苏氏抿唇一笑,也坐到了卫国公府顾氏的位置上。
今日顾氏前来,是带了小女儿前来的,卫国公府的贺小娘子年已十三,正是订亲议婚的好时候。
来的人渐渐多了,长乐侯府的杨氏与傅明霞等人也都来了,府中也热闹了起来。
燕追势力渐大,羽翼已丰,手握重兵,虽说嘉安帝没有明确表态,但相较于四皇子燕信来说,将来储君之位由他来坐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傅明华以前向来少有设宴,难得今日办花朝节赏花之宴,几乎洛阳权贵都一道同来,就连容大太太也带了女儿前来。
园中种满了花草,此时繁花似锦,却少有人有心思去观看,都恨不能从蛛丝马迹中得到些有用的东西才好。
“今日王妃设宴,王爷也来了,对您如此看重,实在是使人羡慕。”
一干人等沿了汉白玉铺成的廊桥走,桥的两侧种满了西府海棠,结了粉色花苞,重重叠叠,美不胜收。
与定国公夫人彭氏手挽着手的是平阳侯的夫人小彭氏,她与定国公夫人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其父乃是越王彭系。
众人听了她说的话,都跟着陪笑,只是心中多少仍有些嫉妒。
燕追年少勇猛,相貌英俊,现在大权在握,极得嘉安帝看重。
傅明华当初母亲一去,父亲并不中用,长乐侯府近两年来被削了爵,傅侯爷离开洛阳中,傅其弦也不过是在太常寺任个闲职罢了。
秦王妃的娘家对于燕追帮不上什么忙,可是燕追却并没有招纳女人进府,巩固权势,反倒是傅明华颇有本事,能将燕追拢得住,后宅干净独她一人大不说,如今还身怀有孕。
当初谁能想到,傅明华会有今日呢?
“这西府海棠来自海外,十分珍贵,乃重瓣红,又更稀有了一些,此地竟然大片大片的种植,可惜来得早了点儿,若来迟些,花成片成片的开,不知该有多美了。”小彭氏话一说完,苏氏的婆婆顾氏也笑着恭维了一声。
“若是贺夫人喜欢,晚些时候剪几枝回去就是了。”傅明华伸手捉了一树枝芽,转头就说了一句。
那西府海棠性傲,花朵开于枝间,粉红点点,确实好看。
顾氏就应了一声:“那可是多谢您的赏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夫人们:“若喜欢的,都剪上几枝,这一片园中种的都是海棠,兴许是感受皇恩,花开得尤其的好。”
众人都连忙谢恩,容大夫人却抿了抿唇嘴角:
“这花开得是好,看着树干,怕是前陈朝哀帝时期便种了。”容大夫人一说话,原本陪笑的人便都安静了下来,傅明华转头去看她,眯了眯眼睛:
“也许。”
容大夫人便皮笑肉不笑:
“此宅亦经数度易主,前有哀帝宠妃萧氏,后有前晋王杨元德,如今皇上又将此宅赐于秦王……”
容大夫人掩唇而笑,又吟唱道:
“当年今日仍是海棠树,花开朵朵如娉婷少女。昔日佳人萧氏却作古,红颜枯骨今又安何在?”
众人听着她冷嘲热讽,都将头低垂了下来,一些人眼里却极快闪过异光,傅明华不紧不慢,将拉住的枝芽放了开来,看着容大夫人就认真道:
“大夫人此话有理。人死之后,坟尚且有数迁,更何况宅子数度易主,自然是有能者得之,无能者嫉妒罢了。”傅明华说道:“昔年先贤著书立学,却留下传承文化,才有后人将其发扬光大。大夫人看宅院花草树木之美,却只见其形,不见其传神之意义,可算是取其糟粕,失了精华。”说到此处,傅明华笑道:
“我从这宅子,只见先人旧事,时时警惕我不要行差踏错,做人该当以怀仁德,不复昔日过错,自省其身。莫非在大夫人眼里,看到的只是这宅子数度易主?”
她年纪不大,却柔里带刚,容大夫人欺不了她,反倒教她说得面红耳赤,又气又恨,吱吱唔唔抬不起头来,恨恨的道:“当然不是。”(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五章 羡慕
说了这话,容大夫人羞得脸庞通红,又哪里愿意承认自己之前说的话确有冷嘲热讽的意思了?
苏氏笑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以前总觉得此话有夸大之嫌,如今听王妃说完,倒真是令我受益匪浅。”
苏氏说到此处,顾饶之的夫人便轻咳了一声。
一旁顾氏便不咸不淡,神情冷肃,转头看了她一眼。
苏氏笑意更深,还要开口说话,傅明华注意到顾氏的脸色,她手握成拳,放到唇边轻咳了两声。
“所以世子夫人以前是书读太少了?”
容七娘子笑着问了一声。
苏氏便渐渐收敛了些笑容,看了她一眼:“是读得不多,谁让我福薄,母亲去得太早呢?”苏氏说到此处,又笑弯了眼,看着容七娘子道:“真是羡慕七娘子,母亲仍在,所以读书不断。”
容七娘子上回被傅明华刺过一次,学乖了些,说话行事都不如上次嚣张出格。
只是她维护母亲心切,才将出声,便又被苏氏冷嘲热讽,小娘子面皮极薄,脸红得滴血,低下了头来。
容大太太怜爱的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看了苏氏一眼。
这边的争执,不多时便传到外院。
燕追近来还少有这样闲暇的时候,他坐在聚芳亭中的椅子上与姚释对奕。
徐子升及一干学士门客来了兴致,燕追索性令人在另一侧园中为他们铺了桌椅,放了宣纸、笔墨等物,任由一堆人谈诗画画,他倒偷得一方清闲。
姚释听着下人回话,脸上露出笑容来。
容大夫人有挑衅,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傅明华若是动怒,难免显得沉不住气,落了下乘,若不言不语装着没听到也是遭人背地耻笑。
可是她言据有理,说得容大夫人哑口无言,便十分难得了。
“王爷准备几时动身?子宁传来消息,西京地区近来凌宪调兵频繁。”姚释走了步棋,神情淡淡:“孙氏死后,皇上下令让忠信郡王捉拿孙好,凌宪也只是阳奉阴为罢了,没有了孙好,亦有赵好、李好等……”
“张氏的一对兄弟,如今可有下落了?”
燕追捏了棋子,问了一声。
“子宁救张氏兄弟,露了端倪,已经引人怀疑了。”
姚释皱了皱眉。
自西京传来的消息,忠信郡王频召亲信,每日练兵,且秘谋与淮南阴氏旁枝有所往来,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燕追将棋子握在手中,目光往内宅方向望去,仿佛能透过这大片海棠林,看到令他魂牵梦绕的人般。
“王爷?”
姚释只堪堪沾了些椅子边,唤了他一声,他醒悟过神:“令人接引子宁回来。”他垂眸沉吟片刻,又抬起头来:“燕信不是想要立功么?我便将这取功的机会,送到他的手上。”他笑了笑,又缓缓道:“容家……”
“世家已抱成团,如今容氏嚣张,您且再忍忍。”姚释看出他心意,便看了一眼棋盘:“道德经有言,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我心里有数。”燕追神情淡淡,应了一声,姚释便笑:“已经为时不远了。”说完,又恭敬道:“王爷,该您落子了。”
碧云领了人去西厢院坐坐,二月春的天气里,园中气温虽然宜人,但一群夫人们穿了绡罗,又轻又薄,倒是华美非常,但站了一阵却又有些冷,便进去喝杯热茶歇歇。
傅明华留在外面略坐了坐,苏氏也留下来陪在她的身边。
之前苏氏擅自插话,打了容大夫人的脸,引顾氏不快,她此时落后在外,顾氏竟然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显然对她心中有怨。
“你离顾家远着一些,若喜欢世子,也要让他与顾大郎避嫌。”傅明华拉了拉披帛,提醒苏氏道。
碧蓝看她这个动作,便将臂间挂着的斗蓬展开,为她披在了肩头上。
“为什么?”苏氏有些疑惑不解,“你也知道,我母亲乃是出身顾府,季昭与退之乃是表兄又是至交。”
她说到这儿,又笑了起来:
“不过不管为什么,也与我无关。”
说到此处,苏氏有些好奇的问道:“我上次听说你在宫里出了些事,只可惜没有抽得出时间来瞧瞧你,后面听说你没有大碍才放心了。”
她自己当初怀胎不稳,便十分担忧傅明华也与当时的她一般,只是年前年后,贺家诸事繁杂,她又当初小产伤了身体,躺了两个多月才好起来。
事后听说了,只让人送了些药材补品,以表心意。
“不过是摔了一跤。”傅明华将上次紫兰殿中自己摔了一跤之事轻描淡写说了一遍,只是太后中毒之事却未提及,事关重大,苏氏知道此事对她也未必有好处。
只是听到她摔了一跤,苏氏仍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又看了傅明华一眼:
“宫里掉根头发都不是偶然。”
她显然也在怀疑容妃,毕竟傅明华若摔掉了腹中骨肉,要么下手之人是与她有仇,要么她掉了孩子对对方有好处。
燕追与燕信皇储之争如今已势成水火,“蜀王妃腹中仍无消息,怕是你抢先一步,会使她们心中嫉妒不快。”
说到窦氏,苏氏便双手抱臂,偏了头:
“今日你设宴,蜀王妃却没来,究竟是容妃娘娘身体确实抱恙,她需要侍疾,还是……”
余下的话苏氏没有说,但傅明华却猜得出她要说的是什么意思。
“侍疾是真,怨恨也有,容妃娘娘近来可是身体确实有恙。”傅明华含着笑意,加重了‘有恙’二字的语气。
苏氏便不知想到了什么,瞪大了一双眼。
“元娘……”
她吃惊之下唤了傅明华一声,傅明华却低头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那里还并不见显怀。
若当日容妃不要拿她当成棋子,也不会有被人打将一军的那天,追根究底,只怪因果报应罢了。
昔日容妃要害别人的孩子,却不知终有一天她自己的孩子也要被别人所害。
苏氏的目光落在傅明华肚腹之上,神情有些怔怔的,渐渐眼眶便湿了:
“我真羡慕你。”
她语气有些失落,喃喃说了一句:“真的很羡慕。”(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六章 扭伤
羡慕什么,苏氏没有再说,只是半晌又深呼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近来皇上册四皇子为蜀王,又打发了去汝阴,却给秦王更多军权,元娘,将来这样与你说笑的时光,可能都并不多了。”
她意有所指,傅明华却是笑了笑,提醒她道:“你记得我说的话。”
苏氏偏了脑袋,回想了一番,这才醒悟傅明华指的是之前说让贺元慎与顾喻谨少些来往之事,不免就笑道:
“你不要担忧我,我如今与季昭之间,只不过是夫妻名义罢了。”她笑容甜美,提及贺元慎的名字,却不如当初好似蜜里调了油般的甜:“后悔当时没有听你的话,不过,我都有数。我为他安排了几个通房,亦是会吹拉弹唱的,红袖添香,近来少有时间出门晃荡。”她语气里带了些讥讽,绕了一圈,当初以为是个良人,贪他温柔体贴,可谁料到他倒确实温柔小意,却不仅是对她一人而已。
她醒悟得太迟,当时还为此腹中的孩子都没有保住。苏氏含了泪,只是总算她也清醒了,对贺元慎这样的人,不可太过上心,她又破涕为笑:
“我知道你提醒我是一番好意,说来舅母顾夫人乃是出身柱国公府,当初你与柱国公府的恩怨,我也是知晓的,放心就是,交给我来办。”苏氏成竹在胸,还以为傅明华是记得当初与魏敏珠之间的恩怨,因此对顾饶之的夫人魏氏恨屋及乌,导致不希望贺元慎与顾喻谨往来罢了,因此拍了胸脯保证。
傅明华愣了一愣,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仍点了点头:
“你瞧着办就是了。”
两人说了这几句话,便有人绕过西府海棠林,眺目张望了一番,看到这边的动静,才跺了跺脚朝这里走来:
“你们竟躲在此处说悄悄话。”
丹阳郡主跺了跺脚,领了婆子丫环朝这边匆匆而来,看到苏氏与傅明华坐到一处,眼中就露出酸涩之色。
“把我都抛下了不理。”
当时她未出嫁前,傅明华正是处境艰难的时候,母亲早亡,父亲又不着调,长乐侯府看她不起,那时她也少有朋友,倒是丹阳郡主当时时不时的与她往来。
两人那时也算是有些交情的。
哪知她当日误会了傅明华,出嫁之前虽然又合好如初,但因为丹阳郡主心里有疙瘩,导致出嫁后与傅明华通信很少,如今倒是她与苏氏更加亲近,好几回都瞧见苏氏与她坐到一起说话。
丹阳郡主听娘家里长嫂阴丽芝还曾说过,傅明华与苏氏之间关系亲近,想想便有些心中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仿佛被苏氏抢走了什么东西一般,对她很难生出更多的好感来。
银疏连忙为她擦了椅子,丹阳郡主坐了下来,还没开口说话,便有人过来道:
“王妃娘娘,”过来报信的丫头看了丹阳郡主一眼,小声说道:“定国公夫人护着武安公府的小娘子,摔了一跤,此时已经送到东厢房中了。”
丹阳郡主一听这话,顿时站起了身来,脸上现出慌乱之色:“什么?我女儿没事吧?”
传话的丫头摇了摇头,忙就道:
“只是受了惊吓。”
傅明华问:“薛夫人呢?”
丹阳郡主脸上露出羞愧之色,眼圈发红,也问:“我母亲呢?”
她一时情急之下担忧女儿,竟将母亲也忘了,此时便心中难安,眼中现懊悔之色。
“扭了一下脚,已经派人前去请女医了。”
傅明华便也跟着起身:“我们过去瞧瞧。”苏氏点了点头,也提了裙摆,站起身来。
定国公薛夫人彭氏此时靠坐在椅子之上,周围坐了武安公府的周夫人及阴丽芝等,容大夫人虽然不在,但容七娘子及顾饶之的女儿顾四娘子也在,彭氏一左一右拉了两位小娘子的手,声声殷切:“真是多亏你们将我扶住。”
旁边杨氏竟然也站着,手足无措,仿佛做错了事的样子。
周围众人说着话,没人理她,她便脸色通红,眼里噙了泪珠。
容七娘子抿着唇,笑容满面,傅明华进来时,她神情一滞,又将头低了下来。
彭氏愣了一愣,连忙站起身:“实在是失礼了,足上不便,竟连礼都行不全了。”
“夫人如此多礼,倒让我心中过意不去。”傅明华目光落在容七娘子身上,看她将头垂得更低,又遂看了有些紧张不安的杨氏一眼,才若无其事的将目光移开:“都怪我招呼不周,使你伤在我府中,下次见了姑母的面,都不知该如何交待。”
一群人听了她这样一说,不免笑了起来。
只是傅明华注意到,杨氏悄悄的松了口气。
“与您无关,实在是殊儿贪花好玩,见园中景色秀美,走得疾了些,一时牵她不住,才扭伤了脚。”彭氏淡淡的说完,拉了一旁的容七娘子:“幸亏七娘及顾四娘子走在我身前后,将我扶住,今日才不致出了大丑。”
她提起容七娘时,脸上现出满意之色。
傅明华便心中一动。
容七娘年纪十三四,至今仍未定亲。
容家势大,舍不得将她随意出嫁,迟迟等着待价而估,想要为容七娘定个好婆家。
定国公府丹阳郡主还有一个弟弟,今年也是十三,是彭氏的老来子,心肝肉,彭氏也在为他寻觅亲事。
傅明华不相信容七娘子这样巧合便扶了薛夫人一把,怕是容家瞧中了定国公府。
她眼里露出沉吟之色,女医赶了过来,彭氏只是扭了一下脚,没有大碍,这两日只要不下地沾了重力便是了。
旁边杨氏听到此话,嘴角边露出几分笑容来。
外头容大夫人等人也过来了,显然是听说了彭氏扭伤了脚,过来看望她的。
彭氏就笑:
“只是小伤,倒引得如此劳师动众。”
外头已经摆好了瓜果茶点,傅明华让人将彭氏扶了出去,丹阳郡主与苏氏也跟了出去,傅明华看了局促不安的杨氏一眼,留她下来:“二太太暂且留步。”
杨氏一下便显出紧张之色。
阴丽芝与阴氏携手出去,走在后头,见此情景便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中计
人都走了,傅明华捂了肚子坐下来,杨氏如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站在傅明华面前也不敢吭声。
名义上她虽是长辈,但她与傅明华之间年纪相当,更何况她在傅明华面前,每次总感觉说不出的紧张与害怕,简直比当初见了夫人白氏还要担忧一些。
那无形的目光看得杨氏头皮发麻,开始她还抿着嘴唇不说话,时间一长便绷不住了,低声下气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垂了眼泪:“当时我跟在定国公夫人身后,却有虫子落到我裙子之上。”慌乱之下杨氏放声尖叫,让人扑打虫子间,将武安公府的小娘子撞倒。
彭氏为了拉住外孙女,才扭伤了脚,幸得容七娘子等人将她扶住。
当时杨氏也是吓蒙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既怕彭氏追究,又怕傅明华责备。
还担忧回去之后遭傅其弦喝斥,傅其弦十分畏惧女儿发火,之前带刀入内阁一事,将傅其弦的胆子都吓破了,唯恐出事,恨不能事事听从女儿的安排。
要是知道她今日在此地惹了祸事回来,怕是回家不得与她干休的。
杨氏想到此处,便泪涟涟:
“元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吓到了……”她骇得一张脸雪白,手足直发抖。
傅明华目光不变,神色温和:
“你跟在定国公夫人身前后干什么?”
傅明霞今日也来了,杨氏却偏往彭氏等人身边凑。
这次的事情想也知道杨氏是遭了人算计,这个时节虫子虽有,但府内并不多见。
更何况府中有下人打理,尤其是彭氏等人路过的地方更是查了又查,就怕娇贵的夫人、娘子们会遇上,怎么无端端的,杨氏身上会出现虫子呢?
怕是她中了人暗算,至今却还没明白过来。
傅明华垂下眼眸,杨氏有些惴惴不安,结结巴巴的道:
“只是,只是……”
她说到后来,话再说不出口来。
杨氏出身低微,虽说高嫁之后嫁进了长乐侯府。
但她运气不好,嫁进侯府时,傅家已经大不如前,自然她也没有了什么风光。
傅其弦又并不争气,她平时来往的,只是比长乐侯府还要不如的一些人家,平时真正权贵之门有个什么大小宴会,怕也是没有人请她的。
她年纪还小,又正值贪****耍的年纪,贪恋定国公府彭氏及诸权贵夫人、娘子风光也是正常的。
傅明华垂下了眼皮,平心静气的与她说道:
“稍后你回了长乐侯府,备份礼送到定国公府中。”
杨氏怯生生的拧了手,道:“恐怕薛夫人不一定会接。”
傅明华闻听这话,目光便落到她身上,又看得杨氏一阵慌张:“我,我也只是……”
“不管薛夫人收不收,你总得将礼数做到。”这样的情况,聪明的人躲都来不及,偏生她总往面前凑,“如今的情况,我觉得二太太还是安心在长乐侯府里呆着,侍候父亲,为父亲诞下嫡子才是重中之重的事。”
杨氏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只得轻声应‘是’。
让人将杨氏送了出去,傅明华点名让下人将她送到傅明霞所在的地方,不要再与容大夫人那堆人凑到一起,又将杨氏羞得抬不起头来。
处理完了这桩事,傅明华出来时,众人正围坐在海棠园中,正听着一群小娘子吟诗作对。
这样的宴会有时也是世家夫人们为儿女相看的时候,看到傅明华来了,丹阳郡主连忙冲她招手:
“元娘快来,七娘子作了一首诗,实在是好。”
傅明华顿了顿,有些无奈的看了丹阳郡主一眼。
她实在是被彭氏保护得太好。
容大夫人嘴角勾了勾,听到丹阳郡主这话就道:“郡主好似与我家七娘十分投缘,若是得空,可以时常来往,与她亲近。”
丹阳郡主听了这话,就笑着道:
“我看着七娘子样貌端秀,腹中亦盛文采。”她恭维了一句,也没将容大太太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我在洛阳的时间不多,身边又有两个小的,想与容七娘子多多亲近,也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傅明华叹了口气,出声打断她的话:
“说着诗句,便这样热闹了。”
彭氏嘴角边露出笑容,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容大夫人却抿唇道:
“定国公府小郎君至今未曾婚配吧?”
丹阳郡主愣了一愣,不知容大夫人怎么就提起了自己的弟弟来,只是她仍点了点头,开玩笑似的问:
“大夫人莫非要做那月下老人,为我弟弟搭上姻缘线?”
她记得彭氏近来是要为弟弟寻找合适之人,只是一直未曾拱到合眼的。
丹阳郡主这话一说出口,就看到傅明华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
“大家说得口干,绿芜去吩咐人送些茶水上来。”
她打了两次茬,丹阳郡主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觉得傅明华这样做实在是十分古怪且无理的,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亦或是自己与容大太太说话,使傅明华心中不快了?
丹阳郡主心里猜测着,想起之前容大夫人与傅明华好似说了两句,她也听出好似有些不大对劲儿。
此进丹阳郡主心中猜测了一番,只当傅明华是不喜自己与容大夫人说话,不免就有些尴尬。
彭氏看了女儿一眼,皱了皱眉。
武安公府夫人倒是嘴角带笑,怜爱的摸了摸自己女儿的手,装着没看到眼前的情景一般。
彭氏心中叹了口气,面上笑道:
“确实口渴了,要向王妃讨杯茶喝。”
容大夫人斯条慢理的抚了抚衣角,问道:
“我这女儿定国公夫人看着如何,这简陋规矩,可曾看得入你的眼?”
容大夫人这样一说,彭氏顿时便没办法装傻充愣了。
之前容七娘子才伸手扶了她一把,使她免于摔倒,如今又哪里说得出容七娘子不好的话来?
彭氏就是再傻,此时也隐约感觉自己中了圈套,当即胸口就有些发堵,忍了又忍,皮笑肉不笑:
“七娘子自然是好。”(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八章 错吗
“我这女儿年纪与令郎相仿,如今都没有定下亲事,不如趁着王妃宴客,好事成双,就是不知薛夫人瞧不瞧得上了。”
容大夫人笑得眯了眼睛,看了阴氏一眼:“今日正好青河崔家的崔四奶奶也在,四奶奶出身阴氏,与定国公府世子夫人又乃同族血亲,崔家乃是世族,又是贵妃娘娘晚辈,请您做个见证才好呢。”
站在阴丽芝身旁的阴氏听到此话,笑意不变,但眼里却多了几丝恼火。
落地凤凰不如鸡,容家的人,竟然敢明目张胆这样嚣张的将她拉下水来。
阴氏离阴丽芝远了一步,拿帕子抚了抚鬓儿,含着笑意道:
“大夫人快别折煞我了,这么多德高望重的长辈在,又哪有我说话的余地呢?青河崔氏、阴氏的名头,是祖辈们一辈一辈传下来的,晚辈又怎么敢仗着名声,在外妄来。”
她不咸不淡的将容大夫人的话顶了回去,容大夫人也不以为意,反正她是冲着彭氏来的,阴氏不过是个随丈夫一般被拘在洛阳里的妇人罢了。
韩氏有些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又嫉妒她人已落魄,但世家风采,伪装不来。
哪怕未着出格的首饰与穿戴,但光是裙上那条玉环绶,便是有了银子也买不着的好东西。她不喜阴氏露出来的作派,又让她想起了傅明华数次给她的难堪,心里想着容家也不差,也就不睬阴氏,反倒盯着彭氏看。
彭氏哑口无言,如吃了黄莲一般,嘴中苦涩,说不出话来。
丹阳郡主愣了一下,此时才明白了容大夫人打算。
母亲看她的目光里带着怒火,她有些委屈,也有些慌乱。
看样子彭氏对这门婚事并不如何喜欢,她之前说的话便可能给彭氏惹来了大麻烦。
容大夫人等着彭氏的回话,彭氏僵硬了脸皮,看着容大夫人好整以暇,等着她回复的模样,只觉得额间血脉‘突突’的跳,半晌才道:
“家中仍有大人在,得回去问过长辈,才敢许诺呀。”
容大夫人拿帕子沾了沾唇,眼中露出丝丝冷色来:
“说得也是,倒是我莽撞了。算来也有好些时日没有拜见长公主了,不知长公主身体可还康泰?改日若挑了良日,该当上门拜访才是。”
彭氏一听这话,便闭了闭眼,再也张不开嘴来。
傅明华瞧了一出好戏,海棠树下这些夫人们眼中带着各式各样的神色,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容大夫人如此急切,怕是急于要将洛阳搅乱。
她嘴角边笑意更深,容妃终于沉不住气,嘉安帝封赐燕信的举动,使她再也冷静不下来,准备放手一搏了?
傅明华抬了右手,轻轻捻了自己左手的袖口,长长的舒了口气。
天色已晚,众人相继告辞,丹阳郡主神情惶惶,目光往傅明华方向看,犹豫半晌才朝她走了过来:
“元娘。”她小声的靠近了傅明华,有些不知所措:“我是不是说错了话?”
之前定国公夫人彭氏的目光看得她心惊肉跳的,仔细想来她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如今这样的情况,容七娘子就是再好,定国公府也是不敢收的。
定国公府自当初祖父放权至今,便不站党派,有仙容长公主这尊大佛,只要安份守已,只要子孙后代不要行差踏错,就能使富贵绵延。
可是如今以容家为首的四皇子一党与秦王燕追一党斗得势成水火,若是容七娘子嫁入定国公府,将来怕是薛家要麻烦不断。
丹阳郡主思索半天,想通了这个事后,就有些担忧后悔了。
想起彭氏之前瞪她的眼神,她便有些发慌,又担忧自己与容七娘子说话,引傅明华不快,此时靠了过来有心想要道歉,傅明华却是侧了身去交待碧云事,装着没听到丹阳郡主细声细气的说话般。
她已经嫁了人,性格却仍是与以前没什么两样,终有一天怕是要惹出祸事来。
“元娘……”丹阳郡主又唤了一声,傅明华才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很快便将丹阳郡主看得眼圈发红。
“丹阳。”傅明华唤了她一声,丹阳郡主抿了抿唇,开口问道:
“我是不是今日说错话了?”
傅明华打发了碧蓝前去送客,一面就捏了帕子替她压了压眼角:
“你有没有说错话,问的不应该是我,而是定国公夫人才是,若今日你说的话,对武安公府、对定国公府是大有益处,自然不算说错了话。”
换言之,若是对双方并无益处,反倒是旁人得利,丹阳郡主自然就明白自己有没有说错话了。
她脸色‘刷’的一下雪白,正要开口,外头苏氏却进来了,丹阳郡主愣了一下,苏氏就上前道:
“正四处寻你们呢。”
丹阳郡主便勉强笑了笑,到嘴边的话又吞下去了。
阴丽芝寻来时,想要与傅明华说话,只是看到苏氏也在,最终便只是淡淡笑了笑:“我母亲腿脚不便,便差我来向你告辞。”
傅明华点了点头,与她寒暄了一阵,两人幼时关系也算是亲近,可惜道不同,如今还是生疏了。
丹阳郡主一走,苏氏等人陆续也走了。
外头燕追派人过来唤她,小轿停在海棠林中一条青石小道上,她下了软轿,就看到夕阳的余晖下,燕追坐在花树之下,聚精会神的拿着剪刀修着一枝枝花。
他面前摆了一支青瓷瓶,里头已经插了两支含苞欲放的海棠花。
傍晚的春风吹在人身上仍是有些冷,可是傅明华心里却是柔软异常。
“过来。”燕追头也没抬,修好一支海棠又插入瓶里。
他低垂着头,神情认真,头发以玉冠绾了起来,面如冠玉,那凛凛如刀的眉眼可锐利,亦可温柔有加。
燕追手中捉着海棠花枝,干着与他平日并不相符的举动,那情景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来。
春风徐来,他抿着唇神情认真,目光专注。
浓密的睫毛染黑了眼圈,使他眼神深邃而幽暗。
“你在做什么?”
傅明华顿了顿,朝他走了过去,笑着问他。(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九章 讨厌
插花这样的事儿原不该由男子来做,但燕追做来亦别有一番风味儿,那花捏在他指间,反倒融了些他身上的凛冽之气,反倒使他看起来优雅隽永。
燕追头也不抬,又修了一枝海棠插入瓶中,才说道:
“今日听说元娘让人剪了好些海棠送人,”他说到此处,顿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此花幽姿淑态,明媚亭亭,不是每一个人都配得上的。我让人剪了一些下来,等下让人送回房中。”
她倒记着给人送花,却独将她自己忘了,没料到她是忘了,燕追却仍记得,还亲自剪了要为她插满一瓶。
傅明华愣了一愣,脸颊便渐渐显出霞色,心中甜蜜。
那海棠枝芽在他掌中灵活转动,不多时便插好了。
侍人将早就备下的水盆端了上来,燕追折身净手,又接了下人递来的帕子将手擦干了,才站起身来,向傅明华伸了手:
“陪我走走。”
夫妻俩难得偷到浮生半日闲,在树下并肩而走,傍晚吹的是东南风,燕追便走在左侧,高大的身形替她将风挡了大半。
自去年他二月离开洛阳,到十月底夫妻二人在郦苑见面,归来之后他便事务繁忙,两人还少有这样相处的时候,风再吹来时,傅明华也不觉得冷了,反倒鼻端尽是闻到他身上淡淡龙涎香的气息,十分好闻。
“我们成婚以来,总是相守时短别时长。”燕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她。
她发钗拆了下来,只简单的绾起,松松垂在一侧,显得有些慵懒,与平日中规中矩的模样又不一样。
燕追伸了手,去描那细致的眉眼,他心里已经忆过千百回,但每一次看到,又感觉仍不够般:“可能,”他声音低沉,目光又从她脸蛋滑到她腹下,她披着披风,看不出斗蓬下肚子的形状来。
“可能孩子出生时,我不能陪在你的身边。”
他有些遗憾,又有些担忧。
薛嬷嬷说她身体调养得一向很好,一般情况来说,生产之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燕追心中仍是有些担忧,既怕生产之时有个什么意外,又遗憾自己到时可能不在她的身侧。
他喉结上下滑动,抚在她脸侧的手一下便停住:“等我回来再生吧。”
燕追突然蹲了下来,将脸贴近她的肚子,喃喃自语:
“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他说出这样孩子气似可笑的话,但傅明华却觉得笑不出来。
燕追此时这样说,证明他心里对于此事确实是很乱的,事实上他心里也清楚,西京之乱,不是一时片刻便能解决的。
所以他说出这话,不过是他对此事耿耿于怀,也明知自己可能赶来不及,却又想要陪她一起见到孩子出生的时刻罢了。
傅明华眼睛微湿,任他双臂圈住自己腰肢,一面也轻声安慰他:
“一定会等你的。”
两人都是聪明人,可此时却一起犯起了傻气。
燕追又将一侧脸贴在她肚子上,却肚子不见丝毫动静。
她有孕的时间还不长,薛嬷嬷说过,再过一些时候,肚子还会有胎动,可惜他都不一定能看得到了。
“西京那边动静频繁,皇上让我月中便回幽州。”
燕追拧了眉,缓缓开口。
傅明华听他这样一说,不免又觉得心中失落,虽说早就已经猜到大事未定之前,他在洛阳的时间不会太长。
从他决定娶她的那一刻起,这条帝王之路未必顺遂,但是知如此,她仍是有些难受,叹了口气:
“我不喜欢二月。”
二月是万物复苏之始,春暖花开,湖面破冰,正是一年到头最好的时候。
可是两人成婚之后,每年他的离开都在二月。
她低垂着头,燕追侧身来哄她:
“元娘。”
傅明华没有理睬他,他又弯腰来与她对视,撒娇似的唤:“元娘。”
“我也讨厌二月。”他故意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我要废除二月,王府之中只准一年有十一个月,你说好不好?”
傅明华忍不住咬唇瞪着他,只是嘴角边露出小小的上扬弧度来。
燕追松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总算是将人哄笑了。
“将来元月之后只能是三月,不准再有二月!”他说到此处,挑了眉梢:“府里谁敢说二月,便将谁治罪。”
傅明华伸手抵在他胸前,忍了笑道:
“怎么治罪呢?”
他笑着就说:“统统改名叫三月!若有多的人犯错,便叫三月初一、三月初二、初三、初四……”
傅明华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燕追看着妻子笑得眉如月芽,眼丝流转的顾盼模样,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低头握了她肩膀,在她唇角边偷了个香。
“别闹。”他很难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傅明华笑了一阵,又伸手替他抚了抚衣角,想起了一桩事:
“对了,容大夫人可能是想将水搅浑,我觉得容妃怕是忍不住了。”
她说到此处,神色渐渐便认真了,燕追却有些遗憾看她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她向来很少有之前那笑靥如花般的外放,这满园海棠都仿佛在她笑容下失了颜色。
傅明华倒不觉得容大夫人是当真看中了定国公府的郎君,毕竟定国公府虽然地位超然,又有仙容长公主坐镇。
若是世子薛涛至今未曾婚配,说不得这桩婚事还能当真。
但是薛涛已经娶了阴丽芝,那么彭氏的小儿子,容大夫人韩氏就不一定会看得上了。
虽然也是嫡出,但将来既不承爵,又没有声名在外,年纪还小,学文也不怎么显,容大夫人未必会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进薛家。
容家如今势力很大,声望很高,当初世家子弟、文人雅士投奔无数。
朝中容涂英又备受嘉安帝宠信,人人讨好,韩氏为女儿挑三拣四还不肯定下亲家,未必就真看中了彭氏的儿子了。
定国公府,如今也只剩个世袭罔替罢了。
只是皇帝怕是不能容忍薛府世代繁衍,不过长公主仍然健在,嘉安帝也要考虑长姐的脸面罢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章 闺中
容大夫人这样做,不像是真要结亲,倒像是有意要拖薛府下水似的。
仔细想来当初定国公薛博年纪老迈,而将位置传承儿子薛晋荣手中,嘉安帝感其功德,又看在长姐仙容的份上,封薛晋荣为左领军卫大将军一职,守皇城西。
薛晋荣进的是十六卫府,任的是三品的大将军,哪怕只是嘉安帝看在长公主的份上册封,也可显对薛家恩德。
这不是一个任凭谁都能担当的职位,必须得对皇帝忠心耿耿。
大唐实施的是府兵制,十六卫有管理天下折冲府的权力,地位超然。
正因为如此,薛家所以行事小心翼翼,当初就连世子薛涛的婚事也是由嘉安帝一手指派,娶的是世家的阴丽芝。
就连后来丹阳郡主出嫁,亦是万分谨慎,以显贵为主,权势实力为辅,就怕触了皇帝逆鳞,引来灾难。
容大夫人今日当众指出自己女儿与薛府小郎君相配,将彭氏吓了个惊倒,怕是会急着回府想对策。
这样的多事之秋里,薛家也担忧一个不小心卷入皇储之争中,到时满门遭累。
只是在傅明华看来,彭氏忧心错了方向,若她关心则乱,怕是会中容家奸计。
薛家如今联姻之后,长子娶的是淮南阴氏的阴丽芝,而丹阳郡主嫁的是得两朝皇帝信任并且少数破例容其爵位与掌权兼并的武安公府周家。
如今看来,定国公府富贵绵延,只是掌家之事,便如海上行船,若是一个掌船不好,风吹浪打,怕是船要翻,到时还会牵连旁家。
“薛家吗?”
燕追意味深长的开口,却并没有提及傅明华所说的‘容妃怕是忍不住了’几个字,傅明华眼里掠过一道光彩,巧笑颜兮看着燕追道:
“看来三郎心里早就有数了。”
她意有所指,燕追也不否认,只是笑道:“依我看,这是一门好婚事。”
他这样一说,傅明华便愣了一愣,猜出燕追心里想法了。
“王爷。”她脸色严肃,提醒道:“太后仍在。”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本正经的唤他王爷了,燕追揽了她腰,笑意吟吟,故意歪解她的意思:
“我就知道元娘关心我。”
傅明华嗔怒似的白了他一眼,他神色才渐渐严肃了:
“世家之害,元娘你也清楚。”
科举制淘汰中正九品制,便是皇权想要摆脱世家最大的改革。
定国公府如果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终有一日会成世家雏形,又为子孙后代留下祸患。
“我知道你与丹阳在未出阁时交情便好,阴氏与你也有来往。”他正色看着傅明华,眼神温和:“薛家若是后世子孙争气,保其三代富贵不衰也并不难。”
傅明华就想到了世子薛涛,沉默不语。
“我们二人相处,总提别人做什么?”燕追微微一笑,拉了她走:“我让人将膳食摆在水阁上……”
回了王府,傅明华拟了单子,让人送了礼到定国公府,谁料派出去的人才到定国公府,后脚阴丽芝便递了想要拜见她的贴。
两人年少时还曾十分亲近,可是近几年来已经疏远了许多。
阴丽芝第二日来了秦王府,见过了礼后,两人坐了下来,端着茶杯都有些开不了口。
喝了两盏茶水,气氛就连碧云都感觉有些尴尬,又让人添了些吃食进来,亲自要再为阴丽芝重新满盏之后,她犹豫了一番,伸出手来放在杯子上前,止住了碧云的动作:
“不用了。”
话一说完,她又看了傅明华一眼:
“元娘,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们出去走走?”
她不免想起当初傅明华曾两次求她伸出援手之事,可当时她都拒绝了,哪知如今也有轮到自己求人之时。
两人出了房舍,今日天公并不作美,自凌晨便下起了绵绵细雨,雨点并不大,落在草木枝头发出‘沙沙’的轻响声。
走了一段,却又相对无言,阴丽芝生平从未低头求人,一时间也张不开嘴来,幸亏转眼看到不远处一丛丛正发着嫩芽的木香,就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
“那是木香,王府之中竟然也有吗?”
木香生于江南,花开时香气浓郁,此时春时发芽,最多再过一两个月,便恰是花期。
只是洛阳水土不如江南适合种植此物,阴丽芝眼神放空:“当初我在江洲时,曾看宅中种过此物。花开之时,香气扑鼻,此花还有一个传说,元娘知道吗?”
傅明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闲暇之时,看过的杂记颇多,当初谢氏嫁进洛阳时,带来的一些书籍之上对木香也有记载的。
更不要说一些中药传记,哪怕她不学医理,也要熟读,以免将来认不出这些东西,防着遭了人算计。
江南等地有传言,说是玉帝出巡之时,喜欢坐以木香花编织的藤蔓,再以花铺路,香气扑鼻,花瓣洁白高雅。
阴丽芝问完,却不听傅明华回应,不免有些尴尬,想了想苦笑了两声:
“我们连朋友也不能再做了吗?”
她问了一声。
傅明华细声细气的答:
“宝儿,这木香是王爷令人从江南挖采而来,种在这院中的,费时费力。”
阴丽芝没想到她会说起这话,只当她是有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夫妻恩爱一般,笑了笑,还没开口,傅明华接着又道:
“只是花移植来两年,却从未开过,自然我也没有见着那花开得一团一团,香气扑鼻的景况。”傅明华说到此处,阴丽芝脸上的笑意便滞了滞,她却似是没看到一般:
“王爷却总不死心,每年总让人移植大片过来,渐渐就多了。”她叹了口气。
兴许燕追以为她的母亲出身江南,便总想要为傅明华也移植一些与江南有关的东西前来,每年江南移往秦王府的东西很多,这木香花只是其中一种罢了。
“你看它仍是木香,只是在江南时,花开繁茂,香气扑鼻,可到了洛阳,虽仍称为木香,却与以前并不一样。”(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一章 交情
阴丽芝的脸随着傅明华的话,越发的白,她眉宇间显出狼狈之色,嗫嗫说不出话来。
“《宴子春秋》里有一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好。”傅明华看了她一眼,含着笑意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
傅明华问道:“宝儿,你觉得呢?”
此一时,彼一时。
阴丽芝不可以在自己向她寻求帮助时断然拒绝,而她在有难时,则是向自己提及当年。
当年的感情虽然仍在,但就如阴丽芝曾经说过的那般,交情归交情,人情又归人情。
她是当年的阴丽芝,淮南世族出身的女儿,傅明华亦是当年的傅明华,只是年岁渐长,人没有变,只是环境变了。
这桩事情,压根儿不应该由阴丽芝来出面。
她虽出身世家女,亦与自己有旧故,但是世家的名头如今虽响,但也只如这木兰,仍称木兰,却不再开花了。
“你说得对。”阴丽芝有些狼狈的点头,知道傅明华猜出了自己的来意,也不再与她绕圈子了,咬了咬牙就问:
“元娘,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傅明华脚步不停,前方是一拱桥,桥头一侧种了芭蕉,雨打在芭蕉上,将那绿叶润得越发怡人了。
燕追除世家的心十分坚定,性情冷漠,昨日便在春色锦城的海棠苑内看到了。
没有什么能阻止得了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将权势收归掌中,傅明华也不认为自己的影响力会大到使燕追色令智昏。
科举制的发展,原本就是为了杜绝再发生以前世家掌控朝局的局面。
皇帝处心积滤将权集于自己之手,又怎么会有放任为之的时候。
傅明华看着阴丽芝那张略带苦涩的脸,转而问道:
“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阴丽芝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她将话题转得如此之快,只当傅明华是不想再与自己说这样的话题,不由苦笑了两声:
“已经好多了。”
她说完这话,低下头去把玩腰间挂着的玉环绶,上面丝缕条条,她以指尖绕了又绕。
“姑母呢?”
傅明华看她这模样,眉头皱了皱,又问道。
阴丽芝抬起头来,目光闪了闪:“昨日容大夫人递了贴子,拜访长公主……”
近来长公主身体不适,已经卧床好些时间了。
定国公府老国公薛博亦是如此,患了肺疾,又咳又难受,怕就是这几日的事情罢了。
若薛博故去,薛晋荣自然是会丁忧的。
大唐之后因为人才凋零的缘故,许多士子不愿入仕为官,所以官员‘丁忧’之风并不盛行,而以夺情处理。
只是旁人可以‘夺情’处理,定国公府又不一样。
皇帝想要夺回当初太祖在世时放出去的权,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首要之事,是以收回薛晋荣手中的权限为先。
薛晋荣任的是左领军卫大将军一职,位高而权重,在大唐之中,既有爵位而得实权的并不多。
当初兴元府简家、西京忠信郡王府凌家及南诏武安公府周家也算。只是除了周家之外,简氏如今子孙尽数遭屠,凌府一双嫡子死绝,西京亦是危难重重。
而周家虽然富贵仍在,但与薛家联姻,也难免会使皇帝猜忌。
唯今之计,只有薛博一故去,薛晋荣主动放权归家,才得以保存全府。
定国公府世袭罔替,薛晋荣又掌实权,管的是左领军卫,守的是皇城门。
若有一朝一日,薛家与容氏勾结,怕是皇帝睡都睡得不大安稳。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仙容长公主仍旧在世,但也难免会受嘉安帝猜疑的,如今容大夫人又居心叵测,一心要拉薛府的人下水,薛家在这样的时刻还拼命试图保住富贵。
唯有放权以保爵位,若鱼与熊掌都想兼得,最终结果怕是会落得竹蓝打水两场空罢了。
道理谁都明白,只是定国公府的人竟然派了阴丽芝前来,这样的浑水,莫说傅明华与阴丽芝的交情不过尔尔,就是再深厚一些,她也根本趟不进去。
傅明华含着笑意望着她看,阴丽芝明白她意中所指,脸色发白,摇了摇头:
“这样的事我做不了主。”
傅明华已将主意点了出来,听不听就在薛府的人自己了。
她微笑着伸手压鬓,虽没有露出讥讽之色,但阴丽芝见她脸上这笑,却显出狼狈之色来:“我得回去问过母亲再说。”
“既然你无法决定,又何必来见我?”
阴丽芝面庞涨得通红,紧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送走了阴丽芝,傅明华回了屋里便取了首饰。
燕追回来时,她恰隔着屏风在换衣裳。
透过排排雕镂的屏风,她绰约的娇躯若隐若现,雪白而有致。
燕追驻了足,目光便渐渐凝住。
算算时日,自十一月妻子被把出喜脉以来,两人还从未亲热过。
她内里着的是鹅黄色抱腹,只绣了些兰草,显得那肌肤欺霜赛雪。
凝脂似的背脊曲线优美,小腹仍旧平坦,看不出怀孕的迹象来。举手抬足之时,隐约可以从燕追的角度看到被那抹鹅黄包裹起来的酥/香一点,隆起诱人的弧度来。
他想起********在怀的感觉,第一次皱眉觉得孩子还是来得太早了……
“王爷……”
下人端了水盆进来时,唤了他一声,屋里傅明华才被惊动,披了衣裳便出来。
他已经站了半晌,此时血脉贲张,难以掩饰身体的变化。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有人进来通传。”傅明华身上衣裳还未系带,头发散在身后,只以手松松拢住。
燕追索性靠在屏风边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才将来而已,阴氏走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又侧身进了室后,燕追也跟了进去,坐了下来。
碧云替她系上了绳结,她穿着藕丝裙,上身配淡绿短儒,胸前系宛若烟霞的紫色绸带。
那酥/胸半掩,看得燕追眼熟。
傅明华被他盯得不明就里,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有些好奇的抬起头来:
“可是有什么不妥当?”(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过往
燕追摇了摇头,坐了下来,伸手去摸一旁的雕花方桌:“没有。”
只是他才将来,下人尚未奉茶,他自然也就落了个空。
燕追醒悟过来,发现自己干了桩傻事,便佯装无事一般,随手在桌子上又摸了两下,才将手收了回来。
“桌上似是有不净之处。”他皱了眉,说了一句,那神色严肃,紫亘十分畏惧他,听了这话不疑有他,被吓得粉脸发白,连忙上前拿了帕子擦了又擦。
傅明华见紫亘紧张的模样,无奈的看了燕追一眼,又担忧燕追过来是有话要与自己说,将她唤下去了,这才小声的道:
“你不要吓她。”
燕追听了这话便咧嘴一笑,看她坐到妆台之前,取了匣中的菱花镜来,便点头应道:“好。”
她握了镜子对照,燕追起身朝她走了过去,那铜镜中便映出他的影像来。
傅明华仰头来看他,他看了一眼尚未盖上的匣子,取了一把篦子出来,替她梳理一头如缎般的黑发。
她一头长发养得极好,又黑又密,握在手中一大把,平日绾发,连假鬓儿都用得很少。
那发丝如水,一篦子梳下去,便直梳到底了。
“若是阴氏求你,抹不开脸面,定国公府也不是非要此时去动的。太后仍在,就是皇上也会多加考虑,你不要担忧了。”燕追看傅明华笑容淡淡,以为她是为了阴丽芝所来一事而记挂在心,便出言宽慰她。
他性格强势,能退让这一步实在是十分不易的,也足以证明在他心中自己的地位。
傅明华放了镜子,扭转过身来:
“此时不动,将来仍是要动的,我不是为了世子夫人来求我一事伤神,三郎多虑了。”
她摇了摇头,将头靠在了燕追身上:
“只是没想着,年纪越大,朋友越少。”
燕追扔了玉篦子,轻轻揽着她的脸,听她有些遗憾的道:
“那时世子夫人是随我舅母来傅家的。”她说起第一次见阴丽芝时的情景,那时阴丽芝与阴丽淑两姐妹跟在阴氏身边,好奇的盯着她看。
兴许因为谢氏的缘故,两姐妹对她并没有恶意,反倒将当时对她处处看不习惯的傅明霞损了一通。
年幼之时,还没涉及到利益时,还能两小无猜。
谁料长大后到了如今,说句话还得声东指西了?
她感叹的不是阴丽芝来求她一事,也并不是担忧将来无颜面对谁,只是感叹那些消逝的东西,始终还是不见了。
燕追认真的听她说话,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他曾无数次想过有朝一日,傅明华愿意将心中的事说给他听时的情景,对他毫无保留,并不设防。
冷不妨有一天终于等到了,那种感觉简直难以形容。
到了燕追这样的地步,很少有他渴望而难以得到的东西,就连皇储之位如今看来也不是遥不可及的,但是他操纵得了权势,却操纵不了她的心,依旧得小心翼翼的维护。
燕追蹲下了身来,目光与她平视,看她眼波如水,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去含她如花瓣似芬芳而柔软的香/唇,捧了她脸道:
“我有没有与你说过,我与燕信打架的事?”
傅明华听了他这样一说,也来了兴致。
皇家里教养子嗣,就是心不和面上也是兄友弟恭的,哪怕是如今,两人恨不能捅死对方,可表面见着,依旧得喊上一声‘兄弟’!
她抛了自己心中那点儿小惆怅,催促他道:
“三郎快说。”
燕追便一手绕过她腋下,一手放进她腿窝间,打横将人抱了起来,自己坐在她先前坐的椅子上了,才将她放在自己腿上,想了想就道:
“旁人是五岁启蒙,而孟孝淳则是在我不足四岁便入宫。”
那时崔贵妃对他要求十分严格,他是崔贵妃所生的长子,崔贵妃对他期望很深,身旁乳母都是精挑细选,每隔时间便换上一个,就怕他对谁生出了依赖之心来。
嘉安帝当时请了名满天下的大儒孟孝淳进宫后,每日为他讲学,学的东西也多,除了礼仪、识字,还得早早打下武学基础。
他从小就比燕信优秀,只是却并不如燕信得嘉安帝的宠。
宫里的郭嫔当时养了只猫,她进宫之后并不得宠,嘉安帝发现她并没有多大用处,谢家对她也没有多看重之后,便冷落了她。
她养了只猫为伴,养了两年也出了些感情,那猫有天肚腹大了起来,似是怀了小猫。
“那时我才八岁。”
燕追看傅明华认真聆听的样子,心情大好,原本扣在腰间的手缓缓就往上摸:“燕信就与我打赌。”
不得宠的贵妃之子却远比得宠的容妃之子优秀出众,燕信自然也是嫉妒的。
那时年纪又小,不懂得掩饰,一直又得容妃耳提面命,想要超过哥哥,当时便让人捉了郭嫔的猫来打赌,“说是让我猜这猫腹中的崽子是公是母。”
燕追当时年纪虽小,却十分倨傲,闻言根本懒得理睬他,他却缠着不放,非要让燕追猜了,请嘉安帝来做主。
“我年少气盛,就与他随口说是母的,他又问怀了几只。”
他总是拦路,燕追当时不答,他便‘哈哈’大笑,说道:“母亲还总说孟太傅如何了得,如今看来,教了三哥,也是一问三不知嘛。”
傅明华听他说起当年的事,忍俊不禁,伸手掩了朱唇笑道:
“所以你就打他了?”
她软语温言,身上香气似兰花,仔细一闻,又仿佛非兰,那唇瓣殷红似梅花的色泽般,带着无言的诱惑。
从燕追的角度,能看到她胸前半掩的雪峰,一条丝带系在她胸前,燕追漫不经心伸手过去,缓缓拉了开来:
“倒也不是为了这事儿打他。”
她扭着身体要躲,燕追就将她抱紧了,央求她:“别动。”
“不要闹了。”傅明华含羞带怯,瞪了他一眼。
两人躲在内室,若迟迟不出去,下人说起也是羞煞人,虽说是夫妻,但青天白日。
更何况她身怀有孕。(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三章 当年
“我就看看。”他保证着,看傅明华还想要躲,便低头来堵她檀/口,她大羞,侧脸避过,却露出白玉似的耳朵,优美细长的脖子在他面前。
他毫不客气将脸贴了过去,感觉妻子的身体在他怀中轻轻的颤。
傅明华哪里受得了他如此,更何况他别有用心,动作温柔。
与才成婚时相较,手段便厉害了许多,无师自通的,将她晶莹如玉的耳垂轻轻含住**,使她浑身哆嗦。
“再这样,就不理你了。”她伸了双手去推,却被他困在怀中,根本逃不脱。
捂住了胸口,他就变本加厉的去咬她脖子、耳侧,让她十分难耐。
若是想要挡住他的脸,胸前便要失守。
顾此失彼之下,仍是教他得逞,将系在胸前的带子解了开来,那儒裙落了下来,短儒被他挑开,露出里面的抱腹。
“若不理我,那我今日就要为所欲为,直到你理我才止。”
他一说完,作势便要将傅明华抱起身来。
身体腾空而起将她吓了一跳,听了燕追这话,又羞又惧他真的要如此放肆,吓得脸色红的交错,脚趾也卷了起来。
“别……”
傅明华双手揽了他肩,燕追近来十分规矩,并没有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只是想想他以前无所顾忌,总是精力充沛,又怕他真的胡来,顿时贴了他的胸膛,央他道:
“我错了,再也不敢不理你了。”
他似是露出有些遗憾的神色,又抱了她坐下来,看她瞪了一双氤氲双眼,香腮通红似着了火般,显然有些恼了,又去轻轻噬咬她的下巴。
“我走之后,燕信为了赢我,令人将猫逮住,将其活活剖腹。”
当时事情闹得太大,郭嫔的宫人当时也在,看着燕信将母猫杀死。
燕追手伸进傅明华兜中,握住一侧软脂似的酥香,力道轻重有加的揉捏。
傅明华听他说了这话,身上鸡皮疙瘩都要窜了出来,一时对燕信印象更坏,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恶心来。
她伸手捂了肚子,往燕追怀里钻,又问他:“然后呢?”
燕追亲了亲她眼睫,接着才说道:
“皇上知道此事,自然发怒。”
一个是不受宠的宫人,一个则是极为得宠的容妃所生的四皇子。
事情最终不了了之,只是嘉安帝赏了郭嫔一些东西,而事情因为是由燕信要与燕追打赌所致,所以当时的燕信固然受罚,燕追也难逃其责,认为他不止没能劝阻燕信举止,却反倒与他打起赌来。
“皇上如此做,对你并不公平。”
傅明华捉紧了他的袖子,仿佛能想到当时的燕追在因为燕信的错而受罚时,那种心情。
燕追淡淡一笑,想起当日情景:
“当时皇上看到那只死去的母猫时,十分奇怪的看了燕信一眼。”
直到他成年之后,才知道嘉安帝当时看燕信的眼神叫厌憎,那种自内心深处毫不掩饰而生出的一种极度的厌恶神色,就是连伪装出来的宠爱都压不下去。
因为印象十分深刻,哪怕事隔多年,燕追依旧能想起当时嘉安帝的眼神。
“我遭燕信连累并受罚,自然不快,就将他逮着打了一顿。”他勾着嘴角,想起当初背地里冲燕信下手,打得其鬼哭狼嚎的情景。
燕追伏了燕信半个月的时间,才逮到了机会。
他五岁习武,八岁之时虽然算不得身手多么敏捷,但身材高大,力道也是有的。
经姚释指点过,一招一式出来也算是有些门道的。
相反之下,燕信比他小了两岁,又因容妃生了燕玮后才盼来的一个独子,娇生惯养,捧在掌心中都怕摔了,又哪里舍得让人摔打他呢?
在容妃心中,认为儿子将来要争的是皇位,又不是为了位极人臣,因此只是在燕信身边配了亲随,并没有早早就让他学习骑射武艺。
那一次燕追揍燕信,将燕信打得险些命都没了,事后因为燕信杀猫一事仍未过去,容妃此人善忍,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虽说容妃数次想要向他下手,但他防得很紧,事后便有了容妃狠心让儿子学骑射。
可惜燕信怕吃苦头,哪怕请了名师教授其武艺、骑射,也不过只是学了个半调子。
倒是他当日被燕追打得太狠,所以后面对燕追既恨且畏。
年长之后虽然稍好了一些,骨子里的懦弱发酵之后变为极度的自大,但他仍是本能畏惧燕追的。
从当初岐王邀兄弟二人在苑中秋猎,燕追射死了他的鹰,便能瞧得出来他心中对燕追真实的感受,当时被吓破了胆,连反抗的勇气也提不起来。
欺善的人,越发会怕恶。
只是燕追如今想起此事,当年的他能如此顺利的让人引开燕信身边的亲随,怕不完全是自己功劳的缘故。
事后燕信受了重伤,嘉安帝罚他也只是让他多读书练字,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哪怕是容妃数次告他的状,却最终仍没有告出个结果来。
傅明华听了此事,既痛快于燕追给燕信的教训,又厌烦于燕信的残忍。
她正要开口说话,儒裙却落了下来,燕追的手隔着短儒,在她光裸只系了细细带子的后背游手,目的不言而喻。
傅明华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握住了他勾在自己腰侧的手掌,缓缓移到自己肚腹上来:
“王爷。”她忍了羞涩,眼神无辜:“我怀孕了。”
他身体僵住,忍了又忍,脖子上青筋直跳,喉结滑动,好半晌才将手从她衣裳里抽了出来。
额头已经沁了密密的汗珠,他拿了手放到鼻端去闻,掌间还带着她身体的幽香,似兰一般。
傅明华看他这个动作,羞得面红耳赤,哆嗦了手去整理裙摆。
燕追目光阴晴不定,手放在鼻前并没有移开,挣扎半晌,她系衣裳带子时‘西西索索’的声音考验着他薄弱的意志力。
他脑海里掠过之前看到的美景,指尖仍残留着之前那滑如凝脂似的触感、香气。他额头汗珠沁得更急,半晌之后抱了她起身。(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四章 情动
傅明华正被燕追举动吓了一大跳时,他一把将梳妆台前所有的匣子、香膏等物扫落一地,发出‘哐铛’的声响来。
外头碧云几人听了响动,吓了一跳想要进来,他隔着雕镂屏风,咬牙切齿的喊:
“滚!”
傅明华被他放在地上,趴在台前,吓得魂飞天外。
她能从镜子里看到燕追有些狰狞可怕的眼神,正害怕挣扎间,才刚撑起的身躯,又被燕追压着趴到了妆台之上,使她臀部高高翘起。
燕追扯落她裙子,那细腰一束之下,是圆润丰盈的饱满弧度,那触感佳,仿佛握了膏脂一般,滑嫩、丰弹。
“三郎……”她惊慌失措的尖叫,怕他莽撞,吓得眼神惶惶,他却已经将她双腿一并收拢,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紧紧合住,声音沙哑的问:
“你平时抹脸的膏脂在哪里?”
“三郎,不要……”她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起身,燕追却又问:“在哪!”
那双剑眉紧蹙,双眼通红,表情有些吓人。
她被这气势镇住,结结巴巴的道:“左下格子里。”
两人成婚时,谢家为她打的梳妆台乃是出自名家巧匠马待之手,中立镜台,台下两层,阶有门户,两侧配抽屉,将门户打开,便有木雕美人儿送出脂粉、眉黛等物,两侧放护脸的香膏、粉沫,洗漱牙齿的膏子等,种类频多。
燕追只看过她用这些东西,叫什么名字却又叫不出来,此时听她说完,便动作急促的打开抽屉,取出一个香膏罐子,挖了余下的一些抹在她腿间,他身体贴了上来。
胭脂水粉散了一地都是,珠宝首饰亦是散落在地,她不敢去看镜里自己红得滴血的脸庞,腰肢被他牢牢束住,只是他并未当真莽撞,只是并紧了她的双腿,她心中一松,知道他体贴的心意,想起之前的惶恐不安,既是感动又是怜他,遂忍了羞涩,收拢一双长腿,任他施为。
虽说没真正敦伦,但她一双长腿丰润莹白,一身肌肤又被调养得如无暇美玉,那****更是宛若嫩汪汪的蜜桃,配上镜中她含羞带怯又顺从的脸,更添滋味儿。
那长发垂了下来,随他动作晃荡。
以前她十分矜持,从来没有如今日一般,妩媚而冶艳。
他勾了她短襦,去亲那沁出点点香汗的雪白背脊,又不时伸手去掌那软/玉。
只是这样的动作解不了他心中的火,他折腾半晌,傅明华双腿直颤,最终仍是将她放了开来。
哪怕是抹过香膏,但她大腿间依旧是红肿了一片,她那肤色雪白无暇,那红痕便尤其显眼。
燕追看了半晌,心中后悔,只是又得寸进尺:
“元娘,下次你……”他贴近了傅明华耳侧,与她轻声私语,引得佳人怒视他,他却愉悦的含了她嘴唇亲吮。
傅明华脸颊微红,紧张之下他一松了开来,便觉得浑身如散了架般,靠在妆台之上直抖,膝盖抵着台面下两层的抽屉直颤。
她伸了双手捂住脸,一时间没有勇气转头去看他。
那掌心冰凉嫩滑,脸颊却似着了火般。
又偷偷透过指缝看镜里燕追的脸,他神情压抑,目光与她对上,又吓得傅明华将眼睛闭住,他才笑了一声,将人搂进怀里。
“下次不能再这样了三郎……”她受的是礼教诗书的蕴养,行事向来循规蹈矩,之前发生的一切她一想起来仍是双颊红得滴血,连头都抬不起来。
声音细出蚊虫,每个字仿佛都含在了唇齿边。
燕追故意装着没听到,问了一声:
“元娘说什么呢?”
他脸厚心黑,傅明华没有勇气再说第二次,也就只有装傻,他再问时,便低垂了头,将脸埋在了他胸前。
燕追忍了笑,心中备受折磨,但看她闭着双眼,睫毛直颤的模样,再多难受也唯有忍了下来。
凡事欲速则不达,只得忍了难受,为她整理了衣裳,将带子系上了,才蹲身下去,将她裙摆拉了起来。
只是看到那双长腿,燕追咬了咬牙,偷吻了几口,才为她将裙子拉上。
傅明华侧身去系带子,这下燕追不敢再抱她了,任她自己坐在了束腰凳上,忙就退远了一些。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甚至此时恨不能什么也不想,顺从心意才好。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找了话来说:
“阴氏来寻你,怕也不是为了真求你而已。”燕追靠在屏风上,只觉得口干舌燥,身体的悸动久久平复不下来,他又换了个站的姿势:“容家也未必真的看得上定国公府。”
傅明华系好了衣裳,脸上的热烫才稍降一些,就看到妆台之上被他秋风扫落叶般推开的匣子等物,幸亏洒的也不多,大部份的东西都是分门别类放好的。
唯有少许两个匣奁未收捡起来,也是因为她送别了阴丽芝之后要洗漱的缘故,才放在了台面之上。
她强作镇定,却压根儿听不进燕追说的话,半晌之后以冰凉的手背反复贴脸,直到那手都暖和了,才将手放了下来。
恰好就听着燕追提及‘容家也未必真的看得上定国公府’,这倒与她原本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犹豫半晌,仍是侧过身去,没有将脸转回来,刚要开口,却觉得声音干涩,又咳了一声,觉得稍好些了,才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说完这话,她没有等到燕追的回答,不由转了头去看他,就见燕追嘴角含笑,那目光温柔似水,让人恨不能溺在其中。
她清丽的脸庞又开始烫了起来,仿佛之前被他碰触到的地方,又如火烧一般。
“三郎以为呢?”
燕追望着她看,也不说话,不知有没有听到她问的话。
傅明华目光里露出氤氲之色,又颤声轻问了一句:
“三郎?”
他才仿佛醒过了神来,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兴许只是薛家想要寻个护身符。”
可惜燕追可不是什么护身符,反倒还是一道催命的符才对。(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五章 各展
傅明华想起自己之前与他提及容大夫人当众向彭氏提亲一事,他当时含着笑意夸赞说这是一门‘好亲事’时候的神情与语气,怕是不肯做谁的护身符才是。
燕追看她神情,便猜出她心中想法,笑着就牵了牵衣襟、领口:
“薛家也不傻,知道央了阴氏来寻你,实在有眼光。”
燕追想了想:“既然如此,要动定国公府,也不急于一时。”
傅明华嗔怪似的看了他一眼,以玉指作梳,顺了顺自己一头长发,笑着看他:“难道不是因为三郎心中另有打算吗?”
他被揭穿,却并不恼怒,反倒闻听这话,大笑出声来,一个箭步上前,俯身捧了她脸,在她樱唇重重亲了一口,才大声道:
“我就说元娘是我心尖上的那一点,”他含着笑意,伸了右手食指的指尖点了点她鼻尖:“什么都瞒不过你。”
傅明华伸手推他,将脸半侧开:
“又来胡说。”
他顺手将她葇荑包进掌中,听了这话也不与她辩驳,只是浅浅的笑道:
“是不是胡说,将来总是知道的。”
又为她梳了长发,一番耳鬓厮磨,直到外间有人来唤,燕追才心情极好,大步出去了。
他人一走,碧云几人这才进来,脸上带着战战兢兢之色。
燕追之前突然回来,好似面色不愉,中间将众人赶了出去,几个侍候的丫头站在外面听到东西被扫落在地的声响,进来看到落了一地的匣子,面面相觑,又不敢有人发问,只得轻手轻脚的收了东西。
梳头的宫人动作小心的为傅明华挽起了长发,碧云偷偷看了她的脸色一眼,不像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也不知这夫妻俩究竟有没有吵架。
傅明华如今还在孕中,也不知王爷什么事情,发了那样大的火。
碧云是有事装在心里,转过身却是担忧,一整天时间都是闷闷不乐。
直到晚间侍候傅明华洗沐,衣裳才脱一半,傅明华就发现她眼中的忧色,不由就问:
“怎么了?”
“您怎么这样问?”她摇了摇头,脱衣裳的动作一顿,又借故去摸池水的温度。
傅明华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心中有事了。
“我记事起,你就在我身边,我们主仆之间,相处时间超过了父母,如今连话都不能对我说了?”
碧云听她这样一说,动作便是一顿。
半晌之后站起了身来,眼圈有些发红:
“娘娘,今日世子夫人来寻您说话,是不是惹了王爷不开心了?”
傅明华听她问出这话,顿时便想起了燕追当时挥落在地的匣奁等物,再看碧云忍了泪水的眼,张了小嘴,说不出话来。
这都是哪跟哪!
她知道碧云误会,却没办法与碧云明说。
只是自己若是不说清楚,怕是她一直都是提心吊胆,****不得安宁的。
“没有的事。”傅明华心跳快了几拍,碧云听她这话,又为她脱了裙子,便看到她晌午时撞得通红的膝盖,当即含了眼泪也不说话,又除了短襦,再看到有些乌青的手肘,眼泪刹时便流了出来:
“奴婢去取药来。”
傅明华看她急急的出去,咬着嘴唇,哑口无言。
她又将衣裳收拢,碧云进来时,强作欢笑,她叹了口气,温柔的说道:
“今日宝儿来寻我说话,为的是哪桩事,你也知晓。”
在春色锦城的海棠园中时,容大夫人玩笑似的提及自己的女儿与定国公府的亲事,将彭氏吓得如同惊弓之鸟般,“你当宝儿前来,是为了此事而求情?”
碧云抬起头来,神情困惑,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眼中露出的神色傅明华却一看就明白了。
“定国公府乃是世袭罔替,薛晋荣如今在左领军卫所任职,算是极得圣宠。”
傅明华说到此处,脸上的笑意渐渐就淡了些:“而定国公府世子娶的是阴氏之女,与世族联姻。丹阳嫁的是武安公府世子,而这武安公府,与定国公府亦是相差不多。”都是得受先后两代帝皇隆恩,既掌实权,又有爵位之家。
武安公府世居南诏,将在外手握重兵,又无质子在洛阳,已经会是皇帝猜疑的对象。
定国公府与其联姻,自然也加重了嘉安帝的怀疑。
“不过如今长公主仍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嘉安帝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尤其是太后只要在世一日,长公主亦还活着,定国公府便会多一日富贵。
近一年来长公主身体欠佳,数次病情严重,全靠参药保命。定国公府与其说是保长公主性命,不如说是为了薛家长治久安罢了。
只是薛家越是如此,嘉安帝将来定会秋后算账。
这些事薛家未必是想不通的,傅明华能想得通,燕追可以想得到,定国公府里人老成精的长公主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阴丽芝今日前来,与其说是求傅明华为她解容府之难,倒不如说是阴丽芝是来投诚,寻求一个依靠。
所以傅明华与她说了那些话,当时的阴丽芝沉默不语,怕也是明白她话中意思的。
“王爷只是回来与我说说话的。”傅明华微微一笑,衣裳脱了下来时,露出肌肤上斑驳的指痕,碧云张了张嘴,当即心中便信了。
洛阳容府之中,容七娘子正与容大夫人韩氏说着悄悄话。
“母亲,难道您真的看中了薛家?”
她嘟着嘴,对于韩氏昨日递了贴子到薛府有些不满。
“您不是说,将来四表哥登基之后,是要将我送入宫的吗?”
容家如今年纪相配,身份尊贵又是嫡出的娘子中,她是最适合的。
可是如今韩氏却好似有意拿她与定国公府结亲,容七娘子心中自然不快。
薛家虽然富贵,可与将来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宫里容妃如今十分受宠,七叔父也因此而受皇上宠信提携,韩氏私下甚至与她说,嘉安帝有意提容涂英为同中书省门下平章事,那可是半步丞相之位。
这一切全是因为容妃得宠的缘故。
定国公府与之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无论如何显贵,又哪及得上皇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