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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全文阅读

作者:莞尔wr     长嫡txt下载     长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六章 相扣

    当日谁都以为容涂英做这些事,只是仅次于要将燕追逼回洛阳罢了,可他真正的目的,还是在此地等着。

    这批死士不逼出来,他是心中难安的。

    原本容涂英是准备想个方法,逼出这些幕后之人,可是嘉安帝放出了这个鱼饵,他自然便顺势为之了。

    今日王植岁临走之时,曾威胁过他,暗指容顾声性命堪忧。

    容涂英便将计就计,令容顾声前去追杀傅明华,自己再向姚释通风报信。

    哪怕一个妇人之死,可能暂时逼不了燕追,但姚释若知此事,必会派人营救。

    如此一来,燕追亲信死士便再也不是隐在暗处,而是现身明朗之中。

    到时容顾声死于这批秦王府手下里,他再借机起事,令全城禁严,向嘉安帝大肆哭诉,使洛阳十六卫所的人全城缉拿凶手。

    与此同时,他派出的人会趁洛阳城中各方势力尽皆被这些事吸引住注意力的时候,将那批银两趁机运往西京中。

    他做出的这一切,全是为了声东击西,运走银两罢了。

    傅明华究竟死与不死,他并不在意,只要能引走死士,趁乱将众人目光转移。

    王植岁不是受秦王府的人示意,想要容顾声性命么?自己如今送他这份大礼,只是不知将来燕追收得满不满意了。

    究竟谁是鱼,谁是钓鱼的人,现在尚且说不准,将来才能下定论了。

    姚释此时在大理寺中尚能得知外间消息,如此一来正中他下怀,也是如了他意愿的,他又怎么会发火?

    容涂英高兴还来不及了!

    他想起太祖曾对姚释的评价,不由又咧了咧嘴角:

    “智计百出?哈哈哈……”

    他所做的这些谋划安排,环环相扣,也不知几人能看得通。

    究竟谁棋更高一着,还得看结果。

    容涂英出了大理寺,只吩咐段正瑀让人盯牢姚释,若他安排了人手,出城之后,便立即令人通报他,他也好放消息出洛阳城了。

    这头容涂英前脚刚走,大理寺狱中姚释大声要求段正瑀放人:

    “我犯了什么罪,要被你段正瑀拘拿在大理寺中。昔年先帝在世时,曾允我这洛阳来去自如,我虽未入朝为官,可也不是你姓段的能随意拿捏的。”

    他大声叫喊,引得狱中一些关押的犯人都吵闹不休。

    报到段正瑀处时,段正瑀只是冷笑了一声:

    “当真是百闻不如见面,当日太祖如此推崇,认为百年少有的天纵之才,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皱着眉,想着之前姚释呈口舌之利所说的话,心中不免对他更看轻了几分。

    只是容涂英早前有过交待,段正瑀心中虽然烦腻姚释,但仍吩咐身边人:

    “盯牢他一些,若他与谁有过照面说话,都报与我知晓。”

    牢中姚释喊了半天,又急躁走来走去,仿佛心中十分烦闷似的。

    只是段正瑀的人不耐烦过来喝斥了他离去之后,姚释才勾着嘴角微笑了起来。

    之前容涂英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清楚,他沉吟了片刻,眼里仍是有些担忧。

    听容涂英的口气,他必是派人追杀过傅明华的,如今这样的情景,嘉安帝令傅明华出城,除了有将她摘送出这漩涡的意思之外,怕是还有一层意思,是想拿傅明华作饵,使容涂英上勾。

    如今傅明华已经有孕八个月,却卷入这危险中。

    只是不知为何,姚释心里又隐约觉得傅明华并不会出事。

    她那么镇定,又很聪明,从当日出事之后,不慌不乱,召集李辅林等人,稳住局势,还指使王植岁反咬了容涂英一口,便可以看出燕追并未娶错人。

    王植岁当日上的折子大有深意,姚释猜测傅明华怕是也推算出容涂英的打算了。

    若她知道容涂英有笔银两存在禅定寺,她当日又曾猜到燕追就在禅定寺中,那么会不会,傅明华也借此机会,想配合燕追,将容家的家底一举搬空?

    想到此处,姚释又原地走了几步,心里其实隐约还是担忧她会出事的。

    她怀孕八月,腹中有秦王嫡长子,燕追对她爱若至宝,若她出事,依燕追性情,后果还不知如何。

    反倒也是顺势为之,不过是早就谋算好了与人里应外合,姚释想到此处,又大声吵闹。

    吵闹声再一次吵得狱丞又来喝斥,只是他吵闹极有规律,喊三声便歇上一歇,时间一长,引来一个狱丞,拍打着狱门示意他安静时,姚释便小声在他耳边,将情况说出。

    这头狱丞离开之后,去见了大理寺少卿洪少添,那厢便有人报与段正瑀知道了。

    段正瑀得知这情况,冷笑了两声,让人跟紧了洪少添,知道他曾悄悄乔装打扮见过姚释一面,随即出了大理寺,段正瑀这才想起容涂英的吩咐,连忙让人知会容涂英去了。

    容涂英回到容府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将换了衣裳洗过脸与手,正逗弄着府中养的一只白鸽,听得段正瑀派人来回的话,便勾了勾嘴角,拍了拍鸽子。

    那鸽子被驯养得温顺,深知主人心意,随即振翅而起,冲出窗台之外,化为黑点逐渐飞远了。

    “老爷……”

    下人打了帘子,穿了石榴色长裙,面容秀丽的高氏捧了一个花瓷瓶进来,她正侧头与下人说笑,脸颊浮着红云,睫毛纤长,眼睛明亮,是个姿容上佳的美人儿,令人赏心悦目。

    高氏注意到容涂英的目光,转过头来,有些惊喜的唤: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之前不在房中,容涂英又才回来不久,她并不知道容涂英已经回来了。

    与先前为容涂英生下了容三娘的郑国夫人相较,高氏欠缺在年纪轻了些,不如郑国夫人妩媚入骨。

    可她胜在年轻,肌肤粉嫩而带着光泽,那皮肤好似一掐就会出水的嫩豆腐。

    权势地位才能带来美人儿的垂青,这样出身、样貌俱不差的姑娘,正对他心悦诚服。

    容涂英微微牵了牵嘴角,招了招手: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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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拦截

    高氏便欢快的放了东西,莲步轻移朝他走去。

    她还年少,喜欢鲜艳的颜色,如花一般的年纪,使他感觉朝气蓬勃。

    少女的眼中全是仰慕,温顺的态度令他满意,容涂英才刚握了她的手,外间就有下人传话:

    “七爷。”

    容涂英便将高氏的手放开了。

    高氏也不敢缠他,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连安抚她一声也没有,眼圈便有些发红。

    已经凿开了山道的禅定寺位于洛阳南面约二三十里开外,站在挖凿开来的半山腰的路上,还依稀能看到洛阳的光景。

    大波受徭役召来的男丁此时正顶着头上的太阳,从山脚到挖开的半山腰,站得密密麻麻的,一眼几乎望不到这队长龙的尽头。

    自嘉安帝允容涂英之建议,修建禅定寺以来,每日都有成百上千的壮年男子从大唐各地应徭役而赶来此地。

    近来人数越来越多,挖山道的速度自然便越来越快了。

    半山腰里,一个穿了青衣,身材十分高大的男人举起了手中的铁锤,用力的锤打到了已经钉在了石缝中的铁钉之上。

    他每举一下手,背上肩胛骨处便高高垒起肌肉。

    汗湿了他的衣裳,使他每一下动作都有汗水顺着脸庞滴落。

    身上衣裳几乎已经全贴在他精壮而结实的身上,他头发只是随意挽了起来,脸上已经蓄积起了一脸的胡渣子,他低垂着头,与周围每一个男子般,正做着活。

    头顶上空传来鸟儿飞掠过时扑腾翅膀的声响,他又敲了两下,地上又溅起大片灰尘,他这才放了握住铁钻的手,仰头往天上望。

    阳光下,白鸽好似擦着太阳的边影而过,很快朝山顶上正在动工的禅定寺飞掠而去,他一把扔了手中的东西,朝另一边走去。

    一旁监工盯视了这边一眼,他拿起一旁桶中的木瓢,舀了水往身上泼,监工的人很快将脸转开了。

    下方有人见到这里的动静,仰头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将头低了下去。

    天才将擦黑,山壁间仍传来‘叮叮咚咚’的敲击声,声音在这宁静的傍晚传得极远。

    山脚下,才结束了一天辛勤劳作的人们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这些人是应早前容涂英照嘉安帝的旨意,修建禅定寺时所召,来服每年每户人都有的徭役。

    彼此在半年之前还素不相识,这段时间却陆续来了将近有七八千人,全是离洛阳近些的地方带着官府授印赶来的。

    劳累了一天,不少人擦洗了身上,服了些粗食便陆续钻进自己栖息之所歇息了。

    夜里不少人偷偷摸了出来,往山上赶。

    山顶之上,原本修建了大半的禅定寺主殿,此时却已经几乎被人搬空了。

    夜色下,拆出来的整齐石砖被堆放到一旁,为首的人面带焦急,小声的催促着快些。

    一块块石砖被拆了下来,堆放进箱中,这里的人从晌午之后得了消息便在拆,此时已经拆得差不多了,足足装了六七十抬。

    站在一旁监工的大汉吩咐着一队人先抬了箱子下山,直到半夜时分,箱子装了大半,才催促着余下的人又往下抬。

    突然‘滴滴答答’好似什么水落在地上的声音传来,声音由近及远,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大汉仿佛还听到了衣衫摩擦时发出的声响。

    血腥味儿越来越浓,他有些警惕的四处看了看,这山顶之上,头顶再无高山树木,又无泉水,何来的滴水之声?他大声的喝:

    “谁在那?”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话音刚落,就有道声音突然响起。

    那大汉吃了一惊,这一吓可非同小可。

    山顶上夜风极大,吹来时带来阵阵腥风,让人闻之作呕。

    众人******的事不好大张旗鼓,连火把都未带。那为首的大汉就着夜里皎洁的月光,一眼就看到了临时挖凿出来的石道上,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子领了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将路全部堵死了。

    那后上山的人缓缓点起了火把,那竹筒里浸了桐油的麻布见火便燃,一下燃得很大,大汉看到说话的男子手中提着的刀,刃口已经有些地方卷了刃,此时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殷红的鲜血。

    男子提了刀,走到一旁的箱子之前,有些已经上了锁,他提了刀,狠狠一刀劈下。

    ‘哐铛’一声,锁应声而落,他将箱盖挑开,露出里面糊过泥浆的砖块来。

    他拿了刀尖在砖块上刮蹭了几下,砖块之上的一层薄薄泥浆落掉之后,露出里面的金灿灿的颜色。

    “王爷。”队伍之中有人陆续跟了上来,将山顶之上的人包围在其中。

    今夜这些人因为急着运送这批银钱离开洛阳,因此中了埋伏。

    到了此时,那为首大汉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晌午时收到的容涂英的飞鸽传书。

    明明当时容涂英说的是事已成,秦王府及嘉安帝的人手都应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才是,为何这会儿却正好被人堵了个正着?

    王爷?当今还有哪位王爷,有这本事,悄无声息的领人埋伏在此处?

    大汉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秦王燕追,可是他不是应该在幽州吗?又怎么会在此处?

    下一刻他已经想不了这样多了,山下守备似是已经被破,这路来路不明的人马将山顶上余下的数百人团团围住。

    禅定寺原本容涂英的人不少,可是燕追自乔装打扮,隐入禅定寺以来,都在暗中观察部署。

    当日太后去世,他从幽州赶回奔丧时,与嘉安帝商议的正是此事。

    嘉安帝早就有意除去容家,只是要如此去除这些世族余孽,却不能如太祖当时一般蛮干硬来的。

    他想养大容涂英的胃口,使当日太祖后期未能完全剿灭的一些世族依附其而生存,使容家更加壮大。

    而到了如今,已是嘉安帝收网之时。

    太后去世,燕追回洛阳奔丧时,嘉安帝就曾提出,想要以国库银子,钓出容氏家底。

    遂与燕追商议之后,令他带五千精锐心腹,分而散之,潜入洛阳周围中。

    嘉安帝又向容妃透露自己因太后之死,而心中郁结的念头。

    容妃果然与容涂英商议,觉得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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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 应验

    当日容涂英提及修建禅定寺时,嘉安帝故作欣喜若狂,一口允诺此事不说,还让容涂英全权负责此事。

    为了安抚容涂英,不使其怀疑,当日朝堂之上,李辅林等人更是极力劝阻、进誎,阻止皇上下令。

    容涂英得了差事,一心想要借大唐国库为自己所用,是以办事十分积极。

    一面下令全国各州县官员发布告示,征壮年男子修建禅寺,一面令人将国库银两以及容氏百年积蓄混入其中,送入禅定寺内。

    而当日燕追离开洛阳之后,受嘉安帝示意,将五千心腹化整为零,以响应徭役的形式,悄无声息的混入了禅定寺中。

    从一开始嘉安帝布局之时,父子俩便早早做了准备,燕追来后,一是为了等待时机,二是当日为打消旁人怀疑,他手下精锐分布各地,陆续经过容涂英招揽民丁服徭役的借口,才赶来洛阳的,再加上这批银两下落他一直没有探查清楚,便一直按兵不动。

    容涂英怕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在打着国库银两的主意同时,燕追及嘉安帝也在打容家的主意。

    当日他曾亲口提出召天下男子前往洛阳服徭,却正好给了燕追一个机会,使他早早安排部署,将赶来服役的人大部份换成了自己的人手。

    兴许容涂英一心数用,兼之对他自己又极具信心,再加上他心思全放在如此隐藏银两之上,赶来洛阳的各地男丁又实在太多,他并没有详细盘查,只见着有官府大印,便一概放行,哪知为他自己种下祸根。

    燕追白日时与一干人同等做事,日落而息,谁都没有想到,原本应该在幽州中任幽州牧,身份尊贵的秦王,会悄悄隐藏在此处,做着这样艰苦的工作。

    直到容涂英自己沉不住气,主动出击,自以为自己寻找到了机会,令手下行动。

    容涂英此人倒也狡猾,将这批银两化零为整,变为金砖,偷运出城,还用这些砖来堆砌禅定寺主殿,将这大笔财富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不知有多少人怕是想都没想到过,这些许多人曾堆砌的砖块,就是燕追寻而不得的那笔钱财?

    洛阳容府之内,天色已黑,可是不知为何,容涂英却眼皮跳得厉害。

    今夜月亮躲在云层中,外边一片漆黑。

    草丛蛐蛐正不停的嘶鸣,吵得人心烦意乱的。

    高氏取了生绡白团扇为洗漱过后的容涂英扇,一只手还轻轻为他按压着头皮,使他睡在自己大腿之上。

    “吵死了。”

    容涂英皱着眉,喝斥了一声。

    高氏愣了一下,咬了咬唇,竭力将自己动作放得更轻,深恐发出声音来将他扰着,他睁开眼,目若点漆,里面神色生冷无情。

    “外间吵死了。”

    容涂英重复了一声,高氏登时回过神来,细细一听,便知道他指的是外间蛐蛐吵闹,便忙召了丫鬟,正要吩咐,外间却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容涂英翻了个身,心中觉得有些不妙,来人却在恭敬道:

    “七爷,大爷请您过去一趟。”

    他登时坐起了身来,一头长发披了一身。

    高氏连忙让人为他取来了外裳亲自服侍着他穿上,他召了传令的婆子进来,一面坐着任由高氏为他绾发:

    “大爷有没有说什么原因?”

    那婆子便跪在地上叩了个头:

    “说是有关五郎。”

    五郎就是容顾声,容涂英一听这话,眉头皱了皱,眼皮跳得更加厉害,高氏看他脸色不妙,慌忙为他绾好了发,他急匆匆的随婆子出了内院。

    此时容府主宅大堂之中,容大老爷正在堂前急步走来走去,显然已经等了好一阵了。

    容三老爷也在,兄弟二人不发一语,面现焦急之色。

    容涂英进来时,二人眼睛一亮,都忙迎上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哥哥们急着唤我前来?”

    他跨过门槛,一路过来时,容涂英已经沉淀了心情,此时问话时嘴角还带着笑。

    倒是容大爷,眼圈发红,一见他来便忙道:

    “七郎,顾声出事了!”

    容顾声与一干死士的尸体被发现在洛阳城东面往前五六里路开外的山阳道上,看得出来经过了一番恶斗,当时路经山阳道的人还未进林,便闻到了刺鼻的血腥。

    后来有那胆大的进去看过之后,出来便吓得魂不守舍,慌忙赶回洛阳报信。

    此时怕是已经惊动了骁卫,消息怕是报入宫中了。

    容涂英一听这话,便勾了勾嘴角:

    “哦?”

    他盘算着时间,这个时候已经是戌时六刻,夏季天长,夜晚来得很晚,自己前去大理寺向姚释通风报信,看来果然是起来了作用了。

    白日时他是让容顾声领了人往山阳道方向提前出去埋伏的,料想傅氏哪怕有些狡诈,怕也会被杀个出奇不意。

    那条路狭窄,马车并不好跑,哪怕有骁骑护她,可乱起来时,要杀她也是容易。

    他随后再去通报姚释,想必秦王府的人赶到是将容顾声杀死。

    想到这里,容涂英不免觉得自己之前有些胡思乱想。

    如今计划是照他所想的一般行事,他之前却疑神疑鬼,倒使自己不得安宁了。

    一旁容大爷看到他到了此时还笑得出来,不由有些惊骇的看他:

    “七郎,顾声出事了!”

    他又喊了一声,容涂英眉头皱了皱,点头道:

    “我知晓。”

    他一点儿不见悲伤,仿佛死的不是他的儿子一般。倒是容大爷眼圈儿通红,想起了白日时的情景,咬牙切齿道:

    “一定是王植岁,一定是王植岁那卑鄙小人干的!”

    白天时王植岁十分嚣张,前来搜来容府,临走之时又放下狠话,说要让容涂英子嗣成单,如今容顾声死了,定是与王植岁脱不了关系的。

    容涂英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心中有数,将来必会杀王植岁,剿秦王一党,为顾声报仇就是了。”

    此时容顾声出事,消息必会传入宫中,此时正是他起事的大好时机,不能白白将时间浪费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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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热血

    容涂英转过了身,叮嘱容大老爷兄弟二人道:

    “大哥,三哥,此时我要回房,换身素服进宫面圣。”

    他要借此机会,进宫之后逼皇帝下旨,全城禁严!

    这一刻容涂英心中充满了说不出来的豪情壮志,他换了衣裳,乘着软轿进宫时,脑海里想的不是容顾声之死。

    而是看着那夜色下,高高的宫墙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仿佛可以想像得到,等到有朝一日,自己入主中宫,替新皇执政时的情景。

    每每想到此处,容涂英都觉得热血沸腾。

    时至今日,计划照原本所想的一般进行,他早就谋划好了,今夜之后,他的人手拆禅定寺远赴河东道并州,而余下的镇守禅定寺他的人手则是会令人传信回洛阳,号称是当地民众叛乱,请求皇上派兵围剿。

    到时定州里忠信郡王起兵攻打幽州,与塞外契丹首领曲刺联合夹攻,共分幽州。

    内里十六卫所中,还有好些人不识抬举,敢拒他抛出的橄榄枝。

    容涂英到时会借口百姓叛乱,再以自己儿子容顾声之死而威逼嘉安帝派出俞昭成等人领兵镇压修建禅定寺的壮年男丁。

    十六卫在洛阳兵力大约有三万六千多骁卫,其中有两万三千人虽直接受嘉安帝所调遣,但这两万七千人中,已有四千人在他掌握之中。

    也就是说,洛阳守备兵力,总共三万六千人,其中他便有一万三千骁骑受他掌控。

    届时容涂英再说服皇帝,派出一万骁骑镇压此次‘叛乱’,那么洛阳里,嘉安帝的人手便仅剩了一万三千骁骑左右。

    到了那时,这燕唐江山究竟落入谁人之手,便不再好说了。

    他下了软轿,递了腰牌入宫。今夜宫里气氛凝重,说不出的沉默。

    嘉安帝显然也得知了容顾声遭人杀死于山阳道之事,此时正召了洛阳太守顾饶之、大理寺卿段正瑀等人商议此事,令人务必要将这胆敢在背后动手之人揪出来,以儆效尤。

    容涂英站在东上阁门前等候,段正瑀等人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才从内阁出来,途经东上阁门前时,穿着一身紫袍的段正瑀从阁门内出来,远远看到容涂英时,向他使了个眼色。

    今夜的皇帝尤其疲惫,仿佛近来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使他疲于应付。

    他每日工作繁重,此时夜已深,容府里容涂英出门之时已经洗漱完,若不是因为容顾声之死,此时他应该舒坦的躺在床上,享受高氏的服务。

    可是相较之下,嘉安帝面前仍堆着大量未处理完的奏折。

    忠信郡王凌宪占据定州之后,便盘据定州不放。

    朝中离定州极近的潞州等地奏折如雪片似的往洛阳飞来,使嘉安帝****不得空闲。

    送往太原强召冯说出兵的折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如石沉大海一般,近来皇帝显出几分老态。

    容涂英进来时,嘉安帝一手撑在桌上,手掌正扶着额,眉梢紧皱。

    “上明,你此时进宫,怕是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嘉安帝沉默了半晌,容涂英便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

    越是临近紧要关头,他越发是沉得住气。嘉安帝话音一落,他顺势便跪到了地上:

    “皇上,臣已得知犬子之死了。洛阳城外,天子脚下,距都城如此近的距离,便有凶手胆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犬子死了不足惜,但如此之近,动手之人心狠手辣,且连杀如此多人,可见其心可诛。此时消息尚未传开,待到明日之后,必会引起都城百姓恐慌。”他说到此处,以额点地:

    “臣恳请皇上,调兵遣将,将那凶手捉拿归案,安抚民心,还洛阳安宁。”

    椅子之上,嘉安帝听了这话,便站起了身来。

    他身后的黄一兴替他将椅子推开,嘉安帝双手倒缚在背后,缓步下了台阶,在容涂英身侧站了半晌。

    容涂英跪在地上,并没有看到这时的皇帝眼中露出的讥讽之色:

    “依上明看来,那凶徒是谁,有多少人,意欲为何?”

    容涂英便回道:

    “依臣看来,能连杀数十条人命,对方必是人多势众。如今西京里凌宪叛乱谋反,自立为王,臣以为,此事恐怕也与凌宪是脱不了干系的。”

    嘉安帝点了点头,似是对此事十分重视,一宿时间,与容涂英商议不断:

    “那依你之见,如今该如何是好呢?”

    “皇上,依臣之愚见,事到如今,四处战乱,为防洛阳之中有宵小混入,需严查四方城门……”

    容涂英将自己心中想法缓缓道出。

    他从宣徽殿出来时,天边已经可见半轮红日冉冉升起了。

    清晨殿前的风吹得极大,他站在台阶之上,风将其衣袍吹得‘呼呼’作响。

    这里是大唐最鼎盛之所,天下权势极盛所在。

    从高高的宫台望出去,能将洛阳景致尽收入眼中。

    他站了半晌,黄一兴亲自送他出来,容涂英笑了笑,缓缓步下台阶。

    东上阁门处,今日当值的监门校尉看了他一眼,上前弯腰讨好的笑道:

    “容大人出来了。”

    说话功夫间,这监门校尉极快的塞了张条子入容涂英手心之中。

    他出了宫门,上了软轿之后,才将这条子揭开,上面写道:容五郎暂放大理寺。

    容涂英眉头皱了皱,揭开轿上的纱窗,问了走在外间与轿并列的亲信随从:

    “昨夜没有消息传入洛阳?”

    他晌午时传的消息往禅定寺,照理来说,接到信息的那一刻,禅定寺中负责的人便该着手准备了。

    事情办妥之后,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也该有信鸽传了消息回来才对。

    昨夜里他被嘉安帝困在宫中不得离开,可此时他出了宫来,亲信也未与他回过话,没有提及禅定寺半点儿消息,容涂英隐隐觉得有些不妥,问了一声,亲信就毕恭毕敬回道:“兴许是耽搁了,要过了西京,才会与您回报消息的。”

    他不知为何,眼皮又开始跳个不停。

    容涂英将撩了帘子的手放了下来,随从便问:

    “七爷,可要去大理寺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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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沸腾

    容顾声的尸身还停在大理寺中,他死得极惨,大半个脖子险些都被人砍断了,只剩一层皮肉相连。

    下手之人将他一刀毙命,还将他脖子都搅烂了。

    送回洛阳时,抬尸的众人都小心翼翼,深恐一个不小心,使他脑袋与身体分了家。

    容涂英眉头一皱,此时此刻,他哪有心思去看容顾声如何。

    他想着想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当地可找到了其他人的尸身?”

    那随从听了容涂英问这话,愣了一下才道:

    “并未听府中的人提及。”

    容涂英心中稍加一想,便又释怀了。

    无论有没有找到傅明华等人尸身,可是容顾声一死,他昨夜已经说服皇帝派一队骁骑出城,巡逻查出背后杀人凶手,并将全城禁严,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

    至于傅明华死于不死,亦或尸身在或不在,已经并不重要了。

    她若死了,事情闹得越大,对他越好。

    回到容府之中,他来不及换衣裳洗漱,便令人唤了容大老爷及容三老爷前来。

    昨夜一宿在宫中没有歇息过,此时的容涂英双眼通红,容大老爷还当他是已经得知了容顾声尸体运回大理寺,悲痛之故。

    “如今顾声已经出事,为今之计……”

    容大老爷刚一开口,容涂英便举了手,止住了他即将要说的话:

    “大哥,我此时没功夫管这些事了。”

    成事在即,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中慌乱,有种事情隐隐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

    容大老爷愣了一下,容涂英问道:

    “昨夜我入宫之后,可有信鸽飞回容府?”

    他早前就与禅定寺那边的人通过消息,吩咐为首的人在事情办妥,务必要通传一声,自己也好与他们里应外合。

    可事到如今,昨日消息就传出洛阳了,至今仍未收到回音。

    他伸手抚额,原本绾得齐整的头发因为他烦燥的动作而散乱了一些,他取了头上戴的三梁冠,几缕发丝垂在他额前。

    容涂英张开的五指形成的阴影将他眉眼全部掩盖,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只是那股烦躁却从他急速点地抖动不停的脚尖依稀能看得出几分端倪来。

    他向来都是从容不迫,做事井井有条的,容大老爷与容三老爷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样不安的情绪外露。

    当下也顾不得容顾声之死了,忙靠近了他一些:

    “怎么,昨夜宫中之行,劝说皇上并不顺遂?”

    他摇了摇头,又将颊边几许碎发往脑后抚去,一双眼睛通红:

    “昨夜里我劝说过皇上,容妃那里已经得到消息,今日必会哀求皇上,派大量兵力巡逻镇压不是问题。”说到此处,容涂英顿了片刻,换了个坐姿,手无力的垂落到一旁小几之上,曲指敲了敲桌面:

    “可问题在于,昨夜禅定寺行动之人,至今到底有没有传了消息回来?”

    他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禅定寺那批银两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除了大唐国库几乎已经被他搬空之外,容家百年积攒也在其中,若是出事,容涂英简直不敢想那结果。

    容大老爷看他情绪外露,不由也受他感染,摇了摇头:

    “并没有,昨日你临出门时有过交待,我令人时刻守着。”

    从昨夜到如今,别说鸽子,连每只飞过的鸟雀都被人打下来了。

    容涂英听了这话,睫毛直颤,闭着眼抿着嘴唇,许久说不出话来。

    “你别忧心,兴许是忘了。”容大老爷安抚了他一声,容涂英仍不说话。

    “会不会是,你派去禅定寺的人……”

    容三老爷有些怀疑,试探一般问了一句。

    只是话未说完,容涂英便摇头,斩钉截铁道:

    “不可能,此人乃是我心腹顾七,是昔日濮州顾氏之后,曾受我大恩,如今父母妻儿俱在我手中,他敢如何?”

    容涂英用人,三分施恩,七分拿捏。

    这顾氏乃是昔日死于太祖手中的世族之一,顾氏满门当年逃得残余族人,对燕唐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会背叛了他呢?

    “有没有可能,已经到了西京地界,凌家却……”

    容三老爷又搓了搓手,上半身往前倾,问了一句。

    西京里如今镇守的是忠信郡王庶长子凌缺然,容三老爷猜测着,会不会是这凌缺然见了大笔银子经过西京地界,将其独吞了。

    他这猜测一说出口,容大老爷便觉得嗓子发干,看了容涂英一眼,脸色微变。

    “七郎,你觉得三郎所言……”

    容涂英此时哪怕烦闷异常,但听了这话,眼睛眯了又眯,却摇头道:

    “不可能。”

    “为何?”

    容三老爷听他如此肯定,倒是有些意外。

    顾七也就罢了,与大唐燕氏有仇,得知容涂英打算,又受制于容涂英,所以一心一意为他办事,不可能背叛就算了。

    可凌家不同。

    凌宪本来就生反骨,如今已经反了燕唐,自立为皇。

    这样一个人物,又有什么不敢干的?

    容氏百年积攒,加之大唐国库所出,天底下见了这批银子不动心的,则是少之又少了,容涂英此时却说得极为肯定,容三老爷眉头一皱,正要发问,容涂英叹了口气:

    “二位哥哥仔细想想。”

    到了这样的时候,哪怕他已经有些慌,但还并不乱,心中思绪清明,分析给两人听道:

    “在这样的时刻,凌宪见银子心动,实乃人之常情。”容大老爷嘴唇动了动,“那你为何还说他……”

    “但此事有个前提,那便是他拿着这银子得有用。”

    容涂英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这银子路经西京,再经由西京入河东道山西并州,送入都乐侯府严家手中,再由严家之手,换成矿产送往淮南阴氏手中。

    制成了兵器才有用!

    凌宪此时起兵,谋的是大唐基业,他此时抢了银子来做什么?

    先不说他保不保得住,哪怕他就是保得住,这批银两落在他手中,若用不到实处,也与废物无异了。

    倒不如借容涂英之手,将这批银子换为盔甲、武器,增强他军中实力,将来与燕唐之战中,才有可能得占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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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 郭播

    他不是信得过凌宪为人,只是分析前因后果之后,凌宪并没有理由那样去做。

    “银子不在凌家手中,更何况顾七早前领骁骑出城时,我便吩咐过,他若运银两下山,事成必会发信鸽通知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有人得知这批银两下落,打起了这批银两主意,还是他看走了眼,顾七见财起义,不顾父母妻儿,将这批银两劫走,也想趁这动乱之机,利用这批钱财混水摸鱼了?

    他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批银两下落不明,这桩事情实在非同小可。

    “即刻派人,趁此时顾饶之尚未得皇上下旨锁城之时,快马出城,打听禅定寺消息!”

    他失了冷静,红着眼吩咐:

    “无论情况如何,务必要加快脚程回洛阳报信给我。”

    容涂英想了又想,又转头向容三老爷道:

    “三哥,你亲自出府一趟,去让薛晋荣即刻来见我。”

    容三老爷愣了愣,容涂英不耐烦的摆手:

    “再让人召王顺、韩恭等人前来容府见我。”

    他所点名的每一个人都是十六卫府中镇守城门四面的人物,容三老爷也知事态严重,再看容涂英神情隐含焦滤,也就点了点头,站起身牵了一下袖口,起身出去了。

    容大老爷临走之时看了神情疲惫的容涂英一眼,嘴唇动了动:

    “若是疲累,先回屋歇息。”

    容涂英头也不抬,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容大老爷才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这两人一走,容涂英便闭了闭眼。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昨日前往大理寺时,姚释当时的表现。

    此时他细细思索,想要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姚释当时曾奚落他进了大狱,莫非此事背后,有姚释捣鬼之故?

    自己难道料错了秦王府势力,低估了姚释手中可用的人手?

    他正冥思苦想,外面有人呼唤道:

    “七爷。”

    一句呼唤打断了容涂英的思路,他满脸不快抬起了头来,门坎外有个随从勾着腰,探头往里看,一副犹豫不决的神色。

    这模样顿时令容涂英脸色十分难看,心中一股无名火窜了起来。

    那随从见他发火,忙跪了下去,惶恐道:

    “七爷,金吾卫所张大人派了人此时前来传信。”容涂英听着这话,脸色才缓和了许多,那随从看他神情,心下长舒了口气,接着又道:

    “说是善正来了洛阳。”

    善正是谁,那随从根本不知,提及这个名字时,脸上还显出迷茫之色。

    只是令人前来传话的是大将军张巡,金吾卫的人过来时,还再三叮嘱过,务必要将这几个字告知容七爷的。

    那随从当时也不敢怠慢,得了令便来了。

    本以为看当时那侍卫一脸笃定的模样,又听说是张大将军亲自吩咐,容涂英听了定会欢喜赏赐他。

    可是这随从一来便看到容涂英阴沉着脸,心中已经怵了几分。

    这‘善正’之名随从又从未听说,不免有些忐忑,说完这话,容涂英却精神一振,眼睛登时便亮了起来,问了一声:

    “你说什么?”

    “七爷,张大将军派了金吾卫的人过来,说是,说是‘善正’来了洛阳。”

    随从又将命令重复了一声,容涂英听闻这话,顿时便笑了起来:

    “听说此人与郭播出身鬼谷,向来焦不孟,善正既来洛阳,郭播必也到了。”

    他一扫先前阴郁之色,“郭氏后人向来善推演卦术,如今来了洛阳,这样的贵客,又怎么能不见呢?金吾卫的人走了没有?”

    那随从听着什么郭播,又听着出身鬼谷,此时也明白了过来。

    善正的名声不响,但是郭氏擅卜卦推演之名却天下得知。

    此时见容涂英欢喜,也不敢大意,忙就点头:

    “还在。”

    “你传我令,让他回去回复张巡,务必要将郭播留下,送来容府。”

    这会儿正值风云将起之时,郭氏后人无缘无故,又怎么会来了洛阳呢?

    听说郭氏向来与江洲谢氏的人交好,江洲谢氏乃是四姓之一,与崔氏关系亲近,秦王妃傅氏之母是谢家出身,有了这层关系,莫非郭播前来洛阳,是为了助燕追成事的?

    容涂英想到此处,冷笑了两声,吩咐下人备了软轿,抬他回屋梳洗了。

    无论郭播与善正来洛阳所为何事,但既然来了,就不要再走了。

    他交待完,知道张巡必会将此事办得妥妥贴贴。

    果不其然,容涂英收拾妥当,从房中出来时,在金吾卫‘护送’下,有两个穿了一身青色儒衫,头戴与身上衣袍同色幞头的儒雅男人已经在容府主宅之中等候了。

    这两位一个擅丹青墨笔,一个擅天文地理推演之术,据说年少之时交情便好,时常相伴周游大唐山河。

    只是与郭播郭氏传人响亮的名号来看,这位郭氏的后人从外表看来,只不过是相貌清秀,不见丝毫特别之处。

    “早年曾有幸得以见郭老先生一面,被老先生风采折服,此后便一直遗憾再见不得。听说近几年来郭老先生身居深谷,并不外出,如今能见郭先生,也算是不枉我惦念多年了。”

    容涂英大步进屋,郭播身旁的善正一听这话,便不由笑了笑,退让到一旁了。

    他们这一趟自江洲而来,对于如今形式也是心中清楚。

    知道眼前容涂英面甜心苦,不是易与之辈,此时笑语相迎,怕是有求于人了。

    善正是个读书人,喜好画山水景物,又淡泊名利,十几年来没有入仕,只游历河山,对于容涂英来说,并没有多大作用。

    因此容涂英一进门目光都未落到他的身上,他也不在意,转头看了一眼四周,便听郭播冷笑道:

    “久闻不如见面,容大人的惦念,实在出人意表的,怕是家中长辈若得知这样的情况,也要称赞一声佩服。”

    郭播话中透出讥讽之意,容涂英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吩咐下人:

    “贵客到来,还不为二位客人上茶。”

    下人领命前去,郭播皱了皱眉,眼中露出鄙夷之色。

第五百六十二章 算卦

    此人脸带笑,鼻如钩,眉似剑往上挑,眼中含杀气,笑里藏刀,分明枭雄面相,不怀好意。

    “不必了。”二人是早前觉得形式不对,才有意往洛阳走上这一遭,昨日到了洛阳,便得知洛阳之中出了变故。

    哪知今日一早,金吾卫所全城禁严之时,遭人发现认出。

    金吾卫所里有人认出了善正,报与容涂英知道,此人直接便下令,让人将二人捉了过来。

    由此可见,洛阳之中容涂英势力有多大了。

    紫微星往南面旁落,推卜之后,乃是蛊卦,蛊,元亨。这是象征弊乱和整治。

    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

    纠正父辈的弊乱之事,有子可以依靠,既然父辈去世,也不会造成太大伤害,即使有些危害,因为有儿子纠正并完成父辈未竟的事业,最终也是吉祥的。

    卦象上当时的情景,使郭播想到了当年的太祖,如今的嘉安帝及秦王燕追,再到如今容家之乱。

    昨日进城之后,恰逢遇上秦王妃傅明华出府,郭播曾为傅明华卜卦,知晓她是有惊无险的。

    容涂英脸上的笑意,在看到郭播脸上的冷色之后,渐渐就收敛起来了。

    “既然郭先生说不必,那便不要奉茶了。”

    他今日正值心情烦闷之时,也没有心思与郭播两人打哑迷绕弯子了,摆了摆手:

    “我近来正有烦忧,恰好想请郭先生为我推算一卦,若是事成,将来必有重谢的。”

    郭播听他如此一说,不免嗤笑出声:

    “容大人,对不住了,家祖授我推卜之术时,曾有言明三不算,五不卜。”

    若是以往,容涂英要是心情极佳,说不得还会与他温言软语一番,可此时他忧心银两下落,听了这话,想也不想便高呼道:

    “将善正带下去。”

    容府里撰养的私兵一听召唤,当下便进来了五六个,一把就将善正抓住了。

    郭播脸色大变,容涂英冷笑道:

    “听说善正妙笔丹青,乃是天下一绝,只是不知少了这十指,可还有其他方法能再做画。”他说到此处,看了郭播一眼:

    “不知郭先生可曾算到,今日会有此一劫?若算到了,便识相一些,若算不到,便也证明郭氏一门,不过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几人都没想到他翻脸如此之快,前一刻还笑意吟吟,后一刻便翻脸无情。

    郭播看了一旁被住的善正,正惊怒交加间,容涂英温和含笑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给你半柱香功夫考虑,稍迟一些,我便让人剁下善正一只手指,直到他十指尽数剁完,若郭先生仍考虑不好,我便……”

    “不用说了,你想我为你卜什么卦?”

    郭播打断了容涂英的话,忍了心中的怒火,冷着脸问了一声。

    “爽快。”

    容涂英这才整了整衣裳,挥了挥手,示意让人将善正放开了。

    郭播被张巡令人捉来时,张巡怕是早猜到容涂英要他有何用,他随身所带之物一应俱全,都送来了。

    容涂英问及银钱之事,郭播将卦象一摆开来,便不由笑了。

    “如何?”容涂英问了一声。

    郭播就道:“此乃剥卦,乃大凶之兆也。”

    容涂英脸色难看,侧头去看。

    他虽不会推演卦象,但如今郭播既已将结果都摆了出来,他自然也是能看得清楚明白的。

    “卦象上显示:****,剥床以肤,凶。”象传曾说,把床剥去,而使自己肌肤紧贴严寒的地面,有凶险。

    ****之卦,证明凶险已经极近了。

    容涂英听到郭播之话,只觉得胸口剧痛,胸前一阵翻涌。

    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一大笔银钱,如今既然郭播都说此乃凶卦,怕是有去无回的居多了。

    容涂英心中本来早就已经有所怀疑,如今不过是更添凶兆罢了,他强忍了心中感受,外间有侍从唤道:

    “七爷。”

    他忍了直颤的手脚,脸颊肌肉不住抽动,脸上连笑容都再摆不出。

    从屋里出来时,那随从靠近了他的身边:

    “七爷,禅定寺出事了。”

    镇定禅定寺的右骁卫的一千五百余人,尽数被人杀死在修建禅定寺的山道之中。

    当日右骁卫府大将军投靠容涂英时,右骁卫几乎便是由容涂英一手掌控。

    此时听闻禅定寺出了变故,容涂英手脚俱抖。

    一股寒气从他脚底窜出,他接连遭了这两番噩耗,简直比死了儿子还要使他心痛。

    “顾七呢?”

    他这几句字,仿佛从牙缝中硬挤出来,身体好似不听使唤,胸口越发痛得厉害,喉间血腥气不住涌出,容涂英捂了胸口,问了一声:

    “顾七呢!”

    他几乎是有些失态的喊叫了出来,话中透着阴戾的杀意,将那随从吓得不轻。

    真是来什么怕什么,从昨日起他便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日听了郭播卜卦,亦是卦象凶险,话还没说完,便接到了如此一个噩耗。

    容涂英暴跳如雷,此时什么风度儒雅,全被他抛到了脑后,他厉声喝问:

    “山顶寺庙呢?”

    “七,七爷……”

    他一把伸手将侍从脖子掐住,力道极大,指甲都要掐进这侍从肉中。

    用力之下他头上的梁冠都因为容涂英剧烈的动作而有些歪斜,他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跳。

    侍从被他掐得喘不过气,却不敢求饶,因不能呼吸而本能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眼角都仿佛要裂开,泪水控制不住的争先恐后涌出来。

    “我在问你话!”

    容涂英重重的将人往地上一推,那侍从被他推开,却是脚步虚浮,‘铛铛铛’往后连退了三四步,再‘嘭’的一声撞到了雕栏之上,才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顾七死在了山顶,禅定寺被人拆除了,砖块不见下落。”

    他迅速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出,便惊恐的看到容涂英眼里仿佛聚集了好似会将人卷得粉身碎骨的风暴。

    下一刻他以为自己会被容涂英活活掐死时,容涂英却是捂着胸口,听了这个消息,‘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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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我感觉我像是神剧里的勇士附体,好英勇,我好久都没有这么理直气壮的求了,大家难道不可怜可怜我?

第五百六十三章 做梦

    容家百年积攒,如今却毁于一旦!

    背后动手之人,一举便将容家根底剜去,还将他的人全杀了。

    “七爷……”

    侍从吓了一跳,忙起身要去扶他。

    容涂英这一口血吐出,脸色刹时便再不见血色。

    只是胸口仿佛被人五脏六腑抓扯的疼痛却好似消减了些,他眼底堆满了阴沉,振臂一挥,止住了侍从要来扶自己的动作,喘着气道:

    “去查,去查!传我之令,拨府中死士两百,即刻由西面城门而出,我要查,看是谁敢打我这批银两主意!”

    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喊,其实事到如今,容涂英心中已经有种预感,这批银子怕是拿不回来了。

    可是这种宛如被人削去了心头之肉的感觉却令他痛不欲生,他要查出是谁敢动了他的东西,他绝对不会放过此人的!

    话一说完,侍从正有些担忧的看他惨白的脸,他嘴角边被血迹染红,此时神情狰狞,仿佛会噬人的猛兽。

    “可是七爷您的身体……”

    “立即去!让人去请大爷回府,就说我有事寻他,要快!”

    他看也不看屋里幸灾乐祸的郭播,深恐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一怒之下便让人将这二人杀死了。

    郭播还有点用。

    强撑着身体吩咐人将这二人带了下去,容涂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摇晃之下,眼前一黑便栽倒在旁边一个侍从身上了。

    他迷迷糊糊间,觉得神魂仿佛都离体而出。

    恍惚中,他好似发现自己坐在一面镜子前,听着头顶有人在念着经书,听着听着,便再无知觉了。

    容涂英醒来之时,身边传来细细的抽泣声,高氏轻软的声音在与人交待:

    “……抬回来后,已请了大夫扎针,可一直不见好……”

    屋里一股浓郁的药味儿,嘴里仍带令人作呕的苦涩,容涂英意识一回神,便不由自主干呕了几声。

    这声音惊动了屋中的人,他眼皮眨了眨,屋边点着火光,他眼睛才刚睁开一条缝,又觉得灯火刺眼,忙将眼皮又闭上了。

    “快拿了灯罩,将烛剪些。”

    容大老爷见着这情景,慌忙吩咐了下人将火光剪暗,容涂英才觉得眼睛舒服了许多。

    “我这一躺,大概睡了多久。”

    容涂英清醒过来,高氏便要拿了水杯来喂他,他喝了两口,才问了一声。

    到了此时这样的情况,他是半点儿不敢说自己晕倒过去之事,容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是不能倒下去的。

    “你问这些干什么?好好将养身体才是。”

    容三老爷皱了眉,喝斥了一声,容涂英便摇了摇头:

    “三哥,禅定寺出事了。”

    容三老爷一听这话,登时眼睛便瞪大了。

    “如今正值事关紧要之时,身体将来再养就是了。”他说完这话,伸手去摸额头,那里曾扎过针,几个穴位处还隐隐刺痛。

    “大哥,我要即刻进宫一趟,你以峨眉岭治县令令昌辅的身份,写奏折一封,说是禅定寺里,暴民生乱,拆除寺庙,砍杀朝廷守卫,叛上谋逆,其罪当诛。”

    他平静的吩咐:

    “情况写得越危急越好。”

    容大老爷听他这话,脸上现出犹豫之色:

    “上明,你是想要……”这是伪造奏折,是大罪过。

    若是将来嘉安帝清算,或是遭人拆穿,那是会掉脑袋的。

    哪怕是宫中有容妃在,容大老爷心里也清楚容涂英的打算,可事到如今,情况处处对容家不利,并不是下手的那时机。

    “大哥只管去就是了,背后一应事宜,我会打点得妥妥贴贴的。”

    容涂英如今在中书省任同平章事,与李辅林平起平坐,处理这样一桩小事,并不在话下。

    “更何况禅定寺是真的出事了,顾七等人尽数被杀,钱财不见下落。”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可容涂英提及此事,依旧心中绞痛,脸颊肌肉不住抽搐。

    那可是容家根底,如今却遭人劫去,此事他一想起,仍觉得痛恨难当,心中杀意一波一波往外涌。

    容大老爷与容三老爷之前听他说禅定寺出事,便已经猜到不好,这会儿容涂英肯定的说银两被劫,两人脸色依旧十分难看。

    容大老爷转身出去,容三老爷看高氏去取衣裳,便也挥退了左右,凑近了他一些:

    “上明,你说此事,真乃暴民所为?”

    “不像。”容涂英摇了摇头。

    开始他是准备将这个罪名推到这些服徭役的人身上,本来是预计将这批七八千人的民众冠以谋逆之罪,到时使嘉安帝派兵围剿,如此一来,城中骁骑被调动大半,嘉安帝可用之人便少了。

    至于这些民众是不是被他冤枉,他原本是并不在乎。

    这是容涂英一开始就打算好的,可是此时他却发现自己错了。

    “镇守禅定寺的,乃是右骁卫,这些人训练有素,不是只略经训练的乌合之众可以剿灭的。”

    容涂英抹了抹嘴,冷静下来就发现自己恐怕是中计了。

    当日他预计将这批招揽而来服役的人当成替死鬼,看成必死之物。

    可是有人怕是将计就计,从中作梗,在他招揽这些民众前往洛阳之时,便背地里悄悄将这些名额抵了。

    “能如此手段,一夜之间杀顾七等人,搬走银两,三哥,这些举动,非得军中精锐才能办到的。”他嘴角往下抿,神情严厉,容三老爷心中一动:

    “有没有可能,凌宪他……”

    事实上容涂英心里还在怀疑另外一个人,那就是秦王燕追。

    此时的燕追虽然明面上应该被凌宪困于幽州,可容涂英心里却隐约觉得此事怕是与他脱不了干系的。

    只盼他猜错了方向,燕追实则此时在幽州被困,否则容涂英都不敢再接着往下想了。

    “无论如何,银子既然已经失去,局势便不能再失了。”右骁卫死了如此多人,是不争的事实,除了银子未照他所设想的一般赶往西京,送往河东道并州,可是‘乱民造反’却是事实。

    他依旧要进宫请求嘉安帝发兵,镇压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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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大凶

    容涂英起了身,任由高氏服侍他穿戴了衣裳。

    在镜前正衣冠时,不知为何,容涂英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之前半睡半醒间做的那个梦。

    梦里有人在为他念经,念的是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了,可是梦里自己坐在镜前听法,却仍记忆深刻。

    每当想起自己梦里的笑脸,仿佛与此时镜中愁眉紧锁的模样截然不同,令他不寒而粟。

    他顿了一顿,止住了整理衣冠的动作,不敢去看镜子中自己的脸,转头去问双眉紧锁的容三老爷:

    “三哥,今日我请回家的两名客人,如今在何处?”

    他隐约觉得不对,不好的预感直压心头。

    梦中的情景使他有些不安。

    容三老爷不妨他突然问及此事,想也不想就道:

    “如今暂时将其安置在青园之中。”

    白日时容涂英突然昏倒,又没个征兆,要不是他临倒下之前,叮嘱过要安置两人,闻讯赶回的容大老爷与容三老爷怕是一怒之下,早就已经将郭播及善正二人下令处死了。

    “这两人其中一人姓郭,乃是郭天正之后,我要见他,让人即刻将他带来。”

    容涂英吩咐道,容三老爷虽然不知他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但闻听此言,依旧点也点头。

    下人领命出去,容涂英要进宫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坐了一阵,外间就有下人回话,说是郭播到了。

    高氏领了丫环婆子,避到了屏风之后。

    仍穿着一身青袍的郭播进来,容涂英皱着眉:

    “郭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于你。”

    郭播受制于他,善正还在他手上,此人十分狡猾,将他与善正分开关押,就是为了防止二人逃脱。

    此时容涂英问及此话,郭播长叹了口气:

    “容大人胸中自有定论,又有何事还需要请教我这样的山野匹夫?”

    “我做了一个梦,想请先生为我解梦。”郭氏善于推演卜卦,占卜星宿,解梦对于郭播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罢了。

    容涂英也不问他愿不愿意,自顾自的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我昏睡过去之时,梦到我坐于镜前听法,此梦境乃何征兆?”

    一旁容三老爷听了这话,也是有些感兴趣,这样的梦实在古怪,又无甚依据。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容家谋的是大事,照理来说梦境也该与此事有关才是,可偏偏容涂英梦着在镜前听法,他笑了一声:

    “莫非上明你好洁,重仪表,所以听法之时,也不忘对镜正衣冠了?”

    他话音刚落,屋中下人都不由跟着抿了抿嘴角,郭播闻听此话,却冷笑了一声,看容涂英紧锁的眉头,缓缓道:

    “容大人,此乃大凶之兆啊。”

    容家怕是气数将尽了,接连推卦都乃凶兆。

    如今容涂英吐血昏迷,梦里的情景依旧凶险,怕是这一回容家在劫难逃了。

    容涂英咬了咬牙,眼睛眯了眯:

    “此话怎说?”

    容三老爷不爱听这样的话,总感觉郭播是在触容涂英霉头,听他说完这话,便竖眉喝斥:

    “你休要胡说!”

    郭播也不理睬容三老爷,只是盯着容涂英看:

    “坐地上听法,也就是说,法自头顶而来。”

    他伸了手,指了指头上。

    “头顶之上有什么?”郭播含着笑意问了一声,容三老爷冷笑:“屋顶,房梁。”

    郭播哪怕是对于容家并没有什么好感,可听了容三老爷这话,依旧忍不住‘哈哈’大笑:

    “三老爷真爱说笑。”

    头顶之上,自然是青天。

    能称为天的,唯有天子了。

    容涂英脸色越发难看,又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不由捂了胸,咳了两声,示意郭播:

    “接着往下说。”

    “法从天上而来,容大人又对镜而坐。”他笑了笑,摊出一只手,以右手食指作笔,在左手掌心上比划:

    “镜字之旁乃是金……”

    郭播说到此处,意味深长看了容涂英一眼,容涂英心中预感更加不好,喝斥他道:

    “不要卖关子了。”

    “也就是说,容大人,您极有可能命绝于今日,死于兵器之手!”

    他一喝斥,郭播也确实不卖关子了,直接将话说出,这话一说出口,屋里众下人浑身俱都一抖。

    容三老爷立时脸色大变,喝斥道:

    “你胡说!”

    容涂英脸色青白交错,眼中杀意翻涌,他冷冷盯着郭播看了半晌,郭播也毫不服输,与他对视。

    “郭先生此话当真?”

    若今日解梦的乃是旁人便罢,可偏偏郭氏盛传有窥知天机之能。

    郭播说的话,由不得容涂英不在意。

    容三老爷气得胡子直抖:

    “上明,不必听此妖人胡说。”他站起身来,捉着容涂英的手,后退了两步:

    “此人就是有意要来害你的,今日一早气你吐血,此时又下咒,其心可诛,其话可杀!与其听他妖言祸众,不如严刑拷打,看他究竟是不是秦王派来,乱你之心的!”

    郭播笑了一声,捻了捻胡须:

    “容三老爷既然要如此说法,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这梦境乃是容大人所做,又非是我编来胡乱骗人的。”他看了容涂英一眼:

    “只是容大人今日既然问了我,找我解梦,也算缘法一场了,我送大人几句话,无妄之往,乃非正道。非正则生‘眚’,‘眚’即灾祸,天命不佑。”

    “拉下去!”

    容三老爷高声呼唤,郭播也不惧,双手张开,任由左右侍人将他架住。

    “我无愧于心,容大人不信,尽可找府中其余术士一问便知了。”容家招揽门客人才为己所用,能解梦之人也不是没有。

    郭播正要被人带了出去,容三老爷怒火冲天,喊着要将他处死。

    容涂英挥了挥手:

    “且慢!”

    他神情凝重,此时上眼睑往下垂,掩住了眼中的神色。

    “暂且留他性命,若郭先生此言,得了应验,我要郭先生为我陪葬。”他说完这话,顿了片刻,才抬起了头来,目光落在郭播身上,神情阴寒,语气温和:

    “若我未死,那么,郭家沽名钓誉,欺骗世人,我要将郭先生以鱼网加身,以竹刀割你身上之肉,将你千刀万剐,使你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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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之兆

    “若是这样,郭先生还要坚持己见么?”容涂英弹了弹衣领,看了被架起来的郭播问道。

    “我并没有说错。法自天上而来,证明容大人天理难容,镜字旁乃是金,证明有刀戈兵器之祸。竟字表明立绝于今日,容大人,你可要小心了。”

    他说完这话,挣扎了一番,趁进来拿他的侍从听到他的话而惊讶难当时,重重的一甩手:

    “我自己会走!”

    说完,率先朝门外行去。

    侍从回过神来,连忙就跟了出去。

    屋里容涂英神情阴森,容三老爷便拍了拍他肩膀:

    “此乃小人胡说,乱你心志罢了,不必再听的。”

    容涂英望着郭播离去的背影,顿了半晌,才笑着说道:

    “三哥,不用担忧,我心里有数。”话虽如此,但他眼中依旧闪过一丝凝重。

    郭播的话,点明了他心里的那丝担忧。

    龙椅之上的嘉安帝,不知是真的宠幸他,还是有意做戏罢了。

    不过真也好,假也好,时至今日,他已经没有退路。

    从与凌宪私下有往来,联合朝中重臣,有意谋反的那一刻,容涂英便再没有想过要退后,他若一退,不止是自己难逃一死,容家也会遭他连累。

    他若不争,将来燕追上位,又岂是善茬?

    “大哥奏折可写好了?”

    他手握成拳,放到唇边咳了一声,容三老爷见他意志不改,不由有些担忧:“上明,你还要入宫?”

    之前郭播说的话,容三老爷表面上说着不信,可实则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使他对于宫里的嘉安帝生出几分忌讳来,尤其是那解梦一说,点明容涂英会死于今日,更是使容三老爷心中难安。

    “自然是要入宫的。”容涂英点了点头,这一次转过身来看着镜子,屋里灯光昏暗,之前他醒来时,容大老爷令人将烛火剪暗,此时他镜中的倒影并不清楚,反倒带着些莫名的压抑之色。

    他整了整衣冠,外头天色已经一片漆黑了:

    “只是梦境一说,当不得真的。更何况,”他手上动作停了半晌,“时到如今,三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容家若就此一退,百年积攒毁于一旦,他若放了手中权势,容家便如一只毫无防备的羔羊,任人屠戮。

    他又伸手正了衣冠,那头容大老爷拿着写好的奏折进来,容涂英伸手接过,高声令人备轿,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这头容三老爷并不死心,令人召来容府养的善于解梦的刘献,将事情源源本本一说,刘献当即便面色惨白,容三老爷就知郭播之话,怕是所言不虚了。

    此时夜已深,紫宸宫内却仍灯火通明。

    嘉安帝并没有睡,而拿了本前朝时期先贤所写的游记在看,黄一兴不时为他拨下灯火,感觉皇帝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今夜的皇帝连政事都并没有处理,早早回了紫宸宫,宫里气氛十分沉重,服侍的宫人内侍连走动间脚步声都本能放轻了。

    程济轻手轻脚的进来,张开了双手,作势要拍的动作,一慢两快,黄一兴便知道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了。

    夜已经很深,皇帝却仍不歇息。

    他近来身体并不佳,太医令已经在秘密为嘉安帝把脉了,只是此事十分保密,并不敢让旁的人知道了。

    可是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却好似并没有早睡的意思,黄一兴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提醒,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原本侧靠在炕桌上的嘉安帝一听这声音,顿时精神一振,将手里的书本放下了,给黄一兴一种,皇帝好似已经早知外头会来什么样的人,传什么样的消息的感觉。

    他行了个礼,弯腰倒退了出去,只听外头细语一番,不多时黄一兴匆匆进来:

    “大家,同平章事容大人深夜求见,说是有急报。峨眉岭县令令昌辅有急奏,说是禅定寺那边出大事了!”

    黄一兴说话又急又快,乍一听闻容涂英所求见之事,使得黄一兴也吓得不轻。

    禅定寺乃是嘉安帝下令,为先前薨的太后所修,可修建到如今,风波不断。

    先是有王植岁弹劾容涂英监使徭役,激起民怨,如今便发生了大事,是何大事,侍人口中说不大清楚,但都已经这个时辰了,还能使容涂英连夜入宫,想必确实是有大事发生了。

    大唐今年正值动荡之时,四月时太后去世,后又有凌少徐之死,及凌宪反叛。

    这才上半年末,只盼不要再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黄一兴急促的将话说完,嘉安帝眼中一闪而过欣喜之色,当下一抖衣袍:

    “宣。”

    容涂英进了内阁,入了紫宸宫时,已经是两刻钟之后。

    他的脸上还带着早晨呕血之后的惨白之色,一进紫宸宫,便跪了下去,将自己早就打算好的话吐了出来:

    “皇上,峨眉岭出事了,臣今夜收到一封急奏,乃是峨眉岭令昌辅令人快马加鞭传入洛阳的。”他说完,将之前容大老爷递交给他的折子,递给黄一兴,呈到了嘉安帝面前。

    折子上还残留着墨迹,可想而知这写折之人,怕是写好了折子,便急匆匆合拢。

    嘉安帝看了一眼,折子上所写的是:当地前往服役的暴民不服管教而作乱,杀死了朝廷派往禅定寺的右骁卫,拆除了才刚建好的禅定寺主殿,此时已经逃窜到不知何方了。

    皇帝看完这折子,眼中闪中讥讽之色,故作大怒,重重将折子拍到了一旁炕桌之上:

    “反了天了!”

    容涂英跪在地上,听天子大发雷霆,嘴角不由轻轻上扬,随即他又想起临出门时郭播之后,这丝浅浅的微笑又被他自己强行止住。

    “事态严重,峨眉岭距洛阳不过二三十里路程罢了,臣恳请皇上,出兵征剿刁民,以扬我大唐威名!”

    他高声的呼唤,嘉安帝神情不定,目光灼灼,并没有一时之间就答应了他的这句话。

    若皇帝毫不犹豫便应允了,怕是容涂英心中还会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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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图谋

    可此时皇帝一言不发,反倒怀疑的看他,容涂英顿时心里松了口气,大声劝道:

    “此事乃是臣之过。如今正值六月,乃是忙碌之时,臣征民众以服徭役,怕是刁民心怀怨恨而不服。此事乃臣之故,臣有罪,但皇上乃是天子,臣只担忧,这些刁民作乱,定州里凌宪会借机发难。不如先镇压刁民,等到此间事了,皇上就是治臣死罪,臣亦无话可说!”

    他极力劝说,嘉安帝神情松动。

    “峨眉岭离河南府并不远,立即传朕旨意,召河南府尹、刺史立即遣兵两万,封锁各关道出口,缉拿叛贼就是了。”

    犹豫半晌,嘉安帝仍是决定自河南府调兵遣将,“若兵力不够,传朕之旨,各临近峨眉岭的折冲府亦出兵辅助,务必要将逆贼捉拿归案。”

    容涂英眉头一皱:

    “臣就唯恐,这批刁民心怀怨恨,又遭有心之人煽动,胆大包天,前往洛阳,怕是会对皇上不利的。”

    嘉安帝挑了挑眉,这一刻他的眼神在灯光下黑亮得惊人,可是跪在地上的容涂英并没有看到。

    “那依上明之见,此事该如何解决?”

    “依臣看来,河南府离峨眉岭距离虽并不算远,可相较之下,洛阳距其则更近,不如先从洛阳调兵,使猛将领兵,必能极快剿灭逆贼,还洛阳安定!”

    嘉安帝似是被说服,允了他要求,许他可以暂时调遣北衙禁军一次之权,容涂英强忍了心中欢喜,看皇帝令黄一兴磨墨,一面备了旨帛。

    容涂英从紫宸宫出来时,面带笑意,此时还不到五更,但他却能透过清晨的浓雾,看到隐在雾下即将冉冉升起的太阳的一丝曙光似的。

    他再想起郭播所说的一番解梦之说时,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这才快步离去。

    容涂英人走之后,半晌嘉安帝才扶着雕花方案,笑出了声来。他越笑越是大声,笑得捂着胸口喘不过气。

    黄一兴与程济等人站在一旁,面面相觑,陪着笑意。

    他们不知道嘉安帝在笑什么,也不知道容涂英走后,到底有什么事情如此好笑。

    明明峨眉岭出了如此大的变故,禅定寺被毁,容涂英又分走了皇帝在洛阳小半的兵力,如今情况明显有些不对,可是皇帝却偏偏笑得出来。

    “大家。”

    黄一兴尴尬的站了半晌,还是没有忍住:

    “老奴身体不全,不懂政事……”内侍不得干政,哪怕嘉安帝信任他,可信任他的原因是在黄一兴一直以来安份守己,又十分聪明,从不做超出自己份内之事,深得帝心。

    但这会儿他贸然开口,恐怕一个不好,便会惹来帝王厌弃。

    只是他想了半天,仍咬了咬牙:

    “自您建元末年登基,老奴便有幸能常伴您的左右,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黄一兴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的开口。

    嘉安帝仍是在笑,笑到最后又开始咳,捂着胸口,强忍了咳嗽,涨得一张脸都有些泛红。

    “您小心一些。”黄一兴顾不上说话,忙上前为他揉胸推背,嘉安帝咳了半晌,人懒洋洋的靠在桌几上,眯着眼睛。

    这一番折腾下来,仿佛掏空了他身体中的精气,使他面色有些泛黄,直重重喘气。

    “有话直说便是。”

    他声音有些嘶哑,黄一兴便见机的令人取来铜盆,嘉安帝侧头对着盆子咳了几声,又接过茶水漱嘴。

    “大唐自建国以来,兵马向来分散四方,哪怕就是驱赶逆贼,也不该动用您手下禁军。”

    南北衙禁军那是保卫皇城,保卫帝王安危的。

    可是昨日之时,因为容顾声之死,皇帝已经派了五千人马出城寻找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在洛阳之外的山阳道动手杀人的凶贼,手边兵力本来便去掉了这些人,如今又将北衙禁军交到了容涂英手中,便又去一万余人。

    还剩下一万多人,就怕出了什么变故。

    容涂英此人外饰忠鲠,内藏谄媚。观之他目光令人不寒而粟,笑里藏刀,不是易与之辈。

    更何况黄一兴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容家到了这样的地步,明显已经是再无退路。

    皇帝有意立秦王为储,他都看得出来,容家未必看不出来。

    若秦王上位,依燕追心狠手辣的性情,到时必会清算,到了那个时候,容氏一党怕是都要倒霉。

    到了这样的时刻,就是容涂英想要退缩,怕是他身后的苏颖、高辅阳等人为了自己身家性命,怕是都会推着容涂英往前走,容不得他退缩的。

    洛阳之中,帝王兵力充沛,嘉安帝龙精虎猛时,料想容涂英不敢做什么大事。

    但若是洛阳里皇帝兵马不足,如今嘉安帝又身体有疾,许多事情力不从心的情况下,怕是会受制于人。

    “老奴曾听说,”他弯着腰,脸上带着笑:“金吾卫里……”

    黄一兴的手才随着他说的话,轻轻一动,嘉安帝便睁开了眼睛,目光并不慑人,只是平静望着他看。

    只是这淡淡的一眼,却看得黄一兴后背寒毛直立。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朕心中有数。”他不喜内侍干政,哪怕黄一兴是担忧他,才说了这一番话来。

    “念你初犯,朕便不再追究了。”内侍干政,不可因为一时感动便开了先例。

    嘉安帝警告了黄一兴一声,黄一兴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是犯了帝王忌讳。

    这位君王之前咳嗽时的情景仿佛是众人之前的幻觉一般,他嘴角带笑,又恢复了睥睨的样子,高高在上,使人不敢侵犯,却又那么冷酷无情,仿若身在云端,让人不敢接近。

    “老奴多嘴。”

    黄一兴伸手重重抽了自己嘴角一下,嘉安帝才点了点头:

    “你令内侍出宫,传中书省杜玄臻进宫来,着中书舍人张舍、高辅阳共同入宣徽殿等候。”

    他吩咐完,黄一兴便看了一眼嘉安帝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小声劝诫:

    “大家,天色尚早,您又一宿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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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更~~~

第五百六十七章 大事

    更何况皇帝还在病中,早前张缪及周济都曾说过,要他好好调养,不得劳累。

    可如今病情反复,甚至越发严重了,晨起之时,咳得不能休止,每日公务繁琐,使他不得安宁。

    “朕心中有数,去吧。”

    嘉安帝挥了挥手,黄一兴便躬声应:“是。”

    出了紫宸宫,黄一兴才想起皇帝吩咐的事。

    中书舍人一向担任起草诰誎、诏令之事,能释知机密,位置极重。

    嘉安帝令他召两位中书舍人及中书令入宫议事,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黄一兴只觉得心惊肉跳,出了宫殿来,亲自令孙固跑了一趟,回来之时,殿中弟子程济却不见影踪,黄一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怕是嘉安帝有事吩咐程济去办,才使他不在这殿里。

    一大早容涂英便捧着旨意,去了北衙禁军点兵,令俞昭成领一万二骁骑从南门出发,前往峨眉岭,缉拿杀了一干右骁卫的逆贼。

    而城中则是全城禁严,四面城门中,领军卫、左右威卫镇守皇城东、西两侧,而左右骁卫则是分散人手,四侧城门、洛阳禁苑等轮流巡逻。

    俞昭成在接到旨意的那一刻,曾想入宫求见嘉安帝,只是最终却得知,嘉安帝一早便召集了中书令杜玄臻、中书舍人高辅阳、张舍等人入宫,至今仍在商议大事,并不得空。

    蓬莱阁里,已经病了一些时间的崔贵妃身体才将好些了。

    她以往身体调养得好,少有病痛,可这一病起来,却如山倒,吓得静姑等人****不敢远离了左右。

    好不容易精心侍养着,眼见好些了,可却又发生这些事。

    容涂英令人锁城的消息传进了蓬莱阁中,她正靠在软榻上,嘴唇白得不见血色。

    静姑手中拿了碗药,正轻轻的搅动着。

    每搅一下,热气便往外涌出,带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药材苦涩味儿,她却仿佛像是闻不到似的。

    “容涂英狼子野心,如今他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静姑皱了眉,说了一声。

    崔贵妃病了之后,人越发消减,脸庞瘦了许多,颧骨都露出来了。以往的美貌此时只剩了四分,丰腴的身材消瘦,眼睛里的光采也是暗淡了不少,显出几分老态来了。

    “随他要干什么。”

    她一手撑在榻边,一手把玩着一只玉蝴蝶,指尖在玉蝴蝶身上磨了又磨。

    静姑眼尖的看到她的动作,一下便明白崔贵妃心中所想了。

    “您,是不是想念王妃了?”

    这蝴蝶是傅明华所送,蝴字音同福,蝶字则与耄耋中的耋字意义相同,寓意极好。

    是崔贵妃早前千秋之时,傅明华亲自挑选送来的。

    那玉乃是暖玉,玉质极好,雕玉的大师手艺又佳,将一对玉蝶雕得活灵活现,崔贵妃见了便十分喜欢,偶尔拿在手中把玩一番,每当看到这玉蝶,便总会提及傅明华的名字来。

    可是反常的是,此次她已经把玩了这玉蝶许久,却只字不提傅明华的名字。

    静姑才将提起,崔贵妃便抿了抿唇,目光转向一旁,看着窗外,仿佛要透过窗,看出蓬莱阁,望尽整个洛阳。

    “想是想,只是我不敢说。”

    她地位尊贵,又是出身青河崔氏,乃是世族之女,生有两子,秦王如今镇守幽州,任幽州牧,可是崔贵妃却说她只是想傅明华了,却不敢说。

    静姑扯了扯嘴角,端了药离她近些:

    “您也不要想那样多,皇上前日虽让王妃去了护国寺,为太后祈冥福,但最多不出三五日,终是会回的。”

    崔贵妃勉强笑了笑,只是很快那丝笑容又淡下去了:

    “我只是怕……”

    她目光落到了自己手中的玉蝴蝶上,声音极轻,跪坐在她面前的静姑秉气凝神,本能的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我只是担忧,再看不到她了。”

    “这样的话怎么能说?”

    静姑眼泪一下便流出来了,忍着浑身的哆嗦,大声的道:

    “您好端端的,不过是那日受了些风寒罢了,王妃去护国寺,过几日便会回来,她肚中怀着王爷长子,您的孙子,没有见到孩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崔贵妃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城中到了午时,便开始戒备森严,不知为何,洛阳城里的百姓们都感觉到了有些不安。

    午时街上人便少了许多,不少人本能回了家中,将大门紧锁,不敢外出。

    街上巡逻的金吾卫人数也是十分稀少,四处都能隐约听到穿了细甲的人马在外走动时发出的声响。

    容府之中,大理寺卿段正瑀、尚书省右仆射苏颖等人身穿官袍,在容府齐聚一堂。

    “今日之后,诸位生活将再不一样,我容涂英敢对天发誓,今日诸位相助之恩,将来四皇子必有后报。”

    容涂英院落之中,朝中重臣齐聚一堂,容府的下人依次为众人奉上烈酒,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毫不犹豫一口喝掉。

    “如今正值好时机,洛阳之中,皇帝亲信已走大半,余下的人里,听命于皇帝之人,约有一万二三南衙禁军左右。”

    容涂英放了酒杯,比了个手势,下人便为抱来一卷画纸,纸张上早已画好洛阳宫苑地形图。

    “而这禁军之中,约有五千人马镇守宫门四处,监门卫中约有两千人也是皇帝人手。”他将洛阳如今形式一一说出,苏颖等人围上了前,仔细查看,不敢有丝毫错过。

    “其余禁军则分守洛阳宫苑之中。事发之时,我会尽量找个机会,将这些人遣走一部份,若调不走,”他说到此处,语气一顿,以手作刀,眼中显出狠戾之色,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到时便由张巡领三千金吾卫,将宫中监门卫所的人就地格杀,不要留一个活口,以免误了大事。”

    朝臣之中,张巡握紧酒盏,神情冷酷,点了点头。

    “京城四门之中,酉时五刻一到,重山便领人,将北门把持住,不准人再进出。”

    容涂英转头看向顾饶之,顾饶之便应了一声:“听您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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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宫中

    “至于南门……”南门原本是由右领军卫所大将军刘政知所把持镇守的,可是此人性情刚烈,又油盐不浸,乃是粗人,只听命于皇帝,性情死板,难以游说。

    偏偏此人有勇,昔年军中,据说十个骁卫都难是此人对手。

    刘政知手下对其十分拥护,乃是属于嘉安帝心腹,若要将其灭杀,难免浪费时间,易误大事的。

    “便要劳烦定国公,领人亲自将这刘政知拖住,使其难以腾出手来。”

    容涂英说了这话,薛晋荣便点头称‘是’,“定不负您所托。”

    “我自然是信诸位大人的,当今天下,因秦王当日诛杀忠信郡王二子,而使凌宪谋反,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皇上爱秦王甚深,不忍苛责,秦王犯下此错,也从不管教,长此以往,天下将乱。太祖当年打下江山,便要拱手让人了!今日我等清君侧,除逆臣,拨乱政,还清明。今日之后,诸位便是我大唐有功之臣,将流芳百世,使后人歌颂!”

    容涂英站起了身,容大老爷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他高呼道:

    “酒满上!”

    几个丫鬟抱了酒壶,鱼贯而入,容涂英端了酒盏:

    “今日之后,福、禄同享,今日之话,今后永不敢忘!”

    众人高呼一声,齐齐推杯换盏,发誓不敢有违容涂英的命令。

    申时中,城门早早便关闭了。

    城门东、西两侧,俱都由左右领军卫占据。东侧则也是容涂英的人手把持,唯有南面,薛晋荣令人领了一群队伍,将南门牢牢包围住了。

    “刘政知,皇上令你即刻领人出城,寻找当日容顾声之死的缘由,你敢不听?”

    薛晋荣此时火冒三丈。

    午时他从容府出来之后,便听容涂英的命令,领了一队人马,将东、西两侧城门掌控在手中之后,便又赶往南面长夏门。

    他照着容涂英的示意,令刘政知即刻领人出城搜寻杀死容顾声的凶手,却遭刘政知拒绝。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既没见黄内侍监前来传旨,又未见皇上手喻,恕臣不敢从命。”

    刘政知如容涂英一开始所想的般,拒绝了薛晋荣说的话,薛晋荣早有准备,当下便令自己领来的府卫豹骑将刘政知一干人等,牢牢围住。

    容涂英此时还在容府之中,令高氏备了热水,沐浴一番之后,才看着高氏取来的官袍,为自己仔细穿上了。

    他眼神有些苛刻的审视过衣袍每一个角落,腰间、袖口处但凡有点儿皱褶,他都以指尖再三抚弄,扯平了才将手放开了。

    一袭紫色的官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容涂英越发儒雅高贵,使为他穿袍的高氏手指直抖。

    他看着面前恭顺的女人,再想起了凌晨之时,在房中曾言他今日必死于非命的郭播,嘴角就勾了勾。

    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薛晋荣等人怕是已经得手,宫中皇帝的守备并不多,他共养私兵、门客足有近三千人马,到时随他进入宫中,将宫中监门卫所里今日当值的人一旦拿下。

    到时再令金吾卫张巡领人赶到,逼入内阁,使嘉安帝下旨,封四皇子燕信为太子,下诏召太子回洛阳。

    将来皇帝崩,燕信为帝。

    他想到自己所打的盘算,嘴角便控制不住的上扬起来。

    运势解梦一说,果然是不可尽信的。

    如今时辰不早了,郭播说他今日必死,看来不会应验了。

    高氏看他穿戴齐整,正要取了斗蓬为他披上:

    “夜里风大,老爷披上这个,也好御些风寒。”

    她说到这里,想了又想:“不如里面再加副甲胄。”

    容涂英便看了她一眼。

    高氏眼中带着担忧之色,她还那么年轻,对于她来说,容涂英便如天一般,若他一塌,她自然便也脱不得好的。

    凌晨之时郭播说他今日必死,她当时躲在屏风之后,怕是也听说了。

    今日乱将起,她自然也是担忧容涂英死于乱军之中,因此提了这样一个建议出来。

    容涂英便笑了笑,伸手捏了她的下巴:

    “我出门之后,你交待大哥,将郭播与善正二人押出,正子时分将其行刑处死,我要府中善于动刑的人亲自动手,让此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高氏浑身一抖,连眼皮也不敢抬,轻轻从鼻孔之中应了一声‘嗯’,容涂英才将手放开了。

    宫里嘉安帝正在与杜玄臻几人议事,高辅阳神情难安,嘴唇哆嗦。

    宫中监门校尉拦住了正欲入宫的容涂英,陪着笑容道:

    “皇上此时召了杜老相公等人入宫,烦请容大人稍候片刻。”

    容涂英便冷笑了一声:“本官方才得知密报,有西京里奸细凌氏混入宫中,此时要进宫护驾,你们谁敢拦我,格杀勿论!”

    他以往见谁脸上先带三分笑意,此时方才露出真面目,那监门校尉吓了一大跳,等到要拦时,双方已经僵持在重玄门前了。

    这里离後宫极近,防守远比另几扇宫门要重得多。

    宣徽殿里,嘉安帝正吩咐着杜玄臻:“……自朕登基以来,後宫之中,皇后……”

    “大家,大家……”

    外间有侍人高声大呼,站在皇帝身侧的黄一兴原本手脚冰凉直发抖,此时听着外间呼声,冷不妨吓了一大跳。

    皇帝召集大臣议事,殿内原本一片宁静,这突如其来的大喊打断了众人思路。

    嘉安帝脸上却不见多少不快之色,反倒伸手捂了胸口,咳了两声,又笑了起来。

    “大胆程济!”

    黄一兴回过神来,便听出了是程济的声音,他躬身道:“大家,老奴前去瞧瞧。”

    “不必了,召他进来说话。”皇帝此时稳稳坐在椅子之上,摆了摆手。

    外间程济进来便叩了个头,颤声直道:

    “大家,同,同平章事,容,容大人,领私兵直闯重玄门……”

    这话一说出口,便如一颗石子掷入了湖中。

    中书舍人张舍脸上露出惊骇之色,杜玄臻则是脸颊肌肉抽搐,瞳孔一缩,随即眼皮垂了下来,挡住了眼中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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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政变

    高辅阳身体紧绷,知道这是容涂英已经起事的信号,顿时低垂了头,忍住了心中感受。

    “大胆容涂英!”

    这样的时刻里,容涂英领人入宫,目的为何,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此人居心叵测,来者不善!

    不知怎么的,黄一兴便想起了凌晨之时,容涂英匆忙进宫之后,向皇帝讨的那封旨意。

    当时嘉安帝允其指挥左骁卫,黄一兴便心中暗自觉得有些不妙的。

    哪知容涂英胆大包天,竟然包藏如此祸心了。

    他本能的转头去看嘉安帝的脸色,他进言之时,还曾遭皇帝喝斥,此时容涂英心怀不诡,怕是有意直逼宫中,皇帝心里不知该如何感受。

    嘉安帝在喝斥出‘大胆容涂英’几个字时,语气暴怒,嘴角边却是直往上扬,好似其心情不错。

    “程济,你传朕口喻,令南衙禁军统领杜思沉领五千南衙禁军,即刻赶往重玄门,拿下容涂英。并传朕旨意,着洛阳之中骁骑军,严守宫门四处。张说,即刻拟旨,以八百里加急,前往河南府,令河南刺史即刻领兵三万,赶往洛阳之中!”

    嘉安帝一条条命令发出,原本惊呆的中书舍人张说在听到容涂英造反之事时,还许久回不过神来。

    对于皇帝的命令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得过来,还是一旁杜玄臻听得分明,轻轻‘咳’了一声,才将其震醒过神来。

    “皇上,容涂英此人狼子野心,臣担忧他敢如此行事,必是早有铺就。”杜玄臻开口道,“洛阳四城门之中,怕是定有他的人。”

    嘉安帝看了他一眼,点头:“那就令骁骑军中涂卫泽亲自领兵五百,手执圣旨,由南门而出。今日当值的,南门之中,应该是刘政知,朕不信他敢不开门放行的。”

    杜玄臻听了这话,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皇帝并没有慌乱,反倒像是一切按部就班的在部署。

    容涂英叛乱之事,嘉安帝怒形于色,这种情况并不寻常,倒像是强装出来的怒火。

    今日南门有谁当值,原本该问相关官员,可是嘉安帝却一口就道出守门之人乃是谁,怕是早就胸有成算的。

    高辅阳听了嘉安帝的话,不由忍了心中感受,强作镇定道:

    “皇上,容涂英胆大包天,今日敢做这谋逆之举,怕是早有预谋,如今洛阳守备空悬,您身边近侍并不够用,又何必再拨五百骁骑离开洛阳?”

    他刚一说话,嘉安帝便朝他看了过来,眼中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看得高辅阳心中慌乱,本能的就低下头。

    “高辅阳,朕记得,你出身渤海高氏。”渤海高氏昔日也乃世族之一,当初本族尽数折于先帝之手。

    不知为何,高辅阳听了嘉安帝这话,眼皮直跳,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便涌上了心头。

    “老臣祖上籍贯渤海,确实与高氏有旧。”他拱了手,弯着腰在心里思考对策。

    “你乃天丰八年进士,文才风流。”高辅阳原本嘉安帝提及自己,是想起了自己嫡长孙女高氏嫁容涂英为继室之故,哪知皇帝并不提这茬,反倒提起了旁的事。

    高辅阳心中越发古怪,却又点了点头:“皇上还记得。”

    “既如此,今日孙固研磨,高辅阳亲自为朕拟旨。”

    嘉安帝说到此处,一旁孙固便忙握了袖口,亲自令侍人搬了桌案进来,又摆了文房四宝。

    皇帝才道:

    “贵妃崔氏,出身青河,秉性谦和恭顺,赋姿淑慧,生燕追、燕骥有功,久侍宫闱,敬慎素著。位四夫人之首,多年以来重宫闱之秩,太后在时,必赞其贤淑,躬于礼法。今逝于洛阳宫中蓬莱阁,朕深为轸悼,以宝册封其皇后。”

    宫内数人,俱是被震惊得回不过神来。

    今日众人数次都被震惊,先有容涂英逼宫之乱,后有嘉安帝突如其来册封之旨。

    并且崔贵妃如今仍好端端的活着,可皇上旨意之中,分明是崔贵妃已经死了。

    事到如今,容家造反,照理来说,应该是容妃被赐死才对。

    黄一兴极为失态的看了嘉安帝一眼,高辅阳震惊之下,甚至久久不敢去取笔架上的笔。

    “写啊。”

    皇帝捂着胸口,又咳了两声,眼里露出冷漠之色,喝斥了一声。

    高辅阳这才像是被震醒过神来,应了一声,犹豫着取了来,哆嗦着开始着手写圣旨了。

    “你要好好的写。”

    皇帝眯着眼,叮嘱了一句。

    高辅阳心里却想,今日之后,若容涂英得势,怕是帝王之位都难以保全,崔贵妃定是活不下去的。

    只是她死之后是何份位,却由不了皇帝做主。

    此时嘉安帝这举动,也不知是因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早早下了圣旨,为自己留条后路,以便将来崔贵妃与他同葬,还是旁的事了。

    但不管高辅阳心中究竟是何想法,皇帝目光灼灼之下,他依旧润了润笔,开始在宣纸上写下皇帝之前念出的旨意了。

    “黄一兴。”

    嘉安帝又咳了一声,这才提了面前砚台上摆放着的一支尚未完全干了墨汁的笔,又伸了手去捉茶杯,却是手抖着没有捉稳,‘哐铛’一声茶杯歪倒了开来,里面残余的茶水倒了出来,流得一桌面都是。

    皇帝对此并不介意,只是提了笔,又咳了几声,醮了些水,又在砚台中沾了又沾,取了面前一张已经湿了大半的宣纸,‘嘶’的一声便撕了一截下来,他提笔写了几个小字,折叠好之后,看着凑过来的黄一兴,轻声在他耳边吩咐:

    “取鸠毒,再将这个放在一起,交由皇后自行选择,你亲自前去,送她上路。”

    他举起手中折叠起来的纸条,下方张说等人竖着耳朵,心中忐忑不安。

    这宫里发生了大事,可是皇帝的态度却十分古怪,他对容涂英的逼宫不紧不慢,反倒先让人前去处理崔贵妃的事情。

    承香殿里,黎媪匆匆忙忙的进了宫中,容妃穿了一身以金线绣了孔雀的宫装,正在宫中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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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 艰难

    容涂英已经起事,容妃此时表面虽然镇定,但双颊却浮现出兴奋的潮红。

    她换了一身华丽的装袍,戴了垂着黄金镊的华胜。

    这已经远超出她份位能打扮的装束了。可是此时的她却再无任何顾忌,她已经忍了多年,终于要等到这一天了。

    容涂英成事之后,她的信儿登位,将来的她就是这大唐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谁也不能再压制她了。

    黎媪进来时,容妃转过了头,还没问话,黎媪便道:

    “娘娘,再过两刻钟,张巡一赶到,七爷便会令人逼宫!只是娘娘,现如今内侍监黄一兴从宣徽殿出来,据宣徽殿中的传回消息,他是要前去取鸠毒。”

    容涂英造反成功固然是好,但若皇帝一怒之下便令人鸠杀容妃,哪怕到时容涂再是成功,将来燕信就算身披龙袍,可也不能令容妃死而复生的。

    黎媪急得脸色大变,声音都有些发抖:

    “您不如暂且稍避让一番,拖延上一半片刻,等到七爷入宫,便一切都能成了。”

    容妃瞳孔紧缩,她其实早就已经想过了这样的结果,但是她没有想到,嘉安帝竟会真的下令要鸠杀她。

    自她年少与嘉安帝相识以来,相伴二十多年,他一直对自己宠幸有加,容妃还以为嘉安帝对她多少会有几分真感情在。

    只要能拖得一时片刻,就如黎媪所说,容涂英一进宫中便万事皆顺了。

    可她没想到嘉安帝连一半片刻都等不了,即刻就令黄一兴取药!

    “他要杀我?”

    她脸庞扭曲,今日黎媪所说的这番话,对她的打击简直比当年的容三娘争了她的宠还要令容妃意外。

    仿佛她并没有想到,嘉安帝会对她下如此杀手。

    黎媪低垂下头,容妃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只怕皇上不能如愿以偿了!”

    她先是大怒,随即又大笑。黎媪跪在地上,愣愣抬头去看她的脸,那头容妃一把扯下了自己头上戴的首饰,目光转到了一旁的抱言身上。

    “为我更衣梳妆,只要拖得一时片刻,七郎随即入宫。”

    抱言跟随容妃身边多年,深知容妃为人,此时看她目光,便骇得浑身发凉。

    抱语低垂着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来,唯恐一说话,容妃的目光就落到自己身上了。

    “我知道上明罪孽深重,犯下这大罪,我爱皇上甚深,又因兄弟之乱,无颜面对皇上,服毒自尽,以发遮面。”容妃说这话时,目光是盯着一旁抱言看的。

    她的嘴角带笑,眼里却带着寒意。

    而黎媪之前所担忧的黄一兴取了鸠毒,并没有直直的朝承香殿而来,而是转了个弯,转向了蓬莱阁。

    蓬莱阁里,早早有侍人先提前传了旨意,穿了一身宫装的崔贵妃跪在蓬莱阁大门口,瘦弱的身形撑不住身上那身装束。

    黄一兴过来时,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她已经病了一段时间,眉眼间仍带病容。

    此时的秦王、秦王妃俱不在宫里,九皇子燕骥年纪不小,已经早就出宫,她身侧只有宫人内侍服侍着。

    “娘娘,皇上令老奴前来……”

    黄一兴小声的开口,他身后跟了程济,低垂着头,两个小内侍捧着托盘,站在他的身后,身体直抖。

    一盘中放着一个瓷瓶,一盘中却似放了一张折叠的纸,不知内里写了什么。

    静姑一看到这样的情景,惊得魂飞天外。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赏了这瓷瓶,里面装的绝对不是琼浆玉液的。

    她骇得面无人色,爬了几步向前,拼命的叩头:

    “一切都是奴婢所为,一切都是奴婢所为。”

    她还以为崔贵妃做了什么事,引得皇上震怒,此时不管不顾,先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一个起身就想往一旁的柱子上撞过去。

    ‘嘭’的一声重响,静姑撞在朱色雕花柱上,直撞得眼前发昏,她却又要再往上撞,黄一兴醒悟过神:

    “拉住她。”

    几个内侍、宫人回过神来,迅速将静姑拉住。

    静姑拼命的挣扎:

    “你们要做什么?所有罪孽,皆是奴婢一人所为,与娘娘无关。”

    “你这又是何必呢?”

    黄一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静姑额头顿时肿起鸡蛋大小的疙瘩,皮已经红肿,再撞几下,哪怕是会头破血流。

    她下力极狠,显然是存了死志的。

    可是她不明白,嘉安帝要的并不是她静姑的命,而是想要崔贵妃的命。

    黄一兴猜测,怕是嘉安帝有意在为将来的秦王铺路,清他身侧。

    “静姑,不必再说了。”

    崔贵妃之前看到这瓷瓶时,也是眼前发黑,手直发抖。

    此时回过神来,她深呼了两口气,便颤声道:

    “我心中有数。”

    “娘娘。”黄一兴看了她一眼,“皇上自不会薄待于您的,您陪伴皇上身边多年,皇上心中都是有数的。”

    他招了招手,令身后侍人上前。

    看到这一幕,崔贵妃身后的清容、杨复珍等人面色俱变,不由自主的轻声缀泣。

    静姑更是撕心裂肺的喊:

    “皇上,皇上,皇上饶命啊,这是要干什么?”

    今日之时,仍是好端端的,崔贵妃最近养在蓬莱阁,足不出宫门半步,既未犯错,又未触了皇帝逆鳞,怎么嘉安帝就突然降了这样一道旨意呢?

    崔贵妃自小由她一手奶大,自己又随贵妃一路从青河前往洛阳,大半辈子几乎都守在贵妃身侧。

    此时崔贵妃要被赐死,静姑只如被人剜心割肝一般,痛不欲生,神态癫狂。

    一时之间,制她的两个侍人几乎要捉她不住。

    崔贵妃身体直抖,黄一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娘娘,皇上有话,都在这旨中了。”

    他所指的,也不知是‘旨’,还是‘纸’。

    “皇上曾有交待,您可以自行选择,并非一定要饮了这酒。”

    静姑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崔贵妃也抬起了头来,蓬莱阁中众人俱都是不敢置信,呆呆的望着黄一兴看。

    黄一兴肯定的点头:

    “皇上说了,您可以自行选择。”他说完,示意侍人端了那张放了宣纸的托盘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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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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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介绍:
谢氏谋的,是傅家百年气运。 傅侯爷谋的,是权势前程。 梦里的她是被博弈输掉的废棋,母亲投寰自尽,她被匆匆低嫁给陆家那位名满天下的寒门子弟,却在大好年华,匆匆早逝。 当她睁眼醒来,冷笑出声,你们都该好好忏悔!长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