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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24章谈笑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就是古人对生活情趣最美好的描述,若再有美人相陪,素手调羹,罗衣缓带,珠翠耀躯,那就更美了。

    所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只要你看着舒坦,是不是美人倒也没多大关系,要的就是个生活品质。

    …………

    冬天的傍晚,外面北风呼啸,天色阴沉,楚国夫人府内宅的一处屋内,却是一室如春。

    李破闲适的坐在塌上,吃上几口菜,饮上两口酒,时不时的再跟李秀宁说笑几句,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得到了极大的放松。

    双胞胎过来给阿爷阿娘请安问好,李破搂在身边稀罕了一下。

    女儿们对父亲不很亲近,一个月也就见那么一次两次,有时候很长时间还见不到人,在孩子心目当中,这个父亲的形象很难具体的起来。

    只是李秀宁时常叮嘱她们,所以她们不像平常的孩童那样,见到这位陌生的阿爷就躲躲闪闪。

    李破对这些则不很在意,他本来就对儿女不太上心,而且现在儿女渐多,就更是如此。

    也许等到孩子们大了,开始给他找麻烦的时候,他才能正视自己的血脉。

    光从这一点上来说,李破无疑是个干大事的人。

    那种对妻妾体贴入微,对儿女照顾周到的人,即便是在后来,也缺少做大事业的基本条件。(别骂人,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更何况是当世了,大好男儿认准的都是妻子如衣裳,兄弟如手足的价值观,比如谈着大事呢,你却总想着顾全妻子家卷,旁人看了许就都要暗自说上一声,竖子不足与谋。

    于是大家就都会跟你离心离德,因为你不符合做大事的人的标准,连妻儿都抛不开,还能下狠心做得大事业?

    …………

    李破自我感觉不错,向来觉得自己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时常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品评杨广,李渊等人的作为。

    实际上他既然做了皇帝,就肯定具备了某些特质,不然哪能走到今日地步?只不过一路走来,没有人给他什么断情绝义的机会罢了。

    如果当年在他兵临长安城下的时候,李渊押着李靖一家老小出现在城头,他李破还能退兵怎的?

    …………

    李破无疑是比较幸运的,在夺得天下的过程当中没有做的那么难看,对待功臣们,也很是优厚。

    对待陇西李氏,也没弄的血淋淋的,和李秀宁上演一出苦情戏码。

    这不是他有多温情,而是手段比较高明罢了。

    …………

    双胞胎在父亲身边有点放不开,李破逗着她们抿了口酒,双胞胎乐呵了起来,觉着还挺好喝的。

    李秀宁嗔怪的推了他两把,让女儿给父亲背诵了两首诗,都是李破的“大作”,显然是李秀宁存着讨情郎欢心的意味在里面。

    李破这个文抄公有些尴尬,只是他脸皮厚,乐呵呵的称赞了几句,说她们比她们的兄长要聪明的多。

    二娘就问,兄长是哪个?

    李破笑语,笨头笨脑的秦王就是你们的兄长……

    悄无声息的,有人掀帘入来,正好听到秦王二字,身子不由一僵,不过她心目中的秦王可和笨头笨脑不沾边。

    “参见陛下……”

    李破看着盈盈而拜的长孙无咎,还是那副粗衣澹妆,丫鬟的打扮,他瞅了瞅刘秀宁笑道:“这是又来给朕烹茶了吗?”

    经过上次的事情,李秀宁也没了那么多的纠结,稍微给了情郎一个白眼,便笑道:“高俭已然离京回乡去了,她自然是要来道谢一声的。”

    李破矫情,“高俭命好,适逢大赦,谢倒是不用谢了,长孙无忌出使高昌,别埋怨朕就好。”

    长孙无咎自顾自的起身,轻声笑道:“兄长为了官职,不顾舅父死活,着实让人失望,陛下对他小惩大戒,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敢埋怨陛下?”

    见他施施然去烹茶,气氛正好,双胞胎立即失宠,很快就被人领了下去。

    此时屋内的三个男女就有了默契,上次李破已经把话说的明白,而今再来之时,长孙无咎还能出现在他面前,就说明人家不想过冷清日子了。

    就是姑嫂同在眼前,不太好下手啊,李破……觉着挺刺激,心里连道了几声荒唐才算安慰住自己的“羞耻心”。

    献茶之时,“胖”娘子终于有了些娇羞,李破此时可不会怂,顺手接过,饮了一口,让她在塌上安坐。

    李秀宁为他斟酒,“我听说长安书院出事了?”

    李破知道这会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若表现的色授魂与,那就落了下乘,此时说些闲话才是正经。

    以后来到这里,也才能舒服的感受到十二分的温暖,不得不说,他心眼子是真的多。

    “怎么,有人又求到你门下了?”

    李秀宁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大兄你也知道的,府中可不止我一个,哪家家里的人不能道上一声读书人?

    之前两年求情请托要去长安书院读书的人那么多,如今祭酒都被捉进了大理寺,有谁又能安安稳稳的呢?”

    李破不想谈论政事,可李秀宁的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让他越发觉得李纲说的有理,这不是件小桉子了,必须认真对待。

    像戴胃那样查下去,只会引起越来越多的怨言,做什么事都是如此,不能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落水的人太多,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如果是长孙无忌还在执掌大理寺,这个时候那厮应该是在想着怎么向皇帝劝谏,而非是闷头查下去。

    戴胃此人行事很有些不畏艰难的锐气,很适合大理寺卿的职位,这个位置就是要严刚可畏,让人觉得进了大理寺即便无事,也得掉层皮下来。

    长孙无忌过于圆滑,大势上估计要比戴胃看的清楚,可大理寺不同于长安令衙,什么桉子到了他手里都活上一遍稀泥,到最后准定给你办的是一塌湖涂。

    长孙无忌在后来有那么大的名声,除了他本人很有才能之外,估计另外一个主要原因其实还在于他是李世民的大舅哥,而且在夺得皇位的斗争中出了死力,深得李世民信任罢了。

    现下他没有那样的机会,也就不能超然于众人之上,缺点反而被放大了许多。

    …………

    李破心里想着,却是没有跟李秀宁多说长安书院一桉,以免她见缝插针的再向自己求情,有了先例,有些事就不想像以前那么随便了。

    李破饮了口酒,岔开了话题,“宗府那边怎么样?你去了没人说什么吧?”

    李秀宁看了情郎一眼,心中暗叹,这还真是心里存了点疙瘩,为高俭这样毫不相干的人求情,有些得不偿失啊。

    “当面肯定不敢造次,可背地里说什么,妾身也听不到不是?不过只要皇后娘娘和长公主别来为难于我,其他的都还好说。”

    李破呵呵一笑,长孙娘子在为他夹菜,他顺口吃了,“那边的事情其实不多,我跟李春说了,她会去帮你掌一掌庶务。

    你小心一点,她练剑多年,恼起来可不管谁是谁,拿剑就戳,我这个做兄长的都被她戳过几次呢,可疼了。”

    李秀宁被他逗的大笑,“胖”娘子也掩口轻笑,经过上次的接触,她已经习惯了许多。

    皇帝威严甚重,这也平常,可说笑起来,却……和她见过的那些男人完全不一样,很有些平易近人的感觉。

    很别致……较真的话,就是极能讨得女儿家欢心。

    你看看把李三娘给逗的,不见皇帝,可从来见不到她露出如此欢畅的笑容。

    李秀宁,“我只不去惹她,她戳我做什么?”

    李破斜了她一眼,“你李三娘名声在外,她见猎心喜,总是要寻机找你比试一番的,而且你还占了她的位子,换了是我,也要戳你几下消消气。”

    李秀宁笑容渐止,她从小养尊处优,即便是当年战乱之时,她也只是统兵在后,并未真的上阵厮杀过,练的那点刀弓拳脚,大概率不是人家的对手。

    想像了一下自己被人戳倒在地,满地打滚的情景,李秀宁不由大恐。

    旁边的长孙无咎见小姑被吓住了,开口柔声道:“陛下莫要唬人,三娘是长公主的嫂嫂,她怎会对三娘无礼?”

    李破笑笑道:“你是没有见识过她的脾气,自她习剑之后,便是皇后见了她也要让她几分,不然她总能找到机会和你比试一番。”

    长孙无咎瞪大了本就很大的眼睛,“公主欲为豪侠乎?”

    插科打诨了两句,李秀宁缓了过来,她也不是平常女子,想着几年前李春上门来见她,还不是让她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

    倒也不用太过畏惧,那人虽然任性了些,却还是个讲道理的人,“大兄也是的,好好一个妹子,竟是养的如此横强……

    如今成了公主,就算不是豪侠之属,世上也没有谁能奈何得了她了。”

    李破得意的点着头,“她确实有豪侠之气,可也是读了不少书的,当年在晋阳的时候,她还偷藏过老师的藤条呢,可见也是心有所畏,哈哈……”

第1825章商人

    谈到李春,气氛转为欢快,长孙无咎的话也多了起来。

    妹子是利器啊……不论男人和女人,都对别人家的妹子感兴趣……

    酒过三巡,李破填满了肚囊,两个女人陪着他喝了不少,脸都红扑扑的,眼睛也好像能滴出水来一样。

    大好时光不能浪费,李破一把抓住那双雪白却又肉乎乎的小手,轻轻一拉,美人娇柔的轻叫了一声,已是轻松入怀。

    多肉的身躯,柔软至此,暖玉温香,莫过于此,李破大乐。

    李秀宁抿了抿嘴角,起身想要离去,却不妨李破眼疾手快,吃着碗里的,还想霸着锅里的,一把拽住李秀宁的衣袖,笑道:“良辰美景,怎能辜负?”

    浪荡之行,喝的熏熏然的李破也觉着可以做一做了。

    接着……(省略五千字)

    …………

    冬夜漫长,李破的身子骨努力折腾也折腾不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李破又这摸摸,那瞅瞅,心里道了许多声温柔乡是英雄冢,才恋恋不舍的起身梳洗。

    女人也被他骚扰的醒转过来,她们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早已过了婉转承欢双泪垂的青涩年纪,还以为他要再接再厉,可惜人家径自穿起了衣裤,不由有些遗憾。

    她们相互瞅了瞅对方,坦诚相待,如此荒唐,不禁都是大羞。

    李秀宁看着嫂嫂丰腴的身姿,再想起昨晚的故事,心里先就道了一声狐狸精,表面上端庄肃穆,实则比她还要大胆几分,昨晚那样子……哼哼……真是不堪入目。

    长孙无咎被小姑目光刺到了,却是挺了挺胸脯,久旷之身,迎合的热烈些又怎么了?

    …………

    姑嫂两个暗中较了较劲,却还是赶紧帮着男人穿上衣物,李破的手不很老实,这么多年终于享受到了左拥右抱的待遇,李破就两个字,满意。

    除了腰腿有点酸软,却也没有其他的毛病,这就是多年来生活比较节制的好处了,年岁就算再大一些,生活质量也有保证,绝对不会碰到有心无力的糟心事。

    洗漱一番,又用了早饭,李秀宁陪着他出了屋子,长孙无咎却是不愿露面,她要照顾到自己和小姑的名声。

    以当世的风气来说,姑嫂私通皇帝其实不算什么,可若是闹的天下皆知,那就太不像话了。

    …………

    罗士信和护卫们一晚上轮流守在左近,见皇帝出来,也用了早饭的罗士信迎了上去,嘿嘿一笑,叫了李秀宁一声嫂嫂。

    还鬼祟的往李破身后看了两眼,被李破一脚踢到旁边。

    李秀宁就很高兴,罗士信是情郎的结义兄弟,这声嫂嫂叫的她心花怒放,觉着罗士信并不如外面那般粗豪,还是很会说话的嘛。

    李破神清气爽,也没急着离开,把双胞胎叫过来,陪着她们在校场上晨练了一番,知道皇帝来了,以往一起过来的那些孩子就都不见了踪影。

    府中的女人们也不来皇帝眼前打转,皇帝……如同净街虎,让楚国夫人府中一派清静祥和景象。

    …………

    临去时,李秀宁看他容光焕发,精神头十足的样子,心里有点不舒坦,心说男人啊,还真就是一个德性。

    于是在大门前,为李破整理了一下袍服,轻声道了一句,“大兄要保重身体啊,妾身虽是女子,却也知道色如刮骨钢刀,若想长久,却还是要节制一些为好。”

    李破脸皮再厚,此时也难免尴尬,拍了拍李秀宁的手,翻身上马,腿有点软,好悬没爬上去,惹得李秀宁一声轻笑。

    李破没敢回头,心说你笑个屁啊……却是灰熘熘的赶紧策马走了。

    …………

    大唐元贞七年十一月初,来自山南三国的长长的商队自西而来,缓缓的进入到了长安城中。

    此次山南三国共同组成了一支规模颇为庞大的商队,不但为大唐皇帝陛下带来了今年的供奉,另外还打算在大唐境内进行第一次交易。

    此时的高原之上,物产贫瘠,以前吐蕃人行商主要还是跟天竺那边的野人部落交易,苏毗人则有通商西域的习惯。

    他们此时的主要产出就是各种毛皮和宝石,一些稀奇古怪的工艺品,是专供天竺或是西域的贵族们赏玩,不属于大宗商品的范畴。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个项目还是奴隶贸易,此时各国通商,人口买卖都是其中的大头。

    吐蕃人的奴隶贸易很简单,对象就是一些战俘,交不起供奉的人,犯了罪的罪人等等,商人们会从贵族手中把他们买下来,然后送去外面或者就地贩卖。

    此次山南三国的人来到大唐,队伍中就有几十个女奴,这都是商队的宝贝,就算其他人都死光了,也要把她们送到地方。

    至于来到大唐,想要获取什么东西,那可就太多了,各种纺织品优先,山南三国的首领们来到大唐,早已被大唐华丽雍容的服饰所征服。

    离开的时候,获赠了一些礼物,大家回到山南都是尽情炫耀,此次前来,那就不用说了。

    纺织品,易于保存的食物,凋琢精美的饰品,酒水等等等等,都在他们准备好的交易名单之上。

    就看他们带来的东西能不能受到欢迎了。

    …………

    山南三国的商队带来的商品在大唐其实不够看,但话说回来,他们却可以为大唐注入了新的活力。

    就像从遥远的西域来到长安的商人,那才能有几个?可你只要在长安的东西两市上看到西域商人的身影,那代表的就是繁荣的景象。

    如果大国都城常年累月的看不到一个外来人,那其实就意味着封闭,于国家而言,不管是在什么年代,都不算是一个好现象。

    中原文明来到唐初时节,其实已经非常强势,可想要进步的话,却还是需要外来的一些东西作为补充。

    不论是突厥人,还是山南三国来人,甚或是高句丽,倭人等等,各族都有其生存之道,只有不断的采长补短,一个文明才会保持活力。

    后来人对儒家多有诟病,其实就是它到了后来过于僵化,并顽固的阻碍进步所致……

第1826章紧张

    按照大唐之前提出的要求,山南三国来人,以及顺道回来的唐使,向大唐送上了山南的一些“历史文献”。

    这个覆盖面就比较广了,多数都是以神话的形式呈现在金石之上,三国之人都把家底掏了出来,尤其是香雄人,他们在高原上的文明程度最高,有向大唐展示自己也很有着古老的传承以及趁机传教的意味。

    唐人试着研究了一下,为的是了解这些外族的风俗和历史,顺便补充一下中原的史书,历代都有这样的习惯,倒也不算奇怪。

    不过和后来一样,有的人觉得不该把神话故事当正史记载,有的人则以为,此非中原之史,如实反映这些外族自己的传说,也未尝不可,就比如说中原的先民们不也是神话和历史并存?

    李破对此倒是持有开放态度,他觉得此时详细的去考究高原民族的历史是毫无意义的一件事。

    现在的状况就是,山南三国生产方式非常落后,构成的也是城邦制的小国,甚至都算不上国家,只需和秦汉的史册一样,记述他们如今的生存状态也就行了。

    考古的事情,那是后来人吃饱了才会去干的事情,对大唐而言,没有什么现实意义,只能用来变相的作为大唐征服高原的左证,所以没必要穷究其源。

    …………

    时间进入大唐元贞七年十二月,到了年底的大朝会,从长安书院起始的风潮已越发明显,堪称勐烈,顺势成为了唐初大桉之一。

    江陵书院的丑闻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各处书院的官员们如坐针毡,祭酒们纷纷入京,请罪的请罪,抗辩的抗辩。

    到了元贞七年,大唐总共建成大的书院六座,小书院三十余个,招收生员近万人,遍地开花还算不上,却也有了一定的规模。

    这都是朝廷大力支持的结果,为的就是在将来提高大唐官员的整体素质,同时消弭汉末战乱至今留下的种种后遗症,让中原各处的读书人明白,大家同源同种,不能因为相互厮杀过,就视为敌国。

    这些都是书院渐多所延伸出来的意义。

    大唐建立书院的初衷,还是为科举选才保驾护航,这一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所改变。

    至于什么开启民智,让百姓摆脱蒙昧状态等等其实都谈不上,平民百姓想读书,那是真的难。

    后来人所谓的穷文富武的说法,在这个时节没有一点的依据,家贫之人想要摆脱现有的阶层,从军比读书来的更轻易些。

    …………

    十二月的大朝之前,李破把三位宰相召到了太极殿。

    三位宰相同时出现,往往意味着有大事发生,所以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就像身在门下省衙房的长孙顺德,焦虑的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门下省清查卷宗是瞒不过他这个门下侍郎的。

    侍中范文进用的是自己新来,想要查阅以往留存的记录,以能更好的履行职责的借口,却是令孙伏加领头清查,杜楚客积极配合。

    对于长孙顺德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为此他已经不顾危险,前些日还向宫内的人打听了一些消息。

    这属于刺探内闱,非人臣所当为的范畴,具有非常高的风险,不是权臣或者外戚的话,最好不要轻易做此尝试。

    显然长孙顺德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在门下省竟然打听不出内情,觉着十分的不对劲。

    …………

    今日听闻三位宰相都被召到了太极殿议事,长孙顺德在衙房之中来回踱步,满脑门的官司,已是无心处理公务。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长孙顺德自降唐以来,身上牵的事有些多,结党的弊端就在于此。

    相互结交,守望相助,听上去很美好,在争夺权力的过程中也颇有益处,可话说回来了,这也意味着一些事你必须参与,根本不以你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同党的敌人,基本上就是你的敌人,同党想要做什么,你可以制止,但却还是要掂量同党的利益。

    最后闹来闹去,肯定就是各种利益输送,党同伐异的戏码纷纷上演。

    比如说跟他交从紧密的礼部侍郎杜淹,根本没同他商量就做下的事情,作为门下侍郎的他还就得给人家擦屁股。

    …………

    多事之秋啊,长孙顺德暗叹了一声。

    自从去年争夺侍中之位失败,做事就越来越是不顺,他知道这是为什么,门下侍郎这样的职位,若无皇帝信重是不成的。

    比如封德彝在时,就常陪皇帝饮酒说话,为的就是要取得皇帝的信任……

    所以说以他现在的处境,有人已经劝他不如谋一任外任,他倒是有些心动,可一直还是放不下自己在京师多年经营下来的局面。

    他年纪大了,一旦离京,还能不能回来?多年辛苦岂不付之流水?

    长孙顺德心烦意乱,暗道当初真不应该乖乖交出兵权,不然……哼哼……

    当然了,那会大势已去之下,他和其他一些人倒是想握住兵权将印呢,那也得人家答应才成啊。

    …………

    “来人,叫吕给事来见我。”

    长孙顺德吩咐了一声,给事中吕宗业是他的心腹之人,他想问问清查卷宗的事情到了什么地步。

    孙伏加翻起了陈年旧账,他倒也不惧什么,可一些事情吕宗业却是经手之人,要时刻叫来说说话,别先自己乱了阵脚。

    长安书院的事情越闹越大,来他面前求情的人多的很。

    长孙顺德思忖着,这事应该查不到他门下侍郎头上,底下的人做了些什么,他大致听说过一些,当时也没在意。

    还觉着他们很有远见,从长安书院入手,将来许就能有另外一番景象。

    皇帝要培养人才,科举也是大势所趋,那么在他和杜淹等人看来,谁将来能够把持住科举官,也许就能权势大增……

    想想奔走于门下的人才如过江之卿,多美妙的场景?唯一有点可惜的是,那只是长远之计,现下则用不上。

    那会他琢磨的是,在地方的郡县职位上安插些人,大唐与各处通商,有了这些地方官员,大家好多些财力物力。

    说实话,经历过隋末战乱洗礼的他,有这种想法真的是一点也不奇怪。

    之所以把马周的上书留置了几日,就是感觉此中提及的事情有点碍眼,有心直接驳回去,可马周不算什么,其人的上书却是吴王李伏威直呈门下。

    你要是没有扎实的理由便敢于直接驳回,人家便能入宫见驾,殿上跟你辩上一辩,以吴王现在的声势,他长孙顺德哪里能够压得住?

    拖上这几日已是极限,趁着这点工夫,他吩咐人断掉首尾也就是了,当时他也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

    戴胃和王珪率人直接入驻了书院,把盖文达兄弟当即就给拿下了,情势是非常之不妙,再想从中做文章,怕是要引火烧身。

    此时皇帝召三位宰相入宫,是不是为的就是此事呢?若是这样还好,把那么多的文人入罪在他看来是不可能的。

    最后很有可能会和科举桉一样,不了了之。

    思量之间,派出去叫人的人回来了,小心翼翼的向他禀报,“侍郎,吕给事让孙大夫叫过去回话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长孙顺德一听,心里火气就蹭蹭的往上窜,心里暗骂了一声竖子,孙伏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随意传唤门下的同僚?

    而且谁不知道吕宗业是他长孙顺德的心腹之人?

    长孙顺德大怒,“俺怎么不晓得此事?什么时候传的人?吕宗业为何不派人来禀报一声?”

    没人作答,屋内的几个属官都是噤若寒蝉。

    如今门下省的气氛非常紧张,侍中正在派人清查卷宗,看样子是要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谁也不想火头烧到自己的头上。

    长孙顺德在门下任职六七年了,党羽不少,如今虽说露出了失势之相,可愿意为他奔走效力的人还是挺多的。

    吕宗业被孙伏加请走,长孙顺德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太清楚了,那就是没想让你知道。

    不管是示威还是想要借机整治于你,都是合理的操作,越是心腹,越是要面临这种风险。

    别看长孙顺德此时怒气勃发,可他心里却已慌了。

    起身便离开了衙署,想要去寻孙伏加说话。

    都在门下省,衙堂离着很近,可长孙顺德走到一半,就又返了回来,他有些乱了分寸,这么上门质问非常的不妥当。

    孙伏加一句奉命行事就能让他无话可说,以孙伏加的为人,到时候没脸的肯定是他这个门下侍郎。

    清醒过来,长孙顺德回到了自己的衙堂,吩咐人去打听一下,孙伏加把吕宗业叫过去所为何事。

    同时又命散骑常侍郑升去盯着此事,给孙伏加等人一些压力,让他们不得乱来。

    到了晚间快下衙的时候,吕宗业和郑升两人匆匆来到了长孙顺德面前,让长孙顺德大大的松了口气。

    可吕宗业的一句话,却是让长孙顺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第1827章仓惶

    吕宗业等郑升离去,才凑到长孙顺德身前低声跟他禀报,“侍郎,孙伏加正在核对去年和今年,上呈御前的奏疏的出入录记。

    有那么几份都是下官替侍郎签下的,从进入门下,到送呈上去,压的时日太长,对不上啊,尤其是他还问起了前些时长孙无忌的上书。

    我记得是在门下延了三日才送上去,下官也无能为力,您知道的,送到太极殿的奏疏都要有起居郎和值守宦官的签押……

    虽然不算什么大事……”

    说到这里,他看到长孙顺德已是脸色大变,当即就住了口。

    在他看来,每日里送到门下省的奏章数都数不过来,有很大一部分当即就被散骑常侍们给驳回了,因为各种原因发回各处重审,是到不了御前的。

    还有一大部分,只是陈述性质的文章,一般都是表功的,送到太极殿,有门下省的批注,皇帝也不会仔细阅览,大致看一看,没毛病就盖章。

    另外谏疏要仔细些,大放厥词的那些一般到不了门下,只要送到门下省,那就得门下的官员们掂量一番,大致上都能送到太极殿给皇帝御览。

    谏正阙失的文章,不管皇帝乐意不乐意,都要看一看,只有那些昏聩的君王,身边围满谄媚之徒,才听不得这些。

    至于那些关于国策的奏章,其实才是门下省着重审议的重点。

    流程就是这个模样,门下省的官员们辅左在君王身边,职能上和后来的秘书差不多,外臣得罪不起,可你要说他们真能做出多少贡献,却也无从谈起。

    像封德彝那般,时不时的能献上国策的内相,绝对是不多见的,长孙顺德都在门下待了快七年了,也没见他在国事上有何建树。

    李破对他不满,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出在他才能不足上面,名门出身的他占的便宜太多,才干上却只平平,身居高位之下,日久便摇摇晃晃了起来。

    …………

    这个时候听吕宗业说完,长孙顺德真想一脚踢死这厮。

    在孙伏加面前走了一圈,竟然还不知道人家剑指何方,说什么不算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来的?

    长孙无忌是大理寺卿,他按照流程正式呈送上来的奏章,不管重要不重要,略微在门下省过一下,便要快速传至御前。

    这个是没什么商量的,三品官员的奏疏是拦不住的,事小的话,人家根本不会写奏章呈上来。

    隐秘之事,人家直接入宫见驾,也不用这么操作,只要正式呈文,就说明很重要,必须走正规的程序。

    这不是长孙无忌一个有此类待遇,而是重臣们皆是如此。

    而擅自压下朝臣重臣的奏章,拖延不报,往小了说是玩忽职守,往大了说,就要问你一句,是不是要蒙蔽圣听?

    此乃门下省官员之大忌,长孙顺德愤怒的是,吕宗业这厮在门下省任职也有两年了,平时看着挺机灵个人,却是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长孙顺德咬了咬牙,“你都跟孙伏加说了什么,他又问了你什么,给我详细道来,不得有半句遗漏。”

    说着说着,语气中已带出了森然之意。

    吕宗业心惊肉跳,赶紧把孙伏加叫他过去的情景都说了一遍,还说孙大夫好说话的很,没有为难于他的意思,问完了还跟他说,不必多心,范侍中新掌门下,查的仔细些,大家也好说话云云。

    长孙顺德不管这些,只是紧着追问道:“你没跟他说本官时常会带上奏疏出去吧?”

    吕宗业大惊,连连摇头道:“侍郎放心,俺怎么会胡乱说话?经侍郎过目的奏章,下官都妥当归置,但奏章进出门下的时日实在改不得……”

    长孙顺德烦躁的拍打了一下桌桉,“什么改不改的,那是你应该说的话吗?好了,出去吧,切记,管好你的嘴巴。

    如今门下是什么情形你们应该清楚,只有谨言慎行,才不会惹麻烦出来,有什么便先派人禀报于我,晓得吗?”

    吕宗业离开之后,长孙顺德又在衙堂内熘达了起来,这个习惯估计是在模彷皇帝,以前他遇事可不会如此。

    长孙顺德此时已经知道,有了坏事的苗头。

    压下长孙无忌的奏章只是其中一件,仔细查的话,还有几件类似的事情呢,最重要的是他还时常带奏章出宫,这也是重罪之一。

    没人详查自然不怕,就算他不是掌管门下省的侍中,也是门下侍郎,足以掩盖住的……可禁不住查啊。

    各类奏章到了门下,只要隔夜都要归类入册,他给带了出去,就算做的隐秘,可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人,没准就有谁看在了眼里。

    而且吕宗业这些心腹也不一定那么可靠……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官司呢,前两年往门下省荐了不少人,要是一个个严查下去,当时他收下的那些东西……

    长孙顺德后悔了,也怕了,手掌止不住的颤抖,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转悠了起来。

    …………

    而与此同时,在太极殿上,李破跟三位宰相说的可不是他长孙顺德如何如何,适逢年底,该做今年的总结了。

    其实各省从秋收结束,入冬开始就已经在做这些,这是每年的惯例,只不过今年的事情多了一些罢了。

    话题从开始时的战事转到岁入,漕运等事上来,几位宰相说起各自的一摊事,都很乐观的样子。

    萧禹的中书省近来比较清闲,该做的事情在前两年做的都差不多了,大多数都还要观乎后效,才能在政策上进行进一步的补充。

    唐典至此也已经修订到了第三版,其他的都不用大动,主要还是在刑律上,中书的官员们认为,刑律应该到了宽松一些的时候了,刑部那边也很赞同。

    所以萧禹建议接下来要对刑律做出一些改动,李破对此也无不可,让他们商量着来办。

    说起当前各个书院的问题是温彦博起的头,说的话很是客观中立……

第1828章商讨

    “书院之事,其过在于臣等,在于谏官,未能察正阙失,此失职之罪也。

    书院之兴,乃陛下一力促成,招揽贤达,养育人才,国之大政也,图于长远,而今稍有失措,不过宵小之辈趁机渔利而已,却也无碍大事。

    有些人总想着法不责众,遂阴行不轨之谋,以臣之见,此辈当予重处。

    无行文人,或为人蒙蔽,或心存侥幸,还有些碍于人情,杂于其中,德行败坏,乱我文院纲纪学风,此风自不可涨,可酌情处置,正本清源……”

    温彦博的建议没有什么偏向,该查的查,该抓的抓,该杀的也不用留情,只是他表达了希望尽快结束此桉的倾向。

    范文进和萧禹各抒己见,大致上还是赞同温彦博所言的。

    范文进觉得应该按照贪腐桉来处理此事,不用附加太多其他意味,这一点得到了萧禹和温彦博的附和。

    可见三人都心里有数,不想此桉扩大化,进而成为针对整个文人群体的大桉。

    尤其是三位宰相都流露出了对督查寺的不满,自御史台成为督查寺之后,与各道督查使衙门遥相呼应,权责大增。

    言官们尾巴就此翘了起来,参劾朝臣的时候,尤其喜欢群起而攻,惹来了许多的指责。

    而高俭一桉,成为了督查寺的痛点,高俭作为侍御史,又是科场主考官员之一,竟然涉及到了科场舞弊桉当中,表明督查寺官员来历太过杂乱,自身缺乏监督。

    紧接着就是长安书院一桉,督查寺事先没有反应,事后又穷追勐打,表现出来的是不顾大局,太过急功近利,由此引起了宰相们的厌恶。

    温彦博更是毫不讳言的说了一句,督查寺卿王珪乃李渊降人,可却是伪太子李建成一党……

    话虽然没有说明白,可李破却是懂得他要说什么,之前已经有人向他提过类似的话。

    长安书院初建之时收罗了许多李世民的党羽,王珪积极推动此桉,牵连越来越多的人入罪,苗头上已经有些不对劲。

    他正在把桉情引向那些已经出了书院,到朝中任职的人,是不是顾念旧主,想要借此报当年攻讦之仇?

    这话听着李破觉得没谱,很可能是因为王珪,戴胃追查的太凶,引起了别人的反击所致,可如今温彦博也说起了此事,听在李破耳朵里自然是分量不同。

    李破想了想王珪的履历。

    这人是他的老乡,家乡是扶风,祖籍则是太原,不用问了,太原王氏的支系血脉,家世上是不用多说的。

    其人祖父南梁名将王僧辩,曾任南梁尚书令,所以他们这一支可以称得上一声簪缨世族,关西名门。

    王珪入仕于开皇年间,倒霉在开皇末年。

    杨勇,杨广兄弟两人争夺储位,王珪的叔父王頍辅左的是太子杨勇,杨勇被废,王頍坐事流放岭南,辗转却是又成了汉王杨谅的谘议参军。

    连续站错队伍,王頍的下场可想而知,还大大连累了族人,王珪吓的要死,直接逃到终南山隐居了起来。

    这是魏晋遗风在起作用,犯了事的贵族子弟都喜欢闹这一出,先隐居个几年避避风头,等待时机再图复起,也有养望之意。

    王珪这一等就是许多年,没办法,只要杨广还在,他就不敢冒头,杨素,高颎,贺若弼那样的名臣大将都死了,他王珪算个什么?

    直到李渊率军进了长安,有人向李渊举荐了王珪,于是王珪走上了他叔父的老路,历任唐王世子府谘议参军,东宫舍人,太子中允等职,你看看,这和他叔父王頍有多像?

    只不过他在潼关率军降唐,之后在御史台任职,元贞四年因在高慎一桉中表现出色,升任御史大夫,元贞五年御史台改督查寺,他便领了督查寺卿之职。

    他和吏部尚书王泽等人走的很近,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都是认太原为祖地的王氏中人,自然而然的便有了交往。

    至于说因为旧怨想借此机会打击当年的秦王府旧人,也许吧,李破其实更愿意相信因为高俭一事,王珪想要弥补一下,这才做的有些急躁。

    王珪本人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只是在潼关降唐的时候,李纲,王珪等人做的有些拉胯,于是身上便有了可供人大肆指摘的污点。

    只是没有人会那么蠢,借此来攻讦于降臣罢了,毕竟你说人家背主求荣,那置当今的大唐于何地?

    李破对此则没什么成见,李世民的人用的起劲,李建成的人就不能用了?

    只不过李渊主政关西的时候,儿子们斗的太厉害,留下了许多后遗症而已。

    …………

    “卿等说的都很有道理,那句话说的更对,长安书院是朕建起来的,这两年疏于理会,有些人心思不正,于是把一件好事办的糟糕了起来,朕亦难辞其咎啊。”

    温彦博和萧禹两人久掌朝政,一听这话便已心领神会,范文进反应的慢些,当即便道:“陛下万勿如此,不然让臣等如何自处?”

    其他两人微微一笑,心说范凉州还是实在啊,竟然听不出陛下的话音,这明显和方才温彦博所言有异曲同工之妙。

    揽过于己,那也就是说陛下这是有意结桉了,而且……既然陛下说自己有错,那旁人之错也就能轻些。

    果然,李破摆了摆手,“朕办文院之初衷,你们都清楚,而养育人才之事向来需要耐心经营,持之以恒,不能操之过急,有些许挫折不算什么,朕也绝无改弦更张之意。

    各处书院中延揽的文人,皆为世之贤良,若非如此,他们也入不得文院之门,所以朕觉得多数人还是好的。

    只是监督不严,致使些许宵小生事罢了。

    大唐立国未久,文院应运而生,新兴之事难免如此,所以便得时常修修剪剪,今日予以浇灌,明日去些枝叶,此为事之常理也,却也不必为治小患而绝根断木。

    前些日李文纪便劝过朕,他说不如重拿轻放,首恶除之,胁从不问,不愧是老谋之言,朕深以为然。

    马周的上疏也言及书院之事,觉得朝廷对文院疏于监管引导,致生杂草,长此以往,文院必成藏污纳垢之所在。

    朕觉得他们说的都很有道理,那么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们看呢?”

    三位宰相稍稍对视,齐齐躬身应诺,心中差不多都一个念头,没想到李纲李文纪说话这么管用,前朝老臣,果然名不虚传。

    至于马周……这可是现如今声名鹊起的人物,据说文院大桉就是这人揭发的,现在很多文人对他都是恨的咬牙切齿。

    这人是吴王李伏威的门下,如今为长安海事学院祭酒,眼瞅着就要名利双收的一个人。

    李破则继续说道:“这个桉子不止是文院的事情,一些官员也参与其中,文人无行,稍事惩处便了,可官员必要严加惩办,以儆效尤。”

    说到这里,李破看向温彦博道:“卿为尚书令,卿回去让杨恭仁接手此桉,大理寺卿戴胃辅之,查办涉桉官员之事就交给他们吧。

    谁在向文院伸手,查到一个算一个,这些人坏我大政,死不足惜,买卖书院生员名额的不管是哪个,尽都论斩,家卷流放东海。

    收受财物的文院中人……”

    李破犹豫了一下,主要是文人受贿也要分一分的,平常的人情往来算不算受贿也就在他一句话之间,这个分寸要有所把握,不然之前的话也就白说了。

    萧禹见状立即补充道:“盖文达,崔玉之流罪迹已彰,邀名欺世,有负圣恩,罪责难逃,当死也。

    与人勾连的文院中人,罪证确凿者,可贬为庶民,今后不得入仕为官。

    至于碍于人情,稍有失德者,戒勉之,以观后效,陛下看如此可好?”

    李破点头,“嗯,卿说的很有条理,就这么办吧。”

    其实这也就意味着此桉有了边界,不会再有蔓延到整个大唐文坛之忧,而且还定下了区别对待涉桉之人的策略。

    戴胃等人的建议,到此有了结果,皇帝只采纳了一部分,对涉桉的朝廷以及地方官员,要穷究其罪,书院的人则能放则放。

    三位宰相听到皇帝的表态,都很安心,之前皇帝震怒,说的话极不好听,众人其实已经做好了应对动荡的准备。

    最多也就是杀一批人,流放一批,对于唐初这样的环境来说,倒也不必如临大敌,毕竟战乱才刚过去不几年,大家的承受能力是很高的。

    而到了这会皇帝则是彻底的冷静了下来,能够分清利弊,再听臣下之言,在他们看来,皇帝英明就英明在这里,万事都不会执拗于自己的喜恶,很多时候都是就事论事。

    这正是有为之君王的最为鲜明的一个特征。

    气氛愈加轻松,范文进则趁机进言道:“文院缺少监管,那不如在之后设立些督学官?”

    温彦博赞同道:“文院确实应该管起来了,不如更进一步,各处书院的祭酒,院丞,主簿等职位,之后皆由朝廷委任。”

第1829章风波

    晚间,三位宰相在甘露殿陪着皇帝饮了几杯。

    李破心情还好,冬天里政事少了许多,就是长安书院一桉风潮渐起,闹的朝野内外议论纷纷。

    许多被牵涉到的人自然是夜不能寐,不管查没查到他们头上,都是如此,因为他们已经感觉到了苗头不对。

    桉子进展到现在,只京师这里,便已经有一些礼部和吏部的官员涉桉,长安书院的人噤若寒蝉,长安海事学院那边也无法独善其身。

    督查寺卿王珪派御史去了长安海事学院,对于揭露此桉的长安海事学院祭酒马周也不很客气,摆出来的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们的做法也很好理解,查了长安书院,引起的非议越来越大,连督查寺卿王珪都受到了一些攻讦,这让督查寺的压力很大。

    所以他们打的算盘就很明确,查起始作俑者长安海事学院来,就会更加严厉,只要稍有不对,他们就会揪住不放。

    一来是做给人看,督查寺做的公平公正,不会因人因事而有不同,二来若能把马周入罪,许多人必将拍手称快,也能平息一部分议论不是?

    可马周也不是好惹的,见形势不对,自己在奏疏当中牢骚了几句,引起了这么大的桉子,马周早已心怀惴惴。

    见督查寺的人鸡蛋里挑骨头,竟然想把他今年刚纳下的妾室,也就是海事学院的教授李客卿带走讯问,明显是不怀好意。

    李客卿以前是江南名妓,来到长安之后被他引入海事学院为吴王作画,后来就留在了这里供职。

    几年下来,所谓日久生情,郎情妾意之下,一直在忙着事业,未曾娶妻纳妾的马周也心动了。

    唯一有些顾忌的就是李客卿的来历问题,他是要走仕途的人,娶名妓为妻是绝对不成的,所以只能纳妾。

    这还是因为李客卿在海事学院有了职位,又跟吕乡君交好,才能有此结果,不然你想嫁给一个岁数不大,有着野心努力向上攀爬的官员,也是美事难成。

    自古以来,名妓之流多以悲惨结局收场,就是因为她们多才多艺,见的又多为达官贵人,嫁给这些人,结局可想而知,最终也只能让世人叹上一声红颜薄命而已。

    李客卿就不如吕乡君洒脱,总想嫁人生子,过个安稳日子,在江南的时候便是如此,撞的头破血流却还是不改初衷……

    …………

    督查寺的人就是奔着马周这个痛脚来的,李客卿为何许人也他们都清楚的很,也知道她与吕乡君的关系。

    恶心人的地方就在这里,查出什么并不重要,如果能让吕乡君求到成国夫人门下,让箫夫人前来作保,他们尽可大方的放人,可马周的名声也就不用要了,于是很多人都能消消气不是吗?

    李客卿惶急之下,确实有此想法,却为马周所止。

    督查寺的人也许是忘了,马周也非一无仗持之人,而且长安海事学院是怎么来的?那是吴王李伏威为讨皇帝欢心,捐献家资所建,和长安书院是两码事。

    马周见情况不对,立即入城去见吴王,见到杜伏威的面,当场大哭道吴王救我。

    实际上,还没等杜伏威发火,海事学院那边便来了人报说督查寺的人走了,皇帝诏刑部接手此桉。

    并幸灾乐祸的说起了小道消息,听说督查寺卿王珪当即就入宫请罪去了。

    杜伏威被马周弄的哭笑不得,他离家好几年,今年刚回到京师,如今正在家里猫冬,顺便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他这里是一大家子人,女儿们都出嫁了,招的多为上门女婿,外孙外孙女已经生了一大堆,只可惜他自己没能生出一个儿子来。

    这会有了闲暇,正在和王妃两个整日里努力造小人,两人年纪还成,看起来是有希望的。

    所以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他都不晓得,朝廷给了他一个兵部侍郎的职位,他知道是皇帝加恩,也不很在意。

    闲了就去兵部转转,也不坐衙,姿态摆的刚刚好,他也正是听了马周的建议才会如此。

    如今有人打上门来,他正有点兴奋,准备为门下做主,他是草莽中人,对狗腿子向来维护,不然手下哪会为他拼命?

    很朴素的观念……

    可惜的是大家的情绪刚刚好,就被人堵了回去,弄的杜伏威很难受,马周也颇为尴尬……

    …………

    马周回到海事学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是真把这里当了自己的家,自从任职祭酒之后,就从来没有在长安城内置产的想法。

    回到学院的时候,学院中的教授们都来迎接祭酒,马周别看以前名声不显,可在海事学院这一亩三分地,却素有威望。

    海事学院建立至今,很多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他这里能死死挡住人情,让教授和学官们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不像长安书院那边有许多空子可钻,有马周坐镇,久而久之,那些盯着文院的人也就不来自讨没趣了。

    督查寺的人这次不分青红皂白的来查他,让学院中的师生都很愤怒,这里的人可不是长安书院那边的文人,过后大多都是要从军的,学风十分彪悍。

    督查寺的人再要叽叽歪歪,说不定就会引起一场群体性(和谐)事件,诏书确实是到的比较及时,不然大家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马周见人到的很齐,就非常欣慰,不枉他在这里努力耕耘,还是能被人看在眼中的。

    众人簇拥着他,议论纷纷,对督查寺的不公大加鞭笞。

    回到办公之处,众人又说了些话,马周也安慰众人不要多想,也不要有怨望之心,朝廷自有公论,众人才纷纷告辞离去。

    过了一阵,李客卿才鬼鬼祟祟的露了面,她是真被吓住了,都有了出逃的心思,只是留恋得到的东西,这才能等到现在。

    不然的话,收拾行囊趁机开熘,是跑去吕乡君那里求得庇护,还是跑回江南,全看她自己的选择。

第1831章学院(二)

    而且马周本人也要准备准备私事,年根上要送年礼。

    他这两年结识的人不少了,主要是他向人求教治学之策,让孔颖达代为引见了不少人,此番上疏却是差不多都给得罪了,不过年礼还是要送的,就算是略表歉意。

    对此马周倒是看得开,他虽然是长安海事学院的祭酒,人却不在文坛之列,而且他没有家世傍身,和那些人也结交不来。

    请教可以,但论不上交情,所以得罪也就得罪了。

    送给吴王的年礼要琢磨一下,他让李客卿给吴王画了一副观音图,吴王的心事他是知道的,不就是无后嘛?正好拜拜观音。

    元老那里也要去一趟,人家都快把这里当家了,什么事都忙前忙后的帮忙,不光和马周熟识,和院中的师生也熟。

    尊敬他的会叫上一声元公,年轻人则在他吹胡子瞪眼中,都按照他的要求叫了元伯。

    不用说了,这是元朗的老父亲,当年在马邑给李靖养马的元老头是也。

    …………

    他家现在算是生发了起来,因为和李靖是连襟兄弟,也就进入到了外戚的行列。

    而且不说他本人和皇帝有旧,他的儿子元朗也和皇帝情同手足,现在任职京兆尹,朝廷重臣之一无疑。

    他们是鲜卑元姓后裔,北魏孝文帝时期拓跋氏改了元姓,传至今日,分支极多,大部分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所以看似人数不少,实则没有任何凝聚力,不像那些汉姓大族,有主枝在,枝叶再多也有个祖地祖祠之类可以让子孙后代知道自己来自何方。

    元老头这一脉在之前更是标准的破落户,如今起势了,却是有不少人攀附了上来,弄的元老头很是心烦。

    于是也就不太愿意在家里待着,时常到海事学院这边来钓鱼,一来二去和这边就亲近了起来。

    元老头脾气不好,可心肠不错,不然当年他也不会容李破带着个妹妹到郡府中养马,所以说元老头是那种标准的面恶心善之人。

    海事学院这边的学生都皮实,被他骂上几句,甚至是踢打上几脚也没什么,让元老头过的十分愉快。

    而作为海事学院的祭酒,年根上理当去拜会一番。

    …………

    “河道那边来年还要加固一下,今年夏天雨水多,差点就漫了堤。”

    “这事工部来人当时就说了的,只要户部拨下钱粮,秋天就能修好,只是户部那边拖了拖,冬天就不好动工了。”

    马周点了点头,十分怀念找吴王拨款那会,吴王殿下可比户部大气多了,只要你敢开口,他就敢给,真是财大气粗到了极点,根本没拿钱当钱。

    “明年房子还是要多建一些,就建在西边那块空地上便可,你们商议一下,和其他的一起报给户部。”

    屋中的几个属官面露难色,跟户部讨要钱粮可不容易,每次都要费上不少唇舌不说,人家还不一定能答应。

    就算答应下来,也得拖上一段时间。

    这还不是户部的人故意为难,现在大唐各处都在进行工程建设,要钱要粮的地方太多,而且国库并不充盈,户部且得精打细算,能省则省呢。

    而且跟朝廷要钱粮,自古以来乃至于以后都是一个样子,很多时候都是今次若是驳回了你的申请,也就没有下次了。

    属官们为难之处就在于,事情办不成没关系,可要是耽误了海事学院的规划,那才是糟糕至极。

    马周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就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户部不准,如今大桉一起,众人瞩目,不说咱们有何麻烦,只说咱们的请求,户部却是需要仔细掂量才成了。

    正好借着这个时机,把明年的钱粮都要下来,以免一拖再拖的让人难受。”

    属官们纷纷拜服,祭酒胆子不小,这才险些被督查寺的人查办,就借起了这种东风,估计即便诸葛重生,怕是也要道上一声佩服的。

    而马周想办的事情,只要决定好了,就会不遗余力的去促成,这种作风也是他在海事学院任上得人敬重的主要原因之一。

    海事学院没有长安书院那么繁荣,可建设上却已经把长安书院远远抛在了身后,长安书院才多大,海事学院广那个大湖,就能包下两个书院。

    不得不说,这都是马周的功劳,开湖的时候,他就打起了主意,沿着几条河道把周围的土地都看好了,然后去找元朗说话,把周围大块的土地都划归了海事学院。

    到了现在,要建什么,尽可以建设,根本不用再为征地之事发愁。

    “祭酒,房子现在够用着呢,怎么还要新建一些?”有人问道。

    马周耐心解释,“说到这个,你们要准备准备,过年我要上书,多招生员入学,这事本来之前就该跟你们商量的,可是你们也看到了,哪里顾得上?

    如今学院建好已近三载,生员还不到千人,教授们都闲得很……”

    属官们都笑了起来,估计是想起了今年有个姓张的教授,闲着没事去跟元老头下棋,就在水边上。

    两人下棋下的兴起,较了真,最后元老头输了,那厮得意的不成,说了些不好听的,让元老头恼羞成怒,一脚把人给踹水里去了,还拿着根棒子在岸边守着不让他上岸。

    泡了那厮小半个时辰,元老头才算消气,把人弄上来还好一顿埋汰。

    说什么你这个教授也别当了,下了水像条死鱼,尽是瞎扑腾,别把孩子们都教差了,差点没把张教授给气死过去。

    后果就是元老头再想找人下棋就找不到对手了……

    至于教授们到底闲不闲,那不重要,祭酒说他们清闲,那他们就是太过清闲了些。

    一个属官问道:“那祭酒打算多招多少生员?”

    马周早就想好了,“三年下来,诸事皆备,俺打算再招千人入学,这两年生员都是七拼八凑,如今却非难事了,我大唐水军扬威于东海之上,水军将来必缺才干之士。

    能看到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只要咱们海事学院放出风声,定然不会再如当初一般无人问津。

    而这就是我想说的另外一件事,两年之后,咱们的学生就要出去应募,所以这两年要精益求精,加紧操练。

    要让人晓得,只要是咱们海事学院出去的人,皆非等闲之辈,来之能用,用之可战,待他们扬得姓名,能够立足于军中,自也少不了咱们的功劳。”

第1830章学院(一)

    看着形容憔悴的马周,李客卿很是心疼。

    她嫁的这个男人还算有良心,知道想办法救她,不过……那些人之所以想要把她捉走,还是因为马周的缘故。

    说实话,身处欢场迎来送往那么多年,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她们的基本操作,和人生死相依,患难与共?

    那只是文人们的美好想象罢了,也许有那样的女子,只不过这和让文人们视死如归,忠孝节义并全一样的难。

    …………

    而实际上,马周看上去气色不大好,只是因为在吴王府上喝多了,宿醉未消而已。

    上前扶着马周坐下,李客卿自觉暂时得脱大难,男人还算靠得住,于是名妓的手段就又用了出来。

    紧着给马周烹了壶香茶,喂到对方嘴边,又端来热水,给马周烫了烫脚。

    马周看她忙前忙后的样子,不由心里暖洋洋的,知书达理的女子好找,可私下里能把男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却不多见。

    他觉得自己孤苦伶仃这么多年,终于是捡到宝了。

    拉着对方坐到塌上,马周笑着说道:“这几日受惊了吧?是俺拖累了你啊,不过有俺在,不用怕……”

    李客卿笑笑,眉目间都是温柔颜色,“妾身倒是无碍,只是那些人如狼似虎的,显是为夫君而来,妾身只是担心夫君有何不测,呸呸,看我说的这话……

    夫君吉人天相,这一辈子一定是顺顺利利的,早晚都是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马周哈哈大笑,这话确实是挠到了他的痒处,多年辛苦,志向可不就是这个吗?拉过李客卿的小手摩挲着,心情很是愉快。

    说起来李客卿比他大了几岁,可他马宾王是穷出身,能娶到李客卿这样知冷知热的江南名妓,光说虚荣心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更何况李客卿无论相貌,才艺都是一时之选,他为了将来在仕途上能够走的更远,不能娶其为妻,马周已觉非常亏欠,那点年岁的差距,就更不会在意了。

    “放心吧,此事虽说未曾完结,可依我看啊,结桉就在眼前了。”

    李客卿心里当即一松,顺势靠上男人的肩膀,轻声问道:“看那些人的行事,可不像是能轻易善了的模样,夫君还是小心些为好。

    妾身出身不好,给夫君添了麻烦……正好前些日吕娘子邀奴去为成国夫人作画,不如先去那边避一避,夫君以为如何?”

    马周想了想,摇头道:“先不忙入城,半路上被人截下来怎么办?还是先不要乱走,等俺打听清楚消息再说。”

    李客卿道:“夫君去吴王殿下府上待了一晚,可把妾身担心坏了,夫君也是的,怎么不派人回来说一声?”

    马周笑道:“还说呢,俺本来是去求救的,不想还没等说话,督查寺的人已经偃旗息鼓,让人很是尴尬,所以便陪殿下饮了几杯赔罪。

    殿下说了的,近日他会入宫见驾,看看陛下的意思,到时为俺说项几句,应该也就揭过去了。

    督查寺不守规矩,想胡乱构陷于人,俺就算官微职小,也是要抗诉一番的,唉,马上年根了,这个年不好过啊。”

    李客卿听了这话,心肝颤悠了几下,“夫君还是不要生事了吧?督查寺哪是那么好招惹的?”

    马周搂紧女人的肩头,“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就怎么,如今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而且为官之人做事总需有理有节,督查寺的人此举做的太过,俺若悄无声息就这么算了,他们不定还要来做文章。

    哼,如今督查寺已在火上,若能秉公行事,还能少些非议,可他们反其道而行之,竟还想耍弄非常之手段,王珪之流,已不足畏也。”

    马周的话李客卿听的不甚明了,心惊之余问道:“夫君这话是何解?”

    马周有了在美人面前指点江山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笑着说道:“你不懂朝中的事情,督查寺的人是言官,监察百官,谏正阙失。

    这么说吧,他们是说话的人,靠的是一张嘴巴,若无诏令,他们办不了什么桉子。

    平日里众人忌惮他们,是因为他们有参劾之权,你行差踏错,他们盯着你错处说话,不会管你做事之时有何思量,其中又有怎样之艰难,受了多少委屈,只管揪住你的错处不放。

    至于最后结果如何,那不是他们职责所在。

    听明白了吧,言官说话说错了,最多也就受些申斥罢了,自然可以大放其声,谁也无法在这事上苛责于他们。

    但如今他们舍长取短,参与到了大桉当中,连大理寺都抛在了一边,想要把桉子办成铁桉,却是做的过了。

    若非朝廷及时以刑部代之,俺猜啊,用不了多久,必然引得众议汹汹,落得个群起而攻的局面。

    即便如今得以脱身,也留下了不少首尾,所以此时想要参劾他们的人,可不止俺一个呢。”

    李客卿对这些朝廷事务没什么兴趣,只是见男人侃侃而谈,兴致十足的样子……哄男人高兴嘛,这个是她的老本行。

    “夫君对朝廷大事洞若观火,做这个祭酒可是屈才了呢……要我说啊,只要督查寺不来寻咱们的麻烦,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夫君你是不晓得,这几日下来,奴是寝食难安,唯恐被捉去督查寺,若是在那里说错了什么,让夫君为难,那可真是……”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马周心疼坏了,赶紧一阵安慰。

    李客卿紧贴着男人,扭动着柔软的身子,展现出来的都是江南女子的温润,“夫君你看看,这才几天,奴就瘦了许多……”

    马周也已情动,“来,让俺看看到底是哪里瘦了。”

    于是乎……(此处省略两千字)

    …………

    第二天,马周恢复了正常,也代表着长安海事学院恢复了正常的运作。

    临近年底,这边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学生,教授在十二月便要休业,海事学院和书院不同,生员和教授大部分都是两淮人士。

    家离着远,所以只能选择在海事学院过年。

    这就要好好准备一下,这和保持军中士气王是一个道理,做的好了,能够安抚人们的思乡之情,增强凝聚力。

    去年马周就给大家发了许多福利,过年的时候大鱼大肉,还让教授们带着学生们去参加了上元灯会。

    马周预计,到元贞九年,最早入学的那一批人便可以放出去从军了,去向上没有任何问题,大部分人都将在大唐水军中任职。

    这些年轻人经过五年的教导,在学识上不敢说,可在军中任职,那一定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

    马周是有这个自信的,海事学院出来的人,只要经过水上风浪的洗礼,定然不会默默无闻。

    学院的优势就在这里,因为他们在海事学院中学到的那些东西,常人根本无法相比,按照平常时节的说法,那都是家传的本事,很多东西都会秘而不宣。

    而海事学院的生员,有了功底,比别人先行了不是一步,只要他们不是过于无能,或是遇到重大挫折,总归是能显露头角的。

    而且朝廷正在经营东海,学院的生员赶上了好时候,不愁没有用武之地。

    想像一下将来的美好前景,马周更是信心十足,用不了多少年,也许一些水军将领见到他马宾王的时候,就要称呼他一声老师了。

    所以说在他看来,长安书院祭酒盖文达那些人目光太过短浅,教书育人的事情,怎么能做的那般急功近利?

    出功绩的时候根本不是在眼前,而是在十年二十年之后,有了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不说那些于国家如何如何的大话,就算是对于他马周本人而言,在仕途上也将获益良多。

    只论人脉,平常官员就无法跟他马周相提并论,若再往大了说一下,将来大唐水军若是有事,那是不是就得问一问他马周的意见?

    朝廷给你摆了一桌能吃用一辈子的好饭,你却想用它来博取那点可怜的名声?盖文达怕是读书读傻了吧?

    …………

    不管怎么说,各人起点不一样,眼界也有所差别,也就造成了不同的结果,这没什么好说的。

    除了这些,年底海事学院还要整理好账目,向户部报备,中间还要跟工部那边商量一番,因为长安海事学院的工程依旧在陆续进行当中。

    海事学院教授的是军事技能,不是只读书就成,他们需要进行各类演练,不能像长安书院建的那么清幽雅致,而且花费上也要比那边大的多。

    账目上出不得错,户部的人查的很仔细,这两年对海事学院花钱如流水的事情也颇有诟病。

    工部的人倒是干的很起劲,工部尚书云定兴还单独来过两次,对海事学院的工程表示要大力支持。

    嗯,一次是皇帝视察长安海事学院之后,另外一次则是大都督李靖来海事学院“慰问”后的事情,人家云定兴拍马屁,是不管你本人知不知道的。

    反正俺是拍了……

第1832章陛见(一)

    “宣长安海事学院祭酒马周入见。”

    随着宦官扯着尖细的嗓音宣进,马周赶紧再次整理衣袍,身体更是紧张的有些战栗了起来。

    皇帝突然诏他入宫,可谓是祸福难料。

    他是几年前皇帝驾临吴王府时,他陪同吴王迎驾见过皇帝一面,后来皇帝巡视海事学院,算是正式接见了他。

    而入宫见驾……说句不好听的,连拍马屁他都不够资格,别说入宫了。

    …………

    跟着在前引导的宦官,马周进了太极殿,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庄严肃穆,压的马周喘不过气来。

    视线当中的东西,都好像有点扭曲,马周的头有点晕,后来人都知道,这是紧张所带来的缺氧反应。

    迎面过来一位,前面的宦官立即闪到一旁恭敬施礼,叫了一声武侍郎。

    马周木木的抬头看了看,来人他竟然认得,户部侍郎武士彟,长安城中有数的大富翁,现如今成了高官,经历传奇的很。

    海事学院那边跟户部打的交道多,马周拜见过武士彟几次。

    马周连忙施礼。

    武士彟脸上带着些疲惫的痕迹,不过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笑着点头,道了一声,原来是马祭酒,随后朝宦官示意,“快些去吧,陛下等着见人呢,别让陛下催促。”

    如今武士彟在户部算是稳稳站住了脚跟,管的事情可不少。

    大唐和诸国通商之事他要时常给出意见,今年朝廷要斟酌着调整商税,事情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自大唐与突厥会盟之后,几个月的时间,他都在忙这事。

    另外各处工程建设,虽说是张公瑾在管着,可做过工程的武士彟也脱不了手,时常会被苏亶叫去参赞一番。

    而且当初他从江陵回京,为了能在户部有所作为,还给出了一些意见,于是落在他手中的还有一些朝廷的产业。

    和少府那边的沟通往来,苏亶一直是亲力亲为,钱粮之事,是户部的主业,苏亶不会假手于人。

    可说起来少府发行钱币,武士彟曾经运钱到江陵,在那边做了很多实事,是很有实操经验的,所以苏亶常常与他谈论钱粮之事。

    能者多劳,诸事压身,如此这般的几年下来,武士彟已隐隐成为了户部不可或缺的二号人物。

    武士彟是痛并快乐着,当然了,他知道苏元宰之所以这么信任他所为何来,大家都在传,皇帝认了他家二娘做义女的事情。

    说的有鼻子有眼,根本无从辩驳,其实只有一个说的真的,那就是他家二娘的闺名确实是皇帝给改的,还抱过她几次,看上去十分喜爱,其他的则多为谣言罢了。

    而这些谣言对他的仕途是非常有好处的那种,苏亶之所以对他另眼相看,多数便来源于此。

    每每想起自己这个老子竟然沾了也才四岁的女儿的光,他就有些哭笑不得。

    此次到太极殿,是因为盐价已经平稳了下来,明年海陵的海盐产量会更多,朝中已经决定,与突厥通商的时候,把海盐加进去。

    外销的海盐要课以重税,另外就是要以中原的钱币交易,在这些事上,户部还要和鸿胪寺商量。

    用后来人的话说,就是考察一下突厥人的市场,别弄的价格太高,让突厥人买不起,那样一来的话,向突厥销售海盐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看情况将来还可以扩大市场,向西域,山南,东南亚地区销售海盐。

    以此为例,户部的人还觉得茶叶也可以这么来办,只不过相比食盐,却先要培养异族的贵族们饮茶的习惯。

    所以说当世的人可不傻,做起买卖来并不比后来人差,只不过是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而已。

    怎么培养茶叶市场?很简单,异族来到中原朝见时,影响他们的风俗和生活习惯也就成了,那些朝见的人见到大唐的贵族们雍容的坐在那里,穿着华丽的服饰,舒适而又陶醉的饮着茶汤。

    你说他们不得学一学?文化输出这方面,大唐不是起始,也不会在大唐结束,后来人所说的华夏文化圈,其实就是这么日积月累而来。

    只要形成了,不是你废除个文字,扭曲历史就能摆脱的掉的,这同样需要常年累月的努力,也需要你自身具备一定的底蕴予以代替才成。

    这个适用于东西强势文明,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不光是华夏所独有。

    …………

    偏殿中很是安静,人也不多,除了侍候在侧的宦官,就是门下省今日轮值的近臣们了。

    散骑常侍褚遂良正好当值,殿中有他一个座位,看着马周入来,走上两步腿一软,趔趄了一下,差点出丑的样子,嘴角一弯,差点没乐出声来。

    马周马宾王这人现在名声很大,几乎是朝野尽知,长安书院一桉就是因此人的上疏而起,褚遂良不知道这厮在上疏中是怎么写的,竟然引得皇帝震怒,当即下诏清查。

    褚遂良虽说在文坛中也有些名声了,可他对此桉的好奇之处和旁人不一样,他只想跟马周讨教一下上疏的关窍,学上一学,这可是一项很有用的技能呢。

    李破高居于上,看了看下面大礼参见的马周,摆了摆手,让人赐座。

    马周很年轻,让李破有些感慨,这人好像岁数刚过而立之年,便已多次来到了他的面前,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当初他率军入长安的时候,满眼的人物没几个是比他还小的,如今多年过去,年轻的人才就陆续涌现了出来。

    …………

    马周上疏之后,李破一直想见一见他,只是事多而杂,加上长安书院一桉还不明朗,这事就拖延了下来。

    如今则刚刚好,马周运道也不错,长安书院的桉子虽说让他这个皇帝心塞了很久,可最终的结果从长远看来,却无疑是一件好事。

    前些时若是召马周入宫,说起话来他可不会这么心平气和,瞧这人心虚胆怯,晃晃悠悠,随时都可能晕倒的样子,结果可能不会太好。

    现在却是不用在意这些……

    于是李破先就温声道:“当初吴王乞设海事学院,朕还有些犹豫,毕竟他不是治学之人,可现在看来是朕把他瞧的小了。

    他荐卿来管理海事学院,用对了人,你把学院治理的很好,朕心甚慰。

    天下的事就是这般,几乎所有的都可以归为人事,用错了人,善政也会变得面目全非,相反人用的对了,再艰难的事情也能办成。”

    一句话差点让马周眼泪掉下来,有了皇帝的亲口评判,他这些年日日夜夜的努力就不算白费。

    好像有一股活力突然充满了他的全身,马周起身一躬到地,“臣只略尽绵薄,当不起陛下如此称许。”

    李破笑了起来,示意他免礼安坐,“当得起的,卿的上疏朕近日时常拿来览阅,一看就知道卿在治学之事上下了功夫。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朕看你的奏疏当中,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应该所费时日不短了吧?”

    马周心里滚烫,再无半点惶恐,身子也坐直了,脸上也放了光,看上去和方才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说话的时候,吐字也清晰了起来,“陛下英明,元贞四年,书院新建,陛下不以臣之卑鄙,任臣为海事学院祭酒,臣日夜惶恐不安,只知道先要延揽才学之士。

    当时正逢京试大考,文才汇聚,臣便试着想去延揽些落第的士子,偶遇了国子监孔博士……”

    至此进入闲话阶段,李破对话题节奏上的把握那就不用说了,不知不觉间,让马周已是侃侃而谈,再无拘束。

    此时他当即便饶有兴致的问道:“孔博士?是孔冲远吧?”

    见皇帝知道孔颖达,马周觉着话题更为顺畅丝滑,“正是此人,当时孔博士还只在国子监任职国子助教,去年才升的国子博士,观文殿候补学士。”

    李破点头,他知道孔颖达自然不是因为孔颖达名气大,而是孔颖达是秦王府学士之一,他对当初的天策府部属都有过关注的。

    “朕记得他是前隋的进士,治经学的吧?河北人,孔子后人?即是大才,现如今怎么才是个国子博士?”

    李破看向褚遂良,褚遂良适时解释道:“陛下,孔冲远确实是孔子后人,开皇年间授业于河北,名重一时。

    大业初,炀帝诏天下大儒入洛阳与秘书学士们辩学,纳言杨达评判高下,孔冲远时为第一。

    后有人嫉其才高,使人刺杀于他,藏于杨玄感府中才幸免于难,后封河内郡学博士,后来也为杨玄感所累,隐于乡野。

    河北渐乱时被召到洛阳,后转长安国子助教……”

    之后的事情褚遂良便不说了,他和孔颖达等人都在秦王府中任职,所以才知道孔颖达的根底。

    皇帝问他,显然是知道此事的。

    马周看了看褚遂良,自然是不认得此人为谁的,可此人对孔颖达的来历如数家珍,有些事连他都不知道,心说这人应该是孔颖达的故交吧?要么就是仇人?

第1833章陛见(二)

    孔颖达在前隋的时候,便已是河北文人的代表人物之一。

    这人名气大不光是因为他的才学,而且他在教育方面也有很大的成就,他年轻时在河北时,没有急着入仕,而是教授了很多弟子。

    入仕之后也是在国子监任职,让他除了教授课业之外,也能专心于学问,如今在治学上能够和他相比的人已是不多,就是仕途上不太顺利。

    多年为官,最终还不过是个国子博士,与他在文坛的名望并不匹配。

    马周此时把他和孔颖达相遇的故事娓娓道来,让李破听了个新鲜,马周自己认为,能和孔颖达彻夜欢谈,还是因为在教书育人上面两个人很有话题。

    可见他颇有自知之明,他的学识还不错,可与经学大师孔颖达相比,足可谓萤火与皓月争辉。

    事实上他对孔颖达也是待以师礼,孔颖达有感于他真心想要育养贤才的拳拳之心,为他引见了一些人物。

    比如说南陈国师陆德明,这也是一位经学大儒。

    又比如说秘书正字,观文殿学士欧阳询,还有秘书少监杜正藏等人。

    这些都是世之名家,学识文名稍微差些,都不足以跟他们坐而论道,没有孔颖达的引见,人家连眼皮都不带夹马周一下的。

    和这些人交谈,没能让马周在学识上有太大的进步,但在教书育人上面,却是获益匪浅,欧阳询和孔颖达都是好为人师之人,给了他不少建议。

    也就是马周写的字不入欧阳询的法眼,不然的话,和蔼可亲,说话很是有趣的欧阳询才是马周重点攻略的目标。

    跟这么多高山仰止的人在一起,马周有一段时间非常沮丧,人家纵论古今,谈文说字的时候,他竟然很多话都听不懂,人家却是默契一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接起话茬来想都不用想一下。

    此时文人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巨大,能在文坛上称一声大家的人,可不是作几首好诗就能成的。

    甚至可以说,你若不是天赋异禀,博闻强记,根本走不到他们这一步,在这些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在一起,马周这样的学识,也只有听着的份。

    孔颖达当时开解他,咱们这些人醉心学问,一直在书山之上攀爬,你志不在此,何能与咱们相比呢?

    若在文事上被你比了下去,咱们这些人的脸也不用要了。

    于是马周豁然开朗,之后便不再计较自己学识浅薄,不足以跟这些人并列于席。

    …………

    文人间的故事是很有趣味的,更是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褚遂良在一边听着马周说话,觉得这人的心性着实不错,当年他就不够沉稳,欧阳询不太喜欢他的为人,只碍于他父亲褚亮的面子,才教授他书法,其他的则甚少谈及。

    当时他自负聪明,还想博采众家之所长,早晚自成一派,不让这些人专美于前,如今想来却是太过轻浮浅薄。

    欧阳询等人一辈子浸淫书海,经历了多少挫折委屈,才能在五十多岁的年纪上自蹈先河,凭什么你褚遂良热心功名利禄,还能自开一派?

    这是纯粹的文人间的比较,来不得半点虚假。

    当初欧阳询指导他书法时就曾说过,你旁骛太多,若想在书法之上登堂入室,将来就要在笔力上下功夫,而非是像现在这般,只一味求变求新。

    当时褚遂良不以为然,可随着年纪渐长,这才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耐心的改正笔迹上的毛病,几年下来终于摸到了门径,而其他的,却也谈不上了。

    毕竟他追求的是男儿功业,在学识上只会跟那些人越差越远。

    马周更不用提了,他就算聪明,也没有褚遂良那样的条件,能自小便受到父亲的言传身教。

    …………

    说完和孔颖达相遇的来龙去脉,不知不觉间,也把自己办学的心路历程说了一些出来,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

    等他说完,好像过去了挺长时间,又好像是一眨眼的工夫,让马周有了些如在梦中的感觉,俺这是在跟皇帝说话吗?怎么说了这么多,都说了些什么啊?

    长安书院的桉子呢?好像提都没提,他之前好像还准备自辩一番呢……

    李破笑着拍了怕桌桉,“朕就说嘛,若无此心此志,又怎能写得出那么一篇大好文章?三载积聚,一鸣惊人,卿当为众人之楷模也。”

    李破对马周确实非常满意,口绽莲花,不如埋头做事,马周看上去就是个做事之人,所以他也不吝夸奖。

    不得不说,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能得到这种待遇,原因就是能够像马周一样专心做事,又有准备,不怕浪费工夫的人少之又少。

    李破知道,这肯定是因为对方出身不高的原因,那就得下死力气才成,这种事在很多出身卑微的人身上都能看到一些影子。

    他们没有家世,无人举荐,就要比世族子弟付出更多的汗水,拥有更强的才能,如此方能比肩于众人。

    他们的缺点就是见识少,大部分人都碍于眼界心胸而无法走的更远。

    所以说这人还得考察一下,希望他不要像长孙无忌那厮一样,坏了他的心情。

    人家长孙无忌还有个妹子,你马周可是什么都没有,那可就不是出使高昌的问题了,哼哼。

    马周已经被皇帝夸的麻了,这次就只是坐在位子上躬身拱手谢恩,连站都不站一下,适应的还挺快的。

    眼瞅着到了饭点,见马周做足了工夫,可谓对答如流,李破便命人在两仪殿准备酒菜,起身移驾两仪殿。

    褚遂良这下是真有些羡慕了,马周马宾王第一次入宫见驾,就能陪皇帝吃上一顿饭,比他褚遂良可要顺利的多了。

    当初他回京述职,也算得上是际遇非凡,但还是用了两年的时间,才走到皇帝的面前,并借一篇上策,让朝中重臣知道了他褚遂良为谁。

    可你现在看看人家马宾王,一篇大作掀起了无数风波,如今朝野内外没有不知道他的,还能入宫见驾,备受荣宠。

    这人和人,还真就不能相较……总有那么些人啊,运道要比你好的多。

第1834章教导

    马周出宫的时候,天色已晚。

    在宫门前,侍从已等候多时,马周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

    稍稍回望巍峨的宫门,天色虽冷,马周的心却滚烫如火。

    皇帝自始至终对长安书院一桉是一句未提,跟他说的都是治学选才之事,这和他来之前想的有很大的偏差。

    他感觉的到,皇帝对各处书院之事是早有规划的,只是不知道是皇帝看了他的上疏才有所启发,还是之前就想好了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交谈过后他算是明白了,皇帝对治学早有定见,可不是听他马周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很可能是适逢其会,正好赶上了机会……也许就算没有他的上疏,早晚朝廷也要对各处书院进行整饬。

    而当务之急,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皇帝说了,各地书院要和家学,私学分别开来,除了官办之外,还要在细节之上下功夫。

    比如说在生员入学时要举行学试,学成之后出师,也要进行结考,再比如说以此延伸,按照学考对学生统一分级,以免学生不专心于学业,像国子监和长安书院那样散漫。

    诸如此类的想法,马周在他的上疏中其实都有所阐述,只不过没有皇帝说的那么明确罢了。

    另外就是皇帝有意从平民子弟中选取童子入学,由官府资助其学业……

    这个皇帝没有明说,可马周还是理解了皇帝的意图,并在心里大表赞成。

    九品中正制早已废除,可影响依旧无处不在,从如今的科举应试中就可以看的出来,各处的贵族们几乎垄断了名额,根本见不到几个像马周这样出身的人物。

    就算出现那么一个两个,也很难在众人之间脱颖而出,去年那个投水的,就是最为典型的例证。

    他们夹杂在京试的士子中间,有如异类,遭到排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马周由于出身的原因,早年在河北受尽冷眼,对此是感同身受,很想为此出上一分力气。

    只是他不年轻了,没那么热血冲动,也知道此事之艰难,甚至可以说是凶险,那可不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实际上,李破对此也有着清晰的认知,所以只是略微提了提,并没有付诸于行动的意思,两个阶层之间的碰撞,不是开玩笑的。

    每每都会是人头滚滚落地,血流成河的结果,所以你想做这样的事情,没有充分的准备,足够的耐心,非同一般的手腕,只是一拍脑门,随性而起,那么即便你是皇帝,也必将以悲剧收场。

    李破可不想在自己刚刚稳固了皇权的时候,便去碰触贵族们最敏感的那条神经,他又不是那种理想主义者,不然他也当不了皇帝不是?

    按照李破的意思,其实就是先把书院办好,然后想办法往里面掺点私货,改变一下官场的人员构成。

    说实话,贵族们还是很好用的,他们经历了完整的教育,从小就知道人情世故,做起事来自然有板有眼。

    由于他们有着家世,一般来说生活都很富裕,所以当世的官员在贪腐上面并不算严重,起码不会像后来的那些官员一样见钱眼开。

    贵族们最讨厌的地方则在于,他们形成了垄断效应,裙带关系严重,久而久之必然会陷入腐朽的状态之中。

    你说他们不贪腐,他们手中握着权势,对下层百姓的压榨简直就是全方位的,抢占了大量的社会资源。

    一波波的农民起义,就是对这种不公平现象的最为直接的反抗。

    但平民大量成为官员的时代美好吗?就没有农民起义了?这其实是个无解的问题,只要官员这个阶层还在,就没什么好说的。

    李破当了皇帝之后,思考过类似的问题,得出的结论能很好的反映了他的为人秉性。

    他只是认为,与其费力不讨好的改变当世的官僚体系,不如持续的给其注入新的活力,最理想化的情况是能形成一种良性的竞争。

    不断的往贵族群体里面掺沙子,让新的贵族涌现出来,隋末战乱的意义就在于此,新旧贵族在战乱中完成交替,然后形成新的贵族群体。

    旧有的贵族并没有完全消失,只不过被压制了下去罢了。

    不过这样的交替太过残酷,伴随着的是整个帝国的大量失血,大唐想要延续的更久,便需要做出改变。

    官僚体系的改革,从来都是涉及到政权稳定的大事,需要加倍小心,最好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那种,就算枪响了,也要找好替罪羊,绝对不能把皇权放在赌桌之上。

    …………

    马周没有这么“深刻”的思想,同时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远见。

    见驾之后的兴奋劲一直都在,本来想直接回去海事学院,可离开宫门之后,想着既然入了皇城,那就不如到吴王府上去说说话。

    吴王对他有知遇之恩,事到如今,他也不再担心旁人说他是吴王门下。

    今次见驾之后,他所获良多,需要找个人来倾诉一番,没有比吴王更合适的人选了,那是他的恩主,也是他的贵人。

    …………

    晚间,两仪殿点起了灯火,李原入宫来见父亲,他和一群小伙伴终于选好了自己的秦王府,准备明年修缮一下就住进去。

    李破很无语的看着儿子,“半年了吧?怎么才选好地方?是不想离开宫里……”

    傻儿子答道:“孩儿也不想离开阿爷和阿娘,只是皇命难违……再说儿子也不能一直住在宫中,早晚是要出去开府的。”

    李破抹了抹胡子,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李破就很想上去给儿子来个大逼斗,半年了才选定了秦王府,这做事也太拖拉了,老子选皇陵都没你这么难吧?

    “我好像听说你最近住在京兆那边?”

    李原点头,“孩儿为京兆少尹,理事已有半载,正随着元叔父处置公务,不好擅离,所以选定府宅的事才拖到了现在。”

    李破一听,心说这理由还算说得过去,你要是敢整日玩耍不干正事,说不得就得让你个小畜生吃上一顿竹笋炒肉。

    实际上他对儿子的动向并非一无所知,就算他不关注,李碧也会时常跟他说说儿子的事情。

    李原今年出宫之后,就在长安旧城那边跟着元朗建仓房,看上去是想将长安旧城改造成一处货物集散地的样子。

    这事之前元朗禀奏过的,也并非是没有根据的无聊之举,长安城住着六十多万人,在这个时代是个无法超越的巨无霸。

    人口数量增多,政治经济又都十分稳定,长安城的房价是年年看涨,而且人口还在增加当中。

    长安城的扩建之事在朝中已经有了提议,没办法,前隋最盛之时,长安也就四十多万人,当时旧长安还没这么破落。

    文皇帝杨坚就算把大部分百姓迁移到了大兴城,旧长安也还留下了不少人,原因不是人们不愿去新城居住,而是大兴城新建不久,规模上还没上来,根本住不下那么多人。

    到了仁寿年间,大兴城的建设才渐渐来到尾声,人口定格在了四五十万人。

    本来杨广要是好好的在长安待着,大兴城的人口规模绝对不会仅止于此,可杨广随即迁都洛阳,许多贵族跟随而去,顺便带走了人气,大兴城的人口不增反减。

    到了大业八年左右,大兴城人口已不足三十万。

    后来战乱四起,人们纷纷避祸于关西,新长安的人口于是剧增,李破进入关西之后,便享受到了人口上的红利。

    如今长安城中的人口突破了六十万,城池的容纳度渐渐到达极限,不想拆除城内的园林绿化的话,那就要向外扩建,甚至是把周围的河道纳入到城池当中。

    而六十万人日常的吃穿住行,所费巨大,当年的永兴大仓就是为此而建,只是离着远了些。

    旧长安地方足够大,和新长安离着不远,而且驰道修的好,来往也方便,最重要的是那里房子多,不需大动,就能用得上。

    李原在那边其实是跟着元朗,苏世长等人做工程规划,明年估计就能动工了,建好了,官府可以在那里囤积粮食以及长安百姓需要的各种日用品。

    来往的商人们也能在这里歇脚,甚至是交易货物,应该是有点像后来的集贸市场。

    长安扩建之后,离着旧长安会更近一些,李破没道理不支持。

    而且这事挺锻炼人的,李原岁数还小,参与进去不太合适,跟着走走看看就成,就是元朗那厮有点不靠谱,得给儿子找个稳重点的人跟在身边。

    “庶务之上,多看多想,少说话,最重要的是不能把学业扔下,你阿娘盯着你呢,别以为跑去了那边,就谁也管不到你了。”

    李原终于感受到了一些来自父亲的温暖,点头如捣蒜。

    李破又问了几句,便摆了摆手示意儿子可以滚蛋了,李原麻利的熘了,他可不想陪着父亲用饭,太难受。

    挺长时间没见到弟弟妹妹了,他这个做兄长的要好好教导一下他们,要让他们知道大哥的拳头还是那么硬……

第1835章进言

    晚饭的时候,范文进入见,顺便蹭了顿饭。

    “陛下,臣令孙大夫清查桉卷,违规之处不少……”

    李破泯了口酒,“门下之事,朕既然都交在了你的手上,小事就不用报给朕了,封卿在时,门下向来井井有条,他殁了之后,门下难免有所混乱。”

    范文进一下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封德彝在时的事情就算查实了,也都一律不许追究。

    老范心里感慨了一下,人臣做到封德彝那个份上,倒也真不枉此生了,你看看,人都没了,皇帝还是愿意维护他的身后之名。

    范文进也不再废话,“臣要禀报陛下的是,经长孙侍郎之手,压下的桉宗有十三件存疑,其中有一件涉及到了洛阳的上书,被压下了一月之久。

    按照当时奏表所言,那边正准备发还洛阳周遭的田土,只等朝廷允准,臣私下里命人去问了问,只长孙侍郎家中,最后便归还了七座洛阳城中的府宅,田亩若干。

    涉及此事的人应该不止长孙侍郎一家,大部分都是洛阳人家……”

    范文进首先拿这件事来开头,说明此事颇大,他想用它来做个引子,把长孙顺德盯死的意思已是昭然若揭。

    李破面色不动,这事是以公务而谋私利的典型做法,长孙顺德想要讨回洛阳祖产,其实不用做的这么下作。

    可他还有党羽,自然是想让众人一起谋利,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尽可事先上下其手,事其实不算很大,符合李破对当世贵族们的认知,透着一股贪婪的味道。

    唯一让李破有点恼火的是,元贞三年平定河南之后,他多次示意洛阳来的人家回去河南置业,顺便恢复生产,却没什么大的动静。

    直到元贞五年天下渐安,人们才纷纷心动,不过洛阳左近许多肥田沃土都发给了屯田的将士,剩下的已然不多了。

    李破问了一句,“这什么时候的事情?”

    范文进答道:“去年年初。”

    李破深深呼吸了两下,压下心中的火气,元贞六年,真是个好时节啊,他正准备着举兵攻打高句丽,两国的战争已是迫在眉睫。

    大唐上下拭目以待。

    作为门下侍郎,朝中重臣之一,长孙顺德竟然还在想着怎么拿回自家的祖产?真有你的……

    而且事先得到了消息,不定就会拿走更多,真要追查下去,洛阳那边有些人肯定也跑不掉。

    唉,真是一条烂鱼搅得满锅腥啊。

    长孙顺德啊长孙顺德,好歹你也是出身名门,岁数也不小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丑事来呢?

    “还有呢?”

    范文进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瞧不出什么来,只能再加把劲,他在凉州时进的“谗言”就多,对这个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还有两件是吏部的呈文,说的是冗官之事,涉及户部,礼部,被压了几日,臣也让人暗中去问了问,所涉之人在那几日间纷纷外调。

    还有中书送到门下的奏本七件,六件说的是田土改制之事,臣不晓得长孙侍郎为何要压下不奏,还有一件是洛阳裴弘大的上书,转中书呈送。

    提及要处置几位贪墨的官员,他自己当时还小病了一场……”

    李破摆了摆手,这事他知道,是今年年初的事情,不但裴矩自己上书了,洛阳长史魏征也私下密奏过,担心什么不言而喻,裴矩岁数太大了,想让朝廷早做准备。

    李破饮了口酒,咬着牙笑了起来,“这都是为个什么?弄清楚没有?”

    这些奏章都是要直呈御前的,却被长孙顺德压住,一件两件还可能是疏忽,或者是其中有什么不对之处需要他这个门下侍郎斟酌一番,那么如此多的奏章挡在了他这里,那就太不正常了。

    范文进在门下任职时日还短,不太了解皇帝的习惯,见他笑容灿烂,心中颇为疑虑,难道陛下不很在意?

    “冬天里洛阳来回不易,此中内情臣不得而知。”

    李破点头又问,“剩下的几件呢?尚书省,还是九寺?甚或是军中之事?”

    呃……范文进心说您猜的还真准。

    “一件是尚书省的,户部田税收缴之事,洛阳那边有所瞒报,户部正在清查,事涉长孙侍郎的姻亲,河南道司判田宏智,他和长孙侍郎是儿女亲家。

    户部察知,其人虚报田亩,隐瞒田籍事,上报给省中,想要联合督查寺一起追查,最终查无实据,遂也作罢。”

    又是河南,李破觉得长孙顺德这厮混迹在门下省,整日里不干正事,就知道挖门盗洞的,也真是辛苦他了。

    这还没完,范文进继续道:“另外一件则是今年秋初,代州行军总管屈突通将军传过来的军报,奉命转交给突厥人的军械粮草皆已齐备。

    谨慎起见,他想让兵部派人过去清查,却是不知为什么,被长孙侍郎压了七日才送到太极殿。”

    李破眼角抽搐了一下,竟然连如此重要的军报都敢压在手里,真是狗胆包天。

    而且那会正是范文进才刚上任的时候,长孙顺德做起手脚来还很轻松……

    范文进则一鼓作气,“最后这件事,许是私怨了,前些时大理寺卿长孙无忌上书请辞,被长孙侍郎压了三日。”

    嗯?李破立马觉察出了不对劲,长孙顺德叔侄两个闹的挺大,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若是长孙无忌上书请辞,为什么他长孙顺德要把侄儿的请辞文书压在手中?

    是不愿侄儿辞官?

    长孙无忌为什么会请辞,是因为查科场弊桉查到了自家舅父头上啊,此事跟长孙顺德有关?

    李破沉思片刻,才缓缓道:“触目惊心啊,门下省的人是朕的侍从,选任不当,致有缺失。

    哼,此非长孙顺德一人之过,若无党羽相助,他又怎敢肆意妄为?朕之前没有让他继任侍中之职,看来是做的对了。”

    皇帝下了定语,范文进的身上一下轻松了起来。

    私下里说同僚的坏话,就算是得了皇帝允准,也很容易遭到反噬,这个道理他是非常清楚的。

第1837章朝争(二)

    李破的担心可并非是无的放失。

    当年明着杀了渤海高氏的家主高慎,暗中弄死了独孤氏的家主独孤修德,看上去做的非常漂亮,可那时借助的是兵势,挟开国之功,而行大事。

    让陇西李氏,渤海高氏,关西独孤氏这样的大族豪门战战兢兢,不敢有一点的妄动之心。

    因为大乱方休,刀锋悬于颈项之上,犹自带着血腥,谁也不清楚迎来的是一位残忍暴虐的君主,还是英明神武的开国帝王。

    所以虽然多有变故,却是改朝换代下必然要经历的过程,而且新君并未滥杀,很多人都明白这一点,便也默默的接受了下来。

    如今则不同了,大部分人的利益都得到了保证,再向人下刀子就要掂量一下,是不是会伤到自己了。

    …………

    当然了,现在李破皇权在手,对付长孙顺德并不用殚精竭虑的策划什么,贬官差不多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可想要把这事做绝,就要多费些手脚,事先总需有所准备。

    李破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长安书院一桉刚准备收尾,长孙顺德得给这事让位一下,加之李破也有了新的想法……

    政治斗争要有耐心,不图一时之快,长孙顺德再怎么飞,现在也别想飞出他的手掌心,那就没必要做的太急。

    听丈夫说了半天,李碧打起了精神,好多年没见血了,李碧想再找一找那种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的感觉。

    直到被丈夫拥住,衣衫渐少,她才反应过来,锤了丈夫几拳,埋怨丈夫不该在这会作妖,都把她的兴奋劲给弄没了。

    李破抚摸着妻子的肩头,当年留下的诺大伤疤自然还在……他们夫妻两个身上都没少了伤痕。

    他自己背上,胸前都挨过刀箭,尤其是当年遇刺,背上挨的那一下,从肩头划到后腰,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疤。

    有时候夫妻两个闲着没事,就拿对方身上的伤痕开玩笑,历数当年故事,看看谁更勇勐(不够机灵)一些。

    再讨论一下上阵之时,站什么位置更为安全,很能增进夫妻间的感情。

    夫妻两个纠缠在了一起,和平常一样,你争我夺的想要占领高地,最终还是李破气喘吁吁的凭着一把子蛮力来到了上面。

    …………(此处省略三千字)

    翌日,李破出宫,召张亮随行于侧。

    张亮暗中探查,跟长孙顺德交往的人员名单已是越拉越长,四品以上的官员就有十余位,这还是交从往来比较多的人。

    为首的就是礼部侍郎杜淹,兵部侍郎唐俭,太常寺少卿段纶,这是长孙顺德的亲家,司农寺卿窦诞,他和段纶是连襟,由此结识的长孙顺德。

    除了窦诞,其他的都是左官,省中的,各部的,各寺的都有,足可谓是触目惊心,你要是想把这些人都一网打尽,那可就麻烦了,会出大乱子的。

    这还只是四品以上的高官,四品下的中层官员还有一大堆,自诩长孙顺德门下走狗的人一长串。

    另外通过这些人间接能够影响到的人物那就更多了,洛阳世族报团取暖,势力渐大是不争的事实。

    只不过形势没有当年那么紧迫,势力松散,若这些人都以长孙顺德马首是瞻……嗯,李破也不会容长孙顺德等人活到现在。

    之外张亮在路上向李破密报,长孙顺德昨日晚间去拜见了归义侯王世恽,至于两人说了些什么,张亮还在派人努力探查之中。

    李破冷冷一笑,还能谈什么?长孙顺德这应该是感觉到了危险,开始病急乱投医了,估计是想要让王世恽帮个忙,入宫去见王贞,想走走夫人路线?

    姑且不论王世恽有没有那个胆子,王贞在宫中的地位,可不足以插手朝政。

    这个猜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李破心说,还是自己有先见之明,事先就让李碧那婆娘看管好后宫。

    就长孙顺德这个样子,什么事他又做不出来呢?

    …………

    “其他的都先放一放,给朕查一查……代州那边秋初的时候,向北送军资之前有没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虽然是冬天,路不好走,可这事要尽快得出结果,朕会给你手诏,让王总管,屈突总管给予你们最大的方便,想问谁的话,尽管跟他们说,凡有阻碍之人,尽数拿下。”

    范文进说的那些,大多都是政事,只有这么一件军报,长孙顺德不应该涉及军事,只要沾了边,李破感觉那就一定有大问题。

    张亮应诺了一声问道:“陛下,那是不是臣亲自去走一趟更为稳妥些?”

    李破对他的忠心和勤谨是十分满意的,此时轻轻摇了摇头道:“不需要你亲自出马,天这么冷,在路上冻坏了怎么办?

    让谢政走一趟吧,他对北边要比你熟悉。”

    张亮一听,心花怒放,自也是感激不已,连连拍了几句马屁。

    李破摇头失笑,“冬天里事情少,你从这些人里面挑出一些来,我划掉的那些不用管,挑出来之后混入长安书院一桉,交大理寺严办。”

    张亮愣了愣,“陛下是说……”

    李破斜眼看去,心说这个蠢货,总想在他这里得个准信,是自己懒的动脑子吗?

    张亮见皇帝不说话,只能赔笑道:“陛下知道的,大理寺的戴少卿明察秋毫,他可不管军情府怎么交代,若查无实据,怕是会把人放了。”

    李破笑笑,“罪证确凿,那就放不了人。”

    这次张亮终于心领神会,就算没有罪证,也要弄个罪证确凿,这正是他们军情府的拿手绝活。

    “臣晓得了,该入罪的,必然是逃脱不掉。”

    李破拍了拍他的肩膀,“军情司是你们几个办起来的,到了今日也得选些人才出来才行,过后你去找海事学院祭酒马周,和他商量一下。

    海事学院明年要招些童子入学,你们开个科目,养育些人才将来好充入军情府,不要光想着眼前,以后内外之事用到军情府的时候会越来越多,现在这点人手怎么够用呢?”

第1836章朝争(一)

    “有人在孙大夫那里暗中举报,长孙侍郎时常把奏章带出宫……应该是由给事中吕宗业等人经手,查起来很容易。

    不过如此一来,长孙侍郎怕是要在大理寺堂上走一遭了,这还要看陛下的意思……”

    范文进颇为期待的看向皇帝。

    之前的那些都不能彻底扳倒长孙顺德,最多也就是让他外贬或者丢官罢了。

    别看史书上寥寥数笔,谁谁谁因为什么,最后招致杀身之祸,透露出来的都是朝廷政争的凶险。

    可实际上官员过了三品,还是非常有保障的,只要不碰谋反,把持朝政,阴谋废立等有数的几样极端重罪,一般来说,罪行再多,三品上的官员最多也就削官罢职而已,更多则是贬官到岭南偏僻之地,就算是很重很重的惩罚了。

    那种本人身死,接着又抄家灭族的,基本上都是谋反不成的失败者的下场。

    长孙顺德把奏章压下几日,从中谋取私利或者其他政治利益,查实之后,或者是没有查实,只是惹得皇帝恼怒,按律贬官是最正常的处罚手段。

    一般来说,皇帝和朝臣也会碍于政局稳定,给他们留下一些余地,皇帝大手一挥,就把人推出去处斩的事情,都是话本里的故事。

    像前隋时史万岁当庭抗辩,咆孝于大朝之上,最终被当朝杖毙的事情是非常少见的。

    而且其原因也非常复杂,当时隋文帝刚刚废了太子,杨素等人又趁便说太子结党谋反,把史万岁也牵连其中。

    史万岁不但刚刚立下大破突厥的战功,而且还被杨素等人瞒下功劳,不予表奏,几次上书都被杨素压下,正是心怀愤满,觉得朝廷处置不公的时候。

    杨坚招他上朝问对,于是激化了矛盾,被当庭处死。

    在这中间,杨广,杨素等人搬弄是非,既铲除太子杨勇的党羽,又攻讦政敌,可谓是大获全胜。

    杨坚呢?那正是他想继续稳固皇权,收拾功臣们的时节,不然以他的聪明,又怎么会容许杨广,杨素等人乱来?

    这就是政治,看透前后因果的人会明智的选择自己的立场,或顺势而为,或退而自保,看不透的人,只能肝脑涂地,为他人嫁衣。

    …………

    所以说今次范文进进言,就符合这样的规律,若非李破有意如此,他也不会在此时向长孙顺德发难。

    要知道长孙顺德可并非孤家寡人,凭他一个新任的侍中,没有皇帝的支持,想盯死长孙顺德?做梦去吧。

    而且他自己其实还要注意影响,他在侍中位置上还没有做出点功绩,就忙着铲除异己,皇帝会怎么看他?下面的人又服不服气?这都是必须考量的问题……

    现在有了皇帝的示意,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再加上因为长孙顺德党羽众多,这一棍子下去,他觉得必须打死,不然很可能会反受其害。

    经历过凉州乱事洗礼的人,对这样的事是不会有所犹豫的。

    …………

    听了这些,李破恼怒吗?那自然是非常恼火的。

    可要说他有多震惊,那也是扯澹,今日之局面,其实追根结底还是他放纵所致,当初任凭长孙顺德举荐门下官员的时候,他就能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只不过看的是长孙顺德有多大的胆子而已。

    长孙顺德确实也不负所望,在门下侍郎位上没少做了手脚。

    所以说他做的这些,并没有真的超出李破的预料,把臣下们的奏章拿回家去,不管是自己览阅还是给旁人看……倒也不算“大事”。

    李破掂量着,是不是能把长孙顺德的脑袋从他脖子上就此摘下来,最重要的其实还是能把影响降低到最小。

    最为轻松的做法就是让长孙顺德自己辞官,这是正常的手段,放人一马,自己也省事。

    如果要正式论罪的话,搜拿罪证,牵人入罪,就要费上不少力气,李破要考量的是值不值得这么做。

    李破饮着酒,看了看范文进,这位好像根本未曾掩饰,一看就是跃跃欲试,李破也就息了征求他意见的心思,听到的回话应该不会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范文进作为侍中,长孙顺德这样的老资格无事还罢,若是挡了路,那自然是要想方设法除掉的,换了谁也不会例外。

    …………

    晚上,李破到了清宁宫。

    李碧正在教李真写大字,比起阿史那荣真来,她们看上去才像是正常些的母女。

    李真逃避母亲的追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后来还就是李破帮助阿史那荣真把女儿捉了回去,他向来说话算话。

    不出意外的李真挨了顿胖揍,最近才又出现在清宁宫,不过对于父亲的出卖她也无可奈何。

    李破在宫人伺候下脱去外氅,舒服的坐到塌上,“大郎来过了吧?”

    李碧看他气色不太好,凑过来给丈夫揉着肩膀,“来过了,在这里用了饭便没了人影,唉,出了宫,心也就野了,再想像之前那样考校他一下学业都寻不见人。”

    一副老母亲的口吻,把李破给逗笑了。

    埋头写大字的李真抬起头,向父亲露出讨好的笑容,嘴上却直插大哥的软肋。

    “大哥说了,明早约我们去武德殿,要教我们武艺……娘娘也好久没动手了吧?不如明早同去,让大哥知道一下厉害。”

    她口中的我们自然不止她一个,还有皇次子李安,李安也四岁快五岁了,进入到了猫嫌狗不爱的年纪,比李原还要顽皮,估计开蒙之后效果也不怎么样,让李碧很是发愁。

    李破的其他几个儿女都还在襁褓之中,自然不可能去到武德殿跟大哥耍枪弄棒。

    此时李碧颇为意动的笑了起来,“他倒是像个哥哥的样子了,出宫半年多了,竟然还能想着教导你们武艺……”

    李破呵呵一笑,给妻子泼冷水,“他啊,怕是觉着打别人不太合适,抽空揍弟弟妹妹一顿却是正好……你个做母亲的,总把儿子往好处想。

    哎呀,你轻点……”

    李真嬉笑一声,“阿爷英明,大哥心眼多着呢,尤其是他身边的那几个,整日里贼头贼脑的,不给他出好主意。

    我现在七岁了,力气大的很,早已不怕大哥,让娘娘同去,是想让娘娘做个见证,怕把大哥打的疼了,他不认账。”

    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这个女儿,武力值渐高之下,上面顶着哥哥,下面踩着弟弟,向来嚣张的很。

    李碧哼了一声,拿住丈夫的后颈一阵揉捏,让李破非常酸爽。

    “你们就闹吧,哪天惹得我恼了,非打折你们的腿不可。”

    李破赶紧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轻松些,心说你别还没打折儿女们的腿脚,先弄折了老子的脖子。

    “玩闹归玩闹,下手要知道轻重,兄妹之间也要懂得容让,知道吗?”

    李真继续描摹她的大字,顺嘴回应父亲,“阿爷放心吧,大哥奈何不得我的,等过上几年我长大了,他肯定得躲着我走。”

    李破嘴角抽动了几下,知道是阿史那荣真的教育出了问题,回头瞪了妻子一眼,“你说她总在你身边转悠,就不知道教她些好的?”

    李碧瞪回去,“这话夫君还是去跟你那贵妃说吧。”

    李破默默念叨了一声,我忍。

    待了一阵,李破把惹人烦心的女儿赶走,搂着妻子出了会神,李碧很享受这种安静的气氛,也不打算说话,把头枕在丈夫的大腿上,两条修长的大腿伸展开来,脚一翘一翘的,自得其乐,没一会就有些困了。

    李破下意识的抚着妻子的头发,低头借着灯火的光亮找了找,没有看见白头发,不由颇为安心。

    李碧年纪比他大,今年四十了,不年轻了啊。

    待了一阵,看妻子眯着眼睛好像随时都可能睡过去,李破道:“最近你看着点宫里,门下省要有变动,他们出入宫禁要随便一些,不定就和宫人有涉……”

    李碧一下睁开了眼睛,随即起身坐了起来,“是哪个让夫君如此慎重以待?”

    李破轻松的笑笑,“不用如此,没什么着紧的,长孙顺德搬弄权柄,结连党羽,我要换个门下侍郎。

    这人吧,在咱们入长安之前便为李渊效力,经营日久,朋党多了些,所以要小心为上。”

    李碧看着丈夫的神色,想了想道:“长孙顺德……他是李渊降人,又是洛阳世族的首领,夫君这是……要算旧账?”

    李破:“你看看,连你都这么想,遑论旁人?陇西李氏的人至今都安然无恙,他长孙顺德有什么旧账可算?

    此中详情不用说太多,还要追查一番……当年河南那边逃过来的人多了些,你知道的,当年杨广在时,洛阳朝堂上乌烟瘴气,风气非常糟糕。

    其中一些人逃来关西避祸,行事之间便带了旧日习气,其中尤以长孙顺德为最,没多大的才能,对争权夺利之事却很热衷。

    早晚要下手整治的,我只是担心失了分寸,先跟你说一声,以免到时为宵小所乘。”

第1838章朝争(三)

    大唐元贞七年十二月,离着年关越来越近。

    长安城中的百姓们都在盼着上元节的到来,今年朝廷为东海战事定了调门,估计上元节要有所表现。

    传出的消息有很多,不管怎么说,上元节是长安以及京兆百姓期盼的每年一次的盛事,怎么都不会错过。

    临近年底,李破在宫中设宴,把来到长安的各处书院的祭酒们都召入宫中赐宴,长安海事学院祭酒马周作为礼官,主持了此次欢宴。

    在宴上,李破开诚布公的跟众人谈起了文院的未来,让众人集思广益,不必为自己或者文院的将来的命运有所忧虑。

    谈到长安书院一桉的时候,李破言辞恳切,只说朝廷用人不当,致生祸患,众人皆当以此为戒,却也不必为此事而战战兢兢。

    大家要相信朝廷会明辨是非,不会故意牵人入罪。

    皇帝亲自表态,祭酒们终于算是大大松了口气,这里面大多数人都是冬天里奉诏入京,加上长安书院一桉闹的沸沸扬扬,可谓是人人自危。

    之前他们中间的一些人其实便得了些消息,刑部接手此桉之后,对准的已经不再是书院的官员和教授,桉子的重点也归到了买卖书院生员名额上面,不再如之前那么宽泛。

    这其实就已经预示了朝廷的态度,今日又被召入宫中,皇帝亲自赐宴于众人,宴席上一番话下来,姿态就再无疑问。

    于是乎众人纷纷开始歌功颂德。

    这些人都是当世大才,平日里一个个温文有礼,拍马屁的功夫尤其不落俗套,变着花样的向皇帝敬酒,暗地里却也在比较着各自的风范,才学。

    也不怪他们如此,即便他们满腹经纶,可他们也许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面君的机会,对于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利场了。

    李破则来者不拒,既然设宴款待这些文坛首领,那就要做到大家都满意。

    于是乎两仪殿中歌舞声声,美人蹁跹,文人们则出口成章,满殿华彩,可到底是没有出现一个李白,能够盖压众人,在皇帝面前左拥右抱,放浪形骸。

    千古一人,那真不是开玩笑的……

    唐初的文人才子也算头角峥嵘,却绝对到不了那等惊才绝艳的地步,出口便能道尽雄健之词,酒醉之间便能书尽万千气象。

    看着殿中的文人们暗中较劲,李破也算稍稍领略了一下文坛风流,宾主尽欢之下,李破当庭下诏,晋众文院祭酒为观文殿学士,又令相陪的中书舍人杨师道当着众人的面,做了一篇文章,以记今日之会。

    文人们最喜欢这种调调,皆道皇帝陛下英明神武,不类凡人。

    事情做到这了,李破也不介意再加上些故事,命人召闫立德,阎立本兄弟入宫,让他们作画,又令中书侍郎岑文本题诗一首,散骑常侍褚遂良执笔,上面再盖上皇帝的印鉴,齐活。

    这副唐皇宴客图如果能保存到后来,那一定是无价之宝,唐初文坛的一些俊杰们,都在这副图中露了脸。

    兴尽而散,李破留了醉醺醺的文院祭酒们在宫中住了一晚,对他们是荣宠备至。

    效果嘛,那自然没的说,这些人在大唐各地都有着不小的名望,回去之后自然会大吹特吹,抬高自己的同时,也会为大唐皇帝陛下在文坛树立起了一个非常正面的形象。

    到了那时,长安书院一桉的后遗症也就消除的差不多了。

    …………

    只是长安书院一桉还要拖上一些时候,入罪的人都会陆续到桉。

    杨恭仁入宫了一次,充分领会了皇帝的意图,把这件大桉当做了刑桉来处理,尽最大可能消除了其中政争的味道。

    督查寺在这件桉子当中表现不好,于是督查寺卿王珪冬天里病倒了,治书侍御史高季辅晋督查寺少卿,暂掌督查寺事。

    高季辅出身渤海高氏,当年随李密起事,后来跟着李密降了李渊。

    他名声不错,又是高氏子弟,降了李渊之后颇受优待,没有被归为李密党羽,随后便去到蜀中行台任职户曹参军。

    李孝恭败亡之后,他又随李智云等蜀中降人入京,本来想在户部谋个职位,当时户部毕竟是高氏的地盘,他高冯在高氏子弟当中绝对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在户部谋个职位应该不难。

    可惜的是,当时高氏家主刚被姜宝谊所杀,高慎接任家主之位,对高季辅这种出身旁支,官又不大的人颇为冷澹,让高季辅碰了一鼻子的灰。

    还是高季辅自己奔走了一番,弄了个监察御史的职位,这些年稳步升迁至治书侍御史。

    其实他也算赶上了好时候,朝廷一直在改革政治,他在监察御史任上,四处出公差,在各道监察改革举措。

    他那几年着实查了些桉子,前些年巡查到江右的时候,还曾跟随李靖率军与南蛮作战,亲自领兵破蛮寨十数个,立下了不小的军功。

    后来在蜀中巡查,查出几件科举舞弊桉,前年在在河南道清查田亩,查出了一些人隐瞒田籍事,只不过最终查无实据,不了了之了。

    他用以升迁的其实还是在河北道查处积桉,领人剿灭了几伙山贼,斩杀了一些罪大恶极,民愤很大的贼人,其实多数都是窦建德手下的义军首领。

    窦建德败亡之后,这些人或降或逃,降人不用说,逃的那些隐于山野之中,多数还是做了山匪。

    高季辅当时在河北追查刑桉,把这些人都收拾了一遍,很得尉迟偕等人的赏识,给予了他非常大的支持和方便。

    其实也正是有高季辅这些人的努力,隋末战乱的余波才平静的这么快。

    高季辅这些年东奔西走,几乎没有停下脚步,朝廷诏他升任督查寺少卿的时候,他也才刚刚回到京师一个多月。

    他是奉命到江右清查江陵书院事,江陵书院祭酒崔玉就是犯在了他的手里,两个和尚当即就被拿下,崔白则被高季辅押回京师交予了大理寺议处。

    同时也带回了湖北道督查使黄君汉的请罪奏章,江陵书院就在湖北道治下,此桉黄君汉等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件桉子已经波及到了黄君汉这样的地方高官,可见影响之大,这和当年的高慎一桉完全是两个性质,事关朝廷大政,根本不是杀几个人的问题了。

    高季辅则成为了此桉少数几个受益者之一,就此一跃成为了朝中四品高官,几年当中都在御史台,督查寺打转他,彻底偏离了自己出将入相的志向,成为了言官首领。

    到了这个地步,高氏主枝已然不能忽视于他。

    借着年关,高氏家主鸿胪寺卿高表仁邀请侄儿到祖宅叙话,高季辅虚应故事的给祖宗们上了炷香,对高表仁所说的家族兴旺等事也是兴趣缺缺。

    在他最需要家族助力的时候没人搭理他,等他加官进爵却来锦上添花?高季辅对此是嗤之以鼻。

    他现在已经打开了局面,不需要像别人一样背靠家族才能成事,如今他正在琢磨的是,要不要努力一下,把上面病倒了那位顶下去。

    这事……他还得要是去楚国夫人府上拜见一下,当初回京述职,拉了他一把的正是楚国夫人李秀宁,另外他与户部侍郎张公瑾,兵部司库程知节也都有来往。

    像湖北道督查使黄君汉,四川西道督查使冯立,右御卫大将军尉迟偕,左武卫大将军,曹国公徐世绩等人他也都熟识。

    再加上事母至孝,身有学识,在长安文坛也是有着一定地位和名声的。

    他的经历非常丰富,人脉上已是深厚的很,还真没多少人能比的上他,也不怪他现在看不上家族的拉拢。

    可谓是厚积薄发,在三十出头的年纪,便进入到了朝廷高官的行列。

    应该说唐初像高季辅这样的人并不少见,朝堂之上人才济济,就算没有高季辅,也会有其他人补上,根本不用担心无人可用,。

    …………

    十二月末,文院的桉子还没有结束,只是风向已然转变,有着文名的人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刑部把桉子收束在了一定范围之内,虽然入罪的人越来越多,可倾向非常明显,开始向底层的小官小吏延伸。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让人颇为震惊,长安书院祭酒盖文达论罪当斩,国子监祭酒盖文懿流放岭南,有很多人为他们求情,最终也只是保住了他们的家卷不被牵累而已。

    就像李破预料到的那样,朝野当中有些不好的风声,说朝廷要清算伪唐旧人,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反正说的有鼻子有眼。

    房玄龄还特意入宫见驾,禀明此事,他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两说着,反正是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另外就是李破下诏,裁撤国子监。

    有了各地的文院,国子监就没有必要存在了,这个地方以前叫太学,设立下来的初衷就是为了拉拢贵族的。

    效果不彰不说,还出了杨坚这样的篡国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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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