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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全文阅读

作者:莞尔wr     长嫡txt下载     长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一章 自食

    傅明纱并不受宠,她的生母何氏只是通房,人老珠黄,连妾室都不算,又没子嗣。

    这样的情况下,生母不受宠,傅明纱便养成了胆小慎微的性格,长乐侯府中她不得罪任何一个人,瞧着眼色过日子,与府里姐妹们关系都不差,也算说得上话。

    府里姐妹中,长房傅明霞已经出嫁,二房嫡女只有傅明华,三房嫡出的傅明雅、傅明娜不大与庶出的小娘子们玩耍。

    所以傅明纱嫁人归来之后,依她性格,定是将几个小娘子哄得团团转,尤其傅明薏及傅明澜正在说亲,她只要稍使手段,两人必定会与她有说不完的话。

    昨晚傅明澜去了傅明纱房中,只知她贴身服侍的丫头察觉到不好时,已经太晚了,事后只听严三郎大惊失色,说是抱错人了。

    傅明澜模样秀气,身段娇小丰腴,与其母庞氏颇为相像,笑起来十分讨人喜欢,与傅明纱楚楚之姿又不一样。

    若说昨夜什么严三郎吃了酒,错将十四娘子当成五娘子,这样的鬼话说来旁人听听也就罢了,傅明华是不相信的。

    这两姐妹就没有什么是一样的。

    她一时间对这都乐侯府的庶三子充满了恶感,皱了眉头:“昨夜十四娘子怎么就想着跑到五娘子院中了?”

    杨氏就道:“说是要送十四娘东西,毕竟十四年岁到了,付嬷嬷又在帮着我为她相看,兴许是想要为她添妆。”

    说到此处,杨氏也不由捂着脸哭:“都怪我不好。”

    若不是她疏忽大意,太过窝囊无能,府中也不至于出这样的事。傅明澜一辈子都遭毁了,如今杨氏连傅明澜的脸都不敢看了。

    她年岁还不大,心肠也不算坏,此时想着内疚,说哭便哭,傅明华看她一眼,心中便有数了。

    出来时傅明纱已经镇定了一些,外头侍人进来回话,说是严三郎想拜见王妃娘娘。

    傅明华对这个装聋作哑的严三郎倒尽了胃口,连脸面也没有给傅明纱留一分:

    “不见。”

    侍人退了出去,傅明纱有些坐立不安,傅明华端了茶杯问:

    “听二太太说,昨夜是五妹妹唤了十四妹妹前往院中说话的?”

    傅明纱早就已经料到傅明华会问她这话,因此不紧不慢的应道:“是的。”

    “说是唤十四妹妹的原因,是有东西要送给她?”傅明华看了哭得眼睛通红的傅明澜一眼,傅明澜就勉强点头,她年纪还小,却也知道自己将来一辈子为妾不得好,想着想着,又悲从中来,拿帕子捂了脸,双肩一颤一抖的。

    傅明纱又点了点头:

    “是的。”

    “有什么样的礼物,不能见人,非要私下再送呢?亦或是什么样的话,白天不能说,非要晚上?你准备了什么礼物送给十四妹妹?”

    傅明华追问了几句,傅明纱额头便见了汗,结结巴巴的道:“府中姐妹众多,就是怕大家说我偏心罢了,白天诸事繁杂,所以才拖到晚上,至于礼物,只是一对绞丝银镯罢了。”

    “一对绞丝银镯,长乐侯府的姑娘又不是没有见识,十四妹妹的姨娘庞氏还能拿不出来?什么样的绞丝银镯,上面可曾缀了珠宝,值得你背过众姐妹,独自拿出来,未必是太看不起府中的姐妹了。”傅明华平静看了傅明纱一眼,她更加紧张,手里的扇子拼命的被她摇了摇,慌忙道:“缀了珠宝。”

    “哦?”傅明华听她这样一说,心中已经九成肯定她是在撒谎:“什么样的珠宝?”

    “是,是,是一对玛瑙珠子……”

    傅明华重重的将茶杯搁到桌上,一双水眸盛满了冷光:“什么样的玛瑙珠子,有几分几毫长短,量为多重,色泽如何呢?”

    傅明纱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事,原本以为她会追问昨夜详细情景,自己连过程、发生的事情经过缘由都想好了,却独没想到傅明华会追着这什么绞丝手镯这问个不停。

    她一时之间脑海里只觉得一片空白,傅其弦疑惑的目光盯着她看。

    此时傅明纱不免想到后果,顿时有些慌张,连忙就道:

    “是,这个我没有量过……”

    “不如取来我帮你量如何?”傅明华笑着问了一声,傅明纱一听这话,顿时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我,我……”此时傅明纱已经觉得有些不好,傅明华这样问,分明察觉了什么。

    她换了个坐姿,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哭着就道:

    “都怨我,昨日我原本是要送一对绞丝镶玛瑙银镯给十四妹妹,只是摸着那对镯子,事后我又有些后悔,所以临时去又选了镯子,想换上一对来送她,哪知一回来……”

    傅其弦咬着牙瞪她,气得胸脯起伏:“眼皮浅的东西,没见过世面!”

    只是傅明华却不大相信。

    傅明纱确实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可这事儿摆明其中有缘由的。

    她沉默不语,傅其弦厉声责骂,钟氏也是气得厉害,屋中傅明纱及傅明澜也是小声的‘呜呜’哭。

    吵了半晌,傅明华皱了眉:

    “好了,既然如此,依我瞧着,这事儿既然出了,丑也遮不住,便顺水推舟。”她说了这话,见傅明纱眼中露出欣喜之色,杨氏等人得了她这应允,也松了口气,傅明华接着又道:

    “只是如今却不是严三郎纳妾的好时候。我瞧五妹妹成婚也不久,严三郎突然纳妾也是说不过去的,府中请个女医问五妹妹把脉,就说她大病一场,身体虚寒,”傅明纱听到此处,愣了一下,正要出声,傅明华却目光灼灼,盯着她看:

    “将来难有子嗣,所以抬十四妹妹回去,如此以来也算是堵了旁人的嘴,遮了些丑。”

    众人呆了一呆,傅明纱就道:

    “可是我并没有身体虚寒,生不出子嗣来……”

    她有些着急,又有些不快,觉得傅明华说的这话简直如同在诅咒她一般,急急辩完,傅明华冲她嫣然一笑,看了钟氏一眼:

    “我身边薛嬷嬷精通医术,开张断了子嗣传承的方子,煎熬好了一碗灌下去,将来不就生不出孩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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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 恶果

    傅明纱若生不出孩子,将来傅明澜以妾之名抬入严三郎后院,才是名正言顺的,这样也能保全了傅家名声。

    可是傅明纱一听这话,却是骇得魂飞天外,连装模作样的哭也不作了,慌忙就道:

    “凭什么如此?”

    傅明华手指尖刚刚因为重重搁茶杯的动作,沾了些水珠,她轻轻捻了捻指尖,望着傅明纱,一字一句道:

    “就凭十四妹妹是在你院中出事,她是你亲自唤过去的,凭此事我能做主,我就要如此,就要如此!”

    傅明纱被她慑住,不敢看她目光,芳心大乱。

    “只是此事暂且押后,隔个一年半载再提及也是不迟的。”傅明纱听了这话,敢怒不敢言,咬着嘴唇,十分着急,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说不出话来。

    傅其弦等人听得这样一个主意,也是连连点头。

    唯有傅明纱听着要灌自己绝了子嗣,神情激动,府中碧云几人唯恐她挣扎起来不知分寸,伤了傅明华,因此唤了内侍进来,站在她身后牢牢盯着她看。

    “大姐姐,这是我严家的家事,与你何干,如今我已经不是长乐侯府的人,你说要灌药便要灌药吗?这是仗势欺人!”傅明纱才刚从椅子上起身,身后两个内侍便联手将她架住了,她越是挣扎,两个内侍便越担忧她胆大包天,将她捉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按到椅子上了。

    一旁傅明澜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发白,也不敢再哭了,傅家的人面面相觑,俱都说不出话来。

    “严家的事我不管,牵涉到傅府的事儿,我就要管!你当初在做这样的事情时,便该想到后果的,如今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你有什么好不服的?你祸害人时,怎么没想到旁人服不服呢?自己姐妹也要算计,傅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傅明华轻蔑的看了挣扎不休,脸庞涨得通红的傅明纱一眼。

    这些话让傅其弦兄弟愣了一愣,就连钟氏都呆住了,傅明澜张大了嘴,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傅其彬皱了眉道:

    “您这话的意思是……”

    “都乐侯府在洛阳没有府邸住了吗?为何偏要回长乐侯府住呢?她寻了由头唤十四娘前去院中,怕是早就存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想法。”傅明华也不为傅明纱遮羞,一番话说出口,傅其弦哪怕再傻,也回过神来,顿时气得身体发抖。

    周围下人看傅明纱的目光中都露出鄙夷之色。

    傅明纱一见不好,又拼命的挣扎,嘴里还喊:

    “你胡说,胡说!我怎么会将我的夫君,拱手让给旁人呢?”

    女子性嫉,她成婚又不久,“怎么可能我会主动将十四妹妹推入我夫君怀抱?”

    杨氏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犹豫,又看了傅明华一眼,傅明华笑道:

    “我有没有冤枉了你,去你屋中一翻有没有你所谓的镶嵌了玛瑙珠子的绞丝银镯就知晓了。”傅明纱虽说有些小心思,但与她相较,还是心思浅薄。

    这谎言处处漏洞,要算计人,却连那谎话都不事先编好了。

    “哪怕就是有这样一对手镯,你从何处得来?你当初出嫁时,府中为你安排的嫁妆单子一望便知有没有,若不是你的嫁妆中的物品,你说那镯子是从何而来的?”

    此时玛瑙亦是十分稀有,傅明纱的母亲出身卑微,且还不得宠爱,从她当初想方设法要从自己手中借些料子便能看得出来,她的生活窘迫。

    她定亲之时,是白氏一手为她操办的。

    白氏此人吝啬,必不可能为她置办多好的嫁妆,她若说绞丝银镯,傅明华怕是还不敢笃定的说她没有。

    但她既然要撒谎说镯子上有两颗玛瑙珠子,傅明华就敢肯定这东西绝对不是她嫁妆单子上之物!

    “你凭什么说我没有?我的嫁妆是不如你丰厚,但我出嫁之后,难道我的婆家便不能赏我吗?”

    到了此时,傅明纱仍大声反驳。

    傅明华便笑了一声,坐直了身体:“简直不到黄河不死心了!你的丈夫严三郎不过是都乐侯府庶子,且连庶长子都不算是,其母出身一般,都乐侯夫人倒是出身不错,可那是你正经婆婆吗?她会赏你什么样的好东西?”傅明纱被她这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心中大恨,傅明华接着又道:

    “若你硬不肯承认,现下将你锁了,我令人再去与严三郎对质,究竟你嫁进严家之后,得了什么样的东西,有没有这镶了玛瑙的绞丝银镯!”

    她提高了些音量,傅明纱被她问得脸色红白交错,却哑口无言,再说不出话来!

    傅明华这才抚了抚肚子,看了傅明纱一眼:

    “太后刚去不久,你却闹了这么一出,长乐侯府倒了霉,你能得什么样的好处?”

    若不是其中有好处可拿,傅明纱怕是也确实如她自己所说,不舍得将其他女子推进丈夫怀中的。

    傅其弦听了这话,冲傅明纱怒目而视,傅明纱此时却有些慌了,连连摇头:“我没有……”

    傅明华却不理她这话,反倒低了头,看了一眼自己裙摆上绣着的芙蓉:

    “严三郎如此道德败坏,还说什么参加明年春闱,就这品行、德性,时光蹉跎,却不知温习书本,却全将心思放在女色上头,依我瞧着,这书也不要读了,还参加什么科举呢?他敢如此放肆,怕是背地里有人许了他好处,他认为自个儿明年春闱胜券在握,所以才敢如此行事吧?”

    傅明纱汗浸衣裳,连连摇头:

    “没有……”

    却是脸色惨白,眼中露出惊慌失措之色。

    “能办到这一切的,你不说是谁我也猜得到!可笑你们夫妇为了一己之私,却害人不浅,连亲妹妹都能下手,不顾此举会使长乐侯府遭御史弹劾,使长乐侯府遭人嘲笑。”

    傅明华抬起头来,目光平静望着她看,猜出前因后果之后,她对傅明纱这样的人连气也生不起来:

    “如今我不过是让你品尝自己酿出的苦果,你还喊什么冤呢?你既当初敢下这套,就该想着事败之后的后果,人不能样样都占全了,五妹妹,你瞧瞧,你想得太美,如今下场不就更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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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人心

    傅明华勾了勾嘴角,傅明纱张了张嘴,眼泪便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这样一番变故让傅家的人都说不出话来,傅明澜更是脸色雪白,浑身直哆嗦。

    在此之前,她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傅明纱算计,这会儿回过神之后,她恶狠狠的望着傅明纱看,那目光似要吃人一般。

    “如今要怎么做,你们心里应该也清楚了。”绿芜重新为傅明华沏了茶上来,她端在手中,先细细品了一口,才放了茶杯:“如今长乐侯府已成旁人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形式,你们应该很清楚。”

    她说着,看了沉默不语的傅其彬一眼:

    “三叔是个聪明人,应该是懂我的意思的。”

    世人都想方设法要将女儿嫁进高门皇族,以谋求富贵。

    但是这富贵也分长、短两种。

    像容家这样的富贵,靠女人得来,便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现在越繁华,将来就湮灭得更迅速。

    若是想要长治久安,便不能事情都占两全。

    宫中有傅明华在,将来燕追得势,傅明华越显眼,傅家便要越低调,有时太过高调,那不是家族繁荣的象征,而是黑暗前的最后一丝夕阳罢了。

    就如一个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安份守己,韬光养晦,才是真正家族发展的长远之道。

    如今随着朝代的发展,已经不再是前朝那般,傅家没有顶尖的人才,傅其弦资质一般,傅其彬也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与其争权势地位,越想得到什么,抓得越紧,最终就会如傅侯爷一般,什么也得不到,两头都落空罢了。

    “你们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今日连着见了几拨客人,傅明华也有些累了,挥了挥手,傅家人犹豫再三,似是还想要问她的话,她却不想再说了。

    傅明纱被架了出去,一路还在哭。

    将人送走了,碧云看傅明华闭着眼睛以手扶额的样子,伸手为她按起了头,一面就问:

    “您在担忧,五娘子是被容家人蛊惑了?”

    能插手科举,许严三郎以好处,又与长乐侯府有仇,想打击傅家的人没有几个,碧云自然也猜出了此事恐怕容家的人是脱不了干系的。

    严三郎若说抱错了人,定是假的。

    能平白无故得个如花似玉的佳人为妾,姐妹共侍一夫,还能仕途得意,又被容家许以前途,他自然是会应允的。

    可笑的是傅明纱,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帮着丈夫算计娘家人,如今却也是自食恶果。

    “又怪得了谁?也怪她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傅明华想起傅明纱做的蠢事,扯了扯嘴角。

    银疏便有些同情傅明澜,蹲下身来为傅明华按腿:“只可惜十四娘子了,哭得眼睛都肿了。”

    傅明华蛾眉轻轻一蹙:

    “庞姨娘在傅家多年,日子也过得太安生了。”孩子是由谁来教,果然是有大区别的,庞氏进了长乐侯府虽然不大受宠,但因为傍身的银子多,除了少有宠爱,得一双儿女在膝下日子也算不差,可惜心眼缺了点,教个女儿也实在太单纯了些,轻易就被傅明纱算计了。

    “正是因为十四娘子日子太平,上又有庞姨娘爱护,才会养成这样一副性格。”碧蓝嘟哝了一声:“像您这样,才会被逼着自个儿为自个儿打算的。”

    一句无心的话说得傅明华没有出声,碧云狠狠瞪了碧蓝一眼,她咬了咬嘴唇,显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如何弥补,站了半晌,碧云也不忍心瞧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打破了僵局问道:

    “那严三郎也太恶心了,您就真的要让他如愿以偿?”

    傅明澜中计是她自己的事,不过严三郎若是当真与容氏勾结,想要祸害的就是长乐侯府的名声。

    到时出了这样的丑事,御史告的就不是长乐侯府,而是借长乐侯府,打的是燕追的脸了。

    毕竟如今长乐侯府里傅侯爷夫妇远在家乡,府中外人看来独当一面的就是世子傅其弦,到时傅其弦一出丑,自然就连累傅明华及燕追两人。

    若当真如此,严三郎用心恶毒,就不可放过。

    “时间还早。”傅明华抬了手,看了一眼自己指甲上颜色浅淡的丹蔻,抿了抿嘴唇:“不着急。”

    碧蓝看她不像是因为自己的话而难受,便感激的看了碧云一眼,不再提这事儿了。

    第二日傅明华想起傅家这事儿,原本是寻紫亘派人前去打听一番,询问严三郎近来与谁往来从密,紫亘出主意:

    “王妃,府中有个叫何守保的侍人,年纪不大,很是机灵,曾在王爷的手下帮着跑过腿,奴婢派人查询谁与五娘子往来过,他则查严三郎,双管齐下,一准便能探听出一些眉目。”

    傅明华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怀疑,但紫亘机灵,一听她说话便明了她的心意,她点了点头,允了紫亘的请求,并让碧蓝也帮着她一道打听。

    长乐侯府里碧蓝比她熟,且碧蓝性情活泼,傅明华未出嫁时,碧蓝在府中人缘不差,不少房的下人都能说得上话,兴许查得出些蛛丝马迹来。

    紫亘便点头,应了一声:“嗳,听您的!”

    两个丫头领命出去,傅明华看今日天晴日朗,午睡起来想了想,去了燕追书院,令人请了姚释出了对奕。

    昨日的事情姚释估计也有所耳闻,傅家来了这样多人,所为何事,怕是他也心中有数。

    他穿了一身圆领青衫,头戴幞巾,双手握了棋子摆局,显然是不知从何新得来了这样一副残局棋谱。

    “昨日的事情,姚先生怕是也知道了,容家近来动作太多,是不是已经沉不住气,亦或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傅明华看他摆着棋子,便握了杯茶水在手中,含着笑意问了一句。

    姚释手上动作不停,听了她这话,不由笑了一声,不答反问:“娘娘认为呢?”

    傅明华叹了口气,昨日听到傅明澜的事情之后,她便猜测容家怕是沉不住气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报讯

    近来局势浮动,太后丧事期间,西京忠信郡王必会趁此机会,大作文章的。

    燕追匆匆离开洛阳,也与此事有些关系。

    他临走之时,是接了封信函,才连忙离开的,傅明华猜测与西京之变是有影响的。

    洛阳里,容涂英必然也是得到了消息。

    他若是并未准备好,必会想方设法的弄些事情出来,掩饰他的目的。

    姚释一面看着棋盘,一面摆着残局,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傅明华就笑道:

    “姚先生是指我认为什么呢?”

    她看了一眼棋盘,姚释头也不抬:

    “您认为是指什么,便是指什么。”

    他侧身坐在椅子上,虽一如既往与她对奕,但傅明华注意到,他的身体只堪堪沾了一半椅子,并不如以往一般坐姿端正。

    这是对她越来越恭敬的迹象,显然燕追大事将成。

    她心里有了数,嘴角边笑意便更深:

    “看来我不必再问。”

    姚释愣了一下,手中动作一顿,抬起了头来,也不知自己哪里不大对劲儿,便被傅明华瞧出了端倪。

    他低头看了自己双手一眼,又望了一眼棋局,再往下看时,就看到自己正侧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

    姚释登时便明白了傅明华说这话的原因,不由叹了口气:

    “您心思缜密,慧眼如炬,实在是瞒不过您。”

    他早知傅明华心细,只是此时更感受她细腻如发的心思,又如此聪慧,他还什么话也未说,她便瞧出了端倪。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容涂英冲山西都乐侯府那位庶子下手,可不仅是为了算计长乐侯府的娘子而已。”

    傅明华猜了出来,他也不再隐瞒:

    “这位三郎君目光短浅,容涂英布局更深。”他铺好了棋子,笑着问道:“您猜一猜?”

    姚释这样一说,便是肯定了傅明华的猜测,她正要说话,碧蓝匆匆而来,急步下了廊台,朝亭中走来,姚释看到这情景,摇头叹气:

    “怕是今日这残局又解不成了,可惜,可惜。”

    也不知他指的‘残局’是指这围棋,还是指他抛出来的问题。

    傅明华看了桌面上的棋局一眼,碧蓝已经绕过小径过来,福了一礼便道:

    “王妃,江洲有消息来了,正在水镜台候您。”

    碧蓝不知是急的,还是一路赶来脚步不停,鼻尖都沁了密密实实的汗珠出来,她急得一连看了傅明华好几眼,显然江洲来的人找自己找得很急。

    傅明华沉吟片刻,看了碧云一眼,吩咐她道:

    “替我将这局棋局绘制下来。”

    姚释不由忍笑,显然之前傅明华与他说话,却一心二用仍在观察这棋局。倒没想到她看起来娴雅镇定,也会有这样见猎心喜之时,倒是见了少女心性。

    碧云应了一声,傅明华匆匆跟着碧蓝离开,前来迎她的轿子候在前厅之外,她走了几步,问碧蓝:

    “江洲来人是谁?”

    她问的不是江洲发生了何事,却直问‘江洲来人是谁?’,碧蓝咬了咬唇,看了周围一眼,低下头来,小声的道:

    “你去瞧瞧就知道了。”

    虽说碧蓝神情隐秘,傅明华猜测江洲来的人必是谢氏长房嫡系,甚至猜过是不是才将走的付嬷嬷又倒回来了,却独没想到水镜阁楼之中,一个身材纤细的妇人正坐在椅子上,端了茶碗在喝。

    傅明华进来时,那妇人不紧不慢放了手中茶碗,露出了谢氏那张清妍若幽兰般的面容来。

    时光对她尤其的厚待,她的脸上见不到岁月所留下的痕迹。

    她梳了极其简单的肩鬓,头上不见半点儿首饰,那乌压压的秀发衬得她面容越发秀丽。

    谢氏穿的是蓝底白花的襦衫,配淡黄色绣玉兰花的长裙,外配镇州常山郡孔雀罗帔帛,拽地地。

    她的目光转过来时,傅明华下意识的扶了扶挺起来的肚子。

    谢氏的目光顺着她的动作,便落到了傅明华的小腹之上,她的目光有些出神,许久没有出声。

    昨日里傅明华亲自送出去的付嬷嬷此时站在她的身后,显然付嬷嬷在回江洲的路上,遇到了谢氏。

    两人对望了半晌,周围没有人敢出声,谢氏依旧是那般姿仪出众,哪怕只是坐在那里,却依旧从容不迫,举止不疾不徐。

    “怎么是您来了?”

    傅明华定了定神,迈步进了屋内。

    她温和的开口,微微一笑,谢氏的眼中就露出若隐似无的忧郁。

    “我来瞧瞧。”她温声的开口,语气轻柔,声音悦耳,目光落在傅明华肚子上:

    “差不了多久,便要生了吧?”

    谢氏微微一笑,却并不露齿。她的一举一动,仿佛是本闺中礼仪,谢家对她的规矩教养,仿佛已经刻入了她的骨子里,她就如同框内的美人儿,一举一动都被圈在一个画框中,不会出格。

    傅明华点了点头,“就是这两个月的事。”

    薛嬷嬷及余嬷嬷二人近来盯着她很紧,府中的人都如临大敌,唯恐她提前发动了。

    屋中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脸色都十分的古怪。

    尤其是碧云几人,当初谢氏抛下傅明华在长乐侯府那样的境地里艰难求生存,几人原本都以为她并不想再见到谢氏的面,哪怕是看到了,也不该如此平静才是。

    可此时她却像只看到了一个久别重逢的熟人,甚至像是谢氏与旁人没有丝毫的区别一般。

    傅明华坐了下来,绿芜战战兢兢为她端来了果茶,她端了起来,看着谢氏就笑:

    “我还以为,您一辈子,怕都不想再踏足洛阳了呢。”

    她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原本端着茶的谢氏嘴唇紧抿,端着茶杯的手登时便用力了些。

    傅明华这样的话,对于谢氏来说无异已经有些诛心了,她勉强笑了笑,将茶杯往桌上一放,顿了半晌,才垂眸下来,牵了牵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

    “你曾外祖母去世了,元娘,我只是来给你报讯的。”

    她叹息了一声,神情平静,嘴角边上的那抹笑容显得有些忧郁。

    抛出了这样一个重磅的消息,炸得屋中众人许久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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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不谋

    付嬷嬷等昔日江洲旧人顿时抹起了眼泪,就连傅明华身旁的薛、余两位嬷嬷也是骇得手脚冰冷。

    “报信的差人尚未到江洲,你曾外祖母临终之时,殷切交待我,定要提前告知你。”

    谢氏抿了抿唇,又笑了一声,那薄薄的眼皮泛着红,睫毛颤了又颤,最终却未再说出其他的话来。

    傅明华听到谢氏这话,怔了一怔。

    赵国太夫人竟然去世了。

    她捧着茶杯,杯中袅袅升起的热雾熏得她眼睛干涩,她想起了赵国太夫人崔氏那张苍老的面庞,谢家这位掌权人熬了两年,竟终于熬不下去了吗?

    “毕竟……数有尽时。”傅明华叹了口气。

    崔氏在时,将谢家尽数护于她并不丰硕的羽翼之下,她就如驾舟的舵手,平安带着船只在风雨飘摇的湖面前行。

    可是如今崔氏竟然去世,谢家又该何去何往呢?

    自己一开始还曾试图想与崔氏合作,可现在崔氏已死,她的打算又有几分把握呢?

    她的喃喃自语谢氏听得不大清楚,也不知她究竟说的是崔氏‘岁数有尽时’,还是谢家‘气数有尽时’,一字之差,让谢氏抿紧了嘴唇。

    谢家里那位太夫人冷静而睿智,老太爷当年在生时,赵国太夫人与其夫相较,也并不逊色。

    她在江洲当地声望不低,果敢不输于男子。当初谢家资助太祖起事,后又与皇室合作,有太夫人相劝之功,其目光长远,不拘泥于当下,早早能看到谢氏之危,发现错误时,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这样一位太夫人,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流逝。

    傅明华想起早前才刚故去的太后,想起当年江洲里,崔氏拉了她的手,目光殷切的情景,闭了下眼睛。

    “此次我前来洛阳,巧遇付嬷嬷,听她说起你曾亲笔书信一封,使她务必要交到太夫人的手里。”谢氏眼圈微红,神情却十分平静,“说来也巧,你们两人相隔如此之远,却想到了一处去了。”

    她纤细的喉间梗动,侧了身去摸自己袖中:

    “你的曾外祖母临终之前,也亲笔书信一封,让我带进洛阳,务必要亲自交到你的手里。”

    谢氏说了这话,摸出一封折叠起来的书信,眼中还有些湿,将信朝傅明华递了过来。

    那信上未着署名,一路随她从江洲奔波而来,信封已经皱得很,可是傅明华深呼了一口气,却是郑重无比的将信接了过来。

    她隐隐有种预感,崔氏的信,与她怕是想到了一处的。

    当日那个殷切期盼保谢氏一门的老人的眼神浮现在她脑海中,她几乎是将信压到了胸前,却压不下心里的翻腾。

    若她所想是真,那么谢家失去这位太夫人,实在是一大损失!

    “碧云,为我打盆水来。”傅明华吩咐了一声,屋里众人俱是一愣。

    碧云应了一声,抬起手臂拿袖子压了压眼角,转身出去。

    不多时打了盆水来,傅明华将一双手放了进去,细细搓洗。

    她拒绝了碧蓝的侍候,仔细的将一双手每一处都搓洗过了,才接过干净的帕子将手上的水珠擦干,转而将崔氏留下的那封信拿了起来。

    信封并未以蜡封口,里面只是夹着薄薄一张信纸,她将纸抽出,上面的字迹并不大齐整。

    傅明华当年也曾看到过太夫人手记,她的字上了年纪之后,越显内敛,却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可想而知写信之时,她身体情况已经糟糕到什么样的境地。

    信上并没有长篇大论,也没有提及求她庇佑谢家的词语,甚至没有诉什么祖孙之情,没有拉拢干系。

    只是简单明了的写着一排字:谢家及江洲、江陵等地学子,供你差遣。

    短短几句话,已经尽显太夫人魄力。

    她是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哪怕是她人已故去,可是在江洲里谢家的影响力,却让太夫人在提笔写下这句话时,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

    傅明华看着这封信,眼睛闭了闭。

    崔氏果然明了她的心意,她甚至高瞻远瞩,已经猜到了皇帝的意思。

    她临死之前走出的这一着棋,势必会为谢家后人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以期家族再次转型,繁衍发展下去。

    嘉安帝对容妃之宠,如今看来,不过是顺时势而为之。

    当年太祖急于求成,留下的隐患众多。

    世家虽被屠戮一部份,但仍有余孽尤存,朝中无人可用的情况,是当初太祖留给嘉安帝的一道难题。

    他要想彻底剿灭这些残存的世族余孽,将其斩草除根,使其永无再生的机会,便要蛰伏而寻求时机。

    傅明华当日只是隐隐的猜测,却在太后召她谈话,提及嘉安帝时,使她对于自己的怀疑便多了几分肯定。

    世人都当嘉安帝色令智昏,夺功臣之后的未婚妻为自己享用,并宠溺容妃,大肆扶持容氏。

    当初被赶出洛阳,而盘踞范阳的容氏一族,因为容妃受宠而迅速崛起,短短二十来年的时间,便迅速发展壮大。

    容氏就如一颗被迅速催成长大的树木,昔日世家余孽纷纷攀附其生存。

    朝中大臣亦是不少倒戈相向,这些年时间中,嘉安帝亲手将容家扶植成了这个样子。

    每当众人都当嘉安帝受美色相迷时,傅明华不知为何,却总想起‘燕氏出情痴’这桩典故。

    太祖痴迷太后,终生矢志不渝。

    燕追爱她,发誓一生再无旁人。

    可是嘉安帝呢?人人都当他对容妃十分宠爱,可在傅明华看来,他对容妃是有宠而无爱,反倒只是将她高高举起,若终有一天,皇帝不愿再举起那双手捧住容妃时,容妃摔下来,是该有多惨呢?

    太后当日与傅明华谈的话,让傅明华隐约觉得,嘉安帝怕也是有其钟爱的,不过他所钟爱的,不一定是哪个人,而极有可能是他的江山社稷,是他精心打磨养育出来的儿子。

    容家的存在傅明华一直也是在思索,燕追的野心勃勃,嘉安帝晦暗莫名的神情,容家如今的茁壮与成长,表面看来势不可挡,但一步一步仍是被皇帝牵着鼻子在走的。

    他想将容家连同世家余孽,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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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而合

    要怎么样名正言顺的举起手中的屠刀,一举将大小世族清除干净,使大唐提拨任用人才,以才学品性为先,门第、出身次之?

    要怎么样屠戮世家,斩草除根,使世家难以再翻身,却又不受天下人诟病,使学子们为其欢呼,而不是为帝皇的屠刀而畏惧?

    傅明华猜想,嘉安帝是想以身为饵。

    他在一步步养肥容家人的心,让他们以为有些希望的同时,却又在逐渐使其绝望,使容家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数次在以为容氏的鼎盛时代来临之时,却又偏偏给其打击。

    就如当年宠爱容妃,却又将云阳公主下嫁叛贼简叔玉。

    如当年容妃险些失宠,容家却又能顺利将容三娘送到他的身侧,使得容涂英步步迈入权势的漩涡里。

    当人人都以为容涂英献妻女得势,必会福泽四皇子时,皇帝却又使燕追监国,行太子之势。

    一来平衡年少而健壮的儿子逐渐得势,极有可能会架空自己,扶持容涂英制衡燕追,二来则又可以使燕追制衡容氏。

    帝王平衡之道,他玩得炉火纯青。

    就如傅明华之前与傅其弦说过的话一般,大唐之中,若她仍在,燕追爱她,那么长乐侯府便势必要韬光养晦,傅家两兄弟哪怕入仕,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不入流的官职而已。

    凡事不能两全,嘉安帝制衡容氏一族与燕追的方法也大抵如此。

    朝中燕追势力鼎盛时,在外必是不掌兵权,并处处会受些打压,相较之下,容涂英是实打实的有权势,且在范阳各地大肆发展自己心腹爪牙,一度甚至将幽州都拿捏在手里。

    而朝中燕追的势力遭容涂英打压时,那必是他对外掌兵权,立功劳之时。

    此起彼伏,有约束有压制。

    傅明华想起当日燕追运筹帷幄的模样,怕是他对嘉安帝的安排,早就了然于心。

    皇帝如此做,固然是相互制衡,最重要的,他也是在用实际的打压,在教养他的儿子。

    他在教他的三郎为君之道,将来如何平衡朝中势力。

    君主的作用,并非事事亲力亲为,样样面面俱到。而是知人善用,哪怕是并不安份的棋子,用对了地方,一样能发挥作用。

    容涂英如今无论权势怎么鼎盛,却依旧兢兢业业在为皇帝办事。

    帝王之术,除了嘉安帝,这世上没有哪个人再有资格教燕追,哪怕是昔日名满天下的大儒孟孝淳也不行!

    嘉安帝一步一步将容家逼至绝境,时至今日,容妃怕是已经强弩之末,郦苑一行时,容家与忠信郡王合谋,却最终便宜了燕追,忠信郡王更是因此折损了最后一个嫡子。

    燕信遭嘉安帝厌弃,而使容妃挺而走险,迁怒于太后当日维护燕骥而使嘉安帝鞭打燕信。

    容妃怕是已经早就察觉,所以才对太后动了手。

    哪怕当日皇帝并未查办她,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发之后,容妃遭傅明华反击,而嘉安帝对于女人的把戏,持一种异常的容忍态度,燕信被封蜀王,则是成为了压倒容妃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已经看出皇帝要弃燕信的心,可是到了这样的地步,若将来燕信没有为帝,容家的下场,她母子的下场,容妃不用想就知道的。

    所以她必会拼死一博,而这却是恰巧中了皇帝下怀的。

    当日傅明华与崔贵妃提及容涂英的庶子鞭打崔四郎时,便隐隐有怀疑嘉安帝是在逼容家人谋反。

    可当时的崔贵妃并不肯信皇帝对此早有防备,她甚至想都没有想过,容妃的疯狂举动,极有可能是被皇帝一步步一逼迫至此的。

    毕竟燕追领兵在外,容家动静如此大,且又这样嚣张,必定是早有准备了,一旦十六卫所中,金吾卫都能被容涂英一一攻破,余下诸卫若是容涂英有心,又有什么办不到的呢?

    若有一朝一日,十六卫中被容涂英攻陷大半,怕是皇帝的龙椅都坐不安稳的。

    这样的情况下崔贵妃自然想都不会去想此事乃是皇帝小心翼翼布置至此,毕竟没有谁是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只是一心系天下社稷的嘉安帝不同,他养出了一只虎,就是要这只虎为患的,毕竟若不是患,如何又能将其除去,且大快人心?

    他不止是要让容家反,且要让容家反的受千夫所指。

    而谢家里赵国太夫人临死之前,让谢氏送来的那封信,便是至关重要的。

    使江洲、江陵学子,为傅明华所用。

    崔氏的短短一句话中,尽显她真知灼见。

    傅明华在洛阳之中,位于漩涡之内,又有太后点拨,观察多年,尚且不敢十分肯定。

    可是远在江洲垂垂老矣的崔氏却将皇帝的心思揣摩透了,她所代表江陵士族做出的这一决定,是准备秉弃江洲谢家以往的优势,而全力辅助皇帝摆脱世家摆弄人才的挟制,为谢家换得一个新生。

    她这样的果决,甚至连多余的话也没有,只是让谢氏带了这么一句话来。

    傅明华想起昔日崔氏那张脸,握紧了手掌,叹了口气:

    “付嬷嬷。”

    她轻声的唤了一句。

    付嬷嬷正沉浸在悲伤之中,陡然听到傅明华唤她时,一时片刻还没回过神。

    好一阵之后她反应过来,才恭敬的道:

    “奴婢在。”

    “我交给你的那封书信呢?”

    傅明华一手握着赵国太夫人崔氏亲笔写下的那张信笺,一面向付嬷嬷摊出了手来。

    付嬷嬷听她这样一问,伸手从衣襟领口里取出傅明华亲笔所写的那封信,交到了她的手上。

    与崔氏所写的信相同的,是傅明华的信件依旧很薄,不同的是崔氏所写的信,托到谢氏送到了自己手上,她的信终究到了她想送达的人手中。

    而傅明华所写的信,永远不可能送达到崔氏手中了。

    她定了定神,伸手将信件拆开,摊开来后,依旧是薄薄一张信纸,上面写着:向您借江洲、江陵学子一用。

    字迹工整,一如傅明华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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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悔之

    傅明华伸手去抚了抚自己当日写下的这几个字,又将两封信对在一起,这一刻,一老一少,思维巧妙的融合相似。

    谢氏看了过来,目光先是一紧,接着脸色就有些发白,神情复杂的望着傅明华看。

    当日的谢氏,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已曾亲手放弃了什么。

    “难怪你曾外祖母总是对你念念不忘,临终之时仍在念着你的名字。”谢氏声音发颤,勉强笑道:“她曾几次与你外祖母提及,你与她颇像。”当时谢氏只当崔氏年纪老迈,随口一说而已。

    可这会儿看着那两张一来一往的信纸,长呼了一口气,心情复杂。

    谢氏曾自负自己聪明,可在看到这两张有往有来的信纸时,忍不住看了傅明华一眼,心里生出酸楚难忍的感觉。

    “江洲之中,我带来的就是你曾外祖母的意思。”崔氏信里所表达的意思,谢氏来洛阳之前显然就知道了,此时忍了心里的楚涩,缓缓的开口:“元娘,江洲的学子,都供你差遣。”

    在江洲里,谢家是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从当初傅明华前往江洲,贺赵国太夫人七十大寿时的情景便能看得出来。

    江洲的人,对谢家远比对朝廷更为尊重。

    当日太夫人大寿时,不少学子自发自愿的为太夫人贺寿,远道而来守在谢府几日不曾离去。

    谢老太爷在生时,曾在江洲出银子出力,建书院、族学,谢家的族学中,夫子乃是当世名宿,引人趋之若鹜。

    读书人都以入谢府族学为荣,以得到谢家名贴为重。

    谢老太爷及谢老爷不拘身份地位,与人往来,更是深得江洲读书人看重。

    自古以来便有江北之上多出武将,江洲等地多出才子的说法,而谢家在读书人的心目中地位超然,崔氏临死之前送出的这封信,份量不可谓不重。

    傅明华握紧了信件,叹了口气:

    “可惜我一直未得空闲,回江洲再见她老人家一面,也没有机会能再得她教诲,多与她老人家说话。”

    “毕竟年纪也大了。”谢氏提及长辈去世,神情间也露出哀伤:“只是她年轻时曾翻阅过的书籍、手稿等,让我带进了洛阳。”

    这份礼是真的有些大了。

    谢家之贵在其风华、传承,而不在金银俗物。

    在当世珠宝易得,传世书籍却稀罕的情况下,崔氏的赠礼,便令傅明华尤其的动容了。

    她让碧云亲自安排谢氏暂且住下,谢氏临出门时,牵了牵拽地帔霞,再三回过头来看她,数次欲言又止,似是有些话与她说,只是最终傅明华却并没有抬起头来。

    谢氏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原本准备上吊自尽的那日,她是真的已经生无可恋的,当时她那么绝决,因为对自己所嫁非人的不快,傅其弦的庸俗不堪,让她对于长乐侯府的忍耐到了极限。

    当时的情况下,容妃的精心谋算,崔贵妃寥寥数语,再加上傅其弦敢做不敢当,养了外室却没本事面临傅侯爷的怒火,最终却来与她争吵,促使她对人生感到绝望。

    她自忖虽然不是聪慧绝顶,可是论才学、品性,傅其弦却没有一样是能拿得出手的。

    嫁进洛阳几年,她就没有一天开心过,早就一心求死的。

    可是她想得太多,却唯独将女儿漏下了。

    想起当日傅明华带她出城之时,与她所说的话。想起当日她坐在马车之上的身影,马车‘吱嘎吱嘎’的轮子滚动声响起时,傅明华都没有转过头来看自己一下。

    就如现在的情景,谢氏都已经要迈出门了,傅明华却仍低垂着头,看着手中的信在出神,没有抬起头来看她。

    那种熟悉的钝痛又涌上心头来了,谢氏伸手捂了胸,脸色发白。

    “怀孕之时,也不要太过劳心伤神了。你这年纪,生孩子不算早,身体一向又被养得好。”谢氏微微一笑,缓缓开口,傅明华愣了一下,抬头看她,点头道:“多谢您的指点。”

    谢氏哑然,又自嘲般的一笑,牵了帔霞遮住头顶,安静的跟着碧云走了。

    “……是想关心您吧。”

    碧蓝等谢氏走后,才有些犹豫的开口。

    提及谢氏时,一时间竟不知唤什么才好,嘟囔半晌只有含糊其词的将对谢氏的称呼略过了。

    傅明华笑了笑,没有出声,反倒是拿也两张信纸,叠好放进了袖口中,这才看了谢氏之前离去时的门口一眼:“兴许是吧。”

    可惜此一时彼一时,傅明华不怨谢氏,但也不再需要她了。

    付嬷嬷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如今太夫人去世,奴婢还要再去江洲吗?”

    “要去。”傅明华微微颔首,太夫人虽然去了,但交待付嬷嬷的事还未办完。

    她原本是让付嬷嬷去信求得崔氏一个承诺,若崔氏见信之后首恳,再做之后的打算。

    但是谢氏的到来带来了谢家的态度,便自然省了傅明华一些事了。

    “只是再去江洲,你便不必再带信了。”她伸了手指,抚了抚自己裙上绣的花,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徐子升年岁不小了吧?”

    屋中丫头婆子都不明白她突然提及徐子升的用意,唯独付嬷嬷心中在猜想怕是傅明华要将再次回江洲的责任要交到徐子升身上了。

    “你这两天,暂且侍候客人,到时随她前往江洲,替我瞧一瞧江嬷嬷的身体。”

    虽说信不用再带了,可是江嬷嬷的身体却是要看的。

    付嬷嬷应了一声,才缓缓退下。

    傅明华摸了摸袖口,主意定下,让人去传徐子宁在外院议事厅候她。

    徐子升已年二十,与谢家二房谢利亨的女儿谢殊宛定下了婚事,却至今未曾成婚。

    他如今尚不算功成名就,一心一意跟在燕追身边,想要等将来有所建树才娶谢殊宛。

    傅明华之前隐约听姚释提过一次,他是担忧自已地位尚低,不能使谢殊宛嫁了他后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这桩婚事一拖再拖,徐子升宁愿自己苦着,也绝不愿连累了谢殊宛,使她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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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晚矣

    尤其是之前发生了乔子宁的妻子卢氏被燕玮掳走之事,越发使徐子升更为担忧。

    谢家当日挑他为婿,愿将女儿下嫁,便是看中他人品、才学,而出身门第次之,徐子升想得如此周到,又不肯此时娶谢殊宛而借岳家之势,却一心要自己挣出富贵,谢家确实是没有看走眼的。

    与当年第一次见面时相较,徐子宁长高许多,眉眼间越见稳重,温和里透着峥嵘,安静的等着傅明华说话。

    “子升今年二十了吧?”

    傅明华喝了口茶,问了一句。

    徐子升便恭敬道:“您还记得。”眉梢一动,还有些意外的样子。

    他是实在没想到傅明华还记得他岁数几何,徐子升心中一动,忆及今日听人说,江洲有来客,再想起傅明华召见自己之事,便心头猜测,怕是傅明华有事要交待自己去办了。

    “之前曾外祖母七十大寿之时,我回了江洲一趟。”傅明华捧着茶杯微笑,当时她与燕追还在岳阳楼见过徐子升等人一面。

    徐子升显然也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笑了笑,傅明华接着又道:

    “当时与宛表妹曾提及子升的岁数,便记得了。”

    一句话让徐子升大羞,耳朵都红了,再不见之前温文尔雅的模样,露出几分少年的窘态来,张不开嘴说话。

    “我记着今年表妹及笄,也想为她添件东西。”

    傅明华手轻拂了一下裙子,抬起头来:“贵妃娘娘赏了我一支白玉螭龙簪,恰解我燃眉之急。”

    “您是希望我替您送簪?”

    徐子升问道。

    傅明华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反倒神色严肃:“当务之急,不是此事为重。谢家里,太夫人去世了。”

    她将这消息说出来,徐子升便大吃一惊,惊慌出声:

    “什么?”

    他意外之下,大为失态:“您说的是真的吗?”

    傅明华才将一点头,徐子升脸上笑意渐渐便收了。

    崔氏在江洲人的心目中,声望地位不在谢老爷之下,如今乍然闻听崔氏去世,徐子升抬起手来,以袖掩面:

    “您且见谅。”

    他声音里听见哽咽,好一阵仍平静不下来。

    “你回江洲奔丧之时,我会修书一封,你为我亲自交到我外祖父手上。”

    傅明华这话一说出口,徐子升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将袖口放下来时,他的眼圈发红,眼中露出哀伤之色,却又强忍着点了点头。

    “如今洛阳形势如何,你也心中有数,容涂英权势在握,大肆提拨自己人,排除异已,狼子野心已露。”这会儿正是时机即将成熟之时,嘉安帝的计谋,需要一个推手。

    只是赵国太夫人并没有将那至关重要的一封信,交到嘉安帝的手中,也并没有交到燕追手里,却反倒让谢氏带到了傅明华的面前,其中深意,自然是耐人寻味的。

    徐子升沉默不语,点了点头。

    他仍在哀痛崔氏的离去,同时也有些担忧谢殊宛,在这样失去长辈的时刻,他却没有陪在她的身侧。

    交待了徐子升一番,傅明华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才挥了挥手:“你准备一番,早去早回。”

    送走了徐子升,傅明华又准备进宫将这消息告知崔贵妃。

    容府里,容涂英听着探子的回报,双肘撑在桌面,手掌交叠着托额:

    “江洲来人了?”

    前几日秦王府里才有人出了城,据消息看来,应该是昔日长乐侯府中世子夫人身侧的老奴。

    原本容涂英并没有将傅明华放在眼中,对她也并不如何关注。

    可在同一个人手上吃过亏后,他便很快收敛了那种轻视怠慢。

    他的性格向来十分谨慎,又知道自己将来要干的是什么事儿,所以桩桩件件的事儿便不敢再掉以轻心,反倒凡事亲力亲为,十分仔细。

    两天之前,秦王妃令人召回了府里昔日侍候谢氏的老奴,反倒第二日派她前往江洲,跟随她的人才随她出洛阳不远,此人便遇着了江洲来人,又随来人一道回了洛阳之中。

    “江洲来的人,小人们令人画了画像。”

    站在容涂英面前的男子上前一步,将裹着的画像呈了上前,容涂英伸了手来接过,皱眉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男子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见容涂英虽未发怒,但心中也有些犯怵:

    “据陈力所言,那妇人有些像昔日长乐侯府的世子夫人谢氏。”

    容涂英一听这话,眉头便皱紧了。

    “谢氏亲自前来?为什么?”

    他隐约觉得不妙,只是秦王府在燕追手里时,便被他治得极严,府中侍人、宫仆都是随他出宫多年的人,要想安插人手,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儿。

    容涂英揉了揉额。

    此时宫中崔贵妃好不容易盼着傅明华进宫一趟与她说说话,她一来,却带来了崔氏已死的消息。

    崔贵妃不由黯然:

    “我年少之时,姑祖母也十分爱惜我,今年的年生不好,怎么一个个的,就都去了呢?”

    她想起了太后之薨。

    傅明华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小声的道:

    “您稍后在我离去,便将我带来的消息透露出去。”

    谢氏进洛阳一事,是瞒不住人的,容涂英必定会先方百计的打听。

    傅明华要请谢家做的事儿,是绝对不能让他事先知晓。崔氏去世的消息,必会打消一部份容涂英心中的疑惑。

    只是放消息也不能随意就放了,否则更会引起容涂英的怀疑,唯有借用崔贵妃在宫里的手段,将消息似是而非的放出去,由容涂英自己来猜,他才会相信。

    崔贵妃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

    傍晚宫里容妃就得到了江洲谢家出了大事的消息,只是此时消息仍未传入洛阳之中。

    黎媪问道:

    “娘娘,是不是谢家有意与秦王合作?”

    容妃便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谢家安于江洲一角,大唐建立之后至今,子孙后代俱不入朝为官,装得安份守已,能有什么样的大事值得人关注的?除了……”她想起了谢家里那位当年得太祖亲封的赵国太夫人,便伸了保养得宜的玉食,轻抚过自己的红唇,眯了眯眼睛:“莫非,是谢家里那位太夫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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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国库

    崔氏年事已高,当初七十大寿之时,皇上还亲赐了不少东西前往江洲,距离如今都好几年了。

    七十几岁的人,死了也是寻常。

    谢家里死了这样一位长辈,对于如今不进名利场的江洲谢氏来说,也确实算是一件大事了。

    傅明华的母亲乃是谢氏出身,谢家人来向她报丧也是寻常事,至于她进宫与崔贵妃提及此事:

    “那位赵国太夫人,是青河崔氏出身的吧?”

    黎媪就点了点头。

    容妃让人将消息传到容涂英耳中时,他还有些半信半疑的。

    赵国太夫人崔氏年岁渐长,在这个时候去世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他本能的就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儿。

    两日之后,江洲报丧的人来到洛阳,正式带来了崔氏去世的消息,容涂英的心才渐渐落下了。

    今年是个多事之秋,太后才将大殓。

    朝中容涂英进言皇帝为太后修建禅寺,以为太后祈寿冥福。

    大唐初建不过短短几十年,如今尚不算完全太平。

    嘉安帝登基以来,勤俭而节约,少有大兴土木之时,如今突然拨出这样一笔支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辅林等人自然反对。

    “皇上,如今边境未稳,战事未平。北有薛延陀、契丹及昔日突厥残部仍未剿灭,实在不宜大兴土木。臣认为,为太后修建禅寺固然主意不错,但事有轻重缓急,将这修建禅寺一事,稍往后延,等将来九州一统,蛮夷臣服,国库丰盈之时,再行动工,岂不美事一桩了?”

    李辅林握了象笏,出列大声的进言。

    容涂英似笑非笑,看着这位昔日极受嘉安帝宠幸的老臣,他说得慷慨激昂,冲着容涂英怒目而视。

    只是李辅林越是怒火中烧,容涂英则越发气定神闲。

    “李大人此言差矣。大唐以孝治国,皇上自建元九年登基以来,兢兢业业,严于克已,从未有过松懈之时。如今只是想为太后建禅寺,请来佛门舍利供奉,为太后祈寿冥福罢了,李大人却诸多阻挠,不知是何用心啊?”

    容涂英弯了弯嘴角,挑眉看着李辅林道。

    朝堂之上,一时间因为两位同平章事的话,而分为不同的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嘉安帝被吵得头晕脑涨,挥了挥手,淡淡的喝斥了一声:

    “好了。”

    皇帝一开口,朝中诸位吵得面红耳赤的朝臣顿时便住了嘴,不敢再出声了。

    “宋怀英何在?”

    嘉安帝长呼了口气,唤了一声。

    尚书省下户部侍郎站了出来,高声应道:“臣在。”

    嘉安帝弹了弹指,接着唤道:“余庆岁。”

    一时间好些朝臣竟然半晌反应不过来,许久之后尚书省下户部度支郎中才站出了列来,大声应了一句:

    “臣在。”

    大唐之中,尚书省下户部度支司乃是掌管的是大唐的国库,这个职位低微,却又十分重要,且事务繁琐。

    因要与钱财打交道,翰林中人大多不屑于任此职,因此度支郎中平日并不大受人看重。

    此时嘉安帝一连召了两位大臣出列,吩咐二人将近年来财政情况一一说明。

    宋怀英顿了片刻,才大声的道:

    “臣尊旨。”

    余庆岁略一思索,才有些紧张的开口:

    “回皇上话,先帝在时,自颁布均田令后至今,百姓衣食丰足,您登基至今,调减税赋,由太祖时期年粟三石,降为两石,每户布1疋、棉三两、麻三斤罢了。”

    余庆岁大声的报数,将国库情况一一说出。

    户部尚书刘信长亦道:

    “太祖崩时,大唐户不足四兆,人口亦不过兆兆之数。”刘信长此话一说出口,陈敬玄等人心中便是一沉。

    大唐算数之法,乃是依《礼.内则》来算,乃分一、十、百、千、万、亿、兆等来算。

    亿分大小算法,小数以十为等,十万为亿、十亿为兆。大数依万为等,万万为亿,万亿为兆。

    也就是说,刘信长话中意思,乃是大唐之初,全国户籍不足四百万户,人口亦不过千万。户部尚书刘信长来趟这浑水,便证明刘信长要为容涂英说话了。

    陈敬玄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刘信长接着又道:

    “可皇上登基之后,有目共睹,时至今日,大唐在籍者共九百余兆,人口亦是数以万京计,此乃皇上您的功德。”

    嘉安帝登位以来,户籍人口较之先帝在时,增涨了不止一半,这是实打实的功绩,足可证明嘉安帝治理国家时所做下的努力与成果。

    百姓安居乐业,并非一句空话罢了。

    “如今国库丰盈,都是皇上治国有方之故,是以臣认为,皇上一片孝心,欲建禅寺,不足以影响民生之计,亦算不得破费之举。”

    刘信长说完这话,恭手而立。

    李辅林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无可奈何之色。

    讨论结果,自然容涂英所进言有功,皇上将此事交由他全权负责。

    下朝之时,两派官员横眉冷对,各自仍不服气,苏颖等人跟着容涂英离去之后,李辅林与陈敬玄等人脸上的怒容才转为意味深长之色。

    宫里崔贵妃听到这话,心中隐约不安。容涂英想要渗透户部,伸手向国库的心实在太过明显了,可嘉安帝时至今日,竟然也纵着他来,这不得不让崔贵妃担忧。

    相较之下,傅明华倒是听了这消息,无动于衷。

    嘉安帝允容涂英沾染户部,必是有所图。

    她想起了当日燕追自容涂英处所得来的一箱送给她的蝴蝶,全是以黄金铸成,精巧非凡。

    容涂英当时一出手便如此阔绰,足可见容氏的家底了。

    可是容家如此富有,却仍贪心不足,追根究底,便是容涂英要办的事容家的钱财不足以支撑他的行动,才会使他打起了国库主意的。

    傅明华站在书桌前,面前铺开了宣纸,碧云亲自为她研了墨,她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提笔醮满了墨汁,挥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极大的圆出来。

    碧蓝看到,便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您可是饿了?”

    ------题外话------

    第一更……

    啊啊啊啊啊啊我卡文卡成一条狗了。删删改改的好不满意。。。

    另外解释一下,古代的计数方法,跟现代不一样,如文中所解释的,计数单位是个、十、百、千、万、亿、兆、京……

    等等,也就是说,他们的亿,相当于我们的十万,兆相当于我们的百万,京相当于我们的千万。。。

    他们的万万为亿,相当于十万,亿亿为兆,盯当于百万,以此类推~~~

第五百二十章 意图

    古时有画饼充饥一说,如今傅明华也画了个圆,开始几个丫头还当她是要画窗外能见着的那片湖光山色,哪知她一挥毫,便画出这个圆,将一张宣纸都几乎占满了。

    碧云瞪了碧蓝一眼,也探了头去看,却见傅明华并没有理睬碧蓝,反倒是提笔又将这圆一画分为两半。

    “若这是一块饼,一半是容家的资产,一半则是国库。”傅明华心中思忖了一番,再将一半的圆又画了一分出来:

    “取一些收买十六卫所的人,仍剩下这样多。”宫中容妃需要打点往来,容家里族人不少,花费亦是要去掉一些。

    她三三两两将饼划去一小半,仍剩了大半,傅明华皱眉苦思,碧云取了帕子,温柔的替她擦头上的汗珠,一面劝道:

    “您先坐一阵,喝杯茶歇息一阵吧。”

    傅明华扶了扶肚子,扔了笔,接过碧云递来的凉茶,想起了傅明纱。

    她被带回长乐侯府,怕是已经被灌下了坏了身体的药,将来再不能有子嗣了。

    可是事情的起因,究竟是不是与容涂英有关呢?傅明华的目光又落到了自己画的那一个圆上,此时那纸上的圆就如一块大饼,已经遭分食小半了,可仍剩了大半犹在。

    她一双秀气的眉蹙了起来,眼睛眯了眯,想起了严三郎。

    上次严三郎想要求见她,但傅明华对他十分鄙夷,根本不屑于见这样的人面。

    可仔细想来,严三郎突然要进洛阳,未免也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他进洛阳的缘由,究竟是像他自己所说的一般,为了明年春闱,还是家人授意呢?都乐侯府位于山西,那里隶属河东道,都乐侯府就在并州。

    自古以来,并州就盛产钢铁制品。

    朝廷每年要求河东道进贡的数十件当地盛产之中,钢铁必是其中一项。

    大唐所需铸的武器、盔甲来源,大多出自于此。

    所以当初为了摆脱淮南阴氏的挟制,嘉安帝在设立兵工部时,也首要考虑太原一带,就是为了当地取材之便。

    傅明华嘴角缓缓扬了起来,隐约猜到容涂英急于用银子的缘故了。

    他怕是为了将来起事之时在做准备,只是这个准备不是为了他自己而做,而是为了给忠信郡王以方便。

    朝廷之外,他想牵制大唐兵力,忠信郡王将来造反之时,实力越强,越能牵制各地军队。

    到时朝中他一旦起事,与忠信郡王里应外合,大唐兵力在外的情况下,朝中十六卫所他若是能收买大半,此事成败机率,便在五五之数了。

    容涂英此人实在不可小觑,嘉安帝在将他养虎为患的情况下,他却准备养狼,养出忠信郡王与朝廷对抗。

    这些余下的银子,他怕是会连同容家财产,一路秘密送入河东等地,以作将来忠信郡王起事之用。

    而严家恰巧位于并州之中,怕是与容涂英早有勾结。

    严三郎当日祸害傅明澜的举动,怕也是容家意图闹出事来,声东击西,以掩饰自己将来要干的事儿的真实目的罢了。

    只不过严三郎及傅明纱夫妻二人吃相太过难看,手段又十分低劣,做出的事儿太过低下。傅明纱虽有心机,但城府并不深,导致当日一下就被傅明华怀疑上了,以致露了马脚。

    她想到此处,忙急急的站起身来:

    “召姚释!”

    “您仔细一些。”薛嬷嬷见她匆匆忙忙的动作,吓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忙捂了胸口,迭声的唤她:

    “如今您月份大了,需得动作轻一些。”

    下人都担忧她的肚子,她却挥了挥手,示意碧云替她取了披风来搭上。

    碧蓝匆匆出去备轿,绿意却忙吩咐人去先寻姚释。

    姚释正在文学馆,与馆内一干文人在谈经说道,正谈得兴起,却听王妃有召,愣了一愣,弹了衣裳起身时,却听下人回话,说是王妃已经朝清风阁方向去了。

    清风阁是燕追所设的文学馆中置放古籍之所,以供馆内学士翻阅,地方十分清幽,环境极雅。

    姚释来到清风阁时,便听下人说王妃此时正在水阁之上候他。

    清风阁以一条汉白玉雕就的拱桥连接了湖面之上的水阁,水面清幽,四周以绣了山水画的轻薄丝帛裹了紫檀木垂下。

    姚释还未进水阁,就透过那轻纱看到了阁中等候的傅明华。

    “娘娘唤我来,不知有何事要吩咐?”

    姚释进了阁内,阁中傅明华身侧仅有一个平日跟在傅明华身侧的婆子及大丫鬟在,低眉敛目的,全心全意注视着傅明华,仿佛并没有发现他已经来了。

    “姚先生,容家的家产,是不是已经全流通往河东等地了?”

    她跪坐在软榻之上,那七幅细纱裁成的裙摆洒了一榻,雍容华贵,缓缓抬了眼皮看他,气度芳华。

    姚释愣了一下,很快便咧嘴笑了。

    “您何出此言呢?”他躬身而立,傅明华没有唤他坐下,他也双手垂下。

    “容涂英要修寺庙,并不是真心为了太后祈冥福。”傅明华伸了手,撑在矮桌之上,含了笑意望着姚释看:

    “他意在户部,看准的是国库吧?”

    朝堂之上,据说李辅林等人与容涂英争得极其厉害,皇帝的态度却偏颇了容涂英一方,怕是皇帝要想寻个由头,再逼容家一把了。

    姚释微微颔首,嘴角边笑意更深了一些。

    “如此多的银子,容涂英要送往哪?”傅明华问了一声,姚释这才答:“您认为呢?”

    “我认为是送往并州,借都乐侯府严家的手,买钢铁之物以作兵器,送忠信郡王,作为两人合作之礼所用吧。”

    姚释抬起头来,笑着就问:

    “您怎么会认为容涂英买了这些东西,制作兵器、盔甲,却要送给忠信郡王呢?”

    两人一问一答,傅明华身后的薛嬷嬷及碧云则是听得手足冰凉。

    傅明华话中之意,分明就是容涂英有作反之心了。

    “河东一带,乃是冯氏的大本营,太原刺史冯说乃是忠信郡王妃冯氏的嫡亲族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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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名字

    在那样的地方,若说容涂英花的这笔银子不是送于凌宪,又有谁肯相信呢。

    傅明华正色的问:

    “王爷究竟在哪?”

    姚释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滞住了。

    他在傅明华面前还鲜少有露出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此时被傅明华一问,却是搓着手,干笑了两声:

    “您说呢?”

    傅明华气极反笑,捂了肚子就道:

    “跑得可真够远的。”

    “您猜到了。”姚释看她这模样,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她怀着身孕,再过不了两个月便可能是要生产了。“王爷曾私下吩咐,说是会尽力在您生产之时,赶回洛阳。”所以他才急切的想要早些时候将事情办妥,尽快的回到傅明华的身侧。

    姚释轻声的解释着,看傅明华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长髯,不说话了。

    还是留着王爷回来解释吧。

    回院的路上,碧云不时看一眼傅明华。

    她神情瞧不出喜怒,甚至回院时,还站在铺满了荷叶的湖边站了一阵。

    只是想着之前傅明华说的话,碧云及薛嬷嬷二人却是心惊胆颤的。

    皇上要为太后修建的寺庙在容涂英的主持下挑了良辰吉日开工,傅明华的生辰快到了,幽州里令人送来了大批的礼,都是燕追令人送出的,与礼同来的,还有燕追的亲笔手书。

    自两人成婚以来,算算时间,今年已是二人婚后傅明华的第二个生辰,可每年他总是遗憾错过。

    她握了信件,坐在廊下出神,碧云小心翼翼的过来,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

    “王妃,宫里娘娘召您前去说说话。”

    傅明华点了点头,犹豫再三,仍是提起了裙摆。她虽然性情稳重,但确实是有些思念燕追了,夫妻两人成婚以来,总是聚少离多。

    “去年的今日,王爷似是还在准备攻打莫州。”

    那时李彦辉造反,燕追奉嘉安帝的命围剿李彦辉,收复了莫州及幽州、范阳一带。

    “只是去年的战事易打,今年则难了。”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时,已经恢复了冷静、淡然的端雅模样,一颦一笑不再像之前般提及燕追时带些小小的抱怨了。

    薛嬷嬷扶她起身,看她神情,有些想要劝她,傅明华却像是知道薛嬷嬷心中的想法似的,笑了笑:

    “也不必劝我,我知道轻重,短暂的别离,只是为了将来更长时间的相守。”

    燕追此时干的是有利于他将来的大事,忠信郡王府必须要除去,若拖延下去,将来必成大患的。

    只是她虽明白事情轻重缓急,但她仍是思念丈夫的妻子,所以生辰之时,又怀着身孕,丈夫却不在身旁,难免会抱怨两句。

    “冯太太当初还羡慕我,如今她可还羡慕?”她难得露出这样孩子气般的神情,惹得碧云几人都不由低下头去偷笑。

    薛嬷嬷也知道她性格,听她这样一说,不免便抿着唇轻轻笑了一声:

    “您是个明白人,许多人活了一辈子,也未必有您想得这样通透。”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来为傅明华整理帔帛:“说句大不敬的话,王爷心中有您,纵是远在千里之外,仍记得您的生辰,将您记挂在心中。可有些夫妻,丈夫没有那个心,哪怕面对面的坐着,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未必能记得住妻子的生辰。”

    薛嬷嬷说完,看了宫中的方向一眼。

    崔贵妃就是如此的。

    她这一生,不知在生辰时独守过多少回空房了。

    宫里崔贵妃在侍弄花草。

    静姑不知从哪又为她搬了两盆花回来,只是无论她怎么精心侍候,那花却总养不活。傅明华每次进宫里来,都能看到她手中照顾的植物不是同一种。

    “宫里江浙进贡了些杨梅,我尝了两个,味儿还不错,皇上赏了两筐,稍后你都搬走。”

    崔贵妃拿了帕子,轻轻的擦拭了一下那盆中昙花叶子,上面已经结了花苞,但叶子却有些泛蔫打卷,崔贵妃侧头认真的看了半晌,叹了口气:

    “怕是活不成了。”

    她有些纳闷不解,抬起头来,笑着问傅明华:

    “元娘,你说怎么回事,怎么这些花儿,我养一盆就死一盆呢?”

    她旁边还摆着小铁锹、水等物,一应俱全,花盆里土壤仍未干透,花上的叶子甚至崔贵妃都以帕子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了,显然照顾得十分细心。

    傅明华自己也种了些花草,闲暇无事时,亦会侍弄花草打发下时间,一瞧这情景就知道是崔贵妃太过上心,频频为花浇水,照顾太仔细之过。

    “这花草,您要时常盯着它,它反倒难过,倒是时不时的瞧上一眼,浇些水来,它反倒长得好了。”

    傅明华坐了过去,她这话一说完,崔贵妃脸上的笑容渐渐就收了。

    “不说这些了。”崔贵妃侧过身去,在一旁的水盆中净手,转过身来时,脸上又露出了笑容:“阿沅可是走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

    谢氏当日送来了江洲里崔氏写给她的信后,在王府只呆了一日,便又领了人回江洲了。

    她临走之时,如她来时一般,静悄悄的,并没有引人注目。

    崔贵妃目光呆呆望了一双手掌半晌,神情平静得近乎死寂一般,好一阵她才又将视线落到傅明华肚腹之上,眼珠转了转,脸上多了几分生气,伸了手来摸:

    “快了。”她的神情温和,看到傅明华腹中未出世的孙子,倒露出几分期待之色:

    “追儿可有说过,起什么名么?”

    傅明华摇了摇头,崔贵妃似是想起了什么:“兴许是留着等皇上赐名的。”她脸上露出几分失落之色,随即又神情一振:“我生追儿时,还是先帝在世时,亲自赐的名字。”

    “说到追儿的名字,也是有来历的。”崔贵妃兴许是想起了旧事,笑出了声来:“先帝戎马一生,为追儿起名,取贾谊《过秦论》中,追亡逐北,伏尸百万之意。”意思是战国时期,秦孝公去后,惠王、武王继承其旧业,遵寻孝公遗志,意在一统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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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死于

    当时各地诸侯十分害怕,意图抵抗秦国,他们组建百万军队,闯过关隘攻打秦国,秦军开关迎敌,诸国军队却徘徊观望,不敢上前,而后秦军趁机进发,追击逃走的败军,诸国士兵横尸百万,流淌的血水能使盾牌漂浮起来。

    这是燕追名字的由来,也是证明了当初太祖在为孙子起名时的勃勃雄心与凌云壮志。

    大唐当时的情景,与典故中秦国遭围攻的情景何其相像。

    不过那时围攻秦国的是各国诸侯,而当时太祖面临的情况,是四面八方的压力罢了。

    有来自四姓,亦有来自四族,对当时的大唐皇权施以压力。

    太祖当时为孙子起名,亦可见他心中渴望破除当时的环境的一种豪气与杀意,他将这些希望与野心地揉入进对于当时才将出生的燕追名字里。

    也就是说,燕追从出生时起,就早背负了长辈期望,如今也不过正是一步步渐渐实现当初太祖为他起名时的期望。

    崔贵妃笑了笑:“说这些做什么。子升前往江洲了吧?”

    傅明华点了点头,心里却隐约有些担忧。容涂英利用严三郎与傅明纱,意欲从长乐侯府着手,想搅乱洛阳平静,但此计遭傅明华制止,依他性情,必会再生一计。

    而他必会设法牵连燕追,得想个方儿反将他制住,为燕追腾出空手。

    只是看崔贵妃郁郁不得开怀,她也就将这些担忧忍了下来,免得更使她也跟着焦急。

    六月骄阳似火,坐在廊沿下虽然被挡出了一方阴凉,但仍是热。

    吹过池面的清风传来荷花的清幽香气,两个大宫人正取了扇子,为傅明华与崔贵妃二人送风。

    “我这心里时常记挂着,追儿如今远在幽州,容涂英又狼子野心,皇上对他却十分器重,丝毫不加以防备,元娘。”崔贵妃握了傅明华的手,“我已活到这样岁数,已经有了一双儿子,该经历的,我也经历过了,我不担忧。可是你……”

    她目光落在傅明华腹间,那里怀着燕追骨血,崔贵妃担忧容涂英起事,到时伤了傅明华。

    “只盼追儿早些时候回来。”

    她抿了抿唇,最终仍是叹了口气。

    “王爷不在幽州。”傅明华看了崔贵妃一眼,说出的话让崔贵妃神色一变:“什么?”

    “王爷不在幽州。”傅明华又重复了一次,贴近崔贵妃耳侧:“我怀疑,皇上与王爷要里应外合。”

    她靠在崔贵妃耳侧,吐气如兰,崔贵妃愣了愣,还未说话,就听到一连串‘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崔贵妃双眉一挑,厉声就问:

    “谁这么没有规矩?”

    话音刚落,半圆强弧形的问廊转角处,杨复珍匆匆而来,他是崔贵妃宫里的内侍,得崔贵妃重用,为她办事,宫人也不敢拦他,杨复珍一手捞着衣摆,一手捏了袖子擦汗,看到崔贵妃及傅明华,眼睛一亮,忙朝两人急步走来,离崔贵妃约摸丈远,便‘咚’的一声重重跪下了:

    “娘娘,凌少徐死了。”

    凌少徐是忠信郡王凌宪的庶四子,年终之前他与其妻孙氏奉忠信郡王之命,替凌宪入洛阳的。

    孙氏因意图谋害傅明华,而早就身死,凌少徐则被软禁在忠信郡王在洛阳的别院中,直至如今。

    朝廷原本有意清算忠信郡王之罪,并将凌少徐因其妻举动而入罪的,只是后来太后意外去世,导致西京之事也耽搁了。

    没想到如今却死了。

    认真算来,凌少徐死了,对于秦王一党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反倒他的妻子孙氏胆敢以下犯上,凌少徐也算死有余辜。

    崔贵妃想到此处,先是扬唇一笑,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大对头,笑容一滞,接着问道:“发现了什么?”

    杨复珍额头汗如雨滴,听了崔贵妃问话,便颤声道:

    “娘娘,现场发现了一把匕首,插在凌少徐胸口。”他吞了口唾沫,接着才道:“匕首之上,刻了秦王府刀具的特殊记号,此时大理寺卿段正瑀等人已经接连赶去郡王府了。”

    崔贵妃咬牙切齿,站起了身来,手掌紧握成拳,杨复珍看她这模样,声音压小了些:

    “刑部尚书、御史台余忡都紧跟了过去……”他话未说完,崔贵妃身体便摇晃了两下,吓得杨复珍连忙要上前来接她:

    “娘娘……”

    傅明华伸手挽住崔贵妃的胳膊,她定了定神,一摆手:

    “我没事。”

    话虽是如此说着,但崔贵妃却脸色发白,握紧了拳头:“你详细说说。”

    “老奴今日也是得了孙固提点。”孙固是嘉安帝身侧内侍监黄一兴的弟子程济的义子,宫中内侍宫人之间联系千丝万缕,杨复珍从孙固处得到消息,看来已经有人将此事捅到嘉安帝面前了。

    傅明华倒是丝毫不意外,她之前还在想容涂英必要大闹一场,此时得知凌少徐之死,倒是十分镇定。

    只是西京忠信郡王府与大唐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已经极为薄弱,凌少徐的死极有可能会使得双方之间隐藏的风暴一触即发,事情极有可能闹大,容涂英借机栽赃,怕是为了在大战来临之前,利用此事,逼迫燕追返还洛阳!

    崔贵妃显然与傅明华想到了一处,此时咬紧了牙关,极力思索办法。

    “凌少徐身份特殊,又在这关键时刻死于非命,情况对王爷不利,娘娘……”

    杨复珍焦急的跪在地上,仰头看了崔贵妃一眼。

    她的脸色如雪一般的白,事到如今,容涂英的利剑已经对准了己方,而她为了儿子,亦不能此时就倒下。

    “替我备下朝服,我要去求见皇上!”

    她深呼了一口气,眼中带着刚毅之色。

    哪怕明知到了此时,求见嘉安帝并不一定有用,但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据理力争的。

    “我的儿子,绝对不可能干这下作勾当,他若要杀凌少徐,必是光明正大的杀,对付一个在洛阳为质的庶子,还用得着暗杀这样的下流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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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非命

    崔贵妃冷笑了一声:

    “这些魑魅魍魉,我追儿在洛阳时,个个龟缩在阴暗角落,不敢现身出来,畏惧于他,却趁他不在洛阳时,倾巢而出,想往他身上泼些脏水!”她握紧了手掌,指甲掐进掌心中,哪怕此时得知了这样一个噩耗,她的腰背也挺得笔直,不露畏惧慌乱之相。

    “我要出宫。”

    傅明华眯起眼睛,抚着肚子道:“我与母亲分头行事,您见皇上,我召姚释。”

    崔贵妃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傅明华回到王府,召来下人一问,才知姚释不在府中,他去了李辅林府中作客,晌午前去,至今仍未归来。

    倒是如今形式比她想像的更加严峻,凌少徐之死传出来的一刹那,府中的下人便已经前往打探消息了,凌府至今被大理寺骁骑封锁。

    傍晚嘉安帝颁布旨意,令大理寺、御史台、刑部组合成三司共审此案,并且皇上亲点洛阳太守顾饶之及负责洛阳守备巡逻的金吾卫张巡协助大理寺的人,务必要破此案。

    因插在凌少徐心口上的那柄带了秦王府特殊标志的匕首,大理寺卿段正瑀傍晚入宫,急急求见嘉安帝,恳请嘉安帝将秦王府等以姚释为首,一干武力出众的门客、幕僚等暂且扣押在大理寺,以排查案件。

    桩桩件件的事情对秦王府十分不利,傅明华原本在等着姚释归府,最终等来的结果却是姚释等人武功出众的门客之流,尽数被锁入了大理寺中。

    容涂英这是想要对她赶尽杀绝!

    那前来传报消息的侍人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烛光之下,傅明华的身影随着火光摇曳晃动,她安然的坐在椅子中,仿佛对于如今的局面没有丝毫的担忧,镇定自若。

    她的双手抱住小腹,神情平静,好似外间的风暴没有对她产生丝毫影响似的。

    入夜之后屋里十分闷热,传话的侍人只觉得身上汗水一股一股往外涌,很快将他的里衣浸湿了。

    圆领衣衫勒得他的脖子喘不过气来,他小小口的喘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敢太过大声,怕将秦王妃惊着了。

    今夜不知为何,闷热得难受,外间水蛾四处乱飞,有些飞进屋里,丫鬟们拿了网在捕捉。

    那追捕飞蛾的脚步声沉闷异常,一下一下好似敲在人心口,听得人心里难受。

    “除此之外,府中骁卫人人俱都要接受调检。”侍人小心翼翼的将话说出口来,不敢抬头去看傅明华的脸。

    也就是说,今夜的秦王府,守备全无。

    “王妃……”碧蓝看了傅明华一眼,小声的唤了一句。

    “姚释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被带走时,可说了什么话?”

    傅明华终于开口,她的语气平静,越是这种紧张的时候,她越是能稳得住。

    侍人仿佛受她的安静所感染,也感觉镇定了许多,他抬手擦了把脸,才双手撑在地上,额头点着地面,恭恭敬敬的道:“回王妃话,姚夫子是在同平章事李大人府中被右骁骑军大将军周同带去大理寺的。”

    因为姚释昔年是以文武双全名闻天下,甚至就连如今战功赫赫的秦王燕追武艺都是由他一手教授。

    大理寺段正瑀知道他危险,“为防姚夫子逃脱,大理寺卿段大人特地向皇上请旨,借来了右骁骑军大将军周同亲寻自领队,将姚夫子带走,以助案件调查。”

    傅明华听了这话,莞尔一笑:

    “逃脱?”她艳若芙蓉的双颊在灯光下,肌肤晕着柔和的光泽,淡淡一笑,便如幽兰盛放,仿佛沁人心脾的香气都扑面而来了,可惜她很快收敛了笑容:

    “怕是有意给秦王府一个下马威瞧瞧吧。”

    这样的话侍人自然就不敢再接嘴了。

    如今容涂英看来确实有些本事,十六卫所里除了金吾卫、右骁卫怕是落入他掌控之中外,朝中大理寺卿段正瑀竟然也偏向了他。

    只是不知会审的三司里,除了大理之外,刑部、御史台的人有没有遭容涂英收买了。

    府中如今有用之人尽数遭到拘拿,容涂英是有意要动秦王府,砍其枝芽,使自己落得孤立无援的地步了。

    傅明华偏了头,燕追不在洛阳之中,却背上了这样一个桩莫须有的罪证,洛阳里秦王一党原本以姚释等人马首是瞻,可如今姚释遭人陷害身陷囹圄,被拘留在大理寺内,陈敬玄等一干人群龙无首,怕是要遭容涂英挨个击破了!

    宫中崔贵妃定是能拖延住嘉安帝的,不是因为崔贵妃份位、脸面,而是因为傅明华敢肯定,嘉安帝对容氏一党的杀意有多重。

    屋中越发闷热,半空中闷雷阵阵。

    傅明华一下站起了身来,‘轰隆’一声响雷在头顶炸了开来,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划破天际。

    屋里众人吓得浑身一抖,瓢泼似的大雨说来就来,雷声才刚响起,‘哗啦啦’雨便落下来了,打在头顶琉璃瓦上,发出‘啪啪啪’的重响声,仿佛要将那精致的瓦片都击打穿一般。

    雨一下,外头屋檐下挂着的灯罩便拼命的摇晃,火光一明一暗,仿佛即刻便要熄灭了。

    “府外可有骁卫守候?”

    傅明华问了一声,吩咐碧云:“为我准备衣裳。”

    外头这样大的雨,碧云看了一眼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外,今夜的乌云挡住了月光,外头黑得可怕。

    花草树木被风雨吹打得摇来晃去,碧云又看了一眼傅明华的肚子,犹豫着道:

    “这样大的雨,已经这个时辰了,您要出门?”

    “以文学馆的名义放贴,我有一本汉时二王墨宝,得自赵国太夫人传承,听说同平章事李辅林通晓文墨,为皇上处理公务之余,一手小楷写得极好,召李辅林、王秋甫、陈敬玄、王植岁……”她每平静的唤一个名字,屋里跪在她面前的侍人便将头压得更低了。

    这些都是追随秦王多时的臣子,事到如今,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事实上屋里碧云等人都不敢保证,这些曾被傅明华点到名的大臣,会有几个依约前来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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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荐大神云霓的小说:《覆手繁华》

    简介:她是个瞎子,在黑暗中生活了二十年。

    最终被冠上**罪名害死。

    当她重新睁开眼睛,看到了这个多彩的世界。

    ——翻手苍凉,覆手繁华。

    一切不过都在她一念之间。

    PS:他知道那个杀伐果断的女子,一抢,二闹,三不要脸,才能将她娶回家。

    还不够?那他只能当一回腹黑的白莲花,引她来上当,要不怎么好意思叫宠妻。

    虐极品,治家,平天下,少一样怎么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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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 暴风

    “中书侍郎顾秋实、裴敬……令他们即刻前来秦王府,共赏二王墨宝。”

    傅明华说完,看了满头大汗的侍人一眼,微笑着问:

    “你可都记牢了?”

    那侍人牙齿撞得‘咯咯’作响,心中默念了一番,才应了一声:

    “奴记住了。”

    “取秦王府牌令出府,我会让碧云领两个婆子,跟在你身后,若有谁敢拦你下来,我便入宫,王爷不在洛阳,一个妇道人家,莫非想要赏幅画,还要看洛阳诸位大人脸色了!”傅明华温和的说完这话,叮嘱侍人道:

    “若有人拦你,就将我说的这些话,源源本本说给拦你的人听。”

    “奴遵令。”

    傅明华的声音温柔,并不因为如今情况不利于她而焦急担忧,失了分寸似的。

    在这样的危急情况下,大大的安抚了惊惶不安的侍人。

    那侍人应了一声,傅明华才转头看着碧云,目光渐渐便更温和了:

    “碧云,你怕吗?”

    她身边能用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容涂英借凌少徐之死而大作文章,欲将秦王府兵力架空的举动,使得她无人可用。

    燕追在外拼博,洛阳这里她便不能再让燕追来担忧。

    至少她不能做到与燕追并肩而战,却也要尽力为他扫平一些后顾之忧。

    这样的时刻看起来险急,可若渡过了,回头来看也不过如此而已。

    但今时今日,容涂英露出狰狞面目的时候,她能信的人,也就是在梦中的‘傅明华’落入险境时,却仍对‘她’忠尽耿耿,不离不弃的丫头们了!

    “奴婢不怕。”

    碧云抬起头,用力的摇头:

    “稍后奴婢便领了人,跟在吴旭之后!您放心就是了。”

    傅明华看了她半晌,缓缓点头。

    这一刻碧云的脸,与梦里那个得知‘主子被许与陆长砚’时,一心一意要回江洲谢家为‘她’搬取救兵时的‘碧云’的脸重合,傅明华目光越发柔和,叮嘱她:

    “若是遇着有人拦路,实在不必硬碰硬,话一说完,仍不许过,便即刻退回来。”

    碧云沉默着点了点头。

    宫中崔贵妃跪在紫宸殿前,雨水泼下来时,将她浑身都浇透了。

    黑压压的天空仿佛此时要将她跪得笔挺的身体压垮一般,她却倔强的不肯认输。

    黄一兴匆忙出来,撑了伞站在她身旁,跺了跺脚:“老奴的娘娘嗳,皇上此时收到了西京密报,实在是没有空闲见您,您快些起来吧。”

    “我的儿子要杀人,无需做这藏头露尾的动作,我要请皇上主持公道,非要将这背后包藏祸心的鼠辈揪出来不可!”

    黄一兴看她一脸的坚定,无奈之下又叹了口气,想起昔日宣徽殿门前,秦王燕追端起他斟的那一杯茶,喝过的那一口。

    “罢了罢了。”半晌之后,黄一兴眼中的犹豫之色变得坚定,他咬了咬牙,以眼神示意一旁的程济将自己手中的伞接了过去,自己则顶着大雨,一路抱着头朝台阶下急奔而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身影渐渐消失在宣徽殿的大门前,跪在雨中的崔贵妃见了这样的情景,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自己的嘴角。

    “您这又是何必呢?”

    程济摇了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他撑的伞几乎全遮在了崔贵妃的头顶上,自己全身都被雨水浇透了。

    崔贵妃挪了挪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冰凉双腿,刚一动,膝盖处便传来针扎似的疼痛。

    她进洛阳多年,被困守在嘉安帝的身侧,就如傅明华所说,帝王的权衡之计中,朝里她的儿子越得势,後宫之中她便越不能出风头,不能如容妃一般与朝中大臣往来勾结,她得安份守已,才能保儿子步步掌权。

    相较之下,容妃极为受宠,宫外又有容氏及容涂英依靠,是以如今燕信不过被封个蜀王,迁往封地,任个下州刺史罢了。

    如今出事之后,她唯一能求的便是嘉安帝,崔贵妃也是想要向嘉安帝表明她唯有依靠皇帝的态度,在等着嘉安帝给她安份守已的回答。

    “何必?皇上收到了西京来的密函,怕是忠信郡王府因凌少徐之死而发难了吧?”

    崔贵妃冷笑了两声,身体微微颤抖。

    这场大雨仿佛将洛阳的暑气一并卷走了,雨水顺着前方高高的宣徽殿的屋檐打落到台阶之上,顺着下方流淌。

    静姑有些心疼的看她,却也知道崔贵妃的性格,不敢扶她起来。

    她说的这些话不是说给程济听的,而是透过程济,说给此时坐在宣徽殿中的帝王听的。

    “凌少徐才将死,西京的密函这样快便收到了!我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巧合。”崔贵妃的声音夹杂在瓢泼大雨中,有些颤抖。

    程济安静的为她撑伞,没有说话。

    “我的追儿,虽不敢说是顶天立地的丈夫,但绝不会敢做不敢当的,此时他人在幽州,凌子徐却死于洛阳忠信郡王府,西京的密函如此快速便到了洛阳,这般巧合,谁知是不是有人与之里应外合,亦或是忠信郡王监守自盗呢?”

    程济不说话,崔贵妃一个人似是在自言自语般。

    宣徽殿里,嘉安帝握着西京传来的奏折,坐在书房的椅子中出神。

    黄一兴在殿外站了半晌,风刮来细雨淋在他身上,他一连深呼了好几口气,才整理了一番衣角进去了。

    他亲自斟了杯茶,放到了书桌之上。

    桌面十分整齐,嘉安帝望着手里的奏折,神情平静的模样。

    事实上此时西京情况十分危急了,忠信郡王已在西京等地召集兵马,发布榜文,公布庶四子凌子徐死于秦王燕追之手,痛斥燕追十八宗罪名,请求嘉安帝严惩凶手,还忠信郡王府公道。

    西京当地嘉安帝亲自任命的官员已经被杀的杀,押的押。

    从五月二十九日起,西京城的城门便已经紧闭,折子呈送到洛阳几天,此时西京的情况较之发送折子之时,只会更加严峻,可是嘉安帝却不慌不忙,将折子随意扔到了桌上,转而捧起了那杯黄一兴刚刚才斟来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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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骤雨

    嘉安帝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黄一兴身上淋湿的痕迹,神色淡淡的就看了黄一兴一眼,仿佛这位服侍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内侍监心中的想法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一般。

    ‘轰隆’一声巨雷响起,闪电划破天际,雷声之后,宣徽殿里一片死寂。

    黄一兴淋湿的头发正往下淌着水滴。

    皇帝转过头来,含着笑意看了他一眼,他便重重的打了个寒颤。

    “贵妃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为她如此奔波?”

    嘉安帝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声,黄一兴的脸色顿时便惨白。

    他在嘉安帝面前卖弄的那点儿小心思,一眼便被他瞧出来了。

    “大家。”黄一兴心念疾转,语气越发恭敬了:“老奴听说,大理寺卿段大人捉了秦王府中以姚释为首的一干门客武士,又将王府守备一一拿走询问。”他服侍嘉安帝多年,身体虽然残缺,但心思却尤其敏锐,善察言观色,知道嘉安帝重视燕追,便将背脊弯得更低:

    “现今王府已被人盯上,忠信郡王府凌四郎之死,且不说是谁人所杀,可王爷至今镇定幽州,为大唐竭心尽力,洛阳里秦王妃身怀有孕,贵妃娘娘也只是担忧了而已。”

    嘉安帝似笑非笑,看了黄一兴一眼,他竭力保持镇定,好半晌之后嘉安帝才摸了摸自己袖口,又将目光转向外间。

    黄一兴微不可察的长舒了口气,嘉安帝吩咐了一句:

    “传朕口喻,让左神武卫府大将军朱宜春点五百骁骑,暂且替代秦王府侍卫,镇定王府。”他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折子,眼中露出戾气:

    “召段正瑀、余忡、萧如志、顾饶之、金吾卫所上将军宇文信、大将军张巡……”嘉安帝一连串点了许多人,黄一兴不敢分神,将这些朝臣名字牢牢记了下来:“三省令、同平章事李辅林、容涂英等人来宣徽殿见朕!”

    黄一兴应了一声,飞快的叩了个头退出来。

    外间程济已经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手上握着的伞都险些被风吹变了形。

    “娘娘,且起来罢。”雨水打落在程济脸上,又在他下巴汇聚成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他一张嘴说话,水流便顺着他的脸淌进他嘴里。

    他抬起手臂,以袖子擦了一把脸,抬眼便瞧见黄一兴提着衣摆从宣徽殿高高的宫门出来,为他打伞的两个小内侍忙不迭的跑在他身侧。

    “娘娘,起来吧。”

    黄一兴奔至崔贵妃面前,亲自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原本跪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崔贵妃,在此时黄一兴伸手来扶时,顺从的任由他将自己从地上扶起身。

    “老奴还要去传大家口喻,召左神武卫府大将军朱大人点骁骑,暂且守护王府安全,您放心就是。”黄一兴顶着风雨,说完了这话,原本紧抿着嘴唇的崔贵妃心头一松,人便软软的朝一旁倒了过去。

    吓得静姑与清容等人忙不迭的伸手将她抱住,为她拍背推胸,好半晌崔贵妃才缓过了气。

    “今日一兴为我奔走,我记在心中了。”

    崔贵妃在听到凌少徐遭人刺杀而死的一刹那,便猜到了背后下手之人,哪怕不是容涂英,怕也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容家的人如此胆大包天,她实在担忧傅明华。今日跪在宣徽殿前,虽然嘴里喊的是冤,实则却是在求嘉安帝出手庇护秦王府中的人。

    燕追如今虽然不在洛阳,但洛阳城内还有一个怀了身孕的傅明华在。

    容涂英手伸得如此之长,利用凌少徐之死,将秦王府侍卫、守备全部清空,崔贵妃实在担忧傅明华也出了意外,是以今日哪怕下起了大雨,她依旧跪在殿前,久久不肯离去。

    好在黄一兴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嘉安帝下令之后,朱宜春领人镇守秦王府,那才是万无一失。

    神武卫府乃是直属嘉安帝统率的北衙禁军从属之一,只听从嘉安帝的直接调遣,不受人摆布左右。

    哪怕容涂英再有本事,手也绝对伸不进神武卫府里。

    崔贵妃此时心中憋着的那股气一松,人便登时站不稳了,强撑着将话说完,黄一兴作了个揖,看了崔贵妃一眼,似是并没有将她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中一般:

    “娘娘,早些回去,请个女医,老奴差事在身,不便久留,便先行告退了。”说完,向崔贵妃行了一礼,绕过几人,领了两个撑伞的侍人,匆匆远去。

    “娘娘……”

    静姑有些担忧的摸了摸崔贵妃的手,她的手仿佛雪团,不带半丝热度。

    夜色下,就着宣徽殿的廊下点着的宫灯,静姑依稀能看到崔贵妃那张惨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脸。

    她有些吃力的转过头,望着宫外的方向,手指动了动,再也支撑不住,倒在静姑的怀里。

    此时望着宫外的,并不只是崔贵妃。

    容妃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大雨,已经站了大半个时辰了。

    黎媪为她取来斗蓬披上,这场大雨带走了傍晚时的热气,气温好似陡然之间便降了下来。黎媪将展开的斗蓬才将披到容妃肩上,便被她自己伸手按住了。

    “娘娘。”黎媪压低了声音,“宣徽殿那边,贵妃已经回去了。”

    “哦?”

    之前还神情冷然的容妃一听黎媪这话,眼珠转了转,仿佛活转了过来般,侧过身来:

    “回去了?”

    夜色下,容妃的一双眼里孕育着勃勃野心,“这样轻易就回去了,想必是心想事成了。”

    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时,容妃脸颊微微一抖,手掌重重的便握紧了。

    那精心养护的指甲一下掐进她肉中,却在她力道之下折断弯了过来,钻心的疼。

    容妃自己倒像是并无所觉,倒是抱言几人吓得不轻,忙让人去召女医前来,黎媪去瞧她的手,一面就劝道:

    “您心中不痛快,也不要伤了您的身体。”

    “黄一兴那老货出了宣徽殿,连他的两位义子也都被他带在身侧,瞧着像是往大理寺去的。”

    黎媪轻轻的为容妃断了指甲的手吹着气,嘴里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题外话------

    第二更.....

    今天的第二更,是我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强撑着撸完的!!!

    我最近狗屁倒灶的事儿好多,嘤嘤嘤,睡眠严重不足,今天第二更之后没有了,但是。。。但是。。。但是。。。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明天补第三的更~!!!

    也就是说,今天仍然是有三更,不过推荐到明天来补,我想了想,强扭的瓜不甜,强撸的小说不好看,所以养养精,明天再卷土重来,爱你们哟!~~~求月票么么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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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介绍:
谢氏谋的,是傅家百年气运。 傅侯爷谋的,是权势前程。 梦里的她是被博弈输掉的废棋,母亲投寰自尽,她被匆匆低嫁给陆家那位名满天下的寒门子弟,却在大好年华,匆匆早逝。 当她睁眼醒来,冷笑出声,你们都该好好忏悔!长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