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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89章出迎(一)

    三月末的洛阳,已是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等天气再暖和一些,春耕就要开始了。

    洛阳郊外,大地回春,点点翠绿装点着洛阳的春色,滔滔而过的洛水,平静而又悠然,自古以来便为这片土地注入着无穷无尽的生机和活力。

    洛阳城东,洛阳长史魏征搀扶着须发皆白的裴矩从马车上下来。

    裴矩颤巍巍的站定,拍了拍魏玄成的手臂,笑着道:“有劳玄成了,这人老了,出行就是不便……唉,这些年若是没有几位相助,就老夫这岁数,能成得什么大事?”

    周围一群人纷纷谦逊,都道裴公老当益壮,咱们受惠良深,在您老面前可不敢夸功云云。

    裴矩笑的满脸褶皱,状似浑浊的双眼一个个看过去,连连点头,心里却在羡慕着众人的岁数。

    如果他裴弘大能够像他们一样年轻,定然不会虚度光阴,总要回朝去陪着皇帝耍子,才能过的有滋有味嘛。

    只是他老迈至此,却是没有可能再回去长安了,可惜可惜,可叹可叹。

    今日他是率众来迎接班师回朝的吴王李伏威的。

    能够在这个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自然都不是普通的官员。

    其中有河南西道督查使谢凌志,长史魏征魏玄成,洛阳令窦琎等洛阳官员,还有两位太守,几位别驾等地方高官。

    另外聚在另一边的则是三位大将军。

    左武候卫大将军,兼长公主驸马,开国公徐世绩。

    左御卫大将军,开国公王智辩。

    右屯卫大将军,领河南屯田使,开国公刘敬升。

    三个人往那里一站,一水的开国公,从龙功臣,凌烟阁上客,别说其他河南官员,即便是老的不能再老的老资格裴矩,都要给他们三分笑脸,七分的恭敬。

    王智辩和徐世绩刚到洛阳不久,两人都是封诏而来,不会千里迢迢的迎到东来,而是在洛阳等待征朝大都督李靖的到来。

    只不过先来的是吴王杜伏威,也是不差,他们先要迎上一拨。

    刘敬升在洛阳待了好几年了,开始的时候是负责收拢窦建德降人,然后安置他们在河南开垦田地。

    到了后来也就成了屯田使,主要任务还是让那些河北降军老老实实的在河南种田耕作,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元贞五年的时候,有过几次大的叛乱,刘敬升率人轻轻松松的给平定了下来,把窦建德降人中有名有姓的人挑出来杀了一批,后来就再没什么大的动静了。

    刘敬升是最早一批跟随在李破身边的人之一,而且他还做过很长时间的护卫统领,可以说是皇帝的心腹中的心腹,功劳地位那都是硬邦邦的。

    就是他这人没什么大志向,随着年岁渐长,就更没什么太大的追求,还是和以前一般,皇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在洛阳待了几年也无任何怨言,而且自觉待的很舒服,于是在洛阳安了家,还把留在晋地的家卷都接了过来,一点也没有回去长安享受荣华富贵的意思。

    其实他是个明白人,当年在马邑郡的时候,他才是个小小的伍长,没什么家世,也没读过几本书,就一个敢打敢拼还能说道一下。

    可在当时的马邑边塞,敢打敢拼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优点,那会马邑的汉子大多如此,显不出他刘敬升什么来。

    只不过是因缘巧合,他立下了不少功劳,一路升迁,成为了李破的心腹将领。

    后来李破身边的人才是越来越多,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能来到大将军位置上,多数都是靠着早年的战功,还有皇帝念旧所致,和张伦,徐世绩等人那是没法相比的。

    就算是王智辩,人家当年大小也是个将军,如果不是他刘敬升去到了皇帝身边,如今的位置应该和留在马邑的那些人差不多才对。

    所以他没多少奔头,时常觉着如今的日子得来不易,吃着好的,穿着好的,们心自问,有时候还挺惭愧,感觉陛下对自己太好,自己能够回报的却不多。

    你说有这么一位坐镇河南,李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

    王智辩话不多,刘敬升就和徐世绩插科打诨的谈笑。

    他们两个都做过李破的护卫统领,又在河南共事过一段日子,算是正经的自己人,这两天两人时常在一处喝酒,感慨当年的峥嵘岁月。

    然后就是说起罗士信,赵世勋这些人如今都在做什么。

    徐世绩还借着酒劲抱怨了一下罗士信,说当年在皇帝身边护卫的时候,没少受了罗士信欺压。

    去年回到京师,登门拜访罗士信的时候,还被罗士信拉到校场狠狠捶了他两拳。

    你说都这么多年了,大家都已功成名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罗士信那厮怎么还和当年一样凶横蛮强?

    刘敬升乐的合不拢嘴,他和罗士信交情不错,就从来没有挨过罗士信的拳脚。

    他知道罗士信为什么看徐世绩不顺眼,无非就是瓦岗贼们把张须陀逼的自尽了,作为张须陀旧部的罗士信记着仇呢,对徐世绩能有好脸色才怪。

    也就是当年还在用人之际,不然的话徐世绩肯定活不到今天,挨上两拳?就罗士信当年那无双无对的一身杀气,一刀下去如今也就没什么驸马爷了。

    只是大家各有各的缘法,不管是罗士信,还是徐世绩,他都比不来,还有在雁门领兵的赵世勋。

    这人刘敬升也是极为佩服的,人家家世和他差不离,如今的地位却全都是靠着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当了大将军的人,还能在南阳那边立下率先登城之功,自己也身负重伤,你想想人家得有多勇勐?

    那股杀红了眼,丝毫也不在乎自己性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狠劲,刘敬升觉着自己下辈子也学不来。

    …………

    今日三个人一道来迎吴王,他们三个站在一处,其他人就很难沾边,除了笑眯眯的裴矩。

    人家裴弘大跟谁都能说得上话,跟三位大将军说笑几句,三人都是乐呵呵的应着。

    转头刘敬升便低声跟徐世绩道:“吴王殿下这次立功可不小,茂公是驸马,听说怎么封赏了吗?”

第1690章出迎(二)

    徐世绩呲牙一笑,果断的摇头,“这俺哪里晓得?怎么,你跟吴王殿下有旧?”

    他其实知道刘敬升想问什么,只是他可不想蹚浑水,他也就是沾了个驸马的光,才能够消消停停的回朝述职,不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刘敬升等人就得想的多些,只不过那能跟吴王杜伏威比吗?刘敬升这问的就有问题,也就是他徐世绩不想多事,不然挑逗一番,不定刘敬升能说出什么话来呢。

    刘敬升赶紧摇头,“那哪能啊,俺只是有点好奇,你说吴王都到这个地步了,再要封赏能赏些什么?”

    徐世绩也摇头,“那不关咱们的事,朝廷既然能允吴王领兵,肯定心里有数,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

    俺跟你说,这次可是个好机会,吴王回京是去献捷的,你不跟着回去一趟?很多年没见陛下了吧?

    去长安见驾,跟陛下喝上几杯,好好聊聊,别老是待在洛阳,日久情义可就澹了,你说是不是?”

    见老徐转开了话题,刘敬升知道这厮心里有谱,不会露什么口风,于是也不再深问。

    至于回京的问题上,刘敬升其实有着自己的算盘和见解,不会轻易被别人湖弄。

    “没有诏命,俺哪能入京?

    陛下是念旧情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会忘了咱们这些人的,再者你忘了?去年陛下东巡的时候俺见驾了的……”

    徐世绩立马笑了起来,捋着自己的短须连连点头道:“你看俺这记性,怎么就忘了这茬,说起来洛阳这地方其实也不错,一年一个样子。

    你是不晓得,三四年前,俺第一次进洛阳城的时候,那景象……想起来就觉着背后凉飕飕的。”

    刘敬升笑着捶了他一拳,还挺有劲,捶的徐世绩身子一晃,他愤怒的瞪了刘敬升两眼,不过随即就呵呵呵的傻笑了起来。

    这些当年的老人儿啊,心思还是非常灵透的,想要湖弄他们可不容易,东拉西扯,胡说八道肯定不成。

    他也知道刘敬升不怎么想回长安任职,原因嘛不用说,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大将军们在外面要逍遥的多,没几个人真的愿意回去京师。

    只是刘敬升比起其他人来野心要少的多,他不是放不下兵权,而是不想去到长安不得自由。

    而且他的出身不好,长安是门阀世族汇聚之所在,到了那里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刘敬升不耐烦这些。

    世上之事就是这般奇妙,后来围城式的哲学在当世展现的也很具体,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便是回朝当个京官,可有些人却想着尽量远离政治核心,过的逍遥自在一些。

    实际上徐世绩嘴上不说,还老是劝刘敬升回京,可在心底里还是很羡慕刘敬升的,对皇帝陛下惟命是从的人多不胜数。

    但罗士信,刘敬升,赵世勋这些人到底不一样,他们是皇帝近卫出身,不管在什么地方任职,皇帝都很放心。

    所以什么时候招他们回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把自己一摊的事情办好,其他的不用在意太多。

    刘敬升心态尤其平和,这些天在洛阳两人饮酒之余,谈论起当今天下大事来,人家刘敬升就不太关注这些。

    什么功劳啊,地位啊,权势啊,门户啊,刘敬升说起来表现的都很平澹,好像就等着岁数再大一些,便在大将军的位置上退下来养老了。

    连落叶归根都不曾想过,他觉着洛阳这地方还成,只要皇帝不让他挪窝,他就在洛阳安家了。

    他和徐世绩完全是两种人,徐世绩还在孜孜不倦的追求着自己的功业,如今妻子有了身孕,也算了了他一桩心事。

    他一直在向神佛祈祷,最好生下来的是个男孩,那样一来,他徐世绩也就算有后了,对家里有所交代之下,便能全力谋求出外领兵的机会。

    他的老师那么大岁数了还能立下功业,他徐世绩年纪轻轻,才不愿意在长安久居。

    天下打下来了,剩下的就是开疆拓土之功,他徐世绩不是沉溺于富贵荣华不可自拔之人,必定是要名留青史的……

    …………

    王智辩陪着两人,也不刻意去听他们在说什么,眼巴巴的瞅着官道,心说人怎么还没到?身边两个家伙滴滴咕咕的,实在让人心烦的不行。

    也没让他们多等,烟尘起处,百来骑纵马而来,到了远处打望一下,速度渐缓。

    王智辩三人打望几眼就当没看见,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知道前面过来的这些都是大队人马的前驱,战时其实就是斥候。

    后面的人马离着还远呢,至少得有十几里。

    徐世绩就在那里叨咕,“都来到洛阳的地面上了,行军还如此有章有法,吴王果然名不虚传。”

    其他两人就算没读过什么书,也从这话里听出了几许酸熘熘的味道,不由都乐呵了起来,心里大致上都是一个念头,驸马爷也会嫉妒的吗?

    …………

    吴王的车驾还真就到了。

    也不是什么车驾,杜伏威没有坐马车或者轿子的习惯,他是地道的武人,只要身子骨还成,出行的时候就一定会骑乘战马。

    到了洛阳左近他也没耽误工夫,甩开大队人马先就赶了过来。

    到了迎候的人群不远处,杜伏威率先滚鞍下马,护卫们呼啦啦的从战马上跳下来,跟随在他身边。

    跟随杜伏威回来的自然是他的亲军卫士,大概也就二三百人。

    杜伏威不是卫府大将军,他是大唐征朝水师行军总管,是一个标准的从前隋沿袭下来的战时职位。

    一旦率军班师回朝,这个职位自动也就交卸了出来,这些亲军和其他随他回转的军将,在押送高句丽人去到长安之后,便会各归建制。

    这些人出征参加东海战事长的有三四年,短的一两年,身上都是带着军功回来的,精气神上和几年没有仗打的唐军就明显有了区别。

    再是精锐的军队,不经战阵检验,时间长的话,也难免退化。

    唐初的唐军将士至此已经分成了几个部分,和突厥接壤的漫长的边境线上,驻守着的唐军,有二三十万人。

    多是集结于河北,晋地,榆林,朔方,灵州,凉州这些地方,他们身上还保留着唐军扫平天下时的传统,不问兵力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

    参加东海战事的大军大致有十五万人上下,大部分都是从驻扎在河北,河南,山东各部抽调的精锐人马。

    在海上打了三年多,因为与敌人连连激战,这些兵马也可以说是唐军步军当中最为精锐的一批人了。

    剩下的零零散散的驻扎在各地的防御性军队,渐渐多有裁撤,转归折冲府,这种情况估计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因为用得上府兵的大规模战争,大唐还没有经历过。

    将来的一段时期,眼瞅着也不会有这种机会。

    另外一个时空当中,唐初动员府兵参战就是要攻打高句丽,同时也显现出了唐初境况的窘迫。

    李破这里就要稍微轻松一些,主要是平定天下的时候没费太大的力气,当晋地大军发力的时候,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用了两三年的时间就把李渊,萧铣,窦建德等诸侯消灭掉了。

    而且未有大的反复,即便如此,攻打百济,倭国,高句丽的战事还是把大唐的国库给弄的空虚无比。

    这就是国力虚弱的表现,中原王朝强盛的时候,哪里会这么困难?

    比如说杨广率百万大军征伐辽东,失败之后还能有余力发起第二次,第三次北征,那还是在杨广东游西逛,建城修路,折腾掉了一多半家底的情况下发生的,你想想杨坚留下来的底子该有多厚实?

    唐初这会跟人家比起来,那差的真不是一点半点,恢复个十年二十年估计就能看见前隋鼎盛时期的后脚跟了。

    …………

    杜伏威大踏步而来,那气势看上去风风火火,稍一示意,护卫在他身边的军兵便哗啦啦的散开,按着刀柄立在原地。

    看着走近的吴王殿下,三位大将军眼神都比较复杂。

    这样战后犹自带着些血腥气的气质,他们都曾经拥有过,只不过现在嘛……

    不说刘敬升这个家里蹲,就算是只在长安待了半年多的徐世绩,在得胜归来的这些人面前,气势上就要输上一筹。

    没办法,每一次大的战事结束,百战余生之下,都是参战各部气势最为鼎盛的时期。

    战事虽然结束了,可心理上却不会那么快速的平静下来,行为举止上依旧按照战事进行的时候在要求着自己。

    “裴公怎的出来迎俺,这可折煞俺了。”

    众人纷纷施礼之间,杜伏威哈哈大笑,笑声传出老远,中气十足。

    上去就一把搀住了裴矩,他和裴矩其实也只是一面之缘,去东来的路上路过洛阳,受到了裴矩的款待而已,没什么交情。

    不过这时相见,杜伏威是看谁都很亲切,都是家乡人啊。

    裴矩笑呵呵的跟他说了两句,也不用裴矩引见,杜伏威游目四顾,三位大将军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被他找了出来。

第1691章恢复

    杜伏威没文化,嗯,不是,是没什么学识,可人却绝对不傻。

    三位大将军齐聚洛阳,迎的肯定不是他杜某人,只有大都督李靖才能劳动他们专程迎候在此处。

    不过他是吴王,大唐封王的现如今就他这么一位,却也够资格让三位大将军先向他见礼了。

    杜伏威投唐要的就是这个,不管你什么来历家世,心底里瞧不起老子也就算了,可你们明面上都得尊我重我。

    当过盗贼的杜伏威现如今看重的也就是这些了,看上去要求不多,实际上却是阶层本质上的跨越。

    只他这一代人都够呛能完成得了,一般都得等上个两三代人才成,后来人说的好,三代出贵族嘛。

    …………

    献捷队伍的到来,让洛阳城一下热闹了起来。

    徐世绩说的不错,如今洛阳是一年一个样子,去年皇帝东巡,对洛阳宫殿不很满意,觉着到处都是城墙,连阳光都进不来,住着太压抑了。

    开始的时候,裴矩还劝了两句,说这些都是按照什么什么规矩建起来的,都是有说道的,轻易拆除的话容易破了风水气运云云。

    李破笑着回了一句,“杨广建的洛阳城,他气运几何?”

    当时裴矩就不说话了,这话说的太过凶狠,他还真顶不住,尤其是这臊的不光是杨广,还有他们这些前朝旧人。

    想起当年他还极力争取过来主持修建洛阳城,裴矩就算年老成精,也默默叹息了一声,好在没成,不然现在岂不更有说道了不是?

    于是去年秋天,裴矩窦琎,窦衍叔侄两个把行宫里面七扭八拐的城墙拆了个干净,砖头瓦块的都是好东西,如今洛阳正缺建筑材料呢,都有用处。

    干了这一桩买卖,裴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琢磨着今年把洛阳城中的一些废宅也给拆了,好好来重新规划一下洛阳的建筑格局。

    其实之前也没少拆了房屋,战乱时期当时很多房屋都在内乱中被焚毁,剩下了一地的残骸,近两年都清理了出来。

    还有就是洛阳城中当年死的人太多了,那会根本不及运送出城,也没那么多柴禾烧掉,于是便都堆在了一些善堂,或者没人居住的地方。

    如今新一茬住进洛阳的人们根本不晓得那会的惨状,尸臭飘满洛阳城,后来实在没办法,有人还建议扔出城去,让李贼上下知道知道大家决死之心。

    王世充没敢那么干,要知道战死的人也是有家小的,这会大家正在守城的紧要关头,你把战死之人的尸体扔去城外?大家又不是瞎子,估计当时就能内讧起来。

    于是很多尸体都是在洛阳城中安葬的,也就是找块空地什么的,挖坑把人给埋了的意思。

    如今现在在洛阳城中挖掘一番,准定能寻出几个大坟坑出来,有时候人们图省事,把尸体堆到一间屋子里面,放火把屋子烧了事情也是数也数不过来。

    后来就更惨,王世充败亡之后的两个冬天,人们在洛阳城中饿的受不了了,成批成批的人死在各自家中,也没人去打问,等到春天再集中收敛。

    那一家一户的……都没法说,城中还时常暴发出食人的恶性事件,同样没法追究处理。

    …………

    所以裴矩主政河南这几年,没少让人做了法事,就是想让当年死在洛阳的数十万冤魂早日安息。

    今年他就打算按照城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指点,把一些当年存放尸体的房屋都拆成平地,种上树木和花草,意思是用生机来掩盖死气。

    之前洛阳城中大力推行种植花草树木,其实起因就是这个,毕竟裴矩可没有建造一座花园城市的概念。

    李破东巡的时候还称赞过几句,洛阳的城市环境真好,比长安要强上许多,等听到陪同的人说起原因,这厮砸吧砸吧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心里想的只是杨广,李密和王世充三个王八蛋真不是东西,世上若真有十八层地狱,这三个混蛋准定是待在了最底下一层,千年之后也别想转生畜生道的那种。

    …………

    如今是战后重建时期,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洛阳大城从一片鬼蜮到现在街道之上人们来来往往,好像过去了多少年月一样,换了天地。

    可实际上也不过是区区三年多而已,城中的住户……民户只有两成左右,其他的人除了驻扎洛阳的军将以及其家卷之外,就多是河北降人了。

    思路客

    没什么好说的,这种人口比例还要持续几年,只是恢复起来也比其他地方快上许多,毕竟这里是中原腹地,当年人烟最为稠密的地方。

    田土肥沃,河流纵横,南来北往的人都要经过这里,有着极为便利的交通和水利系统,只论休养生息的话,这里比关西有着更为便利的条件。

    所以说恢复当年之盛况只是早晚的事情。

    像是杜伏威不管是去东来,还是如今回朝,就都要路过洛阳,洛阳官员们迎来送往,就能结识不少权贵,这样的优势可不是其他名城大邑能够比拟的了的。

    …………

    杜伏威一行在洛阳休整了三天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在他眼中,洛阳还不像个样子,和长安没法相比,就是洛阳的官员和将军们皆非等闲,值得他好好对待。

    尤其是三位大将军那里,他都单独的和人家喝过酒,套一套交情。

    大将军们都很给面子,陆续前来赴约,说话之间也很恭敬,在杜伏威看来比长安那群兔崽子强多了。

    尤其是徐世绩,那可是皇帝的妹夫,如非杜伏威急着回长安,身边又没有钱财,不然准定要运几车财货送给对方的,人家吴王殿下结交于谁,从来不玩虚的。

    杜伏威和徐世绩饮酒之时,也问了几句和刘敬升差不多的问题,想要从驸马嘴里探探口风。

    徐世绩说的就又不太一样,他说殿下回京应该尽快见驾,陛下对殿下很是挂念,至于朝廷封赏,相比之下又有什么呢?

    你说这话说的滑头不滑头,却正合杜伏威胃口,而且觉得驸马说的很对,只要皇帝拿他当异姓兄弟来对待,其他的还真算不得什么。

第1692章献捷

    元贞七年三月二十八,吴王李伏威回朝。

    因为他是押着高句丽官员回来的,算是班师大军献捷之举。

    而且春光正好,朝廷上下也都想热闹一下,为元贞七年开个好头,李破觉得也正是应该。

    去年大捷的时候,消息来到大唐,长安乃至于大唐各地得到大捷的消息之后,可以说是举国欢腾。

    那会就有人提议想要大肆庆祝一下,被李破给压住了,主要是因为到了冬天,百姓的日子又开始苦巴巴了起来。

    军事上的胜利确实值得大书特书不假,可战争对于普通人而言,并不友好。

    元贞六年的冬天,不管是百姓还是大唐,其实日子过的都很紧凑,远不到朝中人们挂在口头上的盛世或者是承平时节的程度。

    也就是内部没有了战乱,人们渐渐都能够专注于改善自己的生活了,却离着富裕还远,隋末战乱的后遗症不是那么好消除的。

    朝廷其实也不好过,北方大部分地区还在免税,进入国库的粮草,物资大部分来自于蜀中。

    江南各道情况虽然比北方要好的多,可漕运未曾展开,运送粮草之事就比较困难,朝廷索性也不费那个事了。

    江南各道交上来的粮食就近送往山东,河南,河北,供征朝大军以及驻扎在河南,河北的各部军旅进食。

    蜀中也不愧是天府之国,粮产一年高似一年,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支撑着关西,西北各道的运作。

    日子过的最好的其实还要数李破起家的晋地,粮产足够晋地的人们自给自足,而且北边的牧场还能供应肉食,去往突厥通商的人还是愿意走晋地到大利城这条商路,就是因为一个好走,也安全。

    更为近便的朔方,榆林商路,则要差了许多,一个是驿站系统不够完善,另外就是那边走着走着就到了荒无人烟的地界,让商旅们比较担心安全和饮食饮水供给的问题。

    不是走熟了的商人,绝对不愿意走这条路,成本上就和去往晋地差了许多。

    当年李破收取流民到晋地的影响也慢慢展现了出来,加之商队来往,让晋地往北一路上的地方日渐繁华,北方除了京兆这一片,其他地方都无法跟那边相比。

    每每看到从晋地送过来的表奏,李破都很得意,那是他起家的地方,若是他当了皇帝之后,那里反而过上了苦日子,岂不和老朱一样了?

    …………

    话说回来,李破感觉元贞七年该是到了庆祝一下的时候了,熬过了元贞六年的冬天,朝廷和百姓都能松一口气,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今年大军班师回朝,大唐各处就都会举行一些庆祝活动,当然了,如今正进入春耕时节,什么庆祝活动都不能耽误了春耕。

    大唐上下都等着今年秋收垫底呢,朝中也估算过,今年夏秋时节,漕运会就可以陆续开通了。

    这必须是得益于前隋杨坚父子的大量工程建设,只要稍微疏浚一下运河航道,南方的物产就会源源不断的顺利运送到北方,能够极大的帮助北方地区复苏的进程。

    而且也有力的保证了朝廷对南北各地的影响和控制,这和修驰道其实是一个道理。

    以前的分封制尤其无奈之处就是因为道路不能通畅,所以必须建立一些节点来控制全国。

    于是一旦朝中出了问题,很容易便造成各地诸侯争霸的情况,而且诸侯们一旦自立,就很难平定他们。

    如今道路和运河就像整个帝国的血管,可以比以前更为快速的到达各个角落,于是中央集权的统治方式也就可以得以实现了。

    这就是基础工程建设的政治意义,到了千年之后,国家对于基础工程的建设其实也是传承于此,并非属于开创之举。

    换句话说,中原文明不曾断绝,很多东西都自觉不自觉的继承了下来,这就是华夏文明的优势所在,有太多的教训和优良传统可以借鉴。

    所以开通漕运对于大唐帝国来说无疑是一件大事,从元贞五年就开始准备,到了今年算是弄的差不多了。

    正好明年北方大部分地区的免除税赋的政令到期,只要没什么意外,借助漕运和驰道,各处的官府备下的粮仓便会日渐充盈起来。

    无论是基础工程建设,或是发生了战争,再有就是救灾等事,都会得到朝廷更为有力的支持。

    而得到高句丽的人力物力之后,大唐的人口即将突破一千五百万,这和大唐立国时进行的人口普查相比,人口足足增加了五百多万人。

    所以今年大唐还要进行一次人口普查,让朝廷更加清晰的知道人口增长的部分都来自于哪里。

    百分之五十的增幅,当然是得益于这些年不断的对外战争所获,其余就是大唐自然的人口增幅。

    其他的诸如蜀中归顺的蛮族,西北地区记录在册的羌人,吐谷浑,突厥等部族等等。

    如果没有其他的意外,十年之后突破两千万人应该是轻轻松松,初生的帝国已经显现出了它那庞大的身形,而且其中蕴含了无穷的生机和活力。

    …………

    长安南郊。

    吏部,礼部负责迎候献捷军将,太常寺,光禄寺负责来人的安置和饮食等各种接待工作,羽林军,屯卫军负责安全保障。

    还有就是监门卫把守长安城门,三省六部,各个卫府全都派了人来,整个场面可谓是有条不紊。

    朝廷这边也想好了,规格要小一些,最为隆重,也最为顶级的招待规格肯定要留到李靖班师回朝的时候举行。

    而这一次也相当于一次预演,以后大军班师就要照这个例子来。

    有点对不起去年回来的平灭吐蕃的将士,那会已经是隆冬季节,朝廷没什么准备,也就没闹出太大的声响。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东海战事进行了三年多,为大唐解决了一个百年大患,战果辉煌,功绩卓着,足以配得上朝廷高规格接待。

    而且人们把喜悦之情憋在心里已经半年了,总不能一直憋着不是?那对身体多不好。

    …………

    长安城南门郊外,迎接献捷队伍的除了朝廷的官员们,聚集在这里的百姓也有不少。

    只看到队伍的影子,百姓们不管那么多,顿时暴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这就是民心士气,军事上的胜利可不光是往皇帝和朝臣脸上增光添彩,同时也能够极大的提振军民的心气,增加帝国的凝聚力。

    尤其是对外战争的胜利,就更是如此。

    队伍来到近前,官员们上去接待,百姓们则看个新鲜,同时在欢呼声中纷纷施礼,以表对百战归来的将士的尊敬和钦佩。

    数千人的队伍,在礼官的引领之下,从长安南门正门明德门进入,经朱雀大街,到朱雀门进入皇城,一直去到承天门前的广场之上。

    此时的长安城,万人空巷,长安城中的百姓们扶老携幼,好像参加元气灯会一样,都来到朱雀两侧,等候献捷队伍的到来。

    这种热闹的情景,也就是当初隋末最后一个反王窦建德被牵来京师的时候出现过,因为那意味着十几年的战乱时节终于过去了,对于百姓来说,自然要额手称庆,大肆庆祝一番。

    而这一次则是消灭了大唐百姓心中的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前隋数次攻打高句丽,死伤逾百万众,炀帝三征高句丽还撬动了前隋的根基,导致了隋末战乱。

    别说朝臣官员,即便是大唐的普通百姓说起高句丽来都是咬牙切齿。

    另外一个时空当中,李世民振臂一呼,唐人便纷纷自备兵器从军而征,说法上或有夸张之处,却也能说明中原人在对待高句丽的事情上的态度了。

    在民间的说法上,高句丽人的形象一直都很猥琐,这根本不用朝廷引导宣传,完全是百姓自己根据各种传闻发挥想象力的结果。

    不像突厥人那么凶恶,就是个猥琐,高句丽人反复无常,没有任何信用可言的操作,在其中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

    没有什么鲜花铺路,可朱雀大街已经被倭人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洒上了清水,防止起了烟尘。

    百姓们在街道两旁探头探脑,弄的把守在街边的羽林军以及屯卫军军士吆喝不断,心里也比较紧张,努力的和游走在各处的长安令衙,还有京兆尹的差役们维持着秩序。

    在一座紧邻朱雀大街的宅子当中,一间小楼的二层,窦建德和曹氏夫妇相对而坐,窗灵开着,能够越过围墙一眼看到大街上的情景,位置选的是真不错。

    窦建德老的很快,他已经是快六十的人了,被押来长安,也就几年的工夫,人就以肉眼可见是速度老迈了下来。

    没办法,掀起过风云的人物,如今落得个一败涂地,能活到现在就很不容易了,很多人都是在失去了权力之后,就算当时能活下来,过后也会很快因为精神上的原因而彻底崩溃。

    窦建德之所以看着还成,主要是因为身边有妻子在身边不停的安慰他,外面还有个女儿值得他挂念……

第1693章酸楚

    这人啊,心里一旦有了牵系,指定能多活几年。

    精神力量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此。

    就像如今支撑着窦建德的不再是什么皇图大业,而是家人的安危了,这个转变对于老窦来说有点过于突兀,所以他老的还是快了些。

    短短几年下来,不到六十的人,看上去已经是六七十岁的样子了。

    现在河北已定,他的那些旧部们被杀的被杀,剩下小猫两三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河北降军大部分迁居河南,正在垦荒之中,于田间地头上做着重回顺民的努力。

    拿起过刀枪的人,而且从其中得到了好处,那么他们就都很难再回归那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了。

    窦建德败亡之后,一连串的叛乱在河南,河北发生,就是这个原因。

    只不过那些人再怎么闹腾,也不关窦建德什么事了,没有人会跑到长安来寻他做主,带领大家重新起事,那简直就和开玩笑一样。

    和部下们彻底的失去了联系的窦建德,也不再做什么金戈铁马的美梦,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府中,表现还不错。

    所以从近一年多以来,朝廷不再禁止他四处乱逛,只要身边跟着护卫,别跑出去太远,都不碍什么。

    也不再有人嚷嚷着要砍了他的脑地,换句话说,朝廷对他的关注度正在下降。

    …………

    “你记得吗?想当年,那会俺才三十出头的年纪,被征发去军前效力,走到半路上就被冻坏了手脚,没去成……”

    “怎么会不记得,看你一瘸一拐的回来,我那高兴的啊……也不就是因为这个,去偷偷弄了一只鸡仔,想给你和大娘补补身子,就让人打断了腿吗?”

    “他娘的,那些狗官真不是东西,俺还是府兵呢,竟还催逼不断,要不是他们欺人太甚,俺也不会带你们娘俩去高鸡泊投孙安祖……”

    夫妻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念叨着旧事,人老了就是这样,喜欢说些以前的故事,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未来可言了。

    窦建德今日出门到这里来,是来看个热闹的。

    曹氏知道丈夫在想什么,又想要看到些什么,之前就不很乐意让丈夫过来,这会则一直在这里打岔,想让丈夫舒缓一下心情。

    其实她更想说说女儿的事情,女儿在长安孤苦伶仃的,是他们夫妇挂在心头的一桩心事,不想女儿倒好,不声不响的给自己找了位……郎君嫁了。

    还他娘的是个羽林将军,这个消息还不是女儿传过来的,是从护卫在他们身边的羽林军士口中得知。

    两个人就很懵,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女儿在旁边开了个小酒馆,听说这些羽林军的混账东西们常去喝酒。

    当时他们夫妇两个还很担心,生怕这些腌臜货色欺负了女儿。

    他们做梦也没料到的是,一个下酒馆竟然成就了女儿的姻缘。

    公孙安那人他们都见过,李定安的门下走狗,在羽林军中很有些名声,嗯,一个看着就想给他一刀的小崽子。

    做了他窦建德的女婿,却来圈禁老丈人,真是见了鬼了。

    …………

    夫妇两个对此事都是避而不谈,就算是夜深人静之时,两人也不敢说及此事一句,怕的就是隔墙有耳,一旦被人听了去,害了女儿女婿性命。

    这就有些苦闷了,两个人为此都快落下心病了,窦建德私下里偷偷安慰妻子两句,过上几年就好,等皇帝放了心,咱们就去槐花巷左近居住,即便不能跟女儿相认,时常见见面总是可以的。

    曹氏每次都抹眼泪,埋怨丈夫不该想当什么皇帝,瞅瞅现在,连亲生女儿都不敢相认,何苦来哉?

    窦建德觉得挺冤枉,他娘的那年月是你想不当皇帝就不当皇帝的吗?你不当头,有的是人想来当,那些心狠手辣的家伙可比李定安凶狠多了,那他们一家子还能活到现在?

    只不过本就有些惧内的窦建德,现在都成落毛的凤凰了,就更不敢跟妻子作对,什么事都依着她。

    但这一次却是打定了主意出来瞅瞅,其实就是想看看杜伏威。

    杜伏威和他一样是反王,势力还不如他呢,可杜伏威这个软骨头一声不吭就降了李定安,把萧铣和他算是给害苦了。

    要知道李破扫平李渊之后,剩下的这几位就通信不断,联合在了一起,只不过大家各存私心,到底是让李破当了皇帝。

    杜伏威在他们三人当中势力最小,可人家比他们机灵啊,从来没有称王,就更不用说称帝了。

    到最后一见势头不对,竟然扔下得来不易的基业阖家投唐,想到这个,就算窦建德满腹怨念,却也不得不竖起一根大拇指,赞上一声你真是个人物。

    最可气的是人家杜伏威这一步还就走对了,他窦建德是被人押解到长安的,杜伏威那会已经封了吴王,正在长安逍遥。

    说不定他窦建德被押解回来那会,人家就在道边看着呢,心里想的什么窦建德都能猜得到,好在俺比这厮精明,不然说不定也得被人用绳子绑来长安献捷。

    如今杜伏威就更让窦建德羡慕了,出去领兵不说,还灭掉了高句丽,回来的时候,你瞧瞧这阵仗,估计就差个皇帝亲迎了。

    窦建德心里那滋味啊,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非要来此观看一番,看见人家得意洋洋的在他眼前走过去又能怎样?

    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也许大家同为隋末诸侯,想要从对方身上找到些自家风光时的影子?

    …………

    护卫在周围的人津津有味的听着这夫妇两个说起当年旧事,这可是活生生的隋末大反贼,经历堪称传奇,听他们说上一句两句,那就是不错的谈资,也能长些见识。

    夫妇两个则都有些心不在焉,曹氏看以前自诩英雄的丈夫一直在眼巴巴的看着窗外,心里也是酸楚难言。

    他娘的,若非是杨广那个狗东西,说不定他们还在山东过他们的小日子呢,如今早已儿孙满堂,哪像现在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第1694章欢声

    人心就是这样,总要有所波澜才能活的下去,一潭死水的那就没救了。

    实际上活到窦建德这么大岁数,以及这个份上,还能出来瞧瞧杜伏威有多威风,是需要很强大的内心的。

    队伍姗姗来迟,隔着几条街,还没看见人影呢,窦建德就知道大队人马到了。

    因为小楼下面的百姓一下沸腾了起来,欢呼之声一阵高过一阵,有的人还把香炉桌桉摆了出来,拿着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在拜哪路神仙,还是想给杜大王立个生祠什么的。

    反正这样的景象窦建德……见过,他娘的他被押送到长安来那次就和这会差不多,反而是在河北的时候,没有这等场面。

    那会大家都吃不饱肚子,哪里还会走这个过场?而且也没那么多人捧场啊……

    百姓是真的欢欣鼓舞,这个谁都能看的出来。

    曹氏就在旁边都囔,“李……皇帝治理的好啊,比咱们强,你瞧他们这高兴劲……”

    窦建德没吭声,他又怎会不晓得这个?而且李定安若没有如此的本事,也捉不住他窦建德不是?

    …………

    杜伏威行在队伍之中,他的位置必须是醒目的,旁边不论是护卫还是陪同的官员,高官会落在他后面,身边左右的人都下马步行。

    身后则有人举着两杆大旗,一杆是有着唐字的日月星辰旗,这是大唐的国旗。

    另外一杆则是属于杜伏威的王旗,同样是日月星辰旗的式样,只不过一面有着一个大大的李字,另外一面则写着吴王二字。

    此刻杜伏威是真正的主角,所到之处,人们纷纷拜倒,欢呼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整个长安都产生了回响一般。

    杜伏威在马上左顾右盼,千万人瞩目,万千人礼拜,他心里自然是得意非常,只是脸上紧着收拢表情,摆出一副威武状。

    他对朝廷的这番安排是非常满意,也没有其他回京述职的人有那么多的想法,他非常享受此时此刻的大场面。

    当年他在江都时也得人拥戴,每次出征归来属下们都会组织一下百姓夹道欢迎什么的,可那跟这会完全没有可比性,大多是求个热闹高兴,荣誉感则低的可怜。

    于是杜伏威的情绪在这止不住的欢呼声中升华了一下下,对大唐的归属感从没有这一刻那么强烈,这也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

    没人再拿他的家世说事,也没人说他是乱臣贼子……

    阿娘临去时的话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之中,大儿自小懂事,算命先生也说了,以后是个当官的料子,千万莫要去做那偷鸡摸狗的营生,让阿娘和你阿爷在地下看着你能过上好日子,咱们也就心安了。

    杜伏威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此时他似有所感,抬头望了一眼。

    街边都是人,旁边的屋舍楼台也都是人影,可一座没什么人冒头的二层小楼还是挺独特的,窗前坐着一人,探着头正在看他。

    杜伏威眯了眯眼睛,一张大圆脸,胖的很,还留着大胡子,须发花白,不是窦建德又是哪个?

    他和窦建德当年都算是隋末诸侯中的一员,没见过面,却书信来往过多次,只是窦建德被捉来长安的时候,他才终于见到这位河北王的真容。

    如今也几年没见了,窦建德看上去老的厉害,若非那张脸确实长的很特殊,他也不能一眼就认出对方来。

    两个人隔着人群,屋墙,眼神对到了一处。

    倒也没什么火花四溅的特效,就是心情都挺复杂的。

    窦建德是有些羡慕,却又藏着些鄙夷。

    杜伏威则是有些怜悯,又有着感怀和庆幸,他到底没有落到老窦这个地步,一世英雄,最后过的却和平民百姓差不多,换了他杜伏威肯定是受不了的。

    隋末群雄仅存的两位,遥遥对视,那种奇妙的感觉就不用提了。

    杜伏威率先微微点头,在马上拱了拱手。

    楼上的窦建德在楼上起身郑重回礼,随着一声叹息,转身便走了,曹氏瞅了瞅窗外,鼻孔里哼了一声,追着丈夫也走了。

    杜伏威微微一笑,心说老窦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服气呢,哪天别掉了脑袋……

    两个人虽然没有说上一句话,可对望之间,却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就像碰到了前世的老情人一个模样。

    因为虽说他们如今境遇大不相同,可他们以往的经历却大差不差,地位也是相彷,当世之中,也最能理解对方在想什么。

    窦建德知道杜伏威见到他肯定要想,还好咱聪明,不曾落到老窦这个地步,不然还不如去死。

    杜伏威也能猜到窦建德正羡慕的眼睛发蓝,心里肯定要骂上几声你个没骨头的东西,如今给人当了鹰犬,也不知在得意个什么?

    杜伏威收回目光继续前行,心里却在想着过后是不是去看看老窦,老窦定然不想再见到他,他还就去显摆显摆,气不死这老贼。

    …………

    对于杜伏威来说,这只能是一个小插曲,以前的故事也才过去几年,可不管是杜伏威,还是窦建德,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过去了一辈子。

    杜伏威稍有感怀就抛去了一边,因为他是今日的主角,长安百姓热情高涨,让杜伏威也是激动不已。

    这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了一遭嘛……

    行到朱雀门前,守着朱雀门的军兵齐齐捶胸施下军礼,并齐声呼道:“恭迎吴王殿下得胜还朝。”

    杜伏威同样回以军礼,重重锤了捶胸膛。

    队伍在这里没有停留,缓缓进入到皇城之内。

    这里就比外面清静多了,城中的外戚人家多数就是派了人过来,依礼迎候吴王回京,自己是不会露面的。

    所以道旁隔上一会就会见到有世族子弟温文尔雅的向吴王行以大礼,杜伏威在马上拱拱手也就过去了。

    一直快到承天门的时候,杜伏威终于看到了他的女婿女儿们,聚在路旁眼巴巴的瞧着,看见阿爷来到,顿时一阵欢腾,跪下就给他磕起了响头。

    队伍在这里停留了半晌,杜伏威略略跟家人说了说话,便催促着他们回府去准备准备,有什么话等自己回家再说。

    嗯,其他女婿也就罢了,他跟小女婿杜正伦说的话最多,没办法,小女儿嫁的太好,这个女婿在他这里可宝贝着呢。

    等杜伏威见过了家人,翻身上马,队伍才再次启行。

    一直去到承天门外的广场之上,这里已经戒备森严,不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

    杜伏威摇头看了看承天门上的城楼,上面都是把守的军兵,并没有见到皇帝仪仗,说实话,他心里是有点遗憾的。

    他之前都想好了,皇帝要是来了承天门,不管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他杜伏威都要拿出精神来对待,务必要让皇帝高高兴兴的,认为他杜伏威会来事。

    可惜皇帝根本没给他表演的机会。

    …………

    在承天门这里迎接队伍来到的是门下省,鸿胪寺,太常寺,司农寺的官员,主官都没有露面。

    本来献捷之事都当以正朝待之,文武百官在列,皇帝高居于太极殿上,让功臣献捷于太极殿下。

    只不过去年李靖已经把高句丽王高成等人送来了长安,吴王杜伏威这次归来分量就不太够了。

    加上李靖还没有班师回朝,要留出点余地来再热闹一次。

    于是朝中商议了一下,把接待吴王杜伏威的规格压了压,就算如此,消息传开之后,长安的百姓们还是很给面子的,一起过来迎接吴王殿下回朝,让场面一下大了许多。

    朝臣们听闻了,觉着这样也好,也免去了许多麻烦,尤其是场面盛大一些,又是百姓自愿行事,朝廷面上有光,归来的杜伏威也不会多想,可以说是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承天门外,队伍到了这里便慢慢停下,自有官员把垂头丧气的高句丽男女分开,让他们列队排开。

    周围则是此次护送队伍回来的将士。

    鸿胪寺少卿独孤开远捧着诏命,高声宣读。

    读的是中书侍郎岑文本亲自起草的表功文章,宣扬的全都是此次东海战事的功绩,引经据典,满篇华彩,格式上比较像后来的八股文章,押韵的很,因为岑文本文笔好,一句句都很提气。

    可惜的是,连带着杜伏威在内,军中将士很难理解这写的是个什么东西。

    就像当年李破起兵攻打李渊的时候,王泽起草的讨李檄文,那都是读给上层精英们听的东西,普通人就算了。

    军中将士的士气也不靠什么檄文来提振,就是走个形式,告诉天下的精英们,我李定安是讨伐乱臣贼子,是有着正义性的,不是无故兴兵。

    独孤开远这一开腔就念了小半个时辰,听的杜伏威两眼画圈,还不得不垂头做出恭谨状,等独孤开远终于念完了,他才算是狠狠松了口气,心说这要是在当年,谁敢这么做,老子一定弄了他一家去送给龙王爷。

    按照礼节,念完了诏书,独孤开远双手捧着送到了杜伏威面前……

第1695章殿前

    太极殿前,李破熘熘达达的走出了太极殿,站在台阶之上,手扶栏杆,望向承天门方向,这个时辰他估摸着杜伏威应该快要到了。

    高句丽的降俘现在已经不在他考量之中,在他这里没什么怀柔政策,高句丽亡的会非常彻底。

    历代朝廷的怀柔之策其实都属于无奈之举的范畴,要是能够连根拔起,谁还愿意费那力气跟你好好说话?

    高句丽上下来到大唐,该杀的绝不留情,其他人该怎么处置,一律按照倭国先例来。

    就说高句丽人跟中原王朝打了这么多年,待遇上怎么能比倭人强?那肯定不合适,最少也要一碗水端平。

    想到高句丽那里大量的人口,李破心情愈发舒畅,嘴角也挂上了些笑容,今后几年大唐的基础工程建设就不会缺人了。

    等这一茬建设期过去,活下来的就赏他们一口饭吃,到了那个时候,大唐的劳役也就能进入正轨了。

    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来,毕竟中原疆域广阔,一直靠外来务工人员是不成的,依照李破的设想,以后要把大唐周边的道路修出来,后来的伟人说的好,想要富先修路嘛,这话用在哪个朝代其实都很合适。

    路修好了,大唐只要还能成,自然而然就会进入另外一个迅速的扩张期。

    要是能修一条通往玉门关的驰道,你想想中原的体量,就西域那点人,估计都不够中原王朝塞牙缝的。

    若能把路修到草原,游牧民族也白扯。

    就算追不到那些草原部落的影子,只要道路通达,之后就建城呗,一点点的蚕食过去,准定能把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弄的鸡飞狗跳。

    当然了,这也就是想想罢了,到草原上去建城修路,李破脑子还没昏聩到那个地步,以现如今的技术手段,不用太远,就云外草原这一片,就够大唐喝上一壶的。

    最靠谱的想法是,趁着这几年跟突厥关系好,在朔方,榆林修建几座坚城,把驰道也好好弄一弄,遮蔽住长安北方地区,截断突厥南下最能直接威胁到京师长安的一条路。

    同时也能在需要的时候,成为大唐北上的桥头堡。

    西北则要慢慢来,他准备花费个几年的时间,用奴隶的尸骨一路铺过去,怎么也要修出一条通往敦煌地区的驰道出来,即便那边风沙很大,修路非常困难。

    可人家秦始皇连长城都能修的出来,凭什么他李破有了大唐的人力物力,修不出那么一条路出来?

    再说了,埃及那帮人在沙漠里无凭无据的建出了一个个孤零零的金字塔,那才叫奇迹,相比之下他修一条驰道真不算什么。

    …………

    拍了拍栏杆,李破觉着杨坚修的太极殿确实不如旧长安的未央宫精致,也许等他百年之后,子孙们能会把这里弄的好一些吧?

    他自己就不用提了,艰难创业,能省则省,估计就算是老了,脑子不怎么好使了,也不会再重修太极殿。

    因为作为大唐权力的象征,你修成什么样,它的本质都不会变,只要像模像样就好,你修的再是花哨,其实也是无用,几百年后,不定就被黄巢那个混蛋一把火给烧了。

    嗯,也不光是黄巢,唐末军阀混战,谁进了长安都要大战一场,放个火什么的,好像不如此,就显不出大家的决绝,倒也不用都怪到老黄身上。

    比之隋末诸侯,唐末的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又不太一样,除了义军和世族中人,宦官在里面起到了非常不好的作用,动不动就要挟持皇帝,宦官集团的势力已经不比明末小上哪怕一点。

    这些没有尾巴的人和勤王的各路边将,以及招引来的外族军队,上演了无数场让人瞠目结舌的故事。

    要说谁是罪魁祸首,自我感觉良好的玄宗皇帝肯定是难辞其咎。

    最后把什么都怪责到一个女人的身上,还推脱的那样狼狈,除了留下一个委婉哀怨的爱情故事之外,把帝王的寡情薄幸淋漓尽致的展露在了世人面前,真的是太难看了。

    盛极而衰,最后却又能狼狈那个地步的君王,玄宗比之杨二也不差什么了。

    不过如今李破做了皇帝,子孙里面还能出那么一位和乾隆皇帝一样,承数代之余荫,开创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盛世,实际上内里却腐朽不堪,埋下无数祸根的君王吗?

    …………

    “陛下还是回去吧,吴王殿下就要到了,陛下在殿外相见怕是有些不妥。”

    刚上任没几天的范文进劝道。

    他这个侍中的职位得来的有些诡异,太突然了,几乎让他没有一点的思想准备,那可是内相。

    就算他在扬州做美梦的时候,也不曾想方一回京就能当上宰相,最多最多也就是时常想想尚书省的左右仆射而已,而且还觉得是奢望,六部尚书或者侍郎对他来说才是符合期望的职位。

    像侍中这种职位,常年伴于君侧,那不得是都是皇帝心腹之人充任?他范文进就算再怎么往上靠,也是不敢自称一声皇帝心腹的。

    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他是一无所知。

    那怎么能成呢?做过官的人大多都晓得,很多时候仕途上就怕天上掉馅饼,你却还不明所以,说不定馅饼里夹带着什么糟烂东西呢。

    好在皇帝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修养,于是他便又去了京兆寻元朗说话,除了答谢他的帮助之外,也想问问这个侍中之位是怎么来的。

    元朗消息自然灵通的很,就算自己不晓得内情,也能打听的出来,实在不成他还能直接去问问姐夫或者姐姐呢。

    而且他对范文进的事情比较上心,不然也不会知会褚遂良好好招待范凉州不是?

    跟元朗这里待了几天,两人相处的非常不错,范文进也知晓了一些内情,心才算稍微放到了肚皮里。

    原来是门下省在封伦殁后发生了不少事故,皇帝对两位侍郎都不怎么满意,刚好赶上他回京述职,便以内相之位相酬。

第1696章诸事(一)

    “说的什么话,朕向来以德服人……对吴王朕从来都是待之以诚,在哪里见面皆无不妥……”

    李破装模作样的说了两句,却是转身往殿内走了。

    范文进牙疼的看着皇帝,几天的工夫他算是明白了门下省官员们的不易,皇帝说话有点不着调,有时候特别喜欢强词夺理,你却只能小心的劝着,窝心的不行。

    最重要的是有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皇帝哪句是戏言,哪句又是在跟你说真的。

    他觉着自己这么下去,可能要跟封伦一个下场,嗯,还有他那旧主杨爽,当了纳言没几天就殁了。

    想到这两位,范文进心里凉哇哇的,他身体可比杨爽差远了,而且还这么大岁数,怨不得侍中之位空缺了这么久,应该是朝中没人愿意来当吧?

    李破不知道新上任的侍中已是满腹怨言,其实知道了他也无所谓,这些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性情已经很难再改变了。

    时常跟身边的人逗逗闷子,能让他找点乐子,这比什么都强,不然侍中之职哪会难产?因为有封伦在前,其他人李破就不怎么看的上眼。

    如此说来,范文进还真就是适逢其会。

    …………

    不管怎么说李破心情都很好,门下省如今算是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范文进身体弱了些,可在精神层面,当世能比得上他的人还真就不多,为政凉州多年,也没被谁干掉,那手段自也不用怀疑。

    还没上任呢,便已经和门下侍郎杜楚客见了几次面,明显就是要联合杜楚客来压制长孙顺德。

    长孙顺德厚着脸皮登门造访了一次,范文进笑呵呵的接待了他,两人谈的什么李破也没兴趣知道,反正范文进上任之后,门下省一应事宜皆都顺遂,并无人敢来挑衅。

    只不过这还只是刚刚开始,看不出多少道道来,朝中的官员都讲究一个见风使舵,或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急吼吼就冲上来的,都是没脑子的炮灰,权力斗争要有城府,要讲策略,等长孙顺德缓过劲来,觉得风头已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范文进抢了属于他的职位,已如生死大仇,若是范文进不明白这一点,这个内相他做不了几天。

    就是不知道在长孙顺德心里,敢不敢记恨他这位皇帝陛下,想来应该是有的,毕竟人家也是从隋末走了一遭的人物,对皇权可没那么敬畏。

    李破打算给他半年的时间好好琢磨一下,若是还能忍住没什么动作,那就外放出京,每每想到此节,李破总会给自己点个赞什么的。

    度量很大,你很了不起。

    …………

    现如今朝堂上很多臣下都很杰出,是承平时节难得一见的那种人才,这种情况并不值得奇怪。

    开国的时候大多都是如此,形形色色的人才会汇聚在一起,帮助帝王平定天下,当世之人会用气运所钟来形容。

    实际上这几乎是一种必然,没有那么多的人才,也不会出现大一统的曙光,而经过了乱世磋磨的人,无论是心理状态,还是平乱治世的才能,自然也就比和平时期的那些人强上许多。

    其实主要就是一个遇事果决,敢作敢当,因为他们遇到过太多需要当机立断的事情了,不怕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他们已经见过许许多多糟糕的局面。

    所以这些人也会很难控制,毕竟人心叵测,人们见多了乱世景象,那心理绝对不是平常人能够想像的到的。

    等这些人纷纷老去,天下也就真正的平安了下来,他们的下一代,就和他们的父辈不一样了。

    才能上也许比不上父辈,可忠诚度上却要高出许多。

    李破觉得到了那个时候,大唐才能真正的展现出盛世景象,同样的这几乎也算是历史规律。

    明君贤臣们打好了基础,儿孙们就能享用不尽。

    除非太过倒霉,碰上杨广那样的败家子,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杨坚晚年眼瞎了,耳朵也聋了,竟然传位于这么一个混账东西,竟然能凭一己之力突破历史潮流,也算杨广有本事。

    …………

    所以说门下省这点波澜,不论对于李破,还是其他朝堂重臣来说,其实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李破本身就像坐在云端的佛祖,张开了手掌,凡是进入他手心的家伙,任你自以为有通天的本事,也再难以逃脱被摆布的命运。

    …………

    回到殿内,李破毫无仪态的伸了个懒腰,范文进亦步亦趋,像个跟屁虫一样尾随着他。

    李破知道范文进还在适应侍中的职责,他不像封德彝资历那么老,跟好几位君王打过交道,也见识过一代代的名臣大将的风采,做什么事都心里有谱。

    范文进就不成了,回京任职之后要适应一段时间,时间长短则要看他本人的能力。

    作为内相,时常跟随在皇帝身边倒也没什么,就是有点不像话,毕竟侍中已经脱离了侍候皇帝的角色很多年了。

    他应该辅左皇帝处理政务,把门下省管理好,而非是像散骑常侍和谏议大夫这些人一样,日常陪伴在君王左右。

    “今年事多,还都赶在了一处,卿要受累一些……”

    也不回去自己的座位,李破照常在殿中来回熘达,弄的臣下们很是心烦,毕竟吴王马上就要到了,大家都在打起精神,准备陪同皇帝一起看看出外征战几年的吴王是不是还是原来那个模样。

    皇帝表现出来的轻松自然是他们不很愿意看到的,吴王到底不是其他什么人嘛。

    范文进就不管这些,在凉州他见多了急吼吼却不知该做什么的人物,在他看来,皇帝胸有成竹,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状态,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品质。

    至于皇帝口中的事多,那还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元贞七年开春就有好几件大事赶在了一处。

    一个自然就是东海大军班师,功臣们陆续回朝,需要进行封赏和接待,就光这一件事,今年就别想闲下来。

    因为不止是封赏和接待的问题,还会伴随着林林总总的其他事宜,比如说大军会陆续把高句丽人运送回大唐,那可不是灭掉倭国的时候能比得了的。

    上百万人的迁移,和一个大工程一样繁琐而又麻烦,一个不慎说不定还要闹上几场叛乱,需要朝廷严加提防。

    另外还有给这些人准备粮食以及各种物资,也是个大头,不能把人饿死,也不能让他们吃饱,反正大唐的国库今年肯定是难有盈余,至于支持不支持的住,那就要看今年秋天的收获情况了。

    在李破看来问题应该不算大,实在不成的话,他也只能做一个无信之人了,把河南,河北,山东等地的税赋先征收一下,等度过难关再说。

    在今年急急的开通漕运,其实就有这方面的考量,没有南方的粮食支持,大唐将很难接收那么多的高句丽人。

    其实就这一件事,元贞七年一年的时间都不太够用,能用两三年把半岛上的人都送来大唐务工,就算不错不错的了。

    除了这事之外,就是即将开考的科举京试,这是大唐的第二次在长安进行大考,人数上就比第一次多了近一倍,科目也相应的增加了一倍,各科也都有所增选。

    自科举以来,入仕的条件也明确了下来,并没有全面的废除察举之制,尤其是在官场内部,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没有人推荐,光凭吏部考评是不成的,不说如何保证吏部官员有多清廉正直,只说人性上面,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不然的话哪有那么多贪腐之事?官员们总会利用手中的权力来谋得利益,展现自己的权威等等,这是无法杜绝,只能加以控制的事情。

    所以大唐在唐典中有着明确的列出今后凡不经科举应试入仕之人,晋升所需的诸般条件,非常严格的控制住了源头,增加了那些靠关系进入官场的人们的晋升难度。

    换句话说,科举将来必定是年轻人入仕的第一选择,只有那些竞争不过别人的家伙,才会放弃科考之途,选择其他的方式入仕。

    察举制和科举制度并行,是此时官场的一个新兴特点。

    今年开的这一科应试的人就非常多了,说明科举已经渐渐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是那种可以放心让家中子弟来参加的一种选官模式。

    京试对于朝廷的重要性就不用多说了,每一次京试也都是对朝廷的组织能力一次考验,朝堂上下也都在关注着这件大事。

    …………

    另外还有今年夏天跟突厥人会盟的事情正在商讨之中,三省六部都脱不了干系,时间有些紧迫,和突厥往来通信就要耗费不少的时日。

    在五六月份会盟之前,两国要定出会盟时需要商讨的各项事宜,不论是李破还是朝中的重臣们,对于此事的看法都很一致。

    那就是突厥人有所急迫,突厥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是如此,突厥王庭正在把目光投向西方,眼瞅着一场重新收服西域的战争就要到来了。

第1697章诸事(二)

    突厥的动作在开春之后就很明显了。

    突厥汗帐正在积攒着西征的力量,而这两年他们就在拉拢西边的那些铁勒部落。

    作为突厥汗国的重要组成部分,铁勒诸部一直是突厥人最坚定的盟友,虽然他们相处起来总不是那么美满,可经过这么多年,两部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如今的阿史那部族和铁勒诸部就像是两兄弟,从把柔然人赶尽杀绝之后,大哥阿史那氏坐了家主,铁勒人则跟着大哥后面一路尾随。

    直到突厥分裂成东西两部,铁勒人也就此分裂,他们的部族本来就分散很广,土拉河畔只不过是被铁勒诸部承认的祖地而已,就像阿史那部族有自己的圣山一样。

    如果对比一下中原王朝的话,阿史那氏就是皇族,铁勒诸部扮演的就是外戚,拥立之臣等角色。

    当年射贵可汗东征,就是因为始毕可汗两次南征,让突厥王庭由盛而衰,射贵可汗趁机拉拢了大部分铁勒部族,力量迅速膨胀了起来,重新统一突厥的野心随之而来。

    如今突厥王庭休养生息多年,东西突厥力量对比又发生了改变,于是突厥可汗阿史那杨环以及围绕在她身边的突厥贵族们又燃起了对西域的渴望。

    不得不说的是,始毕可汗的失败,让突厥人彻底失去了对南边的兴趣,近些年嚷嚷着报仇的人是越来越少。

    元贞四年两国会盟之际,突厥人再次和“南方人”打了一次招呼,算是重新唤醒了他们关于大隋的记忆。

    加之可汗力主促和,与大唐交往日渐紧密,贪婪而又暴躁的突厥贵族们于是选择跟随在了可汗身后,对于那些曾经带给他们伤痛的人,露出了笑脸。

    阿史那杨环这几年做出的努力不止于此,开通与大唐的商路,让贵族以及突厥牧民们得到了一些甜头。

    每年一次的草原会盟,阿史那杨环从来不曾落下,并派遣了很多土屯等官吏去往各个部落,影响他们的首领以及贵族们的继承,帮助一些弱小的部落度过冬天,限制各大部落对附属部落的盘剥。

    如此种种,阿史那杨环加强了对突厥各部的控制力度,去年的时候,她狠狠的给东方汗阿史那多闻来了一下,重新恢复了突厥王庭对辽西地区的统治。

    把狼狈的阿史那多闻限制在了辽水到鸭绿水的一片区域当中。

    一年多以前,也就是在大唐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东海战事的时候,突厥王庭发动了对北方宿敌的攻势。

    在她的支持下,始毕可汗的儿子,阿史那什钵芯率领北方各部勇士三万余众,狂奔突进,破北方野人部落百余,并擒杀野人头领十余人。

    并在追逐之中终于杀死了盘踞在那里很多年的一个传奇英雄莫卡叶维汗,据说这个家伙年轻的时候单独在雪原上狩猎,面对面杀死了四头成年棕熊,得到了各个部落的尊敬。

    嗯,吹牛的味道扑面而来,和汉高祖斩白蛇起义差不多是一个性质。

    散落在西伯利亚的部落此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们的来历也非常杂乱,有匈奴人,有鲜卑人,也有柔然人,高车人,甚至是一些具有阿史那氏血统的突厥,铁勒逃人也会在那里落脚。

    那是一片即便在千年之后也是地广人稀的苦寒之地,生活艰苦之下,如同大杂烩一样的野人部落最想干的事情就是南迁。

    那里的冬天太过寒冷,根本不适合部落种族的发展,事实上也证明没有一个部族能在那样的环境里发展壮大起来。

    而南边的草原上却总能崛起一些强大的部族,先是匈奴人,后是柔然人,接着又有突厥人,死死的把这些比起草原各部还要原始的部落阻挡在北边。

    于是鲜血不停的流淌了下来,从突厥汗国诞生的那一刻起,北方的野人部落就成为了他们宿敌,时常嚎叫着冲过来,抢劫北边的突厥部落,手段极为凶残,比之柔然人也不遑多让。

    可以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北方游牧民族也要应对别人的劫掠,你说上哪说理去?

    突厥人还是很骄傲的,也不像中原人喜欢给那些乱七八糟的部族起名字,所以在突厥语里,凡是北方的野人他们都统称为亚考,也就是突厥语中野兽的意思。

    …………

    所以说,在大唐立国之后展开了对周边各国的征伐的时候,突厥人也没闲着,他们也在极力争取更好的战略环境,为重回西域的大战略做着诸般准备。

    而和大唐会盟,就是这种准备工作之一,突厥人可不想中原王朝在他们向西域发起进攻的时候,像以前那样在背后拖住他们的马蹄。

    与大唐交好,也就不用再防守南边漫长的边境线了,只需要做出一定的防备即可。

    有了这种认知,那么对于此次会盟的中心议题也就没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了。

    无非就是双方借机争取各自的利益罢了,突厥人想要西进,那么大唐就可以借此在一些之前悬而未决的问题上让突厥人妥协退让。

    比如说营州的归属问题,突厥人一直没有兑现当初的承诺,其实上一次会盟的时候,阿史那杨环并没有明确的说要把营州交还给大唐,只有达成了一定的意向而已。

    显然此次会盟突厥必定会以此为筹码,交换一些什么。

    还有大利城所在的定襄郡,也是前隋旧土,上次会盟的时候,李破提也没提,双方最后达成的盟约把定襄郡弄成了两国边易之所在,这是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如今嘛,李破也没有收回定襄郡的意图,以前定襄郡虽然被视为隋土,可其实一直都是两国的缓冲区,对于这一点李破是非常清楚的,毕竟他在定襄郡生活了那么多年。

    现在两国交好,收回定襄郡的话就有些太过分了,容易引起突厥人的不满,那是在给阿史那杨环找麻烦。

    凭现在的情况,那么做除了让阿史那杨环愤怒,增添两人间的隔阂之外,对大唐没有任何的好处。

第1698章信任

    即便和突厥开战,也当是十年后的事情。

    李破对未来很有信心,这是基于如今两国的国力,以及对突厥的了解的基础之上做出的判断。

    十多年之后,他正四五十岁,灭亡突厥之功算是留给将来的自己的功绩,而且他十分有信心,那个时候的大唐将焕然一新,不是突厥能够阻挡的了的。

    …………

    而四月份就是春耕,去年和今年的农事都很关键,即使没有李破的督促,朝臣们也不敢有所轻忽。

    尤其是今年农事上的事情交给了司农寺,户部那边肯定要盯着司农寺的官员,只要稍有差错,不用省中出面,户部就得列出司农寺的罪状来。

    只不过和之前几件大事比起来,春耕之事反而不算那么重要了,毕竟大唐立国已有六载,在农事上做了太多太多,就算换了司农寺主持农务,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之外户部也开始了又一轮人口清查工作,唐典中现在有明确规定,严厉禁止私人蓄养奴仆。

    这里禁止说的自然不是不准贵族和富户养奴,现在的社会环境和风俗习惯都没有奴仆翻身把歌唱的条件。

    谁敢动这个脑筋,别说皇帝,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贵族们也敢跟他拼命,冲在前面的不会是别人,还就是那些奴仆们,这可是表忠心的好机会,怎能放过?

    所以说禁止的其实是隐藏起来不跟官府报备的人口,当年隋文帝杨坚主政初期,人口暴增的主要原因就是文皇帝下诏,令贵族们报备私奴入籍。

    这可不是光增加人口的问题,还有增加朝廷税收的因素在里面。

    地方上的很多大户人家为何要隐瞒人丁?就是在于朝廷收取田税之时,是按照人头收税的,家中人丁越多,交的税越多。

    很多人口多,致使家中难以为继的人家就会想办法送了儿女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混口饭吃,别饿死了。

    这就是私奴之弊,再加上鲜卑人好养私曲,于是隋文帝登基之后不久,便行清查私蓄奴仆之事。

    这是隋文帝登基之初的一大善政,增强了前隋国力不说,还打击了一些地方势力,可谓是一举多得。

    如今大唐进行第二次人口清查,目标也是朝这个去的。

    贵族们总是忘性很大,一旦天下太平了,很多人家收回或者是买下了许多田土,再加上朝廷的封赏,家业都是迅速恢复当中。

    那么多的田地让谁来耕种?一些人又不想交税,还是老法子呗,把人口隐瞒下来也就是了。

    所以这次清查人口和文皇帝的时候还不太一样,毕竟现在贵族也要交税了,清查到谁的头上很难说,反正李破觉着这次一轮查下来,只要户部办事得力,估计能收拾一大批人。

    一些功臣的名字很可能会出现在名单之中,朝廷就能以很正当的理由,剥夺一些赏赐,轻的也要罚俸上一年半年的。

    正好给他们点教训,不要以为一身功劳的就没人能治得了他们。

    以李破的脾气,这次罪过要是落在谁身上,他准定让其难受难受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

    “陛下说的是,过两天还得祭祀天地,臣也不太明白旧例是怎么做的,若有不当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范文进跟在李破身侧,一边走一边说着。

    祭典的事情在上个月定下来的,这次场面不同以往,是把春祭和礼祭放在了一处,既祈求昊天大帝能保佑今年风调雨顺,又要向上天以及祖宗告知灭亡了高句丽的功绩。

    秋祭则求五谷丰登,赶上什么大事的话也可以放在一处。

    也都是朝廷力求节俭,不想铺张浪费的举动,不然一年三祭四祭的也没什么。

    至于是不是会扰了老天爷清静,那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就是春秋两祭固定了下来,祭祀的礼节其实和汉时也没变化多少,流程上也差不多,显然人们是越来越不用心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从胡人入主中原,各部自有其神灵参拜,汉时的礼节风俗也就被丢掉了许多,所以人们才有胡风南渐之说。

    李破点着头,“卿在外已久,不知规制也是难免,有太常寺和礼部呢,门下的事不算太多……

    要朕说啊,卿要时常去太常寺那边学学,朝礼现在变得很快,就拿咱们身上穿的这些来说,几乎是隔两年就一个式样,不说是卿,就算是朕也时常受他们摆布。

    前些时宇文儒童过来见朕,朕跟他说上朝的朝服太过笨重,想让他们改改,以便大家上朝的时候身上都能轻便一些。

    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朝服务求庄重,一针一线,甚至于每一处花纹都是他们的心血所在,想求个轻便的话怕是不成。

    说的朕也是无言以对,总不能跟他说弄的和常服差不多就成吧?那他岂不更有话说了?”

    范文进笑了起来,“陛下想求个便利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也就是陛下不愿让臣下们难做,这才开不了口罢了。

    换了别人,怕是宇文卿正就不敢如此说话。

    看来宇文卿正也是个妙人,得空臣就去请教一番,以免君前失仪,让御史们参劾了。”

    这个马屁拍的就有点水平了,李破笑着点头爽快的收下。

    又跟范文进说了几句,宦官的声音响起,“吴王归朝,特此觐见陛下。”

    杜伏威终于到了……

    李破笑着跟范文进道:“卿是在这里陪着还是……”

    这时范文进哪里肯走?一旦走了,那只能说明你这个侍中畏首畏尾,不堪重用,所以他立即躬身退到一旁答道:“早闻吴王殿下乃世之英杰,今日得以见其真容,臣之幸也。”

    李破哈哈一笑,“那就陪朕一起见一见吧。”

    回到座位坐好,李破沉声道:“宣。”

    宦官立即传声道:“宣吴王入殿。”

    杜伏威顶盔挂甲,迈着沉重的脚步大步行入殿中,也不怎么打量,只迎着李破的目光露出满脸的笑容,重重的锤击着胸膛躬身道:“见过陛下,俺回来了,万幸没让陛下失望,不然俺定是没脸来见陛下的。”

    范文进立在一侧,打量着这位闻名已久的吴王殿下,听他底气十足的道了这么两句,眨巴了几下眼睛,心说还真是个粗人?

    隋末豪杰一大半都是草莽中人,倒也不算稀奇,只是这话语当中透出来的亲热,实在让范文进有点傻眼。

    天下人现如今都知道吴王杜伏威的来历,范文进想像当中即便吴王见驾的时候不用太过谨小慎微,也当晓得自己身份,哪里能想到其人会这么理直气壮的说话?

    一如那些皇帝心腹,说话是真不见外,这可太奇怪了。

    吴王还是老样子,粗鲁中带着些精明,和程大胡子等人挺像的,只不过到底当过诸侯的人,说话做事都比浑身心眼的程大胡子大气许多。

    当年的山东,河北军事集团早已烟消云散,山东人,河北人却没有绝根,只要能给予他们机会的话,其实一样不比关西人差。

    李破也不装腔作态,起身走了下来,把住杜伏威的胳膊笑道:“卿可是受累了,不过看着可是不错。

    战有数载,开疆拓土,血染征袍,古之如我吴王者,稀也。”

    杜伏威被夸的眉开眼笑,又狠狠的锤了捶胸膛,“还不是陛下信俺重俺,不然哪能立得功劳?

    俺这一去就是几年,再见陛下……陛下可是比以前威严多了,让俺都不太敢说话了呢。”

    李破哈哈大笑,这马屁拍的太粗,老杜又在跟他装样,“是啊,几年不见大家都变了许多,但只要不忘初衷,那就成了。

    朕可是很羡慕卿呢,能够出去领兵征杀,累了就回来歇歇,哪像朕,出个城都不太容易……”

    来自皇帝的抱怨,多少有些矫情,听听也就算了,你要当真的话就很危险。

    只是老杜却感觉心中暖暖,皇帝还是那个好皇帝,对自己真是不错,几年下来,待自己还是一如当初,当年自己一意来投,还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啊。

    “陛下可别这么说,陛下若是亲自领兵,高句丽还不是挥手即平?那样一来咱们这些人哪来的功劳?”

    “卿在外几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嗯,先不忙说话,去洗漱一番,朕再给你接风洗尘。”

    两个从隋末战乱中拼杀出来的家伙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一点不见陌生感,看上去反而比杜伏威离开的时候还要亲热。

    这自然是有着刻意的成分,只是话说回来了,时至今日,李破对杜伏威的信任确实是比以前又强了几分。

    就和当年杜伏威拖家带口的来到长安,给了李破一个惊喜一样,这次出征三年多,立下了许多功劳不说,还能主动请归,这都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之上的操作。

    你能放我出去领兵,我也没辜负了你的信重,一来一往,大家都很安心,君臣之间的信任也就建立的越发牢固。

    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两人提都没提一句,却都用几句笑语表达了个明白。

第1699章物产(一)

    杜伏威洗漱一新,卸下盔甲,穿上了给吴王殿下准备的常服,杜伏威浑身上下都感觉轻快了起来。

    其实他在半岛上没受什么罪,百济人口中的魔王,自然会受到和魔王同等的对待,手下走狗多着呢。

    若非他是领兵之人,不能太过胡来,以面导致上行下效,乱了军纪可不好收拾,不然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就能多出一群的小妾来。

    他离开半岛的时候,百济人反而觉着失去了主心骨,送行的时候那些百济首领们如丧考妣,都希望魔王能在岛上多留几年。

    嗯,他们主要是害怕新罗人跟他们算旧账,杜伏威虽然在百济杀的人头滚滚,可有这位魔王在,新罗人确实不敢越雷池一步。

    所以说半岛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正是作威作福的好地方。

    杜伏威除了当年上岛的时候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海战,一场登陆战之外,后来就是带着船队给大军运送兵员以及粮草辎重,算是整个大军的后勤大总管。

    所以说这两年杜伏威在岛上过的是有滋有味。

    只是海外偏僻之地,身边都是些语言不通的异族,在他心目中还不如江都呢,更是连长安的一星半点都比不上,他又不想在这里称王称霸,几年下来也就待的腻了。

    于是收拾收拾就回来了长安。

    这会他就觉着长安是真好,人多也热闹,气候也比岛上强,就是皇城里和布政坊的那些人家挺不是东西的,不愿意跟他老杜来往不说,背后里不定怎么叨咕他老杜呢。

    …………

    宦官引着洗漱过后的吴王殿下去了两仪殿,这是吃吃喝喝的节奏,杜伏威也觉着有些饿了,正好可以陪着皇帝喝上几杯。

    内殿之中,李破已经先到了。

    这次范文进,以及门下省的官员都没在,范文进作为内相过来相陪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还是辞出回去了门下省,主要是怕在吴王面前说错了话,他还不太熟悉省中的事务。

    接待像吴王这样的臣下,就很容易露怯。

    而且皇帝在太极殿接见吴王的时候,表现的很不见外,说明吴王的处境和历代那些乱臣降后不太一样,他就更得谨慎一些。

    …………

    没有什么闲杂人等,除了侍候在殿中的几个宦官和宫女,就只剩下缩在角落里的起居郎了,提笔准备记录皇帝和吴王的言行。

    李破和杜伏威分席而坐,李破率先举杯,先就和杜伏威喝了三杯。

    杜伏威哈出一口酒气,不客气的往嘴里塞了些菜,抹了抹嘴巴才抬头笑道:“陛下这吃用之上可愈发精致美味了。”

    李破看了看身板一点没见瘦的老杜,“卿还用羡慕朕?谁不知道吴王豪富,冠于长安,寻几个好点的厨子还不轻而易举?”

    杜伏威一点没多想,反而得意的摸着下巴,从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贼厮混到今日地步,他老杜有得意的资本。

    而且他身家确实厚实,拿出一部分来建了长安海事学院,剩下的那些也够他们一家花使几辈子的了。

    现在大唐的国库都不一定能比得上他家的库房丰盈,人家这才叫富贵难言,要知道世上许多世族人家也就剩下一个贵了,和富不沾一个铜板的关系。

    比如说当初的萧铣,还有早年的杨忠,甚或是汉末的刘玄德,那都是名门望族出身,最艰难的时候只差去要饭了。

    他吴王就不一样,既富且贵,就算是暴发户,那也是暴发户中的战斗机。

    如今被皇帝夸了,杜伏威得意之余,按照他的习惯,那是要有所回报的,于是端起酒杯便道:“还不是沾了陛下的光,不然哪有俺今日?

    俺在外面的时候,又淘弄了些好东西,等运回长安来都献给陛下,您是不知道,海外之地有海外之地的好处,中原难得一见的稀奇玩意都能从那里见到……”

    要不怎么说杜伏威会来事呢,李破还就对这些比较感兴趣,海外之地开拓出来,那是要收回成本才行的。

    之后海上往来贸易,同样需要各种各样的商品。

    中原这边不用担心,自古以来就物产丰饶,人也勤恳,即便是千多年之后衰弱了,也能在对外贸易上赚的盆满钵满。

    就是因为太富有,所以总是被一群强盗惦记,南下的那些游牧民族就不用说了,都想到南边来过好日子。

    西边的那些人型生物和自古以来中原王朝的宿敌们也没什么区别,来到这里也只会烧杀抢掠,给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带来各种苦难。

    所以说,不管在什么时节,中原只要恢复一统,从不会在对外贸易方面吃亏,尤其是冷兵器时代。

    由此该担心的就是向外输出商品却换不回来什么好东西,那样一来,很快就会演变成商品倾销,然后中原的商人们会迅速失去对外贸易的兴趣。

    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出去可不是给外族改善生活的,只有换回有价值的商品,才能让贸易进行下去。

    同时配以大唐的武力,就算开启了不了大航海时代,大唐的船只在东北亚,东亚,东南亚这些地方也当能畅通无阻了。

    …………

    “哦,那就跟朕说说,有什么好东西是朕没见过的?”李破关注的问道。

    杜伏威心中暗喜,自己没猜错,当初皇帝就对海外之事很感兴趣,问了他许多来往于海上的故事。

    果然随后几年,皇帝就派兵出海,把东海收拾了一番,他杜伏威就没这样的气魄,当年他们最多也就是带着人跟海匪纠缠而已。

    如今再看看人家,说动手就动手,次次都是灭国之战,相比之下他们当年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罢了。

    又饮了几杯,吃着东西,杜伏威便开始摆活了起来。

    半岛上的物产不算丰富,可也有些不错的东西能够入眼。

    比如说杜伏威听说在半岛的山间有宝石,他就派人从百济人手里弄了一些花花绿绿的石头。

    里面有很多一看就是玉器,是中原人的最爱,他觉得拿回来应该挺值钱的,只是他家资万贯,看不上这点东西,准备回来都送给皇帝,以免皇帝说他不懂事。

第1700章物产(二)

    半岛比较贫瘠,可再贫瘠的地方也有其独特之处。

    半岛的山中有人参和其他一些特殊一些的植物,杜伏威在长安的时候听过皇帝喜欢奇花异草的故事,于是他也上了心。

    让人弄了一些送回来,其实主要还是一些药材,因为半岛上的山峦是太皇山余脉,所以植被和辽东差不多少。

    这些东西也不怎么稀奇,从高句丽王城中抄出来的那些,几乎都包括在内了。

    杜伏威弄回来的东西之中最为特殊的是一些活物。

    十几只鹰隼,还有一群猎犬,一只黑熊,还有就是些海货,鱼虾什么的都有,专捡大个的来,用海水养着,一路送回来,也不知会死多少。

    李破听的连连点头,老杜还真是有心了,那么人在半岛之上,还就杜伏威想到了这些,怨不得人家在江都的时候过的那么富裕呢。

    这人和人啊,就是不能比,没办法,有些人生来就灵,也就是杜伏威身份特殊了些,不然做什么官职估计都是一把好手,心思在那里摆着呢。

    你瞧瞧范文进和王泽两根木头,空着手就他娘的回来了,在外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守臣,当地特产你就不知道带回来一些给皇帝瞧瞧?

    当然了,也就是杜伏威这么干还成,换了其他人他肯定第一个不答应,劳民伤财知不知道?别人有样学样怎么办?

    到了老杜这里就可以容忍一二,想法也就不一样了,你看人家老杜打了胜仗不说,回来的时候还想着给皇帝送礼呢,两个文臣满肚子的学识,怎么如此不会做人?

    李破毫不犹豫的翻开小账本就给范文进,王泽两人记了一笔。

    其实杜伏威说了半天,所谓的稀奇玩意都不怎么稀奇,在李破眼中,一件有用的东西都没有,也只能取老杜这番心意了。

    实际上半岛之上最让李破惦记的还是上面的矿藏,高句丽能发展的那么壮大,和这个是脱不开干系的。

    他们的锻造技艺很是先进,就是因为岛上有着优质的铁矿,铜,锌之类的矿藏应该也有一些。

    这些东西中原不缺,可也不嫌多,而且有了矿藏,朝鲜都护府那边就可以自行制作铠甲兵刃,是十分方便的事情。

    东海战事的收获就在这里,倭国发现了银山,这是在李破预料之中的,倭国产银,天竺有金,就算他那会不怎么关注,对此也总听说过。

    此类稀有金属在当世只能作为货币来使用,不能产出化学产品,只是话说回来了,大量的金银流入中原,是盛世必须具备的先决条件。

    让这些金银流通起来,最好是能取得那些异族的认同,如此一来,大唐的影响力自然而然便会与日俱增。

    货币战争,没有时代的差别,只有形式的不同而已。

    …………

    可惜的是,收获也就这么多了,半岛上的农业非常落后,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李破想要的高产作物还是不见影子。

    杜伏威带回来的那些种子之类的东西,都是山野当中所谓的奇花异草,和农业不沾边,就是能给长安的园圃之中添些光彩罢了。

    而因为半岛纬度比较高,所以半岛上的植株确实可以在中原北方种植,这样一来其实也就没什么稀罕的了。

    李破心安理得的口头收下了杜伏威的一片心意,宫里面的皇家私库如今已经很是富裕,财富增加的很快。

    只要国势蒸蒸日上,总是穷不了皇帝的,不然怎么能维持一大家子生活?当初李秀宁搬回来的那点东西,现在就有点不够看了。

    一顿饭吃的高高兴兴,可谓是宾主尽欢。

    席间杜伏威还跟李破进言,说千万千万不能听国丈的,把浿水以南的土地都赏赐给新罗,那样一来,岂不又成了第二个高句丽?

    而且杜伏威在岛上待了几年,感觉那里的民风不太好,倒也不是别的什么,就是觉得那些人比较喜欢吹牛皮,骨头也软。

    唐人这才上岛几天?岛上的一些文人已经开始给自己找祖宗了,说什么也要跟唐人攀一攀亲戚的样子。

    弄的杜伏威十分恼火,杀了些人才平了心气。

    要不怎么说杜伏威灵透呢,他不懂什么大道理,可就是感觉岛上的人不靠谱,所以就劝皇帝不要轻信新罗人,给他们点甜头也就完了,可不能让他们得了大便宜。

    和李靖之前的上书比起来,你瞧瞧这差距,也不怪李靖在马邑窝了十几年不动地方,人家杜伏威就是个小贼,却在隋末战乱中成为了一方之诸侯。

    这不但是际遇的缘故,还有眼界,魄力等等原因。

    李破也不说对新罗已有打算,他知道杜伏威这是担心皇帝惑于美色,再加上国丈的劝说,真就让新罗人和唐人变成了一个祖宗。

    他只是让杜伏威回去之后写个条陈呈上来,这是要做给臣下们看的,让他们知道吴王不但功大,还得到了皇帝的信重,吴王本人也是很关心国事的。

    如此一来,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人老是琢磨着去砍杜伏威的脑袋了,他耳边也能清静一些。

    而且杜伏威还是很好用的,之后再派出去领兵,朝臣们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叽叽歪歪。

    他也算想明白了,总是把人圈在京师是下策,就算是他自己总待在长安都有些厌烦,何况是年富力强,心也比较野的杜伏威了。

    时常出去走走,对人的心理会有一定的调节作用,杜伏威也就不会多想,大家你好我也好,过不了多少年,老杜也就老了,你让他动地方他估计都没那个能耐了。

    …………

    “殿下是这就出宫,还是让奴婢陪着在宫里走走?陛下嘱咐了,您今晚自便,愿意去什么地方都成,殿下您看……”

    杜伏威熘达着走出了两仪殿,陪着他的宦官紧着巴结。

    老杜喝了不少酒,可他酒量好,也一直在控制着自己别把皇帝给灌多了,所以他也没有多饮。

    这会黑红的脸膛上挂着笑容,安步当车的走着,心情非常轻松愉快,见过了皇帝,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杜伏威转着眼珠,心情大好,满身轻松的他笑道:“公公,你说俺是不是该去被拜见一下皇后娘娘?

    不瞒公公说啊,俺自从来到长安,就还没给皇后娘娘请过安,问过好呢,正好趁便,不如……”

    两仪殿的执事宦官在宫中也是个人物,可听了这两句,顿时面如土色,连连摆手赔笑道:“殿下可莫拿奴婢说笑,此事您还是跟陛下说吧,奴婢这条小命卑贱至此,您就不要跟咱一般见识了。”

    杜伏威哈哈大笑,心里却有点后悔,都是喝酒闹的,胆子也比平日大了许多,不然怎么会拿皇后娘娘跟人来说笑,还是个宦官……

    而且皇后娘娘也不太好惹,据说经常跟皇帝动拳脚,也是个巾帼女雄来的,这话要是传到皇后耳朵里,他老杜准定难过。

    皇帝倒是不怕,老杜的为人他是知道的……

    快点回家,快点回家,宫里面阴气重,容易引的人胡言乱语,也就皇帝阳气盛能够镇压的住。

    就这他还不忘威胁了宦官一句,“就当俺什么都没说,但凡传出去半点风声,俺说什么也得把你脑袋拧下来。”

    宦官连连保证,半个字也不会跟人说起,之后再也不敢跟杜伏威搭话,一直把老杜礼送出宫。

    转头回来他就跟皇帝说了此事,宦官的话那真是一点也做不得准的。

    李破就觉着杜伏威的尾巴还是有些翘了起来,找机会得让老杜清醒清醒,自家婆娘也是你老杜能调戏的吗?真是贼性不改。

    杜伏威也确实是嘴欠,他说的那两句无心之言透露出来的意味可不太好,也就是李破,不然换个皇帝,准定要他明白为了这一句话得死上多少人。

    不管杜伏威有多少优点,但毕竟他出身草莽,不懂言语不密对于有着如今地位的他是多么的致命。

    很多义军首领都是这个样子,所以他们多数活不过两集,其原因就在于此。

    …………

    日子还得过,一场欢腾落下帷幕,第二天百姓们除了多一些欢乐的谈资之外,昨天的兴奋劲便也过去了。

    只是长安文会之上,士子们做起了一篇篇歌功颂德的文章,并借着长安的便利,很快便传到了各处郡府,让那里的人们清楚的知道,征讨高句丽的大军即将班师的消息。

    大唐的疆土也扩展了许多,如此的丰功伟绩要是搁在承平时节,自然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故事,可放在唐初,人们高兴一阵也就罢了。

    反正去年已经听到了不少关于东海战事的传闻,今年也就没那么兴奋了。

    加之唐初时节,捷报频传,让人们的阙值提高了很多,对于东海战事的胜利成果也就视作了理所当然。

    这也意味着大唐上下的自信心正在快速的建立起来,是好事来的。

    …………

    晚间李破回到后宫,又得迎接一片的恭喜。

    晚上跟李碧说话的时候,李破就让她准备一份礼物送去给杜伏威,李碧觉着这是丈夫笼络功臣之举,欣然应允。

    她可不知道,李破打着歪主意,想要吓唬一下杜伏威,让他老实一点,赶紧把尾巴夹住,不然这种事一定会时常发生,考验的则是老杜的心理承受能力。

第1701章大朝

    元贞七年四月初的大朝会上。

    朝中正式决定在今年五月末,将与突厥会盟于榆林北,黄河之畔。

    在这之前,两国使节已经来往了三次,商定了一些事情,会盟之期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按照皇帝诏令,大唐将在突厥王庭设立常驻突厥使节,使节加鸿胪寺少卿,银青光禄大夫,五年一个任期。

    这明显是个大有前途的职位,在突厥待上一任或者一任多些,应该是六七年的光景,回朝必得重用。

    可话说回来了,有人愿意去突厥王庭任职,一去就是六七年吗?一个不对还可能变成第二个苏武,半辈子就扔在草原了,能侥幸回来的话,封赏再是丰厚又能如何?

    于是朝中讨论了一番,人选先就搁置了下来,准备等会盟之后再说。

    李破也没办法,这年月常驻国外的外交使节和后来可不一样,出去了可能就没命回来,有才能的吧,他有点舍不得,没本事的派出去也白搭,还不如不派呢。

    而且这还有个忠诚度的问题,别在突厥待上几年,在人家那里当上官了,或者转头把大唐给卖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你上哪说理去?

    李破回头想想,觉着这事办的有点急了,突厥来大唐常驻的那些人,在长安待的都不想回去了,好像突厥那边也没指望他们什么作为。

    能给后来人安排一下吃穿住行,知道大唐朝中说话算数的是哪位,衙门朝那边开,府邸在哪等等就行。

    至于了解大唐的国策,拉拢腐蚀官员,影响大唐内政外交等等大事,那纯属是异想天开。

    唐使到了突厥会不会是一个样子?不好说,可能比突厥人强点,应该也强不到哪里去。

    所以想要搞渗透,从突厥王庭开始并不是个好主意,那里是突厥人权力最为集中的地方,只要稍微有点警惕性,就不会让你得逞。

    有鉴于此,还是得从草原上的那些部落开始,那里才是突厥王庭管控力度最为薄弱的地方,见利忘义,暴躁贪婪的部落首领,是最容易被眼前之利所迷惑的群体。

    想明白了这些,那么之后几年应对突厥的国策就会做出相应的改变,在突厥王庭设立常驻使节的事情倒也不用停下来,往来传递消息,和王庭贵族交往等等还是得做起来。

    …………

    两国是东亚地区的强国,邻居,世仇,盟友之间的交往,道道多了,并不影响两国会盟之事。

    因为它们正处于并不算少见的蜜月期,什么事都好商量,当然了,这样的形势自然与两国的君主有着直接的关系。

    他们本人的意向,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两国交往的走向。

    会盟之事一旦定下来,还有大致两个月准备的时间,除了预先商量一下两国需要谈论的事项之外,皇帝出行,也要做好各种准备工作。

    李破决定还是老样子,不必大张旗鼓,两国都轻车简从的去见面,这次路途比上次要短一些,路却不怎么好走,一样得提前半个月启程。

    只是这次去了,两国要签订一系列的盟约,商谈的结果都要录于文字,盖上两国君王的印鉴,明显比上次要正式许多。

    算是大家对两国长期关系的一种肯定,由原来的敌对,相互提防,再转为相互合作,这就是以往这些年两国关系的变迁。

    实际上,在没有蘑孤蛋的年代,这种盟约的约束力十分有限,即便是后来,弱国无外交也是常见的一个事实,何况是现在了。

    两国这种脆弱的平衡建立起来千难万难,撕毁的时候却一定会很干脆,不管会盟多少次,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

    …………

    朝会上宣布的另外一件大事就是通商问题。

    东海已成坦途,海易之事就可以在今年做起来了,朝中会出台一些鼓励海上贸易的政策,初期先看看效果。

    这会海上来往通商,别说商路了,能沿着海岸线走一走的人都没几个,从秦汉到前隋,基本处于禁海状态,海上只要出现中原的船队,那一定是朝廷所有,不是去打仗的就是去出使的,不会有任何的例外。

    东海海面上勉强算是来往通商的只有百济,倭国以及琉球,大家也没什么规矩,时不时就扮作海匪抢劫对方的船只。

    通商环境极其恶劣,而且大家都很穷,产出的东西也是同类产品居多,没太多可以用来交易的物品。

    如今大唐平定了东海,那就不一样了,其实还是之前说的那个问题,不怕大唐没有好东西,就怕外人没有东西来交换。

    今年大唐就会组织船队出海,商人是不用想搭上这个顺风车了,朝廷的船队要开通商路,给后来人探探路什么的。

    目的地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就是大唐的南海道。

    这条路走顺了的话,好处不言而喻,就算不能弄回来些好东西,也会加强大唐对南海各郡的控制力度。

    南海大都督李道宗已经在南边待了好几年了,一年之中上表个一两次,证明自己还活着,境况却越来越不容乐观。

    那边山高林密,阴雨连绵,属于热带海洋性气候。

    李道宗和他的属下们算是受了大罪,病倒的一片接一片,非战斗减员严重,如果再不管不问的话,过个两三年,那边的人自己就死绝了。

    阚泽等人就劝李道宗回去交趾驻扎,李道宗不同意,朝廷让他们在这里站住脚,建设码头,一旦离开的话,有违朝廷诏令不说,还可能让山中那些野人卷土重来。

    南边的扶南,西边的真腊也需要他们在这里给以震慑,所以大家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咬着牙也得挺住。

    而这一挺就是好几年,码头修建起来已经有一年多了,连东边的大岛上李道宗都带人去建了两个小码头,就等着朝廷许诺的船队过来接应他们,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要不是北边的南海九郡又派了五千人过来支援他们的大都督,不然去年李道宗鉴于越发艰难的处境,说不定真就跑回交趾等消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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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2章工程

    如今和大唐通商的国家也不少了,东西突厥,山南三国,东海上的几个小国都灭亡了,只剩下了新罗和琉球。

    琉球使者三月份刚到的大唐,可谓是姗姗来迟。

    他们主要是在观看大唐和高句丽的战事,以胜负来定到底要倾向于谁,实际上是心里没点逼数。

    大唐和高句丽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庞然大物,不管谁输谁赢,也没你个小小的琉球站队的机会。

    而且大唐已经灭掉了倭国,离着琉球迟尺之遥,你若晚来一步,大唐的战船说不定就开到琉球列岛的边上去了。

    不过也能理解,小国寡民的岛屿国家,就像井里的蛤蟆一样,没什么见识,他们只记得当年中原人曾来攻打过他们,还记着仇呢。

    所以他们更倾向于和无冤无仇的高句丽结盟,中原内乱的那些年,他们也正是这么干的,绕过倭国,去向高句丽人献媚。

    好几次都请求高句丽出兵教训一下倭国,让他们别老是隔三差五的到琉球来骚扰他们的渔船。

    到了大唐把高句丽给灭了,消息传到琉球,琉球国王再也不用犹豫,立即派人到大唐东海都护府求见大唐官员。

    等到他们来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大唐元贞七年三月。

    李破也懒的接见他们,都交给了鸿胪寺来办,这其实就是之前所说的要把和大唐交往的邦国分开等级,琉球民只几万,占着一些东海上的岛屿,是属于最末等的那种小国。

    把它看做是一个国家都抬举它了,那只能算是岛屿联盟,岛上的那些人很难说来自哪里,那上面也很难诞生土着人种,估计都是外来人,离着最近的倭国和中原是首选。

    这个问题许多年后都一直争论不休,归属权更是你争我夺,大唐年间更是不用较真。

    …………

    元贞七年,朝廷有意整饬通商之事,厘定税法以及商路上往来之人必须具备怎样的资质,比如说必须有本国出具的通关文书,甚至于本国的税收证明等等。

    这些事情得与通商国家商谈好了,才能实施,按照估算这事得拖个两三年的时间,现在除了东西突厥,新罗还像回事,其他都很原始落后。

    你跟他们商讨规范通商事宜的事情,那纯属对牛弹琴,所以还得手把手的教,那就有点费劲了。

    其实这都是为了和跟西域,东南亚或者南亚次大陆的通商做的准备,到底结果怎么样,商人能获利几何,对大唐到底有多大的好处,连李破自己心里都没底。

    不过大唐想要扩散它的影响力,通商是个不错的路子,战争手段行之有效,却十分粗暴,和通商比起来各有优劣,当然也还可以相互弥补。

    大唐的商队走的越远,越能扩展大唐影响力的边界,说起来大唐总不能不如七八百年前的前汉吧?

    …………

    四月的大朝会重点说的就是这么两件事,其余的大事前几个月已经商定的差不多了,没必要再在大朝会上磨叽。

    隔了一天,李破出城主持了春祭大典。

    春祭每年都会举行,不用怎么细说,只是今年夹杂着东海大军班师,有昭告天地之意,所以比往年更加盛大庄严。

    而春祭前后,春耕已然开始,别看去年冬天冷了些,可今年开春天气还是很暖和的,只关西地面上,几场春雨下来,大地复苏,生机盎然。

    三月末尾的时候,春耕便已开始。

    司农寺和户部的官员们奔赴北方各道,督促各地官吏不得误了农时,南边人家春天来的早,有的地方更是一年两收,就更是朝廷关注的重点。

    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大唐的基础工程建设在三月份就已继续开启,几条运河的清淤工作去年秋天便已大致完工,今年做的是沿着运河巩固堤防。

    另外就是黄河沿岸的堤坝也在加固当中,黄河是最难以驯服的河流,时不时就要撒个欢,去年北方雨水很是丰沛,黄河决堤数处,淹了大片的土地。

    只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因为北方战乱,人口大量减少的原因,决堤的地方都没淹到什么人,就不用说毁坏良田了。

    河水退去之后,留下了大量的淤泥,还增加了土壤的肥力,你说这事该是怎么个说法?

    黄河水患是几千年都难以解决的问题,可山东,河南这些水患严重的地方,向来又以土地肥沃着称,那还不是常常被谁淹没的缘故吗?

    这也许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典型例证。

    只不过每次黄河水患都伴随着一地狼藉,赶对了时候甚至会重创中原王朝的统治基础,当年大业末年的山东大水,就是如此,还有当年的晋地大旱,都让当地官府的威信荡然无存。

    隋末战乱起于人祸,可天灾显然也从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元贞七年,大唐朝廷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治理一下黄河了。

    只是这会大唐还拿不出太多的人力物力来进行全方位的治理,最多也就是疏通一下黄河河道,加固一下堤坝,一些陈旧之处修缮一番等等。

    另外就是李破打算在今年修一条通往榆林方向的驰道,还有通往凉州方向的官道也在今年的工程列表里面,这都是之前想好了的。

    今年倭人加上高句丽人,来大唐务工的人员能够快速的接近百万人,骤然增加的人口让粮食肯定要吃紧一些,可不能白养了他们,来了都要给大唐做出贡献才能抵消掉成本。

    所以这些大些的工程都会不惜人力,换句不好听的话说就是不计死伤,只求尽快完工。

    修好了这几条路,蜀中那边的修路工程也就可以启动了,蜀中号称天府之国不假,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把粮食运送出蜀地,损耗极其惊人,所以道路建设要搞起来。

    这些事朝廷估算了一下,人力够用的话,三五年就可以完工,其他的地方修修补补就成,不需要那么多的人力物力。

    到了那时,李破觉着大唐的国力会上升到一个新的阶段,人力又够用的话,就可以按照预期,彻底把河西走廊给打通了。

    一条从长安延伸到龟兹的驰道……嗯,也就算是有点模样了。

    …………

    工程和政务一样,是做不完的,十年二十年的时间,运用低廉的人力成本,让人说上一句条条大路通长安就能算得上是李破统治年间,做出的丰功伟绩了。

    你瞧瞧这艰苦卓绝的模样,耗费的人力物力以及年限,条条大路通罗马?那些人也好意思说的出口。

    五六千万人口的前隋,修建了两座大城,几条运河,国力便已耗损其半,弄得国中怨声载道,罗马?他们修的路在哪里?又怎么禁受住的考验?就吹他们的共和制以及凯撒吗?

    一个帝国,竟然没有太多的统治细节加以左证,不是神话故事就是打完这个打那个,扯澹一样的说法。

    …………

    李破又忙碌了起来,今年确实事多,林林总总的都还赶到了一起,不止是皇帝,朝廷上下都非常忙碌。

    李破忙的差点都忘了四月底就是开科之日了。

    直到礼部尚书李纲入见,跟他说了一下今年开科做的准备,李破也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国家的抡才大典就在眼前了。

    …………

    “时光如水,这一晃都入夏了啊,礼部既然准备的如此妥当,朕也就不说什么了,还是老样子,事先查一查有没有泄露考题的事情,这都拖了好几年了也没个结果……

    还是那句话,也不怪卿,总有些鼠辈想要混淆视听,行那火中取粟之事,防着些也就是了。

    只是话说回来了,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礼部这里不应该守株待兔,派人去各道查一查,三年了,那些人说不定已经和地方上的官吏有了勾连。

    尤其是县中举送的那些人,礼部每年都仔细过一遍,看看都是什么来历,有没有徇私舞弊之事。”

    李纲点着头,知道皇帝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可想了想,心中却是暗叹,礼部做这些事可是有些为难啊。

    “陛下说的是,臣也正想报于陛下呢,是不是能与督查寺说说,让礼部和督查寺一道清查此事?”

    李破赞同,“还是卿想的周全,各道负有监察之责,让他们来办确实比礼部强些。

    去年他们报上来的弊桉有多少起来着?”

    李纲答道:“是三十六起。”

    李破笑了,“还挺吉利个数……”

    李纲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能让各道报到朝中的可不是什么小事,像是打打小抄之类的那都当即就处置了。

    这三十六起科考弊桉都牵连到了地方官员,有的人品级还不低呢,擅自泄露考题的就有一半。

    只是这事不管你是什么官职,家世又是如何,都是当斩的罪过,官员,考生都要掉脑袋。

    他们的家卷一律流配,朝廷下手唯恐不重,不然难以震慑住这种很坏的苗头。

    剩下的都是些私相授受的糟烂事,那些人其实就是没想明白,新朝已立,还按照旧朝的做法来,你说还能有好?

第1703章取士

    各个年代,科场弊桉的表现形式也不一样。

    唐初和后来辫子当家的时候可不一样,辫子那会是腐烂到了根子上,从上到下只认银子,王公贵戚保驾护航,官员们上下其手,考生们各显神通,那才叫个群魔乱舞。

    八股文章也成了读书人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谓是无官不贪,人家读书人当了官,就是朝银子来的,谁也别想拦的住。

    有人曾经说过,一任道台做下来,良心摆在中间,轻松可得二三十万,偏下的,则无可计数,最大的贪官头,就是各个宰相,王爷,有时候连皇帝都不能免。

    唐初时节,科举确立地位的时候,人们是无法想象后来的景象的。

    这个时候人们的廉耻心还比较强,比如说贵族们,他们参加科举的时候,就算是小抄被人搜出来,也是会丢尽脸面,连带着家族都要受累。

    就别说泄露考题了。

    所以元贞六年的那次道试,总共报上来的才有三十六起科场弊桉,和后来那会从上到下,作弊成风的景象根本比不得。

    就算如此,朝廷也发文警告各道,以后务必睁大眼睛,不让一只硕鼠钻了空子,一旦查获,尽都从重论处。

    道中官员若参与其中,抓住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情。

    所以说元贞四年那场科举京试,竟然闹出了泄露考题的故事,还没找到罪魁祸首,却是把朝中的一些人给惹毛了。

    今年京试,明察暗访的人更多,李破觉着换了自己也不会再轻举妄动了,突破口还得放在兵部。

    他娘的不是说什么五品以下官职任选吗?兵部一定有问题……

    嫌疑人其实都圈定了的,至今窦轨还在江南转悠,他就是想看看兵部会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

    其实李破并不像李纲所想的那样,对此事耿耿于怀至今,因为他已经死死握住了皇权,朝中的事情就算有些他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了。

    三省六部的正官都是他精挑细选而来,各个卫府大将军除了窦琮,庞玉少数几个后来之人,其他都是他的心腹之人在统领。

    羽林军就更不用说了,尉迟恭,罗士信,阿史那荣真,这都是些什么人?

    有这些人控制住兵权,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些人鬼头鬼脑的做下些糟烂事,最多也就是影响一下他的心情,实际上他不认为会发生那种无法控制的变故。

    这就像一个挑错游戏,只要仔细查找,总能找到谁的头上,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整个帝国也像是一间屋子,需要时时打扫才能干净一段时间,有那犄角旮旯的打扫不到,落些尘灰也是在所难免,只要屋子不倒,跑出来几只老鼠,偷点米面,咬坏些东西,都很正常。

    他作为皇帝,要做的事情就是督促官员们干活,别让老鼠成群结队的现于光天化日之下就成。

    …………

    李纲入宫觐见明显是来探探皇帝的口风,今年政事上非常繁忙,皇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问科举之事了,礼部的人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所以李纲便先来跟皇帝汇报一下工作。

    见皇帝依旧对科举热情不减,他也就放下了心事。

    国朝大政,就怕突然中断或者转向,这里面影响因素很多,有的时候确实是中间环节出了问题,不得不停下来仔细商讨。

    更多的时候则是皇帝自己的问题,不能一以贯之的执行下去,忘记了自己制定政策时的初衷。

    这种事是非常常见的,皇帝也是人,有其兴趣所在,有的事情做着做着皇帝先就烦了,关注点渐渐转移到了其他事务之上,再加上受到一些权力斗争的影响,很多看上去不错的政策便就此夭亡,没能坚持下去。

    李纲是经历了数朝的老臣,这种事见的太多了。

    尤其是当年杨广执政期间,兴趣多而广泛,而且非常之善变,有些事刚做个开头,人家的兴趣就没了,于是人还未亡,大政已息,没有什么比这更能重创臣下们的积极性了。

    这么闹几次下来,再有政令发布,臣下们的心眼便灵活了起来,很多人都是出工不出力,反正这些政令也执行不了几天,估计就又有变化,那还费那力气做什么?

    …………

    李纲放心了,李破也没让他失望,第二天就安排了一个小朝会,把礼部四品上的官员都招入宫中,对即将到来的科举京试做出了符合预期的表态。

    今年科举比上一次规模要大的多,而且科目也多了起来,元贞七年这一科取的进士能有九十多人,差不多是七十多人中取一个,淘汰率是非常高的。

    加上之前的乡试,道试,在京试中被取中的这些真真是万里挑一,都是读书人中的精英。

    李破在会上做出了指示,各科取士很多求的是务实之才,并不是文章做的有多好,字写的有多规整,看的是内容,考生从试卷中展现出来的眼界等等。

    文字上的功夫再好,弄的花团锦簇一般,写出来的东西却离题万里,都不能取中为进士。

    所以阅卷的考官不能有书生气,什么乡党,什么亲戚,什么人情,都给朕放在一边,一旦有人徇私,立即交大理寺议处。

    毕竟这些取中的进士是要去县中为官的,要为一县百姓负责,什么都不懂,只会做文章的人能做个好官吗?

    而科举的弊端就在这里,科举官很容易出现的一种现象就是眼高手低,加上一些读书人不屑于实务,专做表面文章。

    开始的时候取中的少,还看不太出来,等到科举官多了起来,政局就会渐渐从县中开始糜烂。

    等入仕的开口放大,贫寒士子一拥而入的时候,也很难说是个好现象,以前生活贫苦的他们想要什么,那简直太清楚了。

    于是乎打击腐败,规范官员操守也就成为了开科取士的历代王朝最为关注的地方。

    唐初还不用担心这些,李破只是想要科举的根基打的牢固结实一些,别让那些糟心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而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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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