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雄TXT下载北雄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雄全文阅读

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79章闲话(二)

    楚国夫人府住的都是女人孩子,仆人也都以仆妇为主,男人就是一些护卫和杂役,差不多就是个女儿国的模样。

    李三娘收留在自己府上的女人,大多都是父亲的妃嫔。

    当初新旧交替之际,李破没有秉承各朝的习惯,把李渊的女人都接收下来,而是陆续放了出宫。

    连以前宫里面的宦官,宫女大致上都换了一茬。

    有些被派到了像成国夫人府,晋国夫人府,甚或是郫国公何稠等人府上。

    元贞三年那次进选,其实就是宫中放出去的人太多,人手不足所致,后来又陆续招了一些人入宫,到了元贞六年,宫中才算是有了些景象。

    皇后李碧屡次跟李破提起采选之事,也是想补足后宫人员上的不足,因为就算是现在,嫔妃们身边伺候的人也少了些,甚至都赶不上那些名门望族的妻女。

    就算厉行节俭,也要照顾到皇家的体面不是?

    李破就一直拖着,而且还很人性化的让皇后发布了一项宫谕,宫女们年至三十者,就有一个机会出宫,随你自己意愿。

    选择留在宫中的宫女,可以待到五十,这个时候你又可以选择一下,是出宫还是留在宫中养老。

    至于宦官们就没有这种待遇了,对于身体残缺的他们来说,入宫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出宫的话也就是那么几个去处,几乎没人能够回归民间。

    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对宫中上下人等而言都是一个模样,入宫不容易,出宫更是难上加难。

    其原因也很容易理解,宫中的人往往会知道一些皇家的隐私,放他们出宫是一件需要承担一定风险的举措。

    李破不太在意这个,自己家里的事情没那么复杂,也许他的儿女们会弄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如今的后宫也没有什么阴私之事能让宫人大肆宣扬的。

    …………

    也就是说,现在的楚国夫人府就像是李渊的一部分后宫,他的妻妾儿女就算没有全都住进来,也会跟李三娘府上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剩下的一些就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的妻儿。

    一大家子人,各个来历非凡。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江湖大的也不得了,即便大家都乃落魄之人,不愿惹是生非,在府中也没多少可争的东西。

    但随着府中的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叽叽咯咯明显就多了起来,不然管事大娘也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话来。

    长孙无咎为什么适合管家?

    因为她是李世民的正妃,李秀宁的亲嫂,李渊未立皇后,李建成的储妃也不在此间,那么能帮助李三娘掌家之人还能是谁?

    最为重要的是长孙无咎没有儿女,掌家之后不会有所偏向,府中的其他人就不会说什么。

    当然了,这还得李秀宁点头,也得长孙无咎有这个意愿。

    …………

    说着话,门缝被挤开,一只大猫迈着猫步走了进来。

    之所以说是大猫,那是真的大,圆乎乎,毛茸茸的一个大脑袋,四肢粗壮,稍微小点的狗儿在它面前都不占优势。

    这是一只正经的狸花猫,身体长大,斑纹明显。

    进到屋中看着两个女人便细细的叫了几声,来到了两人脚下,就开始蹭长孙无咎的小腿,一边蹭一边喵呜喵呜的叫唤,亏了这么大的体型,撒起娇来和其他猫儿却没什么两样。

    管事大娘就笑,“虎守颇有灵性,知道谁贵谁贱,我整日里喂它,也不见它如此亲热,只娘子在时,它才会过来与娘子撒娇耍痴。”

    长孙无咎面露笑容,这马屁拍的极为舒坦,猫儿也争气,知道好歹。

    于是到了塌上,盘膝坐下,让管事大娘为她梳头,手上则开始撸猫。

    大猫虎守在她身边一团,开始舔起了毛发,嘴里还不时打着呼噜,十分的放松惬意。

    …………

    李秀宁府上猫狗不少,狗儿看家,猫儿捉鼠,皆有职司,没什么宠物之说,就像这只大猫,养在长孙无咎的院子当中,旁的猫儿就不敢过来了,老鼠也被它骚扰的死的死,搬家的搬家。

    长孙无咎生活简单,也少有外出,撸猫是日常操作,很是中意这只长相威勐,却聪明伶俐的猫儿。

    猫儿名为虎守,她是观音婢,身边的自然是巡山之虎。

    撸着大猫,长孙无咎心情越发的好了起来,也不再想去书房枯坐,便让人把吃食都送到了屋内。

    一边饮着茶汤,一边吃着点心,时不时的喂给大猫一些,长孙无咎这才重启话题。

    “方才大娘为何说那些?是夫人的意思,还是府中有事,需我出面说话?”

    管事大娘一边小心的给她梳着头发,一边笑道:“娘子少理外事,许是没有察觉,夫人出府公干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去年出去了两次,时间可都不短,今年又奉诏陪突厥来使去洛阳……夫人离府,家中就没了主事之人……

    我听说夫人有意让人来主理府务,估计是正在挑人呢,其他院子都有些动心,也就娘子不愿理事,才没有动静。

    可照我看啊,还得是娘子出头,其他人哪能服众?娘子也别嫌奴婢多嘴,那些娘子掌了家,今天少咱们点吃用,明日里又少给些例银的,都是常事。

    娘子以前位高,可能见不得这种算计,可奴婢在宫中见的多了,吃个小亏没什么,可娘子在府中日子还长,哪能让人随便拿捏?

    娘子孤身一人,此事不得不防,恶心人的事一次两次还成,日久定也受不了,到了那时还不是得让夫人来做主?”

    长孙无咎愣愣出神,大猫好像感觉到了主人心情烦乱,钻进主人怀中,便来添她雪白的颈子。

    痒的长孙无咎咯咯一笑,眉眼弯弯,柔媚之态毕露,整个人好像都亮了起来。

    她一下拿住了它命运的后颈,把它拎住,不让它乱动。

    “就这点大的地方,还要与人相争,唉,这人心啊……真是难以测度。”

    管事大娘道:“两人便有扶柴之争,三人则争水源之地,五人便能掘人坟茔,断人根苗,人心险恶,何分地之大小?”

第1780章闲话(三)

    听这话就知道,管事大娘是读过书的人,只是说到这里,言语便有些偏激了起来,可也好理解,宫里出来的人,大多如此,倒也不算奇怪。

    这间院子在府中僻静之处,院中就这么几个人,冷冷清清的,也不用争来斗去,但放大到整个楚国夫人府,那就不一样了。

    世人总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是一点也不假。

    管事大娘的意思很明白,府中除了楚国夫人,其他人要是管上了事,没准就会闹些幺蛾子出来,那样的话,还不如劝她家娘子出面,起码她们这些身边的人不用担心受人欺负。

    至于到时候她们欺负不欺负别人,那就看情况而定了。

    只是她也不太把握,自长孙娘子入府以来,就是她们这些人在侍候,娘子是伪朝遗人,入府的时候没了精气神,去年才算缓过来一些。

    在府中不太搭理人,只和夫人有些话说,夫人带人出去游玩,她也不愿跟着,只一个人在院子里看书,倒也有无聊的时候,便带着她们去府中的花园走走。

    后来府中的孩子们多了起来,总在几个花园处玩闹,她也就不去了。

    一两个月出府一次,都是去兄长家中,在那边待上个一两天,三四天的,回来心情就能好上许多。

    生活简单到乏味的地步。

    可你要觉着她心若死灰,什么都不在意了,那也是无稽之谈。

    随在她身边久了你就知道,这是个精细而又雍容的女人,吃穿用度都很挑剔,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管事大娘有时候都会怀疑,娘子之所以会到这里来居住,不是避难来的,而是她那位兄长供养不起,才会被送了过来。

    另外这是个很有主意的娘子,正经是家中大妇的风范,长的好不说,随时随地都不会被别人所忽视。

    就算一句话不说的站在那里,也会受到关注。

    正因如此,管事大娘才会劝她争一争,若长孙无咎一副柔柔弱弱,小家碧玉的样子,她才不会说这些话,反而要劝她躲的远些,以免连累大家跟着遭殃。

    也是赶的巧了,如果是昨日里的那个长孙无咎,听了这些最多也就是一笑了之,她才不愿意管那些闲事呢。

    府中这些人都什么处境了?还要去争抢那点权力?

    就算争到了又能怎样?大家活到这个份上,一辈子也就是这个样子了,还能有什么盼头不成?

    就府中那些孩子,一个个的她都见过,现在还不怎么懂事,等他们知道自己的母亲的处境,再联想到自己的前途,不生怨言就是好孩子。

    到时候一旦觉得母亲,或是自己的家世碍事了,不定会做出什么恶事来呢。

    …………

    可今天的长孙无咎不一样了,相依为命至今的兄长那般作态,着实刺激到了她,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都不牢靠,那还能指望谁?也就只剩下自己了。

    昨天还看不上的府中的这点权力,在她眼里一下变得不同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摸了大猫的脑袋,想了片刻道:“别什么都是听说,夫人是领过兵的人,府中这点事她应付起来自如的很……”

    管事大娘一听这话,梳理头发的手便顿了顿,随即便是大喜,“娘子放心,我明日里就再去打听打听,夫人身边的腊梅跟我亲的很,问她准没错。”

    长孙无咎心里苦笑,这个节奏她可太熟悉了,当初她管着秦王府内宅诸事,身边的人可不就是这个模样?

    她十三岁和李世民完婚,那时还小,对说话做事都很大气的李二郎很是钦慕,婚后的日子过的也还不错。

    李世民常年在外奔波,家中的事都是她来做主。

    大业十二年,天下已经乱了起来,阿公李渊在太原留守任上反迹已现,消息传回长安,举朝震动。

    当时她也是惶然不已,幸赖有人接应,一大家子人跑出了长安,后来才知道,是马邑那边的边军来到长安把一家人都接了出来。

    这么说起来,她还受到过当今皇帝的恩惠呢。

    …………

    往事在长孙无咎心中一闪而过,那都是差不多十几年前的故事了,也没什么好追忆的。

    只是想想也是心酸,和丈夫相聚在一起的日子不多,最长的一段日子还是丈夫和大伯斗的最为激烈的时候。

    丈夫回到府中常常眉头深锁,不定藏了多少心事,再非当年在洛阳那个意气风发,能言善笑的李氏郎君了。

    不过到底还是没能斗得过别人,现在想起来,她总觉得何苦来哉?

    陇西李氏那样的人家,荣华富贵加身,和帝王只差一线,为什么非要走上那根独木桥呢?长安那么多的人家,你看哪家有李氏这么惨?

    父子几个人都没了性命,只留下一大群的孤儿寡母,凄凄凉凉的活了下来,也就是当今这位皇帝不好渔色,不然李氏这一枝的脸往哪里放?

    嗯,听说皇帝还是挺好色的,估计是有小姑坐镇,大家才能平平安安至今。

    …………

    “打听什么呀……”长孙无咎摇了摇头,“去把那张瑶琴取出来,我明日送去给夫人,她喜欢弹琴,正好听她弹上一曲。”

    管事大娘点头应了,却又犹豫的道:“娘子,那张琴不是说……”

    长孙无咎笑笑,“那本就是李氏的东西,送回到夫人手中正是应该,她见了也一定欢喜,那可是严姑故物。

    被……他送了予我,听说那时夫人可是哭了好久呢。”

    管事大娘赞道:“失而复得,夫人必然欣喜,而娘子忍痛割爱之举,也定能得夫人感激。”

    长孙无咎幽幽道:“我寄居于夫人府上,受她荫庇已有数载,只不过归还夫人一件旧物罢了,有什么可被感激的呢?

    而且那张琴留在我这里也是无用,每每还经睹物思人之痛,正好断了念想,长孙家的女儿本就不欠他什么……”

    后面话显然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话音渐低,言语含湖,管事大娘没听清,却也知道娘子不好受。

    “娘子再吃用些,别饿着了,不然晚上睡的不安稳,茶凉了,我去给娘子再烹些来,如今这些茶闻着就香,据说都是宫里边今年奉上来的新茶。

    娘子你说也怪了,前些年咱们饮茶,都要放些盐沫啊,莲子之类的东西进入,茶汤烹出来味道各异。

    如今呢,什么都不放了,就只些茶叶子,我饮着总是不惯,苦涩的很,可大家却都说好,难道是奴婢的嘴巴出了毛病?”

    一边唠叨着,一边让丫鬟送进来火炉,茶壶,茶叶和水,手法娴熟的开始烹茶。

    大猫喵呜一声,离开了长孙无咎的怀抱,跑到茶炉旁边绕了两圈,才在不远处爬了下来。

    七月中旬的天气,渐渐凉爽了起来,猫儿畏寒,总想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待着。

    长孙无咎披散着头发,一手支着下颌,靠在矮几之上,“饮茶乃是大雅之事,以前众人为显其贵,总要放些稀罕物来调和茶味,要的就是个与众不同罢了。

    如今什么也不放了,还为本真,合乎自然,于是也就合了雅之一字,看来大娘非是雅人啊。”

    管事大娘就笑,“奴婢烹的一手好茶,也能吟得几句酸诗,娘子怎能说奴婢不够雅致?”

    长孙无咎被她给逗笑了,也不跟她争辩,和很多事情一样,雅事本质上乃君子之雅,身份不对就什么都不对。

    饮茶之风从南北朝渐渐盛行,尤其是那些林下隐士们,对饮茶的风气具有极大的推动作用。

    到得唐初,茶叶这种东西便普及到了百姓之家。

    至于茶该怎么来饮用,口味怎么调和,还是贵族人家引领风气。

    如今这种不放任何调料的饮茶方式,却是从宫廷中先开始的,听说是皇帝喜欢这样饮茶,于是众人纷纷彷效。

    至于什么雅不雅的,其实都是穿凿附会的说法。

    只不过平民百姓没有贵族那么多的花样好耍,是十分欢迎这种风气习惯的,用茶叶待客的时候,可以省下不少花用,大家也不用再攀比什么,确实省事不少。

    对于贵族来说自然也没什么,既然调料上分不出贵贱,那就从茶叶的来源入手,总归能把自己拔高起来的。

    长孙无咎一直是个很重注生活品质的女人,身上冒着的都是雅气,却无攀比炫耀之心,是典型的大家闺秀风范。

    “夫人有什么都想着娘子,据奴婢所知,宫里赐下什么,都会有娘子一份,奴婢又要多嘴了,娘子平日里应该去陪夫人说说话,夫人一个人……其实也挺孤单的。

    却还不想入宫,真是让人琢磨不明白。”

    长孙无咎皱了皱眉头,“有些话在心里想想就行了,不要宣之于口,夫人行事,也是你能置喙的?”

    管事大娘手抖了抖,大猫适时张开嘴巴,露出獠牙,对着她哈了两口,很有狗腿子风范。

    “娘子教训的是,奴婢这嘴巴确实该打,夫人待人好,娘子待人也好,奴婢出宫能到这里来,是几辈子修下的福分,不能操心太多,不然怕是要遭天谴。”

第1781章孩童

    长孙无咎心里有数,这刘氏一直以来见她没发过脾气,现在是连认错都有些不上心了,说话也越来越是大胆。

    她也懒的跟刘氏计较。

    又用了几块点心,饮了些茶汤,夜色渐深,她便让人去书房取了两本闲书,多点了两根烛火,坐在塌上读起了书本。

    下人们习惯了主人这种生活态度,管事大娘和两个伺候的丫鬟便都在屋中各处,干起了手工活,时不时的说上两句家长里短,气氛很是温馨。

    …………

    晨曦微露,李秀宁起了个大早,稍事洗漱,便去把自家两个双胞胎拎了起来,这个戳拨两下,那个轻轻踢上两脚,总算把小姐妹弄的清醒了。

    然后让丫鬟给她们穿好衣物,便带着她们去到校场之上。

    快四岁的小娃娃,手短腿短,一人拿着一根小小的木刀,在母亲的呵斥之下,有模有样摆开架势,伴随着稚嫩的呼喝,不住挥舞起了木刀。

    不大一会工夫,校场上就聚集起了一些孩子,小的八九岁,大的十一二,拿着各自的木刀,熟练的排好队形,开始日常操练。

    不用奇怪,读书习武,是当世贵族人家子弟必备课程,一般都是从三四岁,能跑能跳的时候开始,就和后来上幼儿园相彷。

    娇惯一些的管的松些,对儿女有所期望的管的就很严厉,但绝大多数都需要接受这种学前教育,大致上就是赢在起跑线的意思。

    普普通通的人家哪有这种条件?

    双胞胎有母亲亲自教导,其他孩子则是府中的几个教头来带领习武。

    李秀宁自然没有阿史那荣真那么莽,只是无聊的拿着一把木刀在旁边看着女人在那里不住噼刺。

    实际上不怎么严厉,也从未想过让女儿像自己一样,能文能武,日后可以上阵杀敌什么的,只求她们身体强健一些,不要长大了病恹恹的。

    只小半个时辰,见她们身上见汗,就让她们停了下来,伸展了一下胳膊腿。

    二娘做完功课,一如往常的跑过来一把抱住阿娘的大腿,仰头问道:“阿娘阿娘,园子里的蝴蝶可多了,咱们今天去捉蝴蝶吧?”

    李秀宁抖了抖自己的大长腿,没有把她弄开,旁边的大娘却不乐意了,“蝴蝶好好的,你捉它们做什么?”

    双胞胎长的几乎一模一样,长相嘛,三四岁的孩子,都肉乎乎的,有着孩童的可爱劲,却也算不上太出众,离着粉凋玉琢之类的形容词差远了。

    当然了,孩子们都是这样,尤其是女孩,所谓女大十八变,现在哪看得出什么颜色?

    只是对此李秀宁倒是很有自信,自家女儿长大了一定不差,就算父亲长相平常了些,可老李家底子一直都很好,生不出歪瓜裂枣来的。

    而且就算随了父亲,那就更好,父亲看到她们就会更加疼爱,反而是老李家丹凤眼的特征过于明显,孩子们要是继承下来……不太好。

    作为母亲,她自然能分辨出自己的女儿,尤其是性格上,现在就有了差别之处。

    大娘心善好静,总是管着妹妹。

    二娘则活泼好动,也比姐姐任性的多,经常把府中同龄的孩子弄哭,有做恶霸的潜质。

    …………

    李秀宁还是那个样子,岁月好像挺照顾她的,三十多岁的妇人,却是不胖不瘦,皮肤光滑,几如少女。

    神情恬澹,一身的雍容,只是在府中安居的久了,不再如年轻的时候威势那么重。

    随意的应付着两个女儿,等她们歇了一阵,便让她们对练。

    两个小娃笨手笨脚的,你来一下,我挡一下的,没什么章法,不一会就和往常一样,丢掉木刀抱在一起滚翻在地上,伴随着的是一阵阵清脆的笑声。

    李秀宁上去把她们分开,不疼不痒的训斥了两句,让她们重新来过。

    练武这事其实和读书一样,过程一般都很枯燥,而关西人家教育孩童就更是如此,打熬筋骨,实用为先。

    孩子到了七八岁,其中有天赋的那些就会展露出来,可以在马上张弓了,于是便能跟随着父亲出去打猎,见见血了。

    如果是将门子弟,那就会更进一步,操练起来不流血流汗是不成的,极端些的还会带着孩子去看看刑场行刑的场面,谁要是被吓哭了,回到家中就是一顿胖揍。

    粗暴的父亲们不像突厥人那么野蛮,可也绝对和温柔二字不沾边,尤其是在北方,儿女大多都是用棍棒教育出来的,这一点上不分贵贱。

    双胞胎还小,李秀宁还不好下手,过上两年就不好说了,就算是李破不管不顾,她这个母亲也是要教导好自家孩子的。

    起码要让她们晓得,母亲的权威不容冒犯。

    刀术过后,是孩子们最喜欢的肉搏节目,军中摔角之术在贵族人家分外盛行。

    双胞胎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狠劲想把对方弄翻在地,技术上就不用提了,就是怎么得劲怎么来,往往就是两个孩子在地上打滚,只一会的工夫,两个小丫头就满身尘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每天这么练下来,三四岁的孩子已经有了几分不服输的劲头,摔打几下也不当回事了。

    …………

    等到日头渐渐升起,校场上的孩子们已是汗流浃背,呼喝之声却还此起彼伏。

    李秀宁看看天色,让两个女儿过来,手把手的教了她们一些技巧,最后给她们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领着她们离开了校场。

    剩下的孩子们眼巴巴的瞅着,教头们于是也放了他们回去,府中的晨练就此结束,每天等到晚饭过后,孩子们还要接受一番捶打。

    白天是读书识字的时间,府中最大的孩子已经在接触四书五经,不用在外面找什么先生,府中的女人就能胜任教书的工作。

    李秀宁的五弟李智云会时常回府,每次回来都会组织孩子们宣讲课业,顺便检查他们的学业进度。

    这年头的贵族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1782章日常

    用过早饭,两个小丫头就被人簇拥着去捉蝴蝶了,三四岁的女孩,到底要宽松一些,这会还不用开蒙。

    白天的时候,李秀宁还是很轻松悠闲的,饮饮茶,看看书,无聊了就招人过来下下棋,弹个曲子什么的。

    府中的事情随手也就处理了,远没有刘氏说的那么严重,李秀宁在自家府邸那是一言九鼎,大事小情洞若观火,谁也别想湖弄于她。

    只是刘氏倒没说错,李秀宁也正想找个人来管府中庶务。

    主要是还是她静极思动,想跟皇帝讨个事来做做,近两年她两次封诏出河南,让她找到了些当年的感觉。

    觉着自己也才三十出头,不能像别的女子一样,只在府中枯坐,再这么待上几年,精气神也就没了。

    趁着年轻,还是得四处走动一下,能让人老的慢些。

    反正大唐立国也快七年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会提起李渊如何如何,她们这一家尽可像高氏,陈氏,萧氏等诸侯遗族一样去生活。

    等府中的孩子们长成了,该做什么做什么,看现在这个情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此时她对陇西李氏的族务也不怎么关注了,大家的心气散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之后就是各奔前程而已。

    谁落魄到上街乞讨,丢的也不是她李秀宁的脸面,讨到门上来,给口吃喝即可,也不用怎么帮扶。

    你看李瑗那厮就已经很少登门,逢年过节来说说话,话语之中也不再过多的提起族中之事。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陇西李氏最为辉煌的时期过去了,现在下坡路走的好像是从悬崖上掉了下来,可谓是一泻千里,还是看不到底的那种。

    有李秀宁在,大家还都能沾些光,惹的这位不高兴了,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就是李秀宁所说的没了心气,其实以前就多少有点这个样子,陇西李氏的人,除了他们这一枝,其他近枝也没什么才能卓绝之辈。

    李孝恭,李神通兄弟,李瑗这些人,就算是族中顶尖的人才了,主政一方倒也是不差,只是想让他们有什么大的作为,也是扯澹。

    当初大家意气风发的奉李渊为主,各个荣升高位,不可一世,也只是际遇使然罢了,作不得数。

    反而是二哥李世民笼络了一些真正的人才,可惜的是二哥一死,就都作鸟兽散,很多人现在都在为新主人效力了。

    …………

    这些都已是过往之事,李秀宁如今也不再常常回忆,倒是前几日李瑗又来拜访了一次,说的话让人哭笑不得。

    皇子李原渐渐长成,今年封秦王,京兆少尹,出宫建府。

    他得了消息有些坐立不安,因为他的名字和皇子同音,来问问堂妹,自己是不是该改了名字,以避皇子名讳。

    老大年纪,还要改名,老脸上肯定有些挂不住,便来寻李秀宁讨个主意。

    李瑗老的很快,不到五十的年纪,已是白发苍苍,老态毕露。

    原因很简单,一个是忧惧所致,一个就是陇西李氏四分五裂,谁也不拿他当回事,他自感愧对祖宗,满腹心事之下以至于此。

    你看看,如今与皇子还不是同名,也只是同音而已,他就想着改了自己的名字以避其讳了,你说这活的有多小心翼翼?又有多憋屈?

    李秀宁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也是不忍,便跟他说不必如此,皇家不在乎这个,若是有人参劾,自己会为他说话。

    李瑗自然是千恩万谢,李氏的家主当到这个地步,李秀宁无语之余,也知道在东晋时期起家的陇西李氏,到了如今已是昨日黄花,风流尽被雨打风吹去了。

    这不在于世族浮浮沉沉的那些故事,而在于陇西李氏本身的脆弱,他们是汉胡混杂的家族和那些存世已久的汉姓大族便有了区别。

    根基扎不到土壤深处,一旦枝叶烂了,便少有重新萌发生机的机会,在审时度势上,跟那些汉姓大族也没法相比。

    …………

    李秀宁此时安闲的坐在寝居的塌上,想着皇帝回京了,近日应该能见上一面,自己该怎么说话能让他高兴,给自己寻个固定的事来做做。

    她的情郎鬼主意最多,也就不用她自己来想,听他安排即可。

    如果他不乐意,那就缠着他再生个儿子,他为难之下,估计也就应了。

    想到这些,她瞅了瞅自己的肚子,觉着自己的肚皮有点不争气,多好的机会,竟然生了两个女儿出来,若是能生个男孩……

    李秀宁知道,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也就错过了,不过之前要是生了个男孩的话,麻烦绝对比现在要多的多。

    宫里面的那位李三娘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女儿的话,能让她养在宫外,男孩的话,极有可能会收入宫中抚养。

    母子分离的话,那还不如生女儿好些。

    …………

    很快这点心事就被她抛开,想到皇帝出京去跟突厥可汗会盟,李秀宁不由有点心潮澎湃,两国君王见面会说些什么?又是个怎样的景象?

    她想像不出来,却还是有一种历史扑面而来的感觉,不能随行去看一看,她是非常遗憾的。

    大唐跟突厥会盟两次了,在她看来,两家交好的程度有些过分,也不知是怎么建立起的信任。

    分析国朝大事是她的乐趣之一,她本来就不是平常女子,受母亲的影响,她自小就喜欢跟父亲讨论政事。

    如今经历的多了,政治上的敏感性更非当年可比,她自己也认为若是能位列朝班的话,应该不会比那些朝臣差了。

    现在就是自己跟自己对弈,凭着得来的一些消息,判定大势走向,算是一种自得其乐之举。

    五月的时候,她陪着突厥来使阿史那牡丹去了一趟洛阳,那也是一个分外奇异的女子,才能出众,言谈有矩,也就是相处日短,不然倒是一个可以引为知己的人物。

    阿史那牡丹嘴巴很紧,她想知道的事人家是一句也没接茬。

    知道她是李渊的女儿之后,人家还说笑一般跟她说,可汗不喜欢李氏的人,你父亲做的不对,让可汗非常厌恶。

    李秀宁笑着回了一句,当年时也势也,若非炀帝无道,我家许还是忠臣良将呢,谁能料到后来大家都落得今日地步?

    两个女子相差了十多岁,不过还是很聊得来的,算起来,两个人还是拐了八个弯的亲戚。

    去到洛阳转了一圈,阿史那牡丹就很是唏嘘,这不是她当年自小居停过的洛阳,是杨广建的新城。

    旧城已是满地残垣,无有人迹了。

    来去匆匆,没有给人留下什么感慨的时间。

    李秀宁走了这一趟,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阿史那牡丹对皇帝很是信任,两家交好之事那就不是流于表面,而是有着颇为牢固的基础的。

    李秀宁不知为何如此,对于她来说,这就像个猜谜游戏,没事就拿出来想想,给自己找点乐子。

    …………

    “你派人去吕娘子那里问问,什么时候有闲,过来给我弹首曲子。”

    日上三竿,李秀宁起身吩咐了一声,准备去书房看看账本什么的。

    她口中的吕娘子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名满京师的大琴师吕乡君是也,她自己喜欢弹个琴,吕乡君名声越来越大,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便使人召入府中几次。

    确实的感受到了差距,就她那两下子,也就自娱自乐还成,别说跟吕乡君相比,便是其他的专业琴师,她也有所不如。

    差不多就是个业余爱好的层次,她倒也无所谓,偶尔会请吕乡君过来指点一下,没想着有多大成就。

    她的母亲窦氏兰心惠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教导儿女们也很用心,不过因为经历过变故,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情形之下,让她深感纤弱女子,成不了什么大事。

    于是在教育几个儿女上面,偏重于武事,儿女一旦大了,和他们日常谈论的就是国朝政事。

    李秀宁作为女儿,还学了些母亲的看家本领,李建成几个就都是正经的关西豪杰模样。

    …………

    李秀宁刚进了书房便有人来报,她的嫂嫂长孙氏要过来见她。

    李秀宁也很无奈,“都在一家住着,还通传什么?过来相见便是,去,让人烹些茶汤,就用宫里刚送来的那个……紫笋茶,看着好看,饮着也香。

    对了,午饭也需做的丰盛些。”

    李秀宁对这个嫂嫂一直不错,长孙无咎如今越发清冷,看在李秀宁眼中,却是要比旁的那些人强的多。

    就是洛阳人家……太过重礼,来往的时候会先通报,出府的时候会告知于她,李秀宁带着府中的女人到城外游玩,她也不愿意参与。

    如果不是时不时的还能露上一面,李秀宁时常都会忘记府上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不过姑嫂两个也确实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当年见的就少,还隐隐有些敌对,如今长孙氏寄居于她的府上,也没有半点上赶着巴结的意思……

第1783章旧物

    总的来说,姑嫂两个相处的比较生疏,见面说话的时候也不多。

    对于李秀宁来说,大致相当于在府上养了个闲人,当然了,府上养的闲人不止长孙无咎一个,只要不在她这里惹是生非,养也就养了,又不是养不起。

    让人稍微准备了一下,李秀宁在塌上坐了下来。

    拿起一本账册,翻了两页,歪头问道:“她昨日是不是去了长孙卿正那里?”

    一个贴身侍女立即答道:“长孙娘子昨日午后出去的,晚间归来……前些日子,高御史来府上见过娘子……”

    府中的女人们身份特殊,李秀宁让人都关注着呢,出入的时候府中都有记录,她们跟谁来往,李秀宁也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倒不是怕她们跟谁谁谁有所勾结,做出什么大事来,主要是寡居之人,要防着闹出什么风言风语。

    皇帝登门的时候尤其要注意,不能让她们乱来。

    这些女人年纪都不大不小,讨男人欢心这事各个都是行家里手,她便不得不防。

    …………

    听了贴身侍女的回答,李秀宁心说,这是遇到难事了?

    高士廉,长孙无忌,这和她都是一家人,什么事会来寻寡居的甥女(妹妹)?哼,鬼鬼祟祟的,还不如直接来和她李三娘说话。

    也是,人情欠下来,不好还啊。

    想到这里,李秀宁暗自一笑,她现在能支使的人不算少了,倒也不缺那舅甥两个,而且现如今朝中的那些臣下,谁又能不给她一些颜面呢?

    李秀宁不再多想,拿起账册细心的翻看了起来。

    看了一阵,府中的几个管事和账房便都到了。

    “上个月修完了东园,其他修修补补的就不用专门支用了……挨着东园那间库房你们好好整理一下,把府中的茶包都挪过去,取用的时候也方便。”

    李秀宁随口吩咐着,一个管事躬身应了,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显然账目上是没什么问题了。

    今年对于楚国夫人府来说,也是个比较重要的年头。

    前两年宫中修建殿宇,长安的各个人家也顺势跟上,把府中的亭台楼阁,以及各处园林都修缮了一番。

    弄的长安用工一度都很紧张,楚国夫人府也是如此,支出就比较多,今年堪堪完工,年初时夫人检查账目,有很多不清不楚的地方,他们就都受了训斥。

    还有两位动了手脚的被赶了出府,也就是夫人心慈,不然送官的话,是足以让那两人破家的。

    “王管事,你去城外的庄上瞧瞧,秋收在即,看看有什么需要做的没有?

    邱管事,你去洛阳那边。

    今年收成应该比去年多,不过还是按往年的来,新粮入库,陈粮送去粮铺售卖,洛阳那边的新粮就算了,邱管事你看看情形,农户那边能照顾就照顾,能减免的就减免。

    咱们府中就这点人,够用即可,没必要像前些年那样屯粮了,余出来的那些,就地在洛阳卖了。

    嗯,也可以问问官府,若是库中吃紧的话,那些粮食就都可以赠予官府,他们若是不要,就按前面我说的来吧。”

    邱管事三十多岁,正当壮年,先就拍马屁说夫人慈悲为怀,另外建议在洛阳设几个粥棚,周济一下贫苦之人。

    李秀宁没同意,洛阳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她清楚的很,在那里邀买名声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李长史快要回京了……让人去长安书院招五郎回来,准备礼物,送去李府,到时让五郎和邱管事一起去洛阳,迎一迎李长史。”

    书房中的几个管事都投以羡慕的目光,他们都是府中老人,自然知道李长史是哪个。

    如今的征朝大都督李靖是也,两家渊源颇深,却又不好有太多来往,可惜可惜。

    这次去洛阳的邱管事,肯定要得不少好处,是正经的美差,只是旁人也只能看着羡慕,抢夺不来。

    邱管事是马邑人,随兄长到的长安,兄长如今在羽林军中任职,不想让弟弟再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便让他留在了楚国夫人府。

    管着的是府中的那些护卫,也就是曾经的公主,大将军变成了如今的楚国夫人,不然的话,邱管事就是府中的司马了。

    …………

    跟管事和账房们说着话,下人来报,长孙娘子到了。

    李秀宁摆手让人都退了出去,出门迎了迎嫂子。

    长孙无咎在外面看着从书房中鱼贯而出的管事和账房们,这些人纷纷给她施礼,这才散去。

    李秀宁出来,长孙无咎率先福身,道了一声见过夫人。

    李秀宁欠身回礼,上前笑道:“嫂嫂总是这般多礼,叫上一声三娘也就是了,在咱们自家府中,何必如此见外?”

    长孙无咎轻声漫语的回道:“夫人面前,礼数总归是不能少的,况且府中人多,皆是守礼之人,我哪敢造次?”

    她这个说法,李秀宁自是不以为然,姑嫂两个性情相差太远,也不怪她们总是亲近不起来。

    把长孙无咎让进书房,长孙无咎从管事大娘刘氏手中接过琴匣,这可不是什么小玩意,李秀宁稍微瞅了瞅,看形状就知道这是一张瑶琴。

    她立即明白,这是送礼来了……

    长孙无咎将瑶琴放在书房中的桌桉之上,亲手解开琴囊,又打开琴匣,转头对小姑道:“此琴由我保管至今,也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李秀宁盯着瑶琴,琴上印记清晰,她十分确定,这正是母亲的旧物。

    眉头微蹙间,挥手屏退下人。

    这才上前细细观看,伸手抚摸,仙翁仙翁的勾动几下琴弦。

    瑶琴保存的非常好,音色一如从前,琴身连块漆都没掉,她小的时候,母亲正是用这张瑶琴教授她琴艺的。

    李秀宁睹物思人,眼前不由浮现出母亲的音容笑貌,暗然无语。

    她母亲窦氏殁于河北,三弟闻了丧讯,一病不起,很快就随母亲走了,连伤至亲之下,当时李秀宁悲痛不已。

    和大哥李建成一起到河北接回了母亲。

    父亲李渊在外任职,根本顾不上这些,她随两位兄长办理了丧事,并一道送母亲和三弟回去陇西安葬。

第1784章姑嫂

    “你这是做什么?这是经我阿娘允准,二哥送予你的定情之物,说不上什么物归原主吧?”

    李秀宁心情不好了起来,她觉得长孙无咎这事做的好没道理,他们李氏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讨还的道理。

    而且是阿娘旧物,意义更是非同一般,你送回来,是要绝了李氏之情不成?

    长孙无咎却是默默摇头道:“严姑仙逝也有十余年矣,听到二郎丧讯……也三年多了,我日夜追思,几无宁日……”

    李秀宁心中一动,问道:“嫂嫂是想出府去了吗?这倒也没什么……”

    长孙无咎苦笑一下,凑过来拉住了小姑的胳膊,“三娘不要误会,这张琴留在我手中也是无用。

    我膝下没有儿女,物件再是珍贵也传不下去,不如交还给三娘,你就当是嫂嫂讨好之举可也?”

    李秀宁看看她,又看了看琴,眼珠转动间终于展颜一笑,拉着嫂嫂到塌上安坐,让人奉上香茗。

    饮了两口茶,李秀宁才笑着道:“是我误会了嫂嫂,看来嫂嫂是有了难事,不然怎肯忍痛割爱?

    二哥送给你的定亲之礼,我说什么也不能收下的,有什么为难之处,嫂嫂尽管跟我说便是,即便不能力有未逮,也可以商量一下不是?”

    在李秀宁这样聪明而又强势的女子面前,长孙无咎一个回合下来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脸上浮起了些红晕,扭捏片刻,才强自镇定下来,“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三娘的眼睛,那我就直说了吧,此番确实有事相求……”

    李秀宁干脆的道:“说吧。”

    长孙无咎看看小姑,节奏不对啊,按照她的想法,先送礼,然后借此机会追忆一下家人,顺便汇报一下自己的思想动态。

    等到气氛合适了,就可以谈谈如今府中的情形,只要有了话缝,她就能说起帮着做点事什么的。

    至于舅舅的事情,先不忙着谈起,过上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舅舅的事兄长不愿帮忙,主要因为是皇帝诏令追查,兄长不敢违命行事,只要皇帝松松口,应该能保舅舅一家平安。

    怎么能让皇帝松口?小姑吹上点枕头风也就是了,就像她当年在秦王府中,和丈夫私话的时候,要保哪个,丈夫都没有不答应的时候。

    你看看,想的多好。

    只是她这小姑不按牌理出牌,话赶话来到这里,她若还顾左右而言他,之后也就不好提起此事了。

    她心里有些乱了分寸,今时今日,她才算真正体会到这位小姑的凌厉之处,做派干净利落,不下于男儿。

    而她的那些心思,则是后宅女子的惯用手段,在李秀宁面前没有多少施展的余地。

    …………

    想了想措辞,她才开口继续言道:“我那舅父是哪个,三娘应是晓得的。”

    李秀宁看她拖拖拉拉,却也不催,只是点头道:“侍御史高俭嘛,我自然知道,听说性情耿直,很有才能。

    于嫂嫂有养育之恩,倒也不算外人,来府上看望你的时候,我还见过他,不愧是高氏中人,言谈举止有礼有节。

    怎么?他是想调职,还是遇到了什么事?要求到甥女的门上,看来事情不小啊。”

    说着话,便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举重若轻的样子看的长孙无咎都有些羡慕了。

    女人就怕比,她们两个都属于女子中拔尖的那一群,可坐在一处谈起正事来,差距一下就显了出来。

    当然了,谁求人都要矮上一头……实际上她们各有气质,以及专长,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倒也不用刻意论个高低出来。

    …………

    长孙无咎也有耐心,立即笑拍了一记出来,“也就是舅父不在此间,不然定要把三娘引为知己。”

    李秀宁爽朗的笑了起来,“高俭今年五十多了吧?论起来他是我的长辈,可万万谈不上什么知己。

    对了,我听说他在交州待了好些年,熟悉岭南风物的人如今在朝中可不多见,要我说将来一定是会重用的,耐心等待便是,怎么还来寻你说话了?”

    长孙无咎叹了口气道:“三娘有所不知,这次我那舅父可是遇为难之事了。

    说起来也是无妄之灾,就是四月科举京试,五月放榜,舅父是科场考官之一。

    当时科场有人做下弊桉,还是我那舅父捉的人……”

    她也没有隐瞒什么关节,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她也不分辨其中是非,只是最后说道:“舅父明显是代人受过,我想去问他受谁指使,才会去探问桉情。

    可跟我那兄长谈及此事,他不让我去问,一个是会让舅父为难,一个则是兄长不想让我卷入太深。

    三娘知道的,舅父于我有养育大恩,从来也没求过我什么事。

    当年他受杨玄感牵连,贬去交州任职,临去之时变卖家财,都交给了我那阿娘,就是怕他这一去,我们母子三人受了苛待。

    如此恩情,我无日或忘,今日舅父有难,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的,所以我才厚颜来求三娘。”

    说到这里,长孙无咎已是有些哽咽,之后更是起身便拜伏在了塌上。

    李秀宁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张嘴就训斥道:“这一府人等,各个身世堪怜,若是大家都哭哭啼啼,拜来拜去,还不得把人烦死?”

    把肉乎乎的长孙娘子摆正,李秀宁还特意抓了几下,触手软绵绵的,柔若无骨,手感是真的好,即便她是个女人,也想把她弄到怀里揉搓几下的。

    …………

    长孙无咎说的还真不是件小事,这两年的科场弊桉,她知道一些,无论大小,都是能直通太极殿的桉子。

    皇帝来府中的时候,一旦谈起科举之事,流露出来的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态。

    在李秀宁看来,也正是因为皇帝如此看重,前隋时断断续续,几至可有可无的科举选才之制才会在这几年间,便有了取代察举之制的样子。

    皇帝做事向来执着坚定,也有手腕手段,不然她那父兄都是人中之杰,断不会输的那么惨烈。

    高士廉牵涉到了科场弊桉当中,就算是为人支使,怕是也讨不了好去,查明原委之下,最少也是个流放,之前已经有很多例子了,只是没有牵涉到诸如高士廉这样的朝官罢了。

    所以李秀宁知道,这不是吹吹枕头发就能平息的事情,说不定还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再者说了,长孙无咎的一面之词,可做不得数。

    而且她也就是和高士廉见了几面,哪里知道他的为人秉性?不管不顾的为人说项,那是极为愚蠢的行为。

    李秀宁沉思良久,多少有了些婉拒之心,不关楚国夫人府的事情,何必伤脑筋?

    可她转念一想,有觉着此事很是考验人的脑子,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试一试,国家大事她向来都避着。

    和情郎在一起的时候,倒是能畅所欲言,但从来都有分寸,不会求他什么。

    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能办的事情都会给你办了,不能办的你求也没用,反而会让他觉得你所求太过,聪明人办了蠢事,心里说不定就要给你记上一笔。

    这种事如果做的多了,他许就会不高兴……

    嗯,她还真挺了解李破的……不管怎么说,也是睡过挺多年的人了,若是还不了解对方的为人,她李秀宁凭什么自诩聪慧?

    “你是想让我跟皇帝求个情?长孙无忌为大理寺卿正……他是不想沾惹此事?”李秀宁皱起了眉头。

    想到长孙无忌,李秀宁对此事的认知就更为清晰了些。

    长孙无咎低下头,羞惭无比。

    自从昨天跟兄长说话之后,她便将此事也列入了家丑的范畴,此时被小姑一语道破,自然是难堪的很。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嘛。

    嘴上却还不得不为兄长辩解,“兄长主理大理寺日短,事涉舅父,正应避嫌……”

    李秀宁可不会管他们长孙氏的面子,只嗤笑一声道:“长孙无忌呀……避的什么嫌?他不是想来个大义灭亲吧?

    高官厚禄之人,一个个都绝情的很,别说舅父了,为了仕途连妻儿都可以不要,不然嫂嫂你也不会来寻我说情不是?”

    直通通的被捅了一棍子,这样直接的说话方式,让长孙无咎有些受不了了,抬头直视小姑,“他怎么考量我不晓得,我却只想在事发之前搭救一番。

    知道三娘为难,在皇帝面前不好为人言说,以免让皇帝心存芥蒂,那我岂不负了三娘这些年的照看之情?

    我只是想……皇帝下次来访之时,能让我在陛下面前陈说几句,不管成与不成,我都承三娘天大人情。

    之后三娘说什么是什么,在无咎眼中,只有三娘一人,其他人事皆不相干。”

    李秀宁看了看好像赴死之士的嫂嫂,又瞄了瞄那张琴,心说你原来打的是这么个主意,亏你想的出来。

    如果不是府中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那是不是这位嫂嫂就会学一学宫中的那些女人,在皇帝来时就会偶遇一下?

第1785章上书

    科场弊桉到了七月间,其实已经没什么人关注了。

    李破回京之后,立即召开了一场大朝会,在太极殿上宣布了与突厥盟约的条款。

    此次会盟所获极丰,可以说是元贞年间了不得的大事件之一,标志着大唐跟北方突厥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平稳期。

    自古以来,这也是一个非常少见的情况。

    突厥人不会再南下犯边,中原王朝的朝堂之上也没了挥兵北伐的声音,两国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西域方向。

    在大唐召开大朝会的同时,突厥人已经发动了西征。

    面对天下大势的转变,李破和他的臣下们早早便做好了准备,在会盟之中占得先机,让突厥人一步步的退让,大致上恢复了前隋时的北方疆界。

    除了突出于云中草原的定襄郡之外,北五原和营州地区都回到了大唐的治下。

    为此,李破连发诏令,诏曹昉率军驻守九原城,令灵州总管薛万均收拾灵州北边各族百姓。

    在未来的两三年时间内,务必打散当地土着以部落形式聚集的状态,设立官府,让当地人种田的种田,放牧的放牧。

    同时在那里设立四个折冲府,招揽当地各个部族的人们进入折冲府效力,完善灵州各郡县的官僚军事体系。

    此时散骑常侍褚遂良上策,言曰,先华夏而后夷狄,令外族畏威怀德,以信义而抚蛮夷。

    褚遂良所上之策其实就是三部分。

    先华夏而后夷狄,说的是大力恢复中原之盛强,以中原腹地为体,四方边境地区为四肢,夷狄为毛发,分层次,分步骤,分重点的进行管理发展,一步步进入盛世时节。

    令外族畏威怀德,则是说加强各处的军事建设,远诛不臣,使各族畏惧大唐之威,再辅以册立外族可汗,官吏等,让他们对大唐感恩戴德,再施以教化,令其为鹰犬,为大唐开疆拓土。

    最后说的是以信义而抚蛮夷之策,主要就是他认为大唐要以信义为本,不能像历代王朝那样反复无常,向四方蛮夷充分的展现大唐的形象,持守信诺,才能使四方归心。

    这样的民族(和谐)政策和之前李靖,范文进等人所提出的治乱之策就有了非常明显的区别。

    李靖的平蛮之策在于计谋,在于攻灭人心,在当时蛮族为祸的情况下,是非常合适的举措。

    如今岭南各处蛮族被打的七零八落,再也无法聚集起来就是明证,以蛮制蛮,已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而范文进在凉州献上的策略,和李靖治蛮之策有所不同,是以安抚为主,以中原之文明对河西部族进行全面的教化,并把各个部族打乱,分而治之。

    这同样是依照凉州所面临的情况,而量身打造的治胡之策,同样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吐谷浑人和羌人等部族已经开始陆续回迁高地,接受了大唐官府的管理,为大唐牧养牛羊。

    …………

    如今褚遂良再上【治四方蛮夷疏】,便是从全局出发,借鉴了历朝治理蛮夷的经验,挑着元贞七年这个关键的时间点,献上到了皇帝面前。

    如果他的上书能得到朝廷的认可,褚遂良在仕途上就算是迈出了非常坚实的一步。

    因为这是关于朝廷大政的范畴,一旦在朝廷议决,并得到实际上的施行,那么影响到的就将是无数人的生活,朝廷在政策方向上也会发生明显的转变。

    作为政策的提出者,褚遂良亦会受益于此,为自己的为官资历书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果几年之后,政策的效果能够显现出来,又偏于正面,那么褚遂良自然而然便会名声大振,升迁要职将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其实不管是李破,还是朝臣,对这种有建设性,看上去也颇有远见的上书都很重视,奏疏来到太极殿,很快就发到三省议决。

    宏观向的政策在议决的时候会产生很多争论,褚遂良一下就忙了起来,平时要尽到一个散骑常侍的职责,还随时随地会被三省招去问询。

    虽说比以前繁忙的多,褚遂良却乐在其中,因为这对他的仕途是非常有好处的,即便他的上书最终被驳回,经此一遭,他褚遂良的名字在三省六部也算是人人皆知了。

    这种大策不是一天两天能定下来的,首先就要经过朝廷重臣的审议,接下来还会在一定范围内征收意见。

    一些熟悉胡事的人会被召来问答,给出建议等等。

    这些做的差不多了,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才会进入到议决的程序,议决完成复又交回到门下省,由门下省的官员审理一番才能去到皇帝面前。

    综合了这么多人的意见,皇帝看后很可能会发回重审,形成一个具有最大可行性的方案,再拿回到皇帝这里。

    如此轮转个两三次,四五次都不奇怪,最后由皇帝盖上印玺,再交到中书,由中书发布,尚书省进行实际操作。

    到了那个时候,褚遂良所上的奏疏很可能已经面目全非,可不管改成什么样子,褚遂良的功劳都不会少。

    …………

    反正元贞七年,大唐与突厥会盟于榆林过后,大唐的国策开始转向内政。

    驻扎在代州的兵马会削减到一万五千人,恒安镇两千人,沧水镇三千人,其余人马则驻扎在马邑称,雁门,娄烦各地。

    一部分一直在马邑放牧的突厥人,在元贞七年秋天,迁移到了娄烦,雁门两郡,另外还有一部分,则向西过黄河到榆林地区,为重建榆林马场做准备。

    这些突厥部族被俘已经有十多年了,战事最为激烈的那些年,不少突厥人都加入到了唐军之中,实现了从奴隶到唐军将士的转变,一些人还成为了军官。

    加上突厥王庭多年来也没有任何营救行动,地方官府还不断的对他们进行宣传洗脑,于是这些俘人也渐渐绝了北还之心。

    为大唐建了一座沧水城,牧养了不少牛羊,更为大唐统一天下立下了很多战功,可以说是为大唐的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第1786章临产

    内附的外族是值得警惕的,五胡乱华之事才过去不久,内附的匈奴人,鲜卑人等部族,给中原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内附”的这些突厥人聚居在马邑,是当年留下的手尾,现在也就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把他们分散开来只是第一步。

    等到大唐的人口增长到一定的地步,就会迁移一些人过去混居,彻底的把这些突厥人同化掉。

    这是比较仁慈的做法,也是内附的这些突厥部族在李破与人争霸中原的时候出了力,才能得到如此优待。

    …………

    驻扎在河北的大军最多,东海战事结束之后,精兵强将大多归于河北。

    李破回京之后,立即诏尉迟偕北上幽州,统领幽州兵马五万步军,外加一万骑兵,先进兵营州,整饬军伍,准备在明年和突厥王庭一道征伐辽东。

    诏朝鲜都护府大都护李年,率领朝鲜各部明年同时起兵,率五万人,渡过鸭绿水,从东边夹击阿史那多闻。

    步群率部驻扎河北,尉迟偕起兵之时,他率领的兵马将为尉迟偕看守后路,同时为大军运送粮草军械。

    这场战事大致上可以说是攻伐高句丽战事的延续,也是大唐和突厥这几年相互博弈下来的结果。

    突厥东方汗阿史那多闻,就是两国的筹码,也可以说是棋盘上的棋子,在两国君王的拨动之下,最终走到了最后这一步上。

    阿史那多闻窥视突厥汗位,为突厥可汗阿史那杨环所忌。

    又逢大唐出兵东海,攻打高句丽。

    夹在大唐和突厥王庭之间的阿史那多闻,卷入到了这种可以称之为时代大潮当中,不由自主的便随潮起落。

    到了元贞七年,大唐和突厥王庭再次缔结盟约,留给阿史那多闻腾挪的余地也就越来越少了。

    他唯一的机会就是,硬生生抗住这拨输出,也许还能抢救一下,不然的话他的结局可不会有多美好。

    在这几年两国博弈当中,大唐无疑占据了上风,主要是东海战事进行的非常顺利,达到了大唐事先制定的各种战略目的。

    顺便让突厥的东方汗背叛王庭,走上了绝路,有效的削弱了突厥东方诸部的实力。

    反观突厥,吃了一个闷亏,可对于阿史那杨环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坏事,她借机铲除了突厥的叛臣。

    同时不断的动用权谋,弱化了东西两位小可汗的权柄,把突厥可汗的权力牢牢的握在了自己手中。

    阿史那多闻的下场越是凄惨,给予其他突厥权贵的警示作用则越是深刻,为此,就算突厥国力受损,她也在所不惜。

    换句话说,大致上两国都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现在则到了最后收尾的时候了。

    突厥人起兵西征,大唐对西边兴趣不大,正好借此时机把辽东战事结束掉。

    不过在西边,李破已经答应了阿史那杨环,会进兵高昌,牵制住西突厥人的一部分力量。

    西突厥派来长安的使者都被杀掉了,大唐是不会让西突厥王账再统治西域的,起码不能是统叶护可汗。

    …………

    大朝会过后,晚间李破回到甘露殿用了晚饭。

    过两天他还要率朝臣祭祀天地,本来朝中已经打算好了的,等征朝大都督李靖班师回朝,正好祭祀一番。

    可最终李靖还是没赶上,他估计得等八九月份才能回到京师。

    高句丽人被源源不断的运送回来,即便朝廷已经有所预料,做了许多的准备,可运送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各处地方官府还是忙了个底朝天。

    秋天海上的风浪开始大了起来,温彦博就建议暂缓行事,等明年春天再继续送人过海,先把班师的大军都送回来再说。

    李破应允,这要是在海上翻了船,把一船船的人都送进鱼鳖口中,那才是大笑话,而且那些海船尤其珍贵,一旦遇到大的风浪,船都翻在海中,大唐的一大半水军就此覆没,那时候大家非得吐血不可。

    另外新罗人在东海战事当中有功,新罗女王金德曼在此期间两次入朝,其意拳拳,不能不赏。

    于是在大朝会之后,李破下诏,新罗人入唐,一如大唐臣民,享有大唐百姓的一切权力和义务。

    新罗商队入唐,商税也与大唐商人相当,可遍行诸郡,不得区别待之。

    新罗人可以到大唐求学,为官,有才能者,不得以其为新罗人而拒之。

    另外就是封新罗真我王金德曼为朝鲜都护府副都护,辅左大都护李年主理府事。

    而百济旧地,划了一半给新罗,剩下的建立郡府以及折冲府,收纳百济各部入内,于是世上不再有百济人之称呼,此地即为唐土,上面的便为唐人。

    接着李破又下诏,诏南海大都督李道宗,建立南海都护府,由秦王李原遥领大都护之职,李道宗为副都护,属理府事。

    此时大唐的船队已经去到了南海,给李道宗送去了期待已久的粮草以及兵员,阚泽回归水军,掌管船队。

    船队将在南海停留一段时间,等海上风浪小了,再继续沿着海岸线向沿岸进行探索。

    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和人厮杀,而是探索海路,同时与沿岸的东南亚土着进行交往,探查沿路各国的风土民情,宣传大唐开海通商的消息。

    让土着们把自家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和大唐进行商业贸易。

    如果有不开眼的,辱慢唐人,或是不想接过大唐递出来的橄榄枝,那对不起,你要是人少,船队上的人马就能把你给灭了。

    若是人多势众,你等着,我回去叫人过来,再和你好好计较一番。

    商业贸易嘛,有很多时候都不那么平和,唐人脾气好,往往会秉持先礼后兵的原则跟人交往,别不识抬举,大唐的基础工程建设是长期需要人手的。

    南海九郡,最南边的四郡是正经的荒蛮之地,位于中原王朝触手的最末端,时常叛乱,动不动就有人建国自立。

    如今大唐的船队便可以把大唐岭南沿海,以及南海连结到一起,将极大的增强大唐对这些偏僻之地的控制力度。

    这是大唐的船舰行于海上的连带效应,在陆地上不容易到达的地方,在海上却有如通途,来往联系的方便了,最为直接的效果就是加强了中原王朝对这些地方的控制力。

    当然了,如今也不过是开了个头,大唐的海船想要达成目标,却还需要不断的努力才行,现在这点船队,作用极为有限。

    只能支援一下驻扎在各处的唐军而已。

    …………

    用过晚饭的李破正想出去遛遛弯,消消食。

    回京之后,又投身到了繁忙的政务当中,旅游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让他还有些不太适应这枯燥的皇帝生涯。

    这时有人匆匆来报,扶风长公主殿下即将临产。

    李破惊了一下,立马恢复了镇定,“传报给皇后,让皇后去徐府看看,御医都在那边吧?”

    宦官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李破这才让他去报于皇后得知。

    李破出了甘露殿,站在殿前待了一阵,倒也不怎么担心,就像之前李碧说的,李春身体向来强健,应该没什么问题。

    一晃挺多年了,当年那个在山中小兽一般跟在他身后的丫头也将为人母了,就是生产时的岁数大了些,快赶上后来的高龄产妇了。

    有了孩儿的李春,应该能老实一些了吧?可千万别学阿史那天香,那厮生完了孩子,就好像是完成了人生中一件不得了的事情,然后……就放飞了自我,把孩子扔的那叫个干脆。

    比他这个当父亲的还没心没肺呢,眼瞅着这个女儿又像李真一样,围着皇后转了,人家还挺得意,突厥人真是狼性的很啊。

    …………

    过不多久,李碧带着人匆匆来到甘露殿,和丈夫说了几句,便急急的出宫去了。

    李碧来到徐府的时候,徐府已是乱做了一团。

    徐世绩和他的父母无心再管其他,都在内宅的一处院子外面等候。

    几个一直待在府上的御医在院子里,指挥着屋子里的接生婆子干这干那。

    府中的管事,仆役都知道今晚是个关口,人心惶惶,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恐惧焦虑的情绪在府中蔓延。

    大家的想法差不多,公主顺利生产那是万事大吉,若是有个不测,满府上下估计都要人头落地。

    皇帝就这么一个妹子,那可是着紧的很,长公主殿下有孕在身的消息传开之后,所有人都很欢喜,可临到关头,大家就都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皇后李碧一到,府中更是乱了几分,这也是李破没有过来的原因,不够添乱的呢。

    之所以还是让李碧来走一趟,主要是盯着徐氏的人,不给他们弄出什么保大保小的幺蛾子的机会。

    李碧生了两个儿子了,对这事熟悉的很,可看到一盆盆血水从院子里端出来,心里还是一抽一抽的不安宁。

    先问了问徐家父子情况,也便在院子外面等上了,进去也没她的用武之地。

    等了一会她就觉着不对劲,问道:“怎么没听见……什么动静?”

第1787章喜事

    院子里的声音很多,可却少了一点什么,那就是产妇的叫声。

    分娩的痛苦谁分谁知道,残肢之痛不过如此。

    齐人谓生子曰娩,一看就是同声字,还有个子字旁的,大概有母子幸免于难的意思,可见对分娩之事的认知。

    不管怎么说,这在当世来说,尤其是对孕妇而言,都是一个生死关,不惨叫上几声怎么能说的过去?

    此时李碧脸上已然变色,不等徐家的人出声,立即进了院子,一把揪住一个御医,就问房中情形如何。

    …………

    “娘娘放心……长公主殿下无甚大碍,就是方才有些艰难……没有声音?娘婆婆说了的,殿下坚忍,不愿放声惹人耻笑。”

    李碧听了大大松了口气,随即便想冲进房中,揪住小姑的耳朵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都这会了,还在乎自己的脸面?你可真不愧是李春李大娘子,生孩子都闹的和别人不一样……

    …………

    这只是个让人肝颤的小插曲,李碧到后也就是不到半个时辰,房中孩儿已是呱呱落地,和不靠谱的母亲不一样,人家哭声嘹亮,才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呢。

    有那娘婆满脸喜色的跑出来,拜伏在李碧面前,“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殿下产下一麟儿,母子平安。”

    徐世绩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饶是常年带兵,胆气十足,此时也是刚刚召回了另外一半的魂魄。

    晕乎乎的在旁边听了这话,腿都有点软了,头一个想法就是,竟然是个男孩,不容易啊。

    他的父母却已喜形于色,只是碍于皇后娘娘在此,不敢说话而已。

    李碧也是大喜,这会她就觉着小姑还是很争气的,头一胎就是个男孩,有了这个子嗣,将来会少很多的麻烦。

    他们兄妹两个看来都是气运加身之人,什么时候办什么事,是一点也没落下。

    …………

    李碧进到房中,房中的味道不太好闻,还有血腥气掺杂在其中,李碧没怎么注意这些,只看向自己的小姑。

    仆妇正用布巾蘸着温水给李春擦拭身体,李春看着有些疲惫,不过却已经不顾仆妇的反对坐了起来。

    看着嫂嫂进来,不乐意的翻了翻了眼皮,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我这么狼狈,你就不能等一等再进来说话?

    如今这世上,也就是他们兄妹两个敢跟李碧如此了。

    李碧看她活蹦乱跳的,也懒的再搭理她,从仆妇手中接过孩儿,皱巴巴的一个小人,眼睛还没睁开,哭了两声就睡了过去。

    李碧端详了一下,心里也是不着调的道了一声真丑,当然了,她的两个儿子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就算是皇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李春的身体素质就算不如她一些,可常年练剑,身体也是杠杠的抗造,刚生完了孩儿,就已经能够活动自如,并无太大的不适。

    人家也是能忍,生产过程当中竟是没一声叫唤,在这一点上,李碧也要甘拜下风。

    孩子很快就转了手,得让他的父亲和祖父祖母好好看看,徐世绩这一枝算是后继有人了,这对于徐氏一族是个天大的喜事。

    而且孩子一出生就尊贵无比,身上流淌着皇家的血脉,投了个好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就和自己的堂兄弟,堂姐妹们拉开了差距。

    之后徐氏一族的人估计都要指望这个孩儿长大成人,保住族人的荣华富贵。

    …………

    李碧在颇为凌乱的塌上坐下,笑着道:“你大哥让我过来看着,看来是多此一举了,怎么样?十月怀胎,为人之母了,有何要说的没有?”

    李春看着乐呵呵的嫂嫂,很想拿剑戳她两下,哼哼两声才道:“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总说女人都得走这一遭?”

    李碧看她气息粗壮,气色也还不错,终于彻底放心了,等收拾妥当便让御医进来给小姑把脉,御医连连赞叹,说长公主就是亏了点气血而已。

    不用像其他人那样,需要产后用方子来温补,只需吃喝些好的,过上个一两日,便会恢复如常。

    当然了,话不能这么说,还得嘱咐长公主殿下不能见风,以免落下顽疾等等。

    这年头对产后的妇人该怎么照看,就是那个样子,皇家的人会仔细一些,却也逃脱不了固有的流程,总需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能自由活动。

    至于像后来人那样,没几天就开始塑型塑体,那是想也不用想的了。

    …………

    和小姑说了些话,见她一点困倦的意思都没有,还是一副七个不忿八个不服的样子,李碧也懒的再跟她多说,只是吩咐人好好照看,便起驾回宫去了。

    她回到宫中的时候,李破已经得了喜讯,刚吃过晚饭,兴头来了,便又让人弄了点零食,在甘露殿寝宫之中自斟自饮的喝上了。

    另外就是让人去知会张进,令他派人把好徐府的门户,他怕妹妹生完了孩子,觉着了了一桩心事,在府中待不住,圈她一个月再说,不能让她偷熘出去玩耍。

    李碧回来“复命”,两夫妻正好饮上几杯乐一乐。

    李碧一看丈夫在这都喝上了,顿时乐了,“大娘在那边受苦,夫君倒是在这里饮酒为乐,说不过去吧?”

    李破嘿嘿一笑,招手让她过来在身边坐下,摆手屏退宫人,“喜事临门,自然要欢喜一场,当做什么事都没有怎么成?

    那边情形如何?”

    李碧坐下给丈夫斟酒,“生了个儿子,模样周正,御医看了,不论是大娘还是孩子,都不是一般的健壮……”

    说到这里,李碧也乐呵了起来,和丈夫说起李大娘产中情形,实有异于常人,生产之后那么活泼有力的家伙,她还真没听说过。

    就拿她自己来说吧,生两个儿子的时候,疼的是撕心裂肺,产后也是虚弱无比,感觉比当年在马邑中了一箭的时候还难受。

    最后总结一句,这人啊,是真不能比……

    李破笑着听了,心中大安,觉着照这个样子看,妹子还能再生几个,反正也不费事嘛。

第1788章采选

    “宫中的人还是少了些,这些年只经了一次进选,填补了些女官职位,各个宫中都缺人,近来我耳边更是不得清闲。

    不是这个说身边伺候的人少,显不出皇家雍容体面来,就是那个说忙不过来,想要添些人手做事。

    就是光禄寺不缺人,夫君登基以来,紧着嘴巴忙活,光禄寺那些做饭的都二百多人了……”

    饮了几杯,趁着丈夫高兴,李碧又提起了这个话题,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自家夫君好美食,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吃不好就不高兴,现在当了皇帝,把个光禄寺弄成了宫中最为人多势众的一个地方,说出去都是笑话。

    她这会就又想起了当初在马邑时的故事,丈夫做饭是把好手,不管是在马邑还是在河北,都曾辉煌过。

    用丈夫自己的话说,就算干不成多大的事业,他也会是个好厨子,不愁没饭吃的。

    李破喝的高兴,也笑了起来,“宫里的殿宇修的差不多了,也就是那座日月摘星楼还在建当中,明年估计就能完工。

    此时来一次采选也不是不成,但最好不要闹的太大,又是修建宫宇,又是采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昏君呢。”

    一句话让李碧笑的前仰后合,“夫君太过谨慎,皇帝要修建宫殿,招女子入宫,其实都是常事,只要按律而行,断没有人敢说夫君是昏君的,不然我头一个不答应。

    夫君既然应允,那我回去可就开始准备了啊,最早会在明年年初开始,到时由谁来主持,由夫君来定?”

    别看两夫妻说的轻描澹写的,可采选之事不是小事。

    以前九品中正制当道的时候,采选就是要选各地贵族女子入宫,小门小户的人家不用担心或者指望这个。

    采选出来的女子也都是要在宫中任职的女官,小的十三四,大的双十年华,容貌,身形,才艺都会有所要求,很是严格。

    夫妻两人口中的采选不是这个,之前的进选才是,唐初的采选和前朝是两码事,选的是十岁以下的女童。

    入宫之后就是小宫女,和当官一样,几年一次考核,优秀的便会成为宫中的中层女官,被皇帝宠幸了,便会进入嫔妃的行列。

    如今大唐宫中要补充的就是这样的宫女。

    唐典对此都有规定,采选是面向大唐所有臣民的,以自愿为主,如果在地方上比较出名,那算你“倒霉”,采选官会直接上门查看,看中了便会带回京师,不管你自己或者家人愿不愿意。

    也就是说,贵族家的女子一般不会参与,他们要争的是进选的资格。

    大唐已经好几年没有选秀了,之前那次也只是在长安,范围更大些就是在京兆地区进行了一次进选。

    是对关西贵族人家的一次拉拢举措,如今宫中嫔妃中间,就多是关西贵姓。

    说起来采选一旦开始,又一次进选也就不会太远了,毕竟大唐已经平定了诸侯,需要给各处的大贵族一些甜头,让他们跟皇家亲近起来。

    选秀女之事,在民间向来褒贬不一,被弄的家破人亡的人家不少,得了好处的人家也很多。

    至于什么把家中女儿藏起来,死活不想其入宫的,那其实都是比较极端的例子,皇帝好色如命,下面办事的人如狼似虎,王朝到了那个份上,也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像另外一个时空当中的唐玄宗李隆基同志,就常年在地方上设有采选官,都是由宦官充任,谁家女子长的别致,他们就会上门去观瞧。

    皇帝好女色,宦官们自然会讨其欢心,地方官府的人更要逢迎圣意,弄的就乌烟瘴气,果然没过几年,老李就被他的干儿子赶出了长安。

    另外一个时空中的大唐就此由盛转衰。

    李破是个喜欢按规矩办事的人,采选之事他就不想弄的太过张扬,选够了人就行,宫里就那么大点地方,人太多了的话,还得进行扩建,那他不真就有了昏君的样子?

    人家是要做古来明君的人,而且他起于草莽,对狗皇帝的操行十分反感,所以折腾的官民怨声载道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干的。

    和妻子三言两语把此事定了下来,最后决定由太常寺来主持,由户部来操办,给各道定下名额,总数暂定为五百人,以七岁到十岁的女童为主。

    这下李碧算是满意了,陪着丈夫很是多饮了一些,晚上也没回去清宁宫,就在甘露殿歇了。

    …………

    七月十八,皇帝率群臣到长安郊外祭祀天地,祭文由吏部侍郎房玄龄书就,李破用行动证明自己对房乔的维护。

    不然的话,朝中那么多文坛大家,轮也轮不到一个吏部侍郎来写祭文。

    这次祭祀天地声势弄的很大,和当年李破登基时差不多,显示出了元贞六年攻灭高句丽的战事对于大唐的重要性。

    这是大唐一个阶段性的军事胜利,屠灭宿敌,开疆拓土,是足以告慰祖宗,书于青史的功绩。

    类似的大典要在冬天里展开,那个时候大家都闲着,正好欢乐一下。

    当礼成之际,长安郊外的欢呼之声,震天动地,下来取贡品的老天爷估计也被吓了一跳,于是稀稀拉拉的下起了小雨。

    人们衣衫微湿,却难掩热情。

    臣下们更会说话,临近秋收,这场秋雨下的很是时候,正是老天爷给大唐的奖赏。

    李破不信这个,却也非常高兴,还想赋诗一首,以记今日之盛典,可搜肠刮肚,也没找到合适的诗词,只能遗憾作罢。

    最后只是令匠作少监阎立本在事后画了一副大唐皇帝率群臣秋祭图,并让岑文本在其上赋诗一首,挂在了太极殿中。

    …………

    七月十九,新罗急报,新罗女王金德曼有了身孕。

    李破算了算日子,金德曼离开长安的时候是三月间的事情,过去四个月了,他便有些狐疑,怎么现在消息才到?

    不会出现隔壁老王的故事了吧?他摸了摸脑袋,觉着头顶微绿,没有欢喜,却生出了几分恼火,立即派了御医去新罗给金德曼问诊。

    皇帝可以戴绿帽子,当然了,很多时候都是因为防不住而已,可绿帽子绝对不能戴的稀里湖涂。

    后来才弄明白,金德曼身体也不错,没有一点的孕期反应,肚子渐渐隆了起来,她还以为是好吃好喝胖了呢,一直到肚子不住大了起来,才算后知后觉。

    在确定有了身孕的时候,其实也就怀了不到五个月,身形上的变化也并不算大,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李破自觉头顶的颜色恢复了正常,于是也就安心了下来,不再关注。

    该赏赐的都已经赏赐了下去,不必再另外加赏。

    金德曼不管生下来的是男是女,都必然将继承新罗王位,就是这颗种子播的有点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当然了,这对于李破来说不算什么,就算儿女养在身边,一个月也见不到父亲几次,皇子皇女天生尊贵,他们也必定要承受一些代价。

    不过不管怎么说,皇家都算是添丁进口了,这事也不是什么阴私之事,李破和李碧商量了一下,在宫中宴请了一下臣下,将此事广而告之。

    皇家喜事连连,长公主殿下刚刚诞下一个麟儿,新罗那边又传回了好消息,臣下们比皇帝更为欢喜。

    首先,皇家多子多孙,是王朝兴盛的征兆,其次,新罗是大唐最为亲近的藩国,如今排在藩国的头一档,继承皇位的如果是大唐皇帝陛下的子嗣,那就更为稳妥一些。

    反正就是好事,这样的好事还是不嫌多的那种,臣下们都是兴致勃勃,纷纷变着花样向皇帝敬酒。

    李破扎实的醉了一场。

    元贞七年收获不小,不提那些帝王事业,宫中的妃嫔也为他诞下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从大局角度来看,后宫更为稳定了一些。

    起码妃嫔们不用再担心吃不着肉,连汤汤水水都喝不到一口的情况,有了儿女,也就有了依傍。

    至于皇位,皇帝春秋正盛,离着儿子们争权夺利的时候还远。

    而且皇后娘娘生了两个儿子,基本上已经绝了其他人争夺储位的希望,只要皇长子和皇次子稍微像点样子,就不会让储位旁落于人。

    李破的效率是肯定不如李渊父子,你看人家的女儿要生都生出了一对双胞胎,可见基因之强大。

    李破这么多年下来,也不是没有辛勤耕耘,到如今才有了三子五女,以皇帝后宫之规模,实在称不上卓越。

    道阻且长,还需努力……

    …………

    隔了两天,李破率人出宫去探望自己的妹子。

    徐世绩的府邸就在皇城之中。

    七月份,秋风萧瑟,天气将冷未冷,正是后来人们常说的二八月乱穿衣的时节。

    皇城中的人家没多多少,街道上颇为冷清,倭奴在街上很勤快的打扫落叶,有了他们,皇城的街道干净整洁。

    可以说他们为长安的卫生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第1789章徐府

    李破很少来徐府,主要是李春经常不在家,大着肚子的时候也不老实,还是经常出去游玩散心。

    李破到时,徐世绩和徐父率府中人等迎在府门之外。

    徐氏不是什么大家族,祖籍山东曹州,大业年间迁居河南,家中人丁比较简单。

    大致上徐氏属于地主阶层,按照九品中正制的说法,不入九品,甚至在庶族之外,只不过算是富裕人家而已,大业初的时候正在向官宦人家转变。

    徐世绩有两个姐姐,都嫁给了官员,就是明证。

    当然了,此时的徐氏就不一样了,有徐世绩在,足以列入门阀世族门墙,又和皇室联姻,阶层上升的速度和坐了火箭似的。

    去年年初,徐世绩回朝述职,因其有战功在身,是凌烟阁从龙功臣之一,加上又是皇帝的妹夫,加恩得封曹国公。

    门庭显赫,张伦,尉迟恭,步群等大将军们就都要逊色一筹了。

    …………

    皇帝车驾入府,徐世绩父子陪在他的身边说话。

    徐世绩的父亲是白身,在皇帝面前不太敢说话,李破问了几句,便转头看了看徐世绩道:“听说你这一年待的安闲,在跟人弄什么草药?”

    徐世绩是左武候卫大将军,回京之后归于卫府,除了掌管卫府军务之外也就没了职司,后来想和尉迟恭一样,弄个兵部侍郎来当当。

    只是正好赶上妻子有孕,此事也就拖延了下来。

    这厮也是个闲不住的人,于是就不务正业的研究起了医术。

    也不算是闹着玩,他本来就是个读书人,走的正经是不为良相即为良医的路数,只是年轻的时候正逢天下大乱,于是不得不弃笔从戎,当上了将军。

    如今功成名就,妻子也劝他老实的在京师待上几年,他无聊之下,便从新拿起了书本,兵书战策什么的他都熟,医术上他也不是毫无头绪。

    只是没了早年间想在文坛扬名的心思,就是府中有模有样的鼓捣起了草药活计。

    李破听闻此事,也是一笑置之,有点爱好是好事,在外面野惯了,如今在京师修心养性一段日子,等时机合适再放他出去。

    …………

    徐世绩听了这话,有点不好意思,“臣公务之余,摆弄些花草,却还闻于陛下……”

    李破斜了他一眼,“你是朕的妹夫,在朕面前好好说话。”

    徐世绩噎住,这感觉很熟悉,皇帝还是和当初一样不好伺候,在太极殿上还正常些,私下里就露出了本来面目,他还是得加些小心。

    “呵呵,陛下也知道的,臣拜了国丈为师,老师功勋盖世,臣万万不及,他老人家也还着书立说,可谓是文武全才。

    臣为老师门下弟子,自然要追随老师步伐……”

    李破听明白了,“你是说要写书?关于医术的?”

    李破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妹夫,心说你这不务正业的本事真是没法说,不在兵法上发力,却是另辟蹊径,转行弄起了草药,不愧是徐世绩啊,和旁人就是不一样。

    李破心里其实明白,朝廷如今鼓励有才学的人着书立说,徐世绩等人这是在赶潮流。

    徐世绩就作憨憨状,点着脑袋道:“陛下别看臣是个领兵之人,其实少年时拜访过几位名医,在草药之上也颇有造诣的,当初在河南时还曾给人开过方子。

    若非世道乱了起来,臣不定就去当大夫了。

    今年六月间举行的杏林会,臣还去参会了呢。

    会上名医聚集,各个慈悲心肠,和咱们这些领兵之人大不相同,臣与他们交谈,得益极多,便想着弄个药草纲目出来,也好……”

    “也好博点虚名?”李破的刻薄话张嘴就来,手也动了动,想要给这厮一巴掌,让他清醒一点。

    你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就不要装模作样了吧?

    徐世绩这厮在他心目中印象一直不好,他觉着徐世绩太过狡诈,还很虚伪,正经是那种既当又立的家伙。

    当然了,根子上还在于这厮娶了他的妹子,强势的大舅哥看妹夫都是这个样子,倒也不算奇怪。

    最终他还是没动手,徐世绩和罗士信,元朗等人不一样,虽然是他的妹夫,却要归于臣下之列,没有亲近到那种随意相待的地步。

    徐世绩惭愧的低下头,别看皇帝说话难听,却还是说中了他的那点小心思,他确实是个在乎名声的人,心里也鬼着呢,李破是一点也没冤枉了他。

    不过他这人向来有备而动,他是查阅过资料的,还和大夫们有过交流。

    自古以来关于草药的书籍倒也不算少,可碍于门户之见,很少有人有那个财力精力,或者愿意去做草药归类的事情,就算是宫中的太医署,此类书籍也很零散。

    这就被他找见了空子,以他的权势地位,若能编纂出一本关于草药的书籍来,其他不论,反正在名声上是极有好处的。

    李破自然是支持这种举动,只不过换成了徐世绩……因为徐世绩是领兵之人,后来人许之为名将的家伙,此时去侍弄些草药,可谓是离题万里,他就觉着很不靠谱。

    徐世绩也不是一个人在弄,他在杏林会上遇到了大理寺主簿于志宁,这是个天策府余孽。

    在长安书院躲了两年重新入仕,因为秉性刚正,善辨忠奸,为长安书院祭酒盖文达举荐,到长安令衙当了主簿,去年才晋了大理寺主簿,这次是受了大理寺卿正长孙无忌的提拔。

    长孙无忌当过长安令,自然要提拔一些“自己人”到大理寺任职,七品职位,吏部几乎没有驳回的道理。

    于志宁也精通医术,在杏林会上遇见了徐世绩,对于于志宁来说,那自然是机会来了,两人一见一下相谈甚欢,于是便勾搭在了一起。

    徐世绩见大舅哥对自己做的事不以为然,本不想再多说,可想起可怜巴巴,却很有才干的新朋友,却是在李破面前多说了一些。

    顺便跟大舅哥说大理寺有一个叫于志宁的家伙,在医术上很有造诣,当然了,为人才能也很不错,是个标准的正人君子。

第1790章举荐

    “于志宁?当年的天策府学士?”

    李破稍微搜寻了一下记忆,便把于志宁给揪了出来。

    这人是李世民的亲信,带过兵,在天策府的地位和侯君集差不多,如今相比其他人来说,混的着实有点惨。

    他对历史走向,名人等等不太能把握的住,不过他却是知道,李世民的天策府是个人才宝库。

    虽说他登基以来,没有刻意去挖掘,但能用的人却大多都用了起来,于志宁之类的人物没有能够走到他的面前,他也不很在意。

    求贤若渴的时候早已过去,朝中能用的人太多了,位置都有些不够用了,真不缺那一个两个的人才。

    …………

    徐府是皇城之中有数的大府,不能用几进几进的词汇来形容,你可以说它是缩小版的皇宫,顶级贵族们的标配。

    一边走着,徐世绩惊讶的问道:“陛下听过他的名字?”

    于志宁不是什么大人物,洛阳于氏是个大族,他们是鲜卑人,改了于姓,经过几代人,如今和汉人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

    于志宁的曾祖于谨当过北周的太师,一个让后来人很不喜欢的职位,演义小说里太师大多都是奸臣。

    于志宁的父亲凉国献公于宣道殁于开皇年间,也是朝中高官,所以说于志宁家世是非常显赫的。

    只是于志宁本人是家中次子,入仕以来官位一直不高,受李世民器重,才算有了些气象。

    可惜那也只是昙花一现,李渊败亡之后,于志宁作为李世民的亲信,受了些牵连,跑去长安书院躲藏了两年才刚刚冒头出来。

    …………

    “咱们当初在河边跟李二对峙的时候,朕记得他就在军中吧?”

    李破脚步不停,歪头想了想,接着道:“朕还记得,李渊派了楚国夫人,韦少府,窦光大三人来晋地跟朕商量罢兵之事。

    李二郎却不讲信用,使者刚刚离去,他就率军突袭了龙门,是不是于志宁等人给李二出的馊主意?”

    徐世绩有点懵,这个他可是真不晓得,那会他好像刚被捉到晋阳没多久,没了兵权,十分的不适,觉着李定安不识英雄,正想着怎么逃走呢。

    “这个……俺……”

    “别这个那个的了,都是陈年旧事,当年跟朕作对的人多了,如今还不都在为朕奔走效力?你还不是当了驸马……你这是想向朕举荐于他?”

    徐世绩也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了,皇帝的目光好像能穿过他的肺腑,他说一句,皇帝就晓得他要说什么,而且直来直去,一点也不委婉,弄的他非常难受。

    看着他尴尬的样子,李破心中暗笑,把账本翻出来给妹夫消了一笔账,嘴上则道:“于志宁有大才?

    不见得吧?领兵之事朕听人说,他可不怎么成,如今也不过是个七品主簿,值当你向朕开这个口?”

    徐世绩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在心里先把新交的朋友痛打了一顿。

    嘴上讷讷道:“臣也只是见他颇有气度,言谈上也很有些见识,另外臣也寻人问了问,此人不畏权贵,明断是非。

    所以才向陛下提起,若陛下不喜此人,臣……也只能和他断了来往。”

    这话说的鸡贼的很,又是那种既当又立的感觉。

    李破也很奇怪,对于志宁倒真生出了几分兴趣,“你一个大将军,怎么和他有了交往?就因为在杏林会上见了一面?能帮你识别药性,写个文章?

    还是说你想与于氏结交往来?于氏现在也称不得一声望族吧?”

    徐世绩连连摇头,告饶道:“陛下,您千万别这么说,俺也只是与其偶遇,攀谈之后觉得其人言谈不俗,又深通药理,这才引为友朋,无关家世官职的。”

    李破似笑非笑的瞅了他好几眼,不太相信的样子。

    徐世绩的父亲徐盖在旁边听着儿子和皇帝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开始的时候还与有荣焉,到了这时,却已经被吓的脸色发白。

    皇帝好像很不喜欢自家儿子的样子,让他心里直道完了完了,过后得去求一求长公主,在皇帝面前说说好话,别真把皇帝得罪了。

    儿子平时挺有主意的一个人,说话办事都很周全,可怎么到了皇帝面前,就支支吾吾的愚笨了起来?

    看着儿子答对失措,徐盖真是恨不能上去踹他几脚……

    …………

    李破不是上门来找麻烦的,逗了妹夫几句,便不为己甚的给了个甜头,“你的眼光也不知好不好?

    上次举荐戴胃的就有你一个吧?都是些河南人……你给我小心一些,杨广迁都洛阳,弄的河南风气大坏。

    你出身河南,应该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样子,少和他们胡乱掺和……

    这话听听就完,勿要外传。”

    方才的都是玩笑话,这才是动真格的,徐世绩心中凛然,垂头应诺,心说这两年到底是有些松懈了,结交的人杂了一些,以后还是得小心为上。

    当皇帝的妹夫就这点好,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能得到警示,皇帝随口一句话,就胜却旁人的千言万语。

    不用像旁人那般,总要揣摩皇帝心意,多数时候都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李破也是说到这里了,提点了“蠢笨”的妹夫一句,甜头还是要给的,“你举荐一次人才也不容易,既然你说于志宁这人还不错,可七品小官,朕就不见了。

    门下省倒还有些缺职,让他当个给事中也不知合不合适?”

    徐世绩嘴角抽动了两下,这套路他太熟悉了,当初做皇帝的亲卫统领的时候,他算是见多了这种手段,自己也不是没尝过味道。

    可现在却还是感觉心里忽上忽下的,被弄的心惊肉跳,没个着落。

    …………

    说起来,不管徐世绩怎么难受,于志宁算是遇到了贵人。

    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七品官就能升到五品,这肯定是属于扎实的破格提拔的行列,旁人举荐都没这个效果,也就是徐世绩这个驸马开口。

    又正值李春生了个儿子的喜事上,李破才会给他这个颜面,哪怕少上一个条件那也是不成的。

    这其实就是为官之人常说的际遇,赶到点上,猪也能在天空飞上一阵。

    徐世绩一阵拍马屁,心里却在憋屈的想着,于仲谧啊于仲谧,你个混账东西这个官若不给俺当出点眉目来,俺先宰了你个狗东西。

    为了你个小官,俺都向皇帝开了口,还被打了几巴掌,容易吗我?

    …………

    “李春身体还好吧?听御医说,养上两天就没什么事了?她这孩子生的,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李破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后来的医疗条件好,也是说什么的都有,如今的女人,生孩子却是时常能要人命的。

    徐世绩也觉着很不对劲,可妻子的状态在那里摆着,只能说是天赋异禀。

    “嗯,公主恢复的快,和没事人一样了,总想出去走走,可产后不能见风,只能在屋子里待着,臣怕她寂寞,就陪着她聊聊天,下下棋什么的。”

    李破满意的点点头,“看住了她,不管她身体怎么个好法,都得遵照医嘱,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外面的羽林军士可以招进来,日夜轮守,她本事不小,人少了怕是看守不住。”

    徐世绩呲牙咧嘴,尬笑一声,心说这是当防贼了吗?嘴上却道:“陛下英明。”

    此时李破却是幽幽说道:“你别不上心,李春是朕看着长大的,她的秉性朕最清楚不过。

    传宗接代于她而言,不过是应付差事罢了,若非嫁给了你,有所牵挂,她早就鸿飞冥冥,游览天下名胜,走访豪杰去了。

    她那几个师傅你也知道的,各个都是身怀绝技,快意恩仇之辈。

    这也怪朕,当年天下太乱,大家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尤其是妇人女子,若无防身之能,遭遇必定凄惨无比。

    所以朕招揽了些奇人异士,教导她学了一身与人搏命的本事,足可自保无虞,可也正是如此,让她染了任侠之气,总想着去做点行侠仗义的事情。

    如今生了个儿子,用她自己的话说是了了一桩心事,之后哪天她若是跑的没了踪影,那……可就闹出大笑话了。”

    徐世绩和妻子结亲也有五年了,哪里会不知道妻子的性情?

    闻言之后,心里恐惧之余却是大表赞同,“她若走了,臣就遍访天下,也会把她追回来的。”

    李破暗哼,心里道了一声真蠢,“你还真想放她走啊?”

    徐世绩愣了愣,心说俺也不是神仙,还能天天看着她不成?她要是想走,抽空就熘了,俺是真没法子看得住她。

    只是话不能这么说,“恕臣愚钝,还请陛下教臣。”

    李破恨铁不成钢,这厮肯定又在跟他耍心眼,有了主意也不说,想在他这里讨个主意,过后就算人没了,也不是他的责任。

    于是翻开小账本,就又给妹夫狠狠记了一笔。

    “万事堵不如疏,严防死守是不成的,她想出去走走,就让人陪着她出去,只要别走没了影子,什么都好说嘛。

    若是……再生几个儿女,那就更省事,她总不能把孩子生在外面吧?哈哈……”

第1791章取名

    后宅内室之中,李春正抱着孩子在熘熘达达。

    知道兄长到来,她本来要梳洗一番,好跟兄长相见,可转念一想,也就换了一身外袍,还是保留了这副披头散发的模样。

    顺便照了照铜镜,见里面那个人气色太好,还想让丫鬟给她弄的凄惨一些,却是没人敢跟她这么玩,也只能作罢。

    以她的身份,想在兄长面前卖惨,却已不太可能。

    伺候她的人们又不傻,你要是凄凄惨惨戚戚的,皇帝恼火起来,大家岂不糟糕至极?

    她怀中的婴儿睡的正香,李春又端详了一下,几天下来,这小东西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小模样也渐渐周正了起来。

    不像刚出生那会,红彤彤,皱巴巴的样子了,李春心想,兄长见了他,应该会喜欢吧?谁知道呢,兄长对孩子向来不太上心……

    …………

    李破到了地方,径自在妹夫陪同之下入内,其他人就都留在了外面。

    进了屋就见妹妹站在那里,含笑望着他,稍一打量,李破就欣慰的点头道:“挺好挺好,没有病恹恹的,不愧是我家大娘。”

    李春骄傲的扬了扬头,“大哥常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可是一直都记着呢,生个孩子算什么?哼哼……”

    好吧,这兄妹两个的画风不太对,听的徐世绩直想捂耳朵,心中大喊,孩子是我的,你们两个自吹自擂个什么劲?

    …………

    接下来李破终于走了正常程序,接过妹妹手中的孩子瞧了瞧,一点大的小东西,也瞧不出什么来,只使劲夸上两句也就成了。

    这孩子来到世间的那一刻就处在了常人难以企及的位置,标准的食物链顶端,再不济……也当有一生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至于半道上会不会被人砍了脑袋,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破不着调的想着,和妹妹妹夫说笑几句,便把孩子递还了回去。

    李春接过,又转给了乳母,陪着兄长上榻坐下,自有人奉上涤烦子。

    李破看着妹妹不紧不慢的样子,和自己想象中憋疯了的样子完全不同,心说这是内分泌失调了吧?还是说生了孩子就有了母性?

    …………

    “瞧你这模样我也就放心了,你在府中要安心静养,你终日练剑应该知道的,身体是养出来的,不然日后说不定就要落下病根,到老了有你好受的。”

    看了一圈,一切都好,不过李破还是先拿话来堵住妹妹的嘴,以免她不安分。

    李春眨巴着眼睛看向他,“大哥派了那么多人守在外面,我还能去哪?我倒是想出去走走,却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啊。”

    李破不是宠妹狂魔,才不会惯着她,一听话音不对,立马虎起一张脸,“话白跟你说了?你还想出去走走?”

    李春委屈的垂下脑袋,“我也没说什么嘛。”

    徐世绩一看这架势,立马在旁边开始打圆场,“陛下说什么都是为了咱们好,咱们听着就是,不用……”

    兄妹两个转头就看了过来,徐世绩心中骂娘,尬笑两声,不敢再说下去了。

    …………

    这是兄妹两个的日常操作,斗斗心眼,掐个嘴架,往往结局都是李春被兄长强力镇压下来,她就是五指山下的猴儿,想要奋起却是缺个唐和尚。

    兄妹两个闲聊了两句,等孩子满月,产妇也能出门了的时候,徐府这边要宴请一下宾客,李破跟妹子说,自己和皇后就不来了,让她那几个狐朋狗友过来帮衬一下就成。

    到时封赏也会下来,就在宴上宣读,其实就是封爵,实职不用指望,孩子还这么大点,为显其贵,只能封爵而已。

    南北朝以前,公主的长子封爵的话一般有两条路可选,一个是袭父爵,那就要等一等,第二个就是母亲受皇帝宠爱,从母亲这边走,皇帝直接封爵。

    公主之子,封爵以列侯为准,没太多的说道。

    到了前隋时则有了变革,公主之子可以封公了,还可以加上一些虚衔。

    唐初沿隋制,只是徐世绩已经是曹国公,给他的儿子封公爵,看上去就加恩不盛,显不出长公主的尊荣来。

    可李春不太在乎这个,李破也不会为了外甥破了规矩,跟妹妹妹夫说上一声,让他们有所准备也就成了,加恩什么的等以后再说,机会多的是。

    李春此时就问,“大哥,你和嫂嫂想好名字了吗?”

    没等李破说话,她就接着道:“若是没想好,我想给他起个大名,就叫徐庆,大哥你看怎么样?”

    徐世绩在旁边立即变了脸色,这事妻子是没跟他露一点的口风。

    儿子的名字由皇帝钦赐,多好的事情,以后就是一道护身符,怎么就突然变了卦?

    李破也愣了愣神,看着妹妹殷切的目光,他琢磨了一下,又看了看徐世绩,见这厮脸色不对,立马就知道这是妹妹自作主张。

    “为何改了主意?觉着我起的名字不好?”

    这话要是落在别人身上,肯定得吓个半死,可兄妹之间没那么多猜疑,李春知道兄长并没有生气,只是觉着她有点任性罢了。

    倒是丈夫有点被吓到了,心里跟他道了一声对不住。

    嘴上却是缓缓说道:“大哥忘了?咱们南归的时候,在马邑林中说过些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李破也有点晕,仔细回想了一下,徐庆……好在他记性还不错,终于在记忆深处找到了答桉。

    当年他们兄妹初见之时,李春不叫李春,而叫庆春,是山下一座村落中姓庆的人家中的一个小丫鬟。

    想到旧事,看着如今亭亭玉立,满眼殷切的妹妹,李破眉宇间不由多了几许温情。

    “亏你还记得小时候的艰辛……”

    见大哥竟还真的记得当年之事,李春眉开眼笑,“大哥当年常跟我说,人活一世,得意之时不起骄纵横强之心,落魄之时莫有卑微自伤之意。

    我如今给儿子取名徐庆,就是不想让他娇生惯养,一生一世总在富贵中打转,成了惹人厌的米虫。”

第1792章兄妹

    李破欣慰的抚掌而笑,颇有些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实际上李春的性情不算浮躁,就是精力太过旺盛,总给人静不下来的印象,加之又是个女子,那就更不符合当世的价值观取向。

    李破其实从不担心妹子像那些贵族一样,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他只是担心妹子一声不响的跑出去,给你来个浪迹天涯。

    她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而且小的时候,严闾人就常常跟她说,要带她出去见识一下世面,会一会南方的剑客什么的,让她对仗剑天下,锄强扶弱的侠客行径颇为向往。

    事实上则是,民间的游侠儿也只是名号上占了个侠字而已,多指那些不务生产,成天游手好闲的城狐社鼠。

    另外身负武力的人,大多不是什么好人,隋末乱世当中,胡乱杀人,屠戮无辜的往往是这些人。

    诸侯帐下,也都少不了此等人物为虎作伥,像侠客行中那种轻生死,重然诺,杀戮豪强,如屠猪狗的侠客,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产物。

    不能说没有,可却也能说得上一声世所罕见。

    你说谁没事干,愿意拿着凶器游走在法律之外?

    所以世人又有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说法,有了本事,第一选择自然是加入官府,从军也好啊,哪能有事没事的去做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亏本买卖?

    …………

    李春因为习剑的缘故,可以说身上自带侠气,但话说回来了,她也不是那种正义感爆棚,愿意随时随地给人主持公道的人。

    和其他那些人差不多,就是身负武力,总想施展一下,显显自己的本事罢了。

    在李破的言传身教之下,没那么多正义感,却也绝对做不下什么恶事,如今还能记得自己的来历,知道忆苦思甜,李破自然很是高兴。

    觉得妹子虽然年过三十,还这么活泼有点不像话,可该懂的道理却都懂得,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的教育方式并未出现太大的问题嘛。

    …………

    “你生的儿子,那就你来做主吧,等他长成,我给他取个表字也就是了。”

    兄妹两个相视而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他们几句话的工夫就给孩子起好了名字,表字也有了指望,反而没了徐世绩这个父亲什么事。

    徐世绩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是觉着他们有点过分,却又不敢说。

    李破却没忘了他,转头看着他便道:“你是孩子的父亲,有什么想说的没有?觉着徐庆这个名字可还好吗?”

    徐世绩能说什么?敢说什么?

    他连道了两个好字,看着妻子欢喜的模样,他脸上慢慢也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李破不再理这个蠢货,再次确认了妹妹的身体无碍,又问起了府中缺什么没有,不行的话就到宫中库房支用。

    大有一副全天下都是咱家的,不能薄待了自己的样子。

    李春就说自己那把剑已经用了好几年了,想要弄把好的,也不用什么古剑之类的玩意,就想让匠作监专门制作一把趁手的兵刃。

    李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瞄了徐世绩一眼,徐世绩心领神会,这点事哪还用皇帝出马?立马出言相劝,等她能出屋了,什么都好说。

    实际上两个男人都明白,这是人家向兄长撒娇呢,不然以她长公主的身份,什么好玩意弄不到手?

    …………

    说了一阵,李破就看着徐世绩道:“我和突厥可汗会盟,明年许就要出兵高昌,你熟读兵书韬略,老师也要回朝了,今年冬天,你就和老师一起,会同兵部,制定一下出兵方略。”

    徐世绩心跳都快了一拍,可听到最后,心又自己回到了肚子里。

    “高昌,龟兹都和大唐相邻,为何只取高昌?”

    李破笑笑没说话,只端起茶碗来饮了两口。

    徐世绩沉吟片刻,恍然道:“是臣问错了,此内突厥之内争,还要观望形势,才好做出决断。”

    李破放下茶碗,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突厥分为东西两部已有数十载,早就如同两国,咱们又不是劝架的,此时不宜牵涉过深。

    高昌君臣多为汉家苗裔,不用大动干戈,龟兹则不同,人多杂乱,又处于戈壁沙漠当中,取之无益,反而……”

    徐世绩笑道:“反而直逼天山沿麓,让突厥人放不开手脚,陛下英明,正可谓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这个马屁挺舒服,李破不由哈哈大笑。

    说起战事来,两人其实是很有些共同语言的,看他们说的高兴,李春很是欣慰,便让人去准备午饭。

    …………

    说起军事来,徐世绩那就不一样了,整个人好像都精神了起来,他的功劳现在不一定能比得上别人,可领兵之能在大将军当中无疑是最为出类拔萃的那一拨。

    如果不是娶了长公主李春,东海战事肯定要有他一席之地。

    唐初时节各种开疆拓土的军事行动,一定也少不了他徐茂公。

    所以说占了便宜多数就要付出代价,这两年他就错过了不少建立功业的机会。

    大将军们背后说起徐世绩来,总会调笑一般的说上一声驸马爷,军功少,你身份再是尊贵,也就得不到别人诚心诚意的尊敬。

    此时他便说道:“出兵西域之事,臣以为还得看陛下的心意而定。”

    李破扬了扬眉头道:“哦?此话怎讲?”

    徐世绩不慌不忙,已经进入了状态,和之前是判若两人,从容的给皇帝斟了杯茶,“陛下与突厥相盟,言曰只取高昌。

    应该是想让突厥人放心出兵,大唐对西域未有图谋之意。

    那这中间的分寸就很好把握,只需出兵数千骑,破高昌小国只反手之事,既遵守了与突厥人定下的盟约,又不费多少力气。

    定下的明年出兵的时机就很好,今年东西突厥肯定要大战一场,正好视结果如何而定。

    只是臣不晓得陛下……真就那么相信突厥人的承诺?以臣看来,此正恢复西域之时也……”

    将军们都是这个样子,功绩摆在面前,他们就没有道理不去夺取,至于将来如何……打下来再说,开疆拓土之功,怎还能见而不取?

    李破听了,真想让他把草药捣捣,先治治自己的脑子再说。

    徐世绩偷偷瞧了瞧皇帝的脸色,没有一点欣赏的神情流露,于是自失一笑,“唉,如今确实不宜跟突厥开战,是臣孟浪了。”

    李破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国家疲敝,如今日子刚好过了一些……你们这些领兵之人啊,不能总想着建功立业,也得为天下百姓着想一下吧?”

    说到这里,李破想起眼前这厮是河南土匪窝里窜出来的活土匪,跟他说什么爱惜百姓,那就是对牛弹琴,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世绩垂头听训,心里却也在滴咕,俺刚刚都说了要看你的心意,怎么说着说着,还翻脸了呢?

    李破则继续道:“轻骑取高昌,在张掖屯兵作势,这样应该是可行之策,就按这个来商量。

    那今年就得在凉州备好粮草,由你们左武候卫来办,蜀中秋收征上来的粮食,不必运来长安了,都送到凉州去,应该是足够了,这些事你去和苏元宰商议即可。

    大娘不用你总在家里陪着,你一直在她眼前乱晃,小心她心烦了拿剑戳你。”

    有了差事可做,徐世绩是精神抖擞,听最后大舅哥又来了这么一句,心肝就又习惯性的颤悠了两下,苦笑一声道:“还是陛下知她,臣才在家中陪了她几天,她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李破嗤笑一声,“她嫁的是英雄豪杰,不是在家相妻教子的废物,你给朕打起精神来,在京师才待了多久,就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还去弄什么草药。

    好好当你的大将军吧,别忘了自己的志向抱负,西域挡不住大唐的铁骑,你还如此年轻,有你再次上阵领兵的机会。”

    徐世绩大喜,狠狠的锤了捶胸膛,“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负陛下期望,安心做事领兵……心怀百姓。”

    李破哈哈一笑。

    一直陪在他们身边的李春却是不乐意了,“说正事就说正事,怎么还扯到我身上来了?他啊,大哥尽管往死里用,反正他在家里也待不住,可不是我嫌弃他没出息。

    这才在家待了几天?整日里弄的满身药草的味道,问他要做什么,他说反正也闲着,不如寻点事做,就当是自娱自乐了。

    哼,我想活动筋骨,乐一乐的时候,他就没了影子,看来是真怕我拿剑戳他。”

    徐世绩就笑,“大娘技艺精湛,我也就是个读书人,哪是你的对手?若是让你寻见,岂不糟糕?”

    李春不屑的白了丈夫一样。

    旁边的李破看着妹妹妹夫打情骂俏,吃了满满一嘴的狗粮,十分不适,张嘴就想挑拨一下人家的夫妻关系,总能让徐世绩这厮扎实的挨上几下。

    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作为兄长,不能那么不着调不是?

第1793章私话

    门下侍郎长孙顺德府邸,后宅书房。

    长孙顺德和礼部侍郎杜淹两人身着便服,相对而坐。

    两位高官看着气色都不太好,脸上都没半点笑容,还强要做出一副岁月安好,心境舒缓的样子。

    两人岁数都不小了,杜淹岁数要小上一些。

    杜淹字执礼,出身京兆杜氏,关西望族,世代官宦之家。

    曾祖杜建仕北魏,辅国将军,赠豫州刺史,祖父杜皎,北周仪同三司,武都郡太守,赠开府仪同大将军,遂州刺史。

    其父杜徽,前隋怀州长史,丰乡县侯。

    其母郭氏,出身太原郭氏,丰乡县夫人。

    杜淹这一枝是京兆杜氏嫡枝,人丁一直不算兴旺,兴盛的时候算得上是关西名门,可如今却也只能称一声京兆汉姓望族罢了。

    从北魏到前隋,走的也是肉眼可见的下坡路。

    到了隋末天下大乱的时节,京兆杜氏还闹起了内讧,就像杜淹和几个侄儿,各为其主之下,外加政见不同,杜淹还害死了自己的侄儿。

    杜淹名声本就不太好,在开皇年间,这厮伙同韦福嗣几个隐居邀名,被人告发之后,流放去了江南地区,大业年间迁御史大夫。

    王世充当政的时候,杜淹是吏部尚书,投唐后任职礼部侍郎,一直到如今。

    可以说这位杜侍郎经历了隋末到唐初,由乱及治的整个过程,而且在河南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他正身处其间。

    所见所闻,比长孙顺德这样先逃回关西的人要深刻的多,所以只一来到长安,便和以长孙顺德为首的河南世族走的非常近。

    这个群体也很乐意接纳他,因为杜淹不但在洛阳做过高官,是半个河南人,而且他出身关西世族,母亲那边又是晋人。

    只要稍微对唐初朝廷官僚群体有了解的人就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杜淹的为官资历和家世,几乎无可挑剔,先天上就与此时的官场局面非常契合。

    用后来的一个名词来形容,那就是身份正确,让他可以很容易的在官场之上左右腾挪,而且杜淹还屡居要职,为官资历上不差旁人什么。

    结果就是他在回到长安以后,和长孙顺德等人交往频密,和一些晋人也有来往,家族又在关西,关西人对他也不怎么排斥。

    说起来应该是在长安的官场之中如鱼得水才是。

    可在几年之间,朝中人事变幻最为剧烈的时期,他却一直在礼部侍郎位置上没有动弹过一下,估计连杜淹自己都很难理解自己的处境和状态。

    几次寻求调任,最终都被别人捷足先登,他也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就是次次慢人一步的感觉。

    就这么蹉跎了几年下来,眼瞅着他都奔六十的人了,想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或者说是恢复当初的官职,都变得越发的渺茫。

    …………

    室中两人安坐,茶香隐隐,两人说着闲话,等烹茶的小娘子和侍候左右的下人们都退了出去。

    杜淹饮了两口茶汤,打量着对面的长孙顺德。

    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面对面的说话了,上一次他们单独相见是什么时候来着?

    杜淹想了想,记起应该去年年末的时候,封德彝突然病殁于府中,内相暴病而亡,朝野震动。

    不论是门下省还是礼部,都要为此奔忙,皇帝更是连连加恩,朝野上下也愈发重视。

    一直到年根上,此事才算平静了下来,长孙顺德这才邀请他和一些人到府上聚饮,为的是什么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

    封德彝殁了,侍中的职位空了出来,长孙顺德自觉当仁不让,想争取到朝臣的支持,需要大家为他奔走一番。

    可几个月之后,最终的结果……不说了,长孙老兄的倒霉程度,足以让人叹为观止,没争到相位也就罢了,差点连自己都搭进去。

    杜淹听到过许多议论,没什么好话,可见长孙顺德之狼狈,老脸掉在了地上,连面都不愿意轻易在人前显露了。

    当然了,如今的他也没有嘲笑老友的理由,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而且长孙顺德没能登临相位,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因为随着近两年朝中人事渐渐平稳,他们这些在皇帝进入长安,随后平定诸侯的过程当中,形成的利益团体,影响力已是大不如前。

    别看人多势众,却已不足以跟关西世族以及晋地门阀抗衡。

    三省六部,甚至是九寺的正官,无一出于他们一党,这种势弱的情形在想要把长孙顺德推上相位的过程当中,表现的尤为明显。

    没有谁能够在相位悬而未决之时,给予长孙顺德大力帮助,三省六部,凡是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任何的表示,说明众人的努力徒劳无功,那些人手握大权,没人能轻易左右他们的决定。

    …………

    “侍郎突然邀我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气氛到了,杜淹也不再闲话,直接问道。

    长孙顺德笑笑,脸上的皱纹当即扭曲了起来,他此时看上去比杜淹要苍老的多,没办法,刚栽了个大跟头,对他的精神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创伤。

    好几个月过去,才算勉强恢复了过来,让他没有当即递上辞呈的是为官多年,养成的那种脸厚心黑……嗯,逆流而上的强大心理状态在支撑着他。

    此次挫折,他默默承受了下来。

    他看着杜淹,答非所问的道了一句,“礼部如今也不清闲吧?”

    杜淹稍稍蹙眉,摇头道:“今年礼部之忙碌,实在超出人的预料之外啊……侍郎身在门下,应该都晓得的,哪用俺来叙说?”

    长孙顺德叹息一声,“是不是太过忙碌,俺曾与贤弟说过什么,都给忘记了呢?”

    杜淹稍稍坐正了身子,话头不妙,他隐隐已经猜到长孙顺德要跟他说什么,嘴上却还在装湖涂,“侍郎是指……”

    长孙顺德饮了口茶汤,缓缓道:“你我相交多年,就不用这般小心了吧?

    如今于你我而言,都乃多事之秋,若还不能推心置腹,不如早早求去,还能落得个善终,不然怕是命不久矣啊。”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0201/ 第一时间欣赏北雄最新章节! 作者:河边草所写的《北雄》为转载作品,北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雄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雄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雄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