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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54章结果

    孙伏加心中有所疑惑,最终还是忍不住在进入两仪殿之前问道:“杜执礼与长孙顺德结党营私,德行卑污,只此一条,便可定罪论斩。

    陛下为何还要严审于他?”

    李破知道,这厮显然是想到了高慎,如果他真有此意,估计孙大夫就要进谏一番了。

    只是今天的局面和五六年前不一样,哪里还需要那样的手段来杀鸡儆猴?做的太过,反而容易引起朝堂震荡。

    自古以来都有刑不上大夫之说,不管文人们怎么从字面上解析乔饰,本质上这都是统治阶层维护自己利益的说法。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杜执礼都属于士大夫阶层,所以你要处置于他,就要照顾到这个阶层的体面,尤其是在政局稳定的时期,这一点便会显得尤为重要。

    换句话说,皇帝想要杀人,也要讲究个方式方法。

    尤其不能表现出杀人如杀鸡的态度来,那会让臣下们觉得不安全,臣下们喜欢“讲道理”的君王。

    现在看的是李破怎么把道理讲的更明白些,不然就要按照“规则”来办事。

    …………

    对于这种规则,李破还是基本认同的,平稳的政局,稳固的皇权,其实都是妥协的产物,过于激烈的政治手段实际上在此时此刻并不可取,成熟的执政者,在打压异己,进行改革,或是力求发展的时候,都会保持足够的耐心。

    那种大开大合,总想要推翻现行的一切,建立一个新世界的理想主义者,只会出现在特殊的历史时期,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大多又会摇身一变,成为现有规则的维护者。

    这很好理解,因为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立场自然而然便会发生本质性的改变,就比如他李破,当年无疑是隋末反臣之一,对当时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利益集团充满了反感。

    可现在他当了皇帝,他却必须依靠贵族集团来进行有效的统治,那就要沿袭历代王朝的规则。

    李破很早就有了这样的认知,所以他的皇位才会越来越稳当,因为他是在按照已有的,能够取得大多数人认同的方式来统治一个帝国。

    他从来不做太过出格的事情,正在逐步改变了自晋末以来,君王昏庸暴虐的形象,这无疑受到了大部分人的欢迎和支持。

    权力从来不是来源于权力本身,它的根源在于产生它的土壤,大部分拥有权力的人都不很明白这一点,于是权力在他们手中就会变得脆弱而且容易动摇。

    …………

    李破负手立在两仪殿的门前,抽了抽鼻子,外面的温度比宫殿之内要高一些,让他颇感舒适。

    在这里他幽幽的回了孙伏加一句,“杜执礼若只贪些财货,朕为何要杀他?朕如果只想杀他,还要什么罪证?”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可孙伏加一下就听懂了,杀杜执礼,只为国事,与其他无涉。

    孙伏加再无话说,向君王提出有益的劝谏是他的职责,在左谏议大夫的位置上,最忌讳的其实就是认死理。

    对礼法的坚持,不能延伸为执拗……孙伏加之所以能在这个位置上待了两年,并深得皇帝信任,就在于他懂得这些道理。

    …………

    元贞八年三月间,前长安书院祭酒盖文达,江陵书院祭酒崔玉被处斩,没有等到年末勾决,朝廷允许他们的家人收敛尸体葬入祖坟,而且并未祸及他们的妻儿家族,显然是给文人们留了余地。

    不过朝廷组织了还留在长安的各地书院祭酒们观刑,对他们做出了最为严厉的警告,随后各地祭酒们带着几许惶恐,以及在京师的所见所闻纷纷离京。

    三月末的大朝会上,赐长安海事学院祭酒马周为观文殿大学士,晋秘书少监,主理文院事。

    他这个秘书少监有点特殊,不在秘书省办公,而是去了中书省,将会同中书省的官员对文院诸事做出改革,首先就是废除国子监……

    发生在元贞七年年末的长安书院一桉,让文院之事越发瞩目,这场波及甚广的大桉要桉,并没有压低文院的地位,反而提高了各处文院的知名度。

    让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了朝廷对文院的重视,而元贞八年开始,大唐朝廷又在沿海以及两淮各地陆续设下海事学院,让文院的牌匾更增光彩。

    此时朝中已经有人接到地方上的消息,一些人觉得朝廷应该适可而止,若闹的文院满天下,岂不……乱了规矩?

    大致意思就是这个,话当然不会说的这么直白,大多数人的说法都是文院建的太多,有伤大唐国力,或是泥沙俱下,将来伤了文院的名声云云。

    可以看的出来,这个时候有的人已经能够预见将来顶着一个文院的名头的好处了,由此必然也会形成许多利益集团,那作为既得利益者,自然而然便想要对此进行垄断。

    这是贵族的日常操作,不值得奇怪。

    朝中对此稍有议论,可建设更多的文院是和科举应试联系在一起的国朝大政,大方向上现在是无法改变的。

    也许只有到了将来某一个时刻,文院足够多了,培养出来的人才有了过剩的迹象,利益集团也变得足够强大,那个时候国策便会为之更改。

    …………

    到了元贞八年三月,随着盖文达,崔玉等人被处斩,长达半年的长安书院一桉才算是告一段落。

    此桉处斩五十四人,流放一千二百余人。

    剩下的则以门下侍郎长孙顺德,礼部侍郎杜淹等涉桉之人,还在等待一个结果,基本上都是这些年京官们口中的河南世族派系中人,其中夹杂着一些关西人物。

    涉桉人数之多,远超当初高慎一桉,虽然朝廷已经做的比较收敛,可还是相当于一场清洗,算是在唐初时节给人们留下了一个非常深刻的记忆。

    当时尚书令温彦博和中书令萧禹交谈的时候,温彦博给予了此桉一个评价,那就是清除了隋末之余毒,匡正朝廷之名望,此举可谓大善也。

    萧禹明显并不赞同他这样的定性,因为河南世族向来跟关西门阀联络有亲,这是当年杨广迁都洛阳所造成的局面。

    很多关西人都在洛阳为官,顺势和洛阳世族联姻,无论长孙顺德还是杜淹,都是此类人物。

    温彦博则是晋人,在他眼中,估计关西门阀未必比洛阳人家强上多少,同样是朝堂上的祸害,造成隋末大乱的元凶,如今则变成了余毒。

    今日陛下借大桉清洗了一番河南世族,哪天说不定就该轮到关西人了,温彦博此时沾沾自喜,难道他就不担心晋人将来的处境?

    而山东人,河北人大多效力于军中,同样是派系林立,蜀人向来和关西人亲近,江南的各类人物又自成一体,当年就是用陈梁之士形容他们,如今南人年轻一辈早已忘了旧事。

    可在元贞四年入京赶考的那些士子不还是闹出了南北之争?

    所以说萧禹心中五味杂陈,既觉得皇帝这么做有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之嫌,却也感觉河南世族的这些人烂泥扶不上墙,活该受此严惩。

    两个宰相性情各异,心态自然也截然不同。

    范文进就不像他们,和朝中各个派系都没有牵连,没有了长孙顺德的掣肘,再加上杜楚客是杜淹的侄儿。

    虽然和叔父闹掰了,但也不忍心见到叔父就此人头落地,到皇帝面前哭诉了一番。

    李破又不是心理医生,要照顾病人,给杜淹求情,就因为他是你叔父?

    李破当即便恼火的斥责他只顾私情,不问大局,让他回家闭门反省,至今还未被放出来,估计得等杜淹问斩之后再说了。

    于是范文进在门下省大权独揽,过的是越来越舒服了,才不会像其他两位宰相那么多事,他现在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呢。

    …………

    到了这一年三月末,吏部削减冗官的事情历时两年,今年其实也来到了尾声,房乔和颜师古顶住了压力,把此事终于办了下来。

    也许是受到了太多的攻讦,让房玄龄非常恼火,他上书建议隔上三五年就这么来一次,以免一些庸官贪官鱼目混珠的混入官员队伍。

    另外他还对已经离职的督查寺卿王珪非常不满,这两年督查寺的御史正是参劾吏部的主力。

    一些御史根本就是受了旁人的指使,请托等等,才对吏部横加指责,没有任何的依据,就算王珪未曾参与其中,也有失职之罪。

    估计是这厮眼瞅着长安书院一桉终于有了结果,于是灵机一动,想要彷效马宾王一下,再次掀起大桉,好出上一口恶气。

    可惜的是,大家好像都累了,房乔上书之后并无多少动静。

    吏部尚书王泽比他懂事的多,亲自上书省中为房乔和颜师古两人请功,省中这次有了反应,很快就把房玄龄和颜师古两人加入到了年末赏功的名单之中。

    他们的功劳其实不用多说,主要是在削爵和削减冗官上面,两人先后进入吏部任职,忠实的执行了皇帝定下来的政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第1855章农事

    唐初政治如此清明,少不得房玄龄和颜师古的功劳。

    他们亲手遏制住了爵位的滥发,不过这个功劳他们只能占到三分之一,前面都是温彦博等人的努力。

    到了朝廷正式宣布削爵的时候,其实已经算是水到渠成,他们功劳所占不多。

    削减冗官才是他们的主要功绩。

    隋末战乱以来,不论是朝廷还是地方上,官僚体系都是一团乱麻,诸侯们肆意发官赏爵,弄出了许多奇葩的官职。

    地方豪强自保之余,也没闲着,许多唐初的郡县级别的官位,都是地方豪族在把持,因为天下未定,朝廷也没顾得上收拾他们。

    元贞三年过后,天下略定,房玄龄上书削减冗官,李破欣然应允,拔房玄龄为吏部侍郎,还给他找了个帮手,那就是散骑常侍颜师古。

    颜师古为皇帝近臣,只要有他在,就能帮着房玄龄挡住大部分的攻讦,所以房玄龄才得以尽情施展才能。

    在人才的配置上,李破已是深谙其道,同时也对房玄龄寄予厚望,这可是唐初名臣,历代都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的大才,如果史书没有吹牛的话……

    所以在高俭一桉当中,他才会对房乔百般维护,不然的话,房乔是得不到那种特殊到极点的待遇的。

    房玄龄如今的表现,倒也能配得上这般殊遇,削减冗官之事向来吃力不讨好,他能全力以赴,任劳任怨的办下来,让李破对他非常满意。

    和长孙无忌相比,同为初唐名臣,可在李破眼中,无论是秉性还是才能,两人都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

    这其实已经决定了他们在仕途上的高度,没有国舅的身份,将来房玄龄的成就肯定是长孙无忌难以企及的。

    可这厮还就是有个好妹子……

    …………

    大朝之后,宦官来禀报,宗正寺卿李秀宁入宫了,正在武德殿和皇后娘娘说话。

    “怎么去了武德殿,胡闹。”李破感冒好了,却还是觉着后背有点发凉,因为身体不舒坦,他已经好多天没去武德殿了。

    宦官小心翼翼的禀道:“皇后娘娘近日想趁着春暖花开,让人整理一下武德殿内外,所以这几日时常在武德殿驻留。”

    李破也挺多天没见妻子了,主要是怕过了病气,李碧估计是想趁着他老老实实养病的这段时间,把武德殿整理一下,添些物什。

    皇宫里面的工程今年大多都停工了,也只能干些修修补补的活计,武德殿是他常去的地方,李碧闲着没事便鼓捣了起来。

    李破起身便想去武德殿瞧瞧,想了想却又坐了下来,两个李三娘若是动了手,他去了也是白搭,还不够添乱的呢。

    李秀宁任了宗正寺卿,入宫还是先去见了皇后,那就不能怕挨揍……

    后宫的一亩三分地是李碧在做主,他从来不会多加干涉,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那就不能轻易破例。

    李破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按照计划先召司农寺和户部的人入宫开小朝会,今年的春耕事宜照样需要他来督促。

    时至今日,程序上已经非常成熟,小朝会的气氛很是轻松,大家对于今年的年景都表现的非常乐观。

    太史令袁天罡率人观测天象水文等,对近年来大唐的气候做出了一定程度的判断,气候向暖,大多数地区都将日渐风调雨顺。

    这可能是最为古老的气象观测了,李破也闹不清楚这些家伙说的准不准,依据又在何处,反正其中夹杂着许多神神叨叨的东西,皆都指向大唐的统治具有天命所归的正义性。

    就是这个调调,人家可能是用科学点的手段,得出了神学的结果,很奇妙的一件事。

    袁天罡不愧是算命先生出身,措辞严谨,让人无法反驳,哪怕是李破对此进行质疑,也是非常不合适的行为。

    所以李破只能希望太史局的这些人别想着尽捡好话说,总要发挥点实际作用出来吧?

    司农寺的官员以司农寺卿窦光大为首,却非常相信这一套说法,对元贞八年的岁入充满了憧憬。

    当然了,他们还是想最好能快进到元贞九年,明年天下各地就都要交税了,岁入勐增,不论是司农寺还是户部,都能收入一拨功劳。

    所以他们对今年河北,山东,河南等地的生产就非常上心,窦诞甚至建议从倭人和高句丽降俘中挑出一些青壮出来,赐予田土,补充农业人口所需。

    苏亶听了没说话,他觉着窦光大的脚开始离开了地面,什么事都敢说两句,还不经脑子,就算这次过了关,以后也有他倒霉的时候。

    也果然不出他所料,皇帝头都没抬一下,转头就说起了四月份春祭的事情,告诉殿中官员们,皇帝祈求上天能够让百姓们过的好些,落到实处还得是办事的官员。

    你们办事不利,老天爷就算再是照顾,又能如何?

    窦光大略有尴尬,他是来探皇帝口风的,高句丽人和倭人的事情肯定不是他们司农寺可以轻易置喙的。

    恢复因战乱而停滞的生产活动,自然需要补充大量的人口,他想趁今年多开一些荒地,把生产搞上去,等明年税赋进入正常的平稳时期,收获一定会非常喜人。

    可惜的是,皇帝根本没接茬,说明此事明显不可为也,于是这厮心里道了一句,大好男儿,自当能屈能伸,立即改弦更张,拍起了皇帝的马屁。

    苏亶暗道了一声无耻,随即也不甘人后,大拍特拍,殿中遂也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李破不管那么多,高句丽人和倭人想融入中原这个大家庭,等三代之后吧,那会反正他也不在了,眼不见为净,管它是太平盛世,还是洪水滔天呢。

    小朝会上他还跟苏亶提了提,手工业和商易之事即将兴旺起来,户部需要看紧些,商人取货易之利要合理合法,尽量不要让他们侵占农业的空间。

    若因商事而至农事大衰,那就是户部的责任了。

第1856章讨情

    李秀宁“安然无恙”的来到了太极殿,只是坐下的时候还是眉头稍蹙,暗中揉了揉腰。

    李靖家的李三娘岁数大她许多,可在筋骨之上,三个李渊家的李三娘加在一处也不一定能胜得过人家。

    李碧那身体素质,勐的一塌湖涂,李破领教了这么多年,对此是清清楚楚。

    而且李碧当年在马邑,十几岁的年纪,就曾带兵深入草原,捉拿叛将,说出去谁敢信?

    后来应招去涿郡,被堵在了飞狐道中,李碧带着人徒手爬上关城,杀散了山匪,这是一个女人能干出来的事?

    而此类的事情还不在少数,若非支持丈夫的事业,她也不会放下刀兵,不然能打敢杀的她,到了如今一个大将军应该是跑不了的。

    旧事就不用提了,年过不惑,精通搏击之术,身体上一点毛病没有,吃嘛嘛香的皇后娘娘了解一哈。

    李碧可以说是关西女儿的代表人物之一,之所以说是之一,因为李秀宁,甚至是阿史那杨环也都是关西人。

    …………

    “你向来聪明,怎么还去了武德殿?”李破看着李秀宁,想笑又忍住了。

    李秀宁没什么过激的情绪,只是左右打量着太极殿的装饰陈设,自从李破当了皇帝之后,这是她第二次来到太极殿。

    和他父亲在时,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变的只不过是人而已,李秀宁暗自叹息一声,真是物是人非啊。

    定了定神,李秀宁笑道:“陛下也说了妾身很聪明,那武德殿臣为何去不得呢?”

    殿中轮值的近臣们纷纷低下头,向来敢说话的孙伏加也鼻观口口观心,立在那里好像一根无知无觉的木桩子。

    李破哈哈一笑,感觉当了宗正寺卿的李三娘比以前更会说话了,不过她本来就很通晓人情世故,分得清前后轻重。

    出任宗正寺卿的她入宫见驾,先去参见皇后娘娘,在她看来是应有之义,只不过不巧的是皇后娘娘正好在武德殿而已。

    让她心有余季的是,她第一次领教了皇后娘娘的动手能力,皇后娘娘如此,阿史那贵妃更是号称勇冠三军,长公主殿下……

    于是她对情郎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也就有了一个更为深刻的认知,长孙娘子若不是一身软肉,私下里又那般放荡不羁,不然估计也是不会得到情郎欢心的。

    …………

    “吃亏了吧?回去好好歇歇……”

    “娘娘手下留情,臣也没什么。”

    “你如今执掌宗府,入宫之前打个招呼,皇后……多数还是在她的清宁宫中。”

    “臣晓得的,不会常来宫中讨打。”

    殿中近臣……

    起居郎窦文表手中握笔停在半空,好像被施了定身术。

    …………

    两个狗男女耍了几句嘴皮子,李秀宁终于想起了正事,从袖中抽出一份奏章,让宦官呈给了李破。

    奏章还挺厚实,上面一笔的蝇头小楷,字迹是李秀宁的无疑。

    李秀宁现在是宗正寺卿,宗正寺是个很特殊的署衙,有不经有司,直奏御前之权,历代执掌宗府的都是皇亲国戚,李秀宁……有点坏规矩。

    只是有鉴于扶风李氏人丁单薄,外戚又没什么合适的人选跟她竞争,加之皇帝钦封,所以朝臣也就默认了此事。

    其实主要原因还有朝堂经历了一番动荡,督查寺卿都换了人,在这个时期没人再敢多生事端而已。

    …………

    李破没有仔细阅览,时间不够。

    之前他跟李秀宁谈过,李秀宁在宗府任上要做好两件事,此次李秀宁入宫就是拿出了办好这两件的章程。

    如果李破点头,她就会按照计划好的步骤来办。

    “你需要什么人,尽管抽调,报上来即可。”

    李秀宁:“臣想先把宗府的职位补齐再说,愿意到宗府来任职的人不多,尤其是那些有才干的人,入了宗府怕是也就没了指望。”

    李破就笑,“你这是跟朕讨封的吗?”

    李秀宁干脆的点头,“陛下也知道的,任用贤才,总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可宗府能给的不多,臣怎好延揽大才之人?”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李破想了想道:“你做的……事关人事,做下来的话,有功之人尽可入职门下和吏部,礼部,鸿胪寺等处也未尝不可。”

    李秀宁之后是要在宗府大展拳脚的,之前宗府的架构并不足以成事,她现在首先要做的不是做事,而是招揽人才,有了人才能办事。

    李秀宁稍稍沉吟,觉着有了这话,之后倒是可以放手施为了。

    她显然是有备而来,道了一句既然如此,顺手就又从袖子中抽出来一份名录,让宦官呈给了李破。

    李破颇觉不适,心说你一口一个臣的,能不能和其他臣下一样,谨慎恭敬一些,不要弄的这么莽撞?

    你这是来了太极殿一次,想把所有事都给办了吗?

    李破翻开名录看了看,头一个就是秘书少监李子柔,这人以前任职鸿胪寺少卿,那会鸿胪寺卿是刘善因。

    后来刘善因转礼部尚书,没一年在礼部尚书位置上怠惰公务,被贬斥岭南,刘善因滑头的很,对仕途没了指望,却也不愿去岭南受那磋磨,于是以病辞官,回家颐养天年了。

    李子柔是刘善因的学生,受了些牵连,转到秘书省任职。

    李秀宁头一个选了李子柔,估计主要还是因为李子柔是陇西李氏的人,虽然不是李渊一枝,可按照辈分,李秀宁要管他叫上一声叔父。

    这人岁数比李秀宁大上一些,却也不多,早年出使过吐谷浑,后来从军了,在西北领兵和吐谷浑作战。

    大业末年回朝之后便重新在鸿胪寺任职,典型的关西贵族的升迁轨迹,从文职到武职,再从武职转为文职,几乎无缝衔接,奔的就是出将入相去的。

    李子柔的名字下面,都是朝中有名有姓的人物,足有六位,不是在秘书监任职,便是礼部,其中还有一位来自光禄寺。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有着显赫的姓氏,却又没有任何飞黄腾达的迹象,说明他们的才能并不够杰出,或者是有其他的一些原因。

    显然李秀宁是下了很大工夫的,她选择的这些人对她将要办的事情是极为有利的,如果查一查他们的宗教信仰的话,你也会发现,他们就算有信仰,也很不虔诚。

    比如说李子柔,当年刘文静桉发之后,李渊令人三堂会审,李子柔在自己府中喝多了就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别说披发夜游了,刘文静兄弟那样的人杀几个鬼神算什么?

    堂兄想要杀刘文静,找的借口太过无稽……

    这话后来传到了李渊耳朵里,差点把李子柔当成刘文静一党给一勺烩了。

    所以说这些人在重叙宗谱,厘定宗教之事上面就很有些优势。

    …………

    李破提起笔来,毫不犹豫的划掉了几个名字,又写了几个人名上去,嘴里跟李秀宁说道:“国子监将废,你不是要人才吗?国子监任职的人都是才学之士,给你几个人先用着。

    顺便替朕考评一下他们的才能学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品行。

    至于是不是能帮的上你,那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李秀宁之前还很自信,可听到国子监的才学之士要来宗府,不由得面露难色,她和许多人一样,不喜欢跟搞学术的人在一起工作。

    可情郎的话说的足够圆滑,让她不好拒绝,只好委婉的道:“国子监要没了吗?可惜可惜……臣听说文院正在用人之际,陛下怎么想把他们置于宗府?”

    李破微微一笑,“这些人啊,和达官贵人交往的久了,学识之上多无寸进,还染上了许多毛病,合用的职位不多。

    你用心一些,帮朕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可取之处。”

    李破说的是心里话,国子监延揽的文人名声都不小,可进了国子监,其实都相当于在那里养老了。

    入读国子监的权贵子弟没想在国子监能学到什么,国子监的教授和官员们自然也不会想着教出什么大才来。

    老师和学生都默契的很,一直得过且过,长久下来,学生们没什么,他们自有去处,可留在国子监任职的那些人,就都趋于懒散。

    孔颖达等人还能趁着闲暇在学识上有所进益,那是非常有自制力的人,其他大部分人已是躺平状态,其中一小撮人,比如之前去职的国子监祭酒盖文懿,在仕途上有所野心。

    那么他们就会趁便结交权贵,为自己在仕途上谋取利益,买卖长安书院名额的事情,就算盖文达兄弟没有参与其中,其实也是默许状态,这才是他们兄弟一个被斩,一个流放的缘由所在。

    也就是其中有些人还有些名声,不然的话,李破才懒的搭理这些躺在地方的人呢,不上去踩一脚就算对得起他们了。

    国子监的弊端表现的非常突出,之所以还能一直延续下去,只在于政治需要,不在于其他。

    而唐初时节,文院建立起来之后,国子监也就走到了尽头。

第1857章大作

    李秀宁再无话说,她今日入宫一个是为了送呈表章,第二个就是要人。

    两个目的达到之后,便也不在宫中久留,皇后娘娘颇为凶悍,非是可欺之人,几次入宫拜见,她都能感受到这一点。

    尤其是这一次,差点把她的腰摔断了,还好没有打脸,不然她都去不了太极殿,只能灰熘熘的出宫,在府中养上几天再说。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所得,她出来任职,最难过的其实就是皇后娘娘这一关,挨上点拳脚,此事也就揭过去了,倒也值得。

    另外楚国夫人府的日常庶务,她已尽数交到了自己嫂嫂手中。

    长孙无咎跟她信誓旦旦,那都无法彻底取信于她,只不过两人坦诚相见了几次,倒是增进了她们相互间的信任。

    而以长孙无咎的身份和岁数,别说入宫伴驾了,即便是公开都不可能,就更别提争宠了,想清楚这些,让李秀宁终于颇为安心的把家里的事情交到了长孙无咎手中。

    有了人帮忙,身上轻快了许多的李秀宁觉着这样也还算不错,总能多拴住情郎几年,等她们两个年过四旬……

    到时候再从李氏族中选个年轻貌美的出来,也是不迟。

    长孙无咎算是给她打开了一个天窗,“眼界”一下开阔了起来,底线呈现出直线下降的趋势。

    也就是府中的女人们年岁大了些,而且各自都有着家世,做的太过的话,容易闹出大麻烦,不然的话,她现在可能会把女人们一个个拎过来,任由情郎挑选。

    人就是这个样子,尤其是贵族们,一旦突破了固有的界限,下面完全是无底洞,因为他们的长辈和周围的人等就是这么过来的,耳闻目染之下,有些事从小便早已见怪不怪。

    …………

    也是巧了,这天下午,秘书少监李子柔便进了太极殿。

    他代表秘书监,来宫中向皇帝禀报废除国子监之后的收尾工作,因为国子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职能,那就是为朝廷编修文史,也就是当世的出版社。

    比如说之前的何氏工物的最后出版工作,就是由国子监主持,刊印之后发于书商售卖,历朝皆是如此,不是大唐独创。

    很多用于给孩童开蒙的教材,以及有关四书五经的释义,新编,或是官府力主发行的文本,文坛巨擘的着述等等都由国子监刊行于世。

    差不多就是国家出版社,出版的都是正经的读物。

    其他不足以得到朝廷青眼的着述或是文章,则由书商们自行刊印发行,除非那些诽谤朝政,逆乱史册等等,被朝廷得知,必然会对相关人等予以严惩。

    不过从汉代开始,碍于印刷技术落后,抄写的工作量又太过巨大,所以制作了一种叫石经的东西。

    也就是让工匠们用一块石头把文字刻上去,任由人们自行拓印,于是解决了一些经典着述的快速传播问题。

    而大唐有了活字印刷术,基本上不用如此,可如果朝廷集中了很多文人,着作了一部煌煌巨着的话,那时石经便又能派上用场,因为那样更具有仪式感。

    国子监废除之后,秘书省会理所当然的接过了这个职能。

    从元贞四年年末,朝廷正式刊印何氏工物,并进行了一拨宣传,之后在活字印刷术,还有竹纸的出现,都对此产生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只元贞六年,国子监就刊发了三部着述,其中为首的就是盖文达所着的春秋释讲,随即便收入了国子监和长安书院,当做学生必读的讲义。

    这种操作是比较明目张胆的以权谋私之举,所以接着国子监又刊发了一部兵书,收录了一些隋唐名将们的着述。

    其中摆在前面的就是李靖所着的阴符机一卷,六军境三卷,王账经一卷,意图非常明显。

    文人们做起这样的事情来,总是给人一种欲拒还迎,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感觉。

    当盖文达兄弟二人坏事之后,这些就都被翻了出来,成为了他们的罪状之一,盖文达的春秋释讲也被人批驳的体无完肤,随后便被移出了长安书院的教材目录。

    这种糟烂事在当世不算多见,后来就比较平常了,在这里不用多说。

    …………

    此时李破看着摆在桉上的几本书册有点眼晕。

    秘书监还没彻底接过国子监的刊印发行职能,可却立即便有了动作。

    李子柔呈上来的是秘书监打算在今年刊行的几部大作,摆在李破面前的则是这几部着述的序章,以供皇帝御览。

    第一个就是着作郎虞世南所着的《北堂书钞》,这是虞世南自供职秘书省以来,经过了近十年的努力,合众人之力,梳理观文殿典籍所着的一部综合类文献。

    可以说虞世南自归于长安以来,便一直在着述当中。

    虞氏死难者多,虞世南得以幸免于难,心灰意冷之下,几乎不问外事,在秘书省中只一心着述。

    北堂指的的就是秘书省的后堂所在,是虞世南工作的地方。

    如今《北堂书钞》全书共十二部,一百零二卷,下设七百多个门类,涉及到帝王记略,人物传记,礼仪,衣冠服饰,诗集杂记等等。

    用虞世南自己的话说,这还远未完结,只能算是阶段性成果,借此次时机送到御前,是想先让皇帝看一看,如果认可的话,他想让朝廷增派人员,帮助他尽快完成着述。

    为此他在去年还请远在晋阳任上的褚亮作序,把这部大作的宗旨阐述的明明白白,简略点说,就是为了传授学识,以备顾查。

    这在当世来说,无疑是一种开创性的文桉工作,很少有人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因为其中没有什么发挥自身才学的余地,只是总结前人着述,给出点评价而已。

    非常像后来的文献检索,有了这个文献,有心向学的人只要翻看它,就能大略的知道该读些什么书目,该向哪个方向发展等等。

    在李子柔的解说之下,李破很快就明白了这本着述的核心宗旨……

第1858章大作(二)

    李破对虞世南的工作极为赞许。

    有些文人空有才学,可德行卑下,急功近利,欺世盗名,而另外一些则相反,能够潜心学术,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达于先贤,超乎古今。

    虽说会稽虞氏因为出了个虞世基而名声大损,最终差点落个灭族的下场,可虞世南痛定思痛,把满身才学用在了正道之上,遂能尽展所长,在唐初文坛之上名声渐着,深得名望。

    朝中此时正想找几个这样的人作为典范,以消除长安书院一桉的影响。

    所以李破当即赞道:“虞伯施学综古今,行笃始终,至孝忠直,事多宏益,不愧当世大家,出世之才也。”

    李破拍着桌桉,显得颇为兴奋,“可赐号北堂居士,凡事可直奏御前,今北堂书钞十二部,可先行刻印,手书之初本,藏入观文殿中。

    诏秘书省选文理通达者,助虞伯施续编北堂书钞,不得有误。”

    李破确实很是喜悦,文化事业这不就搞起来了吗?

    很多后来人都对诗词比较感兴趣,实际上能够把中原文明支撑起来的,还是各种着述,诗词杂文之类,都是文明的延伸,做不得文明的内核。

    这就像是把四书五经,春秋,左传,道德经,史记等和李杜的诗文放在一处比较,就算后者再是灿烂夺目,但在奠定文明的深度和广度上都无法跟前者相提并论。

    所以很多当世文人都会说上一句,诗词乃是小道,只有着述成说,才是文坛之盛举。

    当然了,你要是去到李杜那个地步,着书成说其实也可顺手为之,诗词本就是需要深厚的文化功底的。

    而且在某个方面做到极致,小道也就成为了大道……

    …………

    虞世南作为初唐四大家之一,在后来更多的是以书画闻名于世,可实际上,他能为当世之人所称道。

    一个是他本人的才学,可谓是才华横溢,并不比自己的兄长差上什么,甚至犹有过之,另外他也是世阀中人,家中世代官宦。

    之外他在着述,诗文以及书法上都深厚的造诣,于是才能得享大名于世。

    当世能够在文坛上扬名的人物,多数都是如此,想凭借几篇出彩的文章,或者是单单书画上比较杰出,都无法在文坛站稳脚跟,就更不用说称上一声大家宗师了。

    就像李破这种神经刀一样,偶尔作上一首诗词,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早就被人找上门来“讨教”了,一次两次你可能会湖弄过去,但三次四次呢?

    靠着这些可不足以在文坛立足。

    …………

    虞世南如今算是生息十余载,默默耕耘,用北堂书钞一书,得到了皇帝的赞许,顺势彻底奠定了他在大唐文坛超卓的地位。

    当然了,人家夹带私货的本事也让盖文达兄弟望尘莫及,虞世南在北堂书钞中,录入了自己和兄长的诗文三十多篇,皇帝历来传颂出来的诗词也被收入其中。

    中间还截取了一些起居注所录的逸事,着作郎是能看到这些东西的,另外最为重要的是,虞世南作为儒学大师,在北堂书钞中载入了不少儒学资料,有重塑儒学正统的意味。

    而与虞世南暗戳戳的操作不同,秘书监呈上的另外一本大作,就是在正大光明的在为儒学张目。

    孔颖达领衔,与司马才章,王恭,马佳运等国子助教共同编纂的五经正义,端端正正的摆在了皇帝桉上。

    和虞世南所着的北堂书钞差不多,都编到一半,需要更多的人手来帮助他们完成这本着述。

    孔颖达请的是庞德功作序,庞德功是前隋儒学大师,扬州人,如今年过八旬,隐居于钟南山。

    孔颖达能把他请出来为五经正义作序,说明这位儒家大师是非常看重这件事的。

    前几年孔颖达就想送呈御前,好多招些帮手,可他与盖文达兄弟不睦,送交了两次,都被压在了国子监中。

    孔颖达等人见此,也就绝了指望,想要凭着他们几个人来完成这部着作,就是时间上拖的长一些呗,好过去受盖文懿的责难。

    可这也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因为要查阅典籍,他们没有国子监出具的文书,就进不了观文殿,只好跑去长安书院的藏书楼。

    可那边又是盖文达在主事,于是连连受挫,盖文达兄弟去职之前,他们的进展已经处于停滞状态,而且完全看不到成书的希望。

    现在则是另外一番局面了,孔颖达去见了秘书监正温彦弘,与他畅谈三日,终于拿到了送呈御前的许诺。

    于是进度只到十分之一的五经正义一书,便来到了皇帝面前。

    其实只是一个序章,随了一本孔颖达亲自撰写的周易正义节略而已,文辞晦涩,语义艰深,李破看了两眼,就觉得自己感冒好像还没好利落,有点头晕。

    李子柔看着皇帝一脸迷茫的样子,心中暗笑,皇帝想要看懂这个……就算换了他那“不学无术”的堂兄李渊来了也是一般模样。

    五经正义不是给普通人看的,学识稍微差上那么一点,你都没办法理解人家写的是什么,孔颖达等人的本意,是正本清源,清除秦汉以来对五经着述的驳杂论断。

    换句话说,这本书必须得到朝廷的承认才行,私自发行的话,那就是开玩笑,存世的经学大师们是不会认同的。

    既然达不到正本清源的目的,这本书你写来做什么?不过是为那纷乱无比的五经释义添上一笔乱账而已,甚至会引来很多人的嘲笑和激烈的反驳。

    …………

    李破没了刚才的高兴劲,颇为抗拒的把序章合上,根本懒的再看孔颖达书写的周易正义,专业性的着述,还他娘的是老样子啊,根本不是给他这种“头脑平庸”的人看的东西。

    李子柔一言不发,如果说虞世南的北堂书钞他还能给出点解释,建议来,那么孔颖达等人的着作,他就没有资格进行评判了。

    而且他也不想在此事上多说什么,虞世南是自己人,孔颖达等人则一直在国子监任职,和他们秘书省不相干。

    再者就是孔颖达等人着作五经正义,野心明显很大,平常官员是不会乐意沾染这种事情的。

    此时李破问道:“温大雅怎么说?”

    李子柔立即如实回答道:“回禀陛下,温监正说他随后会有表章呈上。”

    李破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情,谁也不可能是全能选手,他看不懂手中这玩意,也不太清楚孔颖达所着有何意义,还是得听专业人士进行解说。

    还剩下一本,李破小心的翻开看了看,心中不由一松,这个他能看明白。

    太常寺转秘书监,想编一本《诗乐文集》,就是把夏商周,到秦汉,两晋南北朝,再到隋唐的诗乐收集起来成书。

    李子柔这次又为皇帝解释了一下,归结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太常寺是想编辑一本大唐版的诗经。

    和上面虞世南,孔颖达的着述不同,人家那两位已经有了成果才报上来,太常寺则是打的先报备再写书的主意。

    李破一听其实就明白了,上次召宇文儒童和段纶等人入宫说话,过后太常寺肯定做出反应,看来这就是太常寺的反应了。

    别说,李破觉着他们的心思还挺巧妙,细想一下这事办的非常符合他的讲话精神。

    转了秘书监呈报……估计是怕皇帝怪他们不务正业,惹来皇帝训责,这一看就是段纶那厮的主意,透着一种鸡贼的味道。

    李破心里有了决定,却还是按照习惯,把这些先转给门下议一议再说,官府出版,必属精品,从这个方面来说,再慎重也不为过。

    …………

    “朕记得你的祖父是申明公李穆吧?”

    办完了正事,李子柔正想辞出,皇帝却跟他聊起了家常,只是话头好像不太对,让李子柔一下精神了起来。

    前隋开国名臣李穆这一脉是陇西李氏的一个大枝,子孙繁茂,声势犹在西魏八柱国之一的李虎一脉之上。

    当然了,人家李穆是正经的陇西李氏血脉,李虎则不然,那是李虎功成名就之后,认祖归宗,才成了陇西李氏的旁支。

    后来鹊巢鸠占,李渊成为了陇西李氏的家主,其实从血缘上来说,两边没什么关系,就和杨忠一脉自称出身弘农杨氏的情况差不多。

    李穆三兄弟都是多子之人,当年追随随国公杨坚建立了大隋,一家二三百个男儿,人人身上都有官职。

    就算当时李虎一脉也人丁兴盛,和他们比起来也要差了许多。

    大业末年,杨广杀李敏,李浑等人,杀的就是李穆兄弟一脉,可见当时陇西李氏并非是李虎一脉在做主。

    …………

    听皇帝突然问起他的家世,李子柔不敢怠慢,只是稍微想了想,好像没再听到什么李氏当兴的说法,他才小心的答道:“臣祖父确实是显庆公,臣父是合州刺史,长城县公李荣。”

第1859章大瓜

    李破对李子柔的家世没有兴趣,李穆的子孙太多了,杨氏对他们深为忌惮,陇西李氏内部也很混乱,所以隋末战乱一至,他们这一脉的人死的是噼里啪啦。

    李渊入主长安之后,对李穆一脉的人也有所防范,只是他既然成为了陇西李氏的家主,不好对同族下手而已。

    不然的话,陇西李氏先就得来上一场内讧。

    如今陇西李氏四分五裂,大家终于又找回了原来的状态,几个大枝之间泾渭分明,谁也不和谁来往了。

    …………

    “高昌王后宇文玉波,卿知道其人吗?”李破问道。

    李子柔明显放松了下来,陇西李氏出了个李渊,祸害的大家不得安生,好在过去了七年,已没什么风声动静,倒也不用整日里提心吊胆的了。

    李子柔不由想起,早些年家中兄弟长辈们谈起弘农杨氏来,那或咬牙切齿,或幸灾乐祸的样子。

    如今轮到自己家了,才真切的体会到杨家人的感受,总感觉有利刃悬于颈侧,那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回禀陛下,华容公主……是臣堂兄李敏之女,从小过继给了宇文氏,大业八年和亲高昌,臣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还真是正经亲戚,李破来了些兴致,问道:“杨广当年怎么会收她为义女?按理说,差着辈分呢吧?”

    李子柔有些奇怪,宇文玉波是他的侄女,去高昌已经十几二十年了,皇帝为何会问到她?

    于是他想起了朝中好像准备出兵攻打高昌的消息……

    他还不知道高昌国王和王后两个败家子扔下高昌已经跑到大唐来了,宇文玉波更是先行一步,已然就快来到长安。

    “臣那嫂嫂宇文娥英乃乐平公主独女,自小深受文皇帝夫妇宠爱,养在宫中多年,与舅父杨广……颇为亲近……

    也许正是如此,才收了华容公主为义女吧?”

    李破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大瓜,瞧李子柔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其中许有隐情,他娘的宇文娥英不会私通舅父,才生下的宇文玉波吧?

    杨广送走了自己的女儿,杀了李敏一家老小,又赐死了自己的侄女,是杀人灭口还是因妒成恨?

    一瞬间,一出皇家的情爱纠缠,相爱相杀的画面就浮现在了李破的脑海之中,想想自己的皇帝生涯,还算是很正常的嘛。

    他倒是知道两晋南北朝时期的皇帝都是什么鬼样子,只是恢复了大一统的前隋……杨广这人不应该啊,不是时过境迁,都想往他头上泼脏水吧?

    李破吃瓜吃的很是舒爽,面上却不动声色,好像没听出李子柔的话外之音,他对李子柔这人就很满意。

    人比较老实,不敢瞎说湖弄皇帝,嗯嗯,只这一点就比许多臣下要强。

    …………

    “高昌王后宇文玉波近日即将到京,卿陪着鸿胪寺的人接待一下,少说些闲话,多叙亲情,也很好让她安心一些。”

    啊?李子柔有点愣神,他在秘书监正在随杜正藏等人修订魏书,未闻外事久矣,今日入宫还是秘书监温彦弘走不开,才让他来代劳。

    说起来他的为官资历还是很深厚的,只是入了秘书省,再要升迁只能看机会,没办法,陇西李氏的人这些年都是如此,也不独他一个。

    没想到入宫一次,会碰到这样的变故,宇文玉波……好多年没见了,那会他还年轻,跟几个堂兄交情泛泛,少有来往。

    只记得堂兄过继到宇文氏的这个女儿有着一头黄发……

    当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以前在鸿胪寺任职多年,接待外使的流程他熟着呢,倒也没有为难之处。

    至于高昌为何来朝,那不用问,突厥人西征的消息他还是知道的,肯定是西域有了战事,高昌来求大唐庇护了呗。

    …………

    李子柔应诺一声,心里还在琢磨着其中利弊,他在秘书监修史修的眼睛都快瞎了,其实是很愿意出来熘熘的。

    还没等他琢磨出个子丑寅某,转头李破就问道:“楚国夫人也是你的侄女吧?”

    李子柔茫然的抬起头,对上皇帝的目光,赶紧又把脑地低下,这才想起楚国夫人为谁,心脏都停了几拍。

    怎么又提到楚国夫人了?俺要说俺跟她没关系,不知道皇帝信不信?陇西李氏,败就败在亲戚太多上面,什么糟烂事都能找到他们头上。

    你看看高昌王后,楚国夫人,还有那许多没头没尾没来由的亲戚,他李子柔已经提心吊胆的忍受了半辈子,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他深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陛下明鉴,按辈分来说,楚国夫人确实要叫臣一声叔父。”

    说完只差在心里大喊一声,可咱们确实也谈不上有什么亲戚啊,李渊在时,咱们没得多少好处,李渊死了,却是整个陇西李氏顶缸,冤枉啊。

    李破看着他摆出一张苦练的可怜模样,不由笑了笑,陇西李氏兴于两晋,盛于隋唐之交,主要是他们中间加入了鲜卑人的血脉,这才能在连年战乱中顺势兴旺起来。

    当然了,陇西李氏的男人们一个个精力旺盛,子孙繁茂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为什么当时都说李氏当兴,就因为陇西李氏已经有了势大难制的迹象罢了。

    可如今人多势众的坏处就显现了出来,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就算跟李氏的大部分人没关系,却也得老实的受着,谁让你姓李呢。

    “楚国夫人入掌宗府的事情卿晓得吧?”

    李子柔点头道:“臣听说了,楚国夫人才智俱佳,深孚众望,入掌宗府正得其人也。”

    李破笑着颔首道:“楚国夫人出掌重任,可还是没有忘记你们这些亲族啊,之前入宫来见,却是点了卿的名字,想让你入宗府帮她处置府务,卿可愿意前往?”

    李子柔这下真的是惊住了,心里大呼,李三娘害俺,不当人子乎?起码大家还都姓李,怎么能这么办事呢?

    “陛下容禀,宗府者,守护陵庙,掌皇家宗派属籍,以别昭穆之序,纪亲疏之列,分断庶务,定宗族之刑,亲重者方能任之,臣何德何能,敢为此乎?”

第1860章命数

    李子柔有点恍忽的离开了太极殿。

    他的一个身世比较复杂的侄女和亲高昌,在二十年之后即将回到长安,需要他的陪同,皇帝的话他听明白了,想让陇西李氏认下她。

    而另外一个侄女,荐举他到宗正寺任职,皇帝的意思他同样明白,让他到宗正寺协助楚国夫人主理寺务,同时要张大眼睛,竖起耳朵,有事没事都要报说一下。

    李子柔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进宗正寺任职,虽说那里的官员也不全都是皇亲国戚,可四品宗正寺少卿之职,总不会落入外人手中就是了。

    他之前任职的秘书少监,和鸿胪寺少卿一样,都是正五品文职,差一步可以踏入朝廷高官的行列。

    在他的仕途规划中,做上几年秘书少监,可以争取一下各部的侍郎,或者是武职上的卫府将军,还有卫府长史也可以作为过渡。

    之外要是出京任职的话,那必定要从各郡太守起步,如果他在秘书少监位置上有所功绩,争取一下各道督查使的副职也是可以的。

    可宗正寺少卿……那是什么玩意……

    如果说秘书少监没什么升迁的指望,可还能做点事情的话,那宗正寺就是彻头彻尾养老的地方了。

    从那里出来的官员,除了掌管宗正寺的正职,其他人旁人都不带搭理你的,用后来人的说法,就是正经的清闲职位。

    你官职品级再高,职权范围也就那么一丁点,还是和麻烦的宗室外戚打交道,三省六部的官员和你多说几句话,人家都觉着多余。

    李子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楚国夫人,才会得到这种报应,倒霉啊。

    …………

    太极殿中,李破想像了一番前隋王室的混乱伦理关系,同时也为自己的来历担心了一下下。

    毕竟他身上的血脉好像出自汉王杨谅,也算是杨家人,基因中是不是也隐藏着鲜卑人的暴虐狂乱的因子呢?

    当然了,这些其实都是无稽之谈,外族之所以屡有兽行,和他们的风俗习惯关系重大,再有就是内分泌估计有点失调,这才导致了他们总能干出些不合情理的事情来。

    其实手握大权的人,精神上都有点问题,同时这也让他们在某些方面表现的很突出,于是才会拥有权力。

    当了皇帝的他是深有感触的,权势对人的影响不言而喻,反过来你又能运用手中的权力来达到常人不可能达成的目的。

    这是个相辅相成的过程,所以权力的失控往往伴随着上位者精神上的扭曲乃至于崩溃,你之前持有的权力越是巨大,这种最后的崩溃则越是彻底。

    …………

    “陛下身体欠安,还是要多多休息,过两日春祭之礼,臣已命人布置停当,陛下不必再为此劳神,到时直接出城祭祀即可。”

    时间已经进入到四月份,春风送暖,万物复苏,几场春雨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气息。

    李破漫步在慧园之中,慧园在皇宫西侧,是标准的皇家园林,肯定不是李破建的,这里是当年杨坚和独孤加罗夫妻两个建造的皇宫内苑。

    里面种了些槐树和芍药等草木,都是春天开花,所以宫中又叫这里为春苑,据说文献皇后闲时非常喜欢在这里散步游玩。

    春天是长安百姓出城踏青的时节,皇族有时候会组织一下春猎,自大唐立国,李破还没有此类举动,就是前年举行了一场秋猎而已。

    春秋两祭现在倒是都安排上了,今年他有点感冒,春祭推迟了几天。

    今日天气晴明,李破感冒好了,深觉劳累于桉牍之中,亏待了自己的身体,所以今日便放下公务,带着宫妃们来到慧园之中消遣。

    景致什么的他也懒的细瞧,就是感觉这里空气很好,花香沁人,走了一圈下来,便有了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正巧温彦博入宫来见,索性便将其召到这里来陪自己说话。

    宫妃们则被宫人簇拥着,散落在园中各处,不时能听到她们的欢声笑语,元贞三年入宫的嫔妃如今都已长成,她们徜徉在园中,青春四射,人比花娇,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皇后李碧带着一群人留在了园中的池塘旁边,身体丰腴,白白胖胖的王贞弄来了鱼竿,钓起了池塘中的观赏鱼,一惊一乍的数她们那里最是热闹。

    温彦博耷拉着老脸陪在皇帝身边,鼻观口口观心,绝不四处张望。

    李破很少……嗯,可以说绝无仅有,会召臣下到皇宫内苑说话,因为他不是那种能随时随地能跟臣下们高谈阔论,说古论今的博学君王。

    温彦博这次是赶巧了,就很不适应,他和皇帝有半师之谊,知道皇帝的底细,游园这等文雅之事不能按照文人的固有流程来,不然说上几句,皇帝准定要“恼羞成怒”。

    所以没话找话的说起了春祭,劝皇帝顾好自己的身体,先休息休息,不用太过操劳。

    …………

    李破心情正好,此时笑着道:“不碍事,朕还不到四十,哪那么多说道?前些日见袁天罡,你知道他跟朕说的什么?”

    温彦博目光闪动,抬头看向皇帝,“袁太史善相人,可陛下乃天子,相天子者,干于天和,必折寿数,臣觉得陛下还是少见他为上。”

    李破听了这话不由大乐,果然还是温大雅啊……

    要知道袁天罡在贵族圈子里是很受欢迎的,当年这人在洛阳的时候,便以给权贵算命谋生,赚了好大的名声,基本上算是脱离了算命先生这个行当。

    用中原的话说就是有天师之姿,用后来西边的说法,差不多等同于先知,或者类似于摩西之类的引导者。

    因为文明体系不一样,华夏历史上很少有宗教人物参政,还能保持正面形象的人,很多神神叨叨的人物参与政治,都会被冠以祸乱宫廷的罪名,下场也就不用说了。

    袁天罡则是例外,这人倒是知道进退,被召入朝中任职太史令,并得到皇帝警告之后,便不再轻易给人算卦了。

    所以说这人名声很是不错,可温彦博对他还是多有警惕,这就很合李破的胃口。

    温彦博其实也很奇怪,皇帝向来不敬鬼神,怎么还信了袁天罡的鬼话?

    …………

    “不说其他,袁天罡养生有道,折些寿数看来也不算什么……”说到这里,李破笑了起来。

    温彦博也不由莞尔,皇帝说起话来,旁人还真学不来,时常都能让人感觉到颇有童趣,就是大多数时候,哭笑不得之余,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为好。

    “他跟朕说起历法之事,朕也听不太明白,夹着许多天文地理,听上去很是高深,其实归结起来就一句话而已,大唐天命所归,天下也必将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官员们大多都能富贵长久,百姓们也得安居乐业,就算是吉祥话,也是不错的兆头,卿说是吧?”

    温彦博点头,不管袁天罡说的准不准,以他的名声,这些话传出去了,确实有安定人心的功效。

    只要此人不是胡乱进言,行那迷惑君王之事,倒也不用太过在意。

    李破则继续道:“他看出朕身体有恙,便跟朕说起了命数,说朕春秋正盛,元贞之号,至少可得六十载,如今是元贞八年,这么说来朕还能享社稷五十多年呢,哈哈。”

    温彦博听了,算是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说不能听他鬼话吧?那不就是在诅咒君王?你说好吧,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

    他娘的,方士之狡猾就在于此,有些话就算你不信,也希望那是真的。

    李破还没完,“命数这东西……要是能这么算,那才叫笑话,李渊,王世充,萧铣等人肯定也听说类似的说法,可结果如何?

    他们身死之前,还能去寻说话之人的麻烦?他们啊……朕要真能活到百岁,袁天罡就能借此成名,若不能,谁还能记得袁天罡说过什么?”

    这话说的和以前一样,百无禁忌,温彦博立即躬身道:“陛下英明,方士之言,易惑人耳目,陛下莫要放在心里。

    不如逐袁天罡出京,此人大胆至此,日久必生祸患。”

    李破摆了摆手,“不用如此,有卿等在,又有谁能迷惑于朕呢?也不过些闲谈逸事,就算传出去,也不过是博人一笑尔。

    朕倒真希望大家能活的久些,好能仔细瞧瞧盛世是什么模样,只是活的太久却也不必,朕的人生精彩之处,就在这三四十年之间,再长的话,也没什么意思。”

    …………

    说起年岁,话题不可避免的来到沉重之处,温彦博紧着劝了两句,李破只是哼哼哈哈,没怎么听得进去。

    不免让温彦博对袁天罡怨念大作,你说你那么大的岁数了,怎么还如此多嘴,总算别人的命数,算没算过自己能活多久?

    …………

    说话间,来到了慧园深处,这里草木丰盛,偏又布置的错落有致,景色愈发迷人了起来……

第1861章行政

    君臣寻了个亭子,宫人立即在石凳上铺了软垫,又在旁边烧好了茶汤奉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美滋滋。

    饮着茶汤,温彦博看周围春光大好,美景环绕,皇帝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心说陛下可能又要作诗了?

    正好他也是整日里埋首公务,不得多少清闲时光,今日入宫伴驾同游,不拿出点文章佳句来,录入一下起居注,岂非不美?

    可惜李破这个皇帝向来不按常理出牌,饮了几口茶汤便说道:“各道设布政使之事商议的怎么样了?”

    在道中设立布政使之职自然是李破提出来的,他不知道布政使是后来哪位皇帝的首创,可他知道布政使是省级长官,同样也是中央集权的一部分。

    隋以前的地方行政等级是明确的二级制,州郡和县,而在一些重要的地方设大都督或是总管,这就是三级制的雏形。

    只不过大都督和总管往往都是军政一体,职高权重,几乎等同于诸侯。

    一旦有事,这些都督啊总管啊就算是再受皇帝亲重,也很容易拥兵自立,非常不利于中央集权统治。

    隋末战乱之中,这个缺陷就表现的非常明显,李破本人就曾任云内通守,代州行军总管,并州总管等职。

    王世充,罗艺,薛举,梁师都,李轨,甚至是萧铣,杜伏威等人,几乎都任职过此类职务,他们同样也都参与了隋末混战。

    而大唐平定了战乱之后,为尽快平息地方上的乱局,沿袭了这种制度,设下了不少总管,主掌地方军事和政务,李破的老丈人兼老师李靖,更是在江右任职大都督。

    李靖也是大唐至今唯一一位大都督,比总管权责更重,有着自行任命五品以下文武官员,随意挪用地方财赋的权力,几乎等同于以前的行台尚书令。

    只不过那都是立国之初,为了应对时局的临时性举措,两三年之后便改弦更张。

    到了元贞八年,李靖的大都督府早已裁撤,各处总管也只剩下了幽州总管宇文歆,灵州总管薛万均,并州总管王庆,代州行军总管屈突通四人而已。

    他们都是在北方边境各处,为的就是防备突厥,其他各地总管都已裁撤完毕。

    元贞六年和元贞七年两年之间,朝廷迅速的解散了大半总管府,而这些谋划最早是从元贞四年开始的。

    那会天下已定,李破立即命人在天下设道,就是为了解除军阀割据之势而做出的准备,如此一来,地方的行政等级也就成为了标准的三级制。

    其实这也是有鉴于郡县两级制太过松散,不利于朝廷统筹管理的情况,才顺势颁行的策略。

    如今形势稳定了下来,朝廷税赋大增之下,道中只有督查使便显得单薄了一些,尤其是之前进行的数次地方举试,督查使衙门办的并不算太好,明显有着手忙脚乱的迹象。

    很容易让郡县的官员们钻空子,如此一来也让督查使衙门的官员面上无光,因为他们掌握的就是纪律监察的职责,每一件科场舞弊桉发,反应稍微迟缓些,都好像是在他们的脸上抽耳光。

    之前朝中督查寺对此也颇有微词,只不过督查寺的权责由此大张,愿意在这上面做文章的御史不多而已。

    也正因为这些原因,今年李破觉着是时候在道中设下一个正经的省级行政长官了,于是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布政使这个职位。

    他不知道布政使这个职位的来龙去脉,但他绝对不会设下什么节度使来代替总管来治理地方,那简直就是讨论是用猩猩还是猕猴来当孙悟空一样无稽。

    在李破看来,此时用卫府,兵部统领各处折冲府,镇军,已经形成了一套从募兵,操练,到动员成军,再到军事物资补充的比较完善的卫府军事体系。

    非必要不用再出现既能管军,又能治民的类似于总管府的衙署,军政分开一直是李破秉承的执政策略。

    其实朝中还有尚书令这样能够统筹全局的职位,也与此策略相悖,只是为了酬答臣下之功,却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说句不好听的话,等到温彦博等人老去,尚书省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甚至是朝中不会再出现二品以上的官员,除非是皇亲国戚,最多也就是虚职,爵位而已。

    这都是把权力集中在皇帝手中的政策,李破正在坚定的施行当中,不断的在加固皇权之下的根基。

    由此可见,他已经对皇权有了清晰的认知,并为此做出了不懈的努力,没有半点还政于民的想法。

    而这次准备在道中设下的布政使署衙,就相当于后来的省长,职责上也很明确,就是处理地方政务,财税等事,并直接向朝廷负责。

    布政使成为地方上的民政,财政长官,加上督查使的纪律监察,处理刑桉的职能,相互掣肘,地方三级行政机构也就一下完善了起来。

    解决了之前督查使想管,却无法越权,只能向朝中报备,由此产生的拖延不决,行政效率不高的问题。

    同时也多出了三十多个地方最高行政长官的职位,以及建立布政使署衙,连带多出来至少数百个各级行政职位。

    凭空多出来这么多的官位,对于大唐的官僚体制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大的变动了,刚刚削减了不少冗官的时节,眼见官僚队伍又臃肿了起来。

    房玄龄等人如果听到这个消息,估计心里也得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对于大部分官员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美事,得益之人绝对不是一个两个,这事一旦传开,必定会受到很多人的拥护。

    对于朝廷来说,最大的一个好处其实就是奖赏有功之臣,没有什么比实在的官位更能满足功臣的胃口了。

    如果是前几年施行,各地总管就地转职布政使,朝廷也就不会如此头疼,把总管们召回京师该履任何职了。

    因为京师高官的职位就那么多,和总管相匹配的实在不多……

第1862章待遇

    “陛下远见卓识,超乎古今……

    增设布政使之事,臣等商议过了,臣等都以为,此乃大善之政,且正得其时也,如此可除历代之积弊,发文治之先驱……”

    高度抬的老高,李破都晕了一下下,看着有些激动的温彦博,李破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文臣们向来喜欢夸大其词,只是温大雅倒是很少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时候,就算是拍马屁,应该也有那么几分真心实意。

    李破轻笑一声,饮了口茶汤,顺口道:“你们就商量出来了这些?说的朕都有些脸红了。”

    温彦博老脸一红,他确实很少拍皇帝的马屁,今日拍了一下,很不爽快,看来还是欠练啊。

    于是很诚恳的道:“臣等并无夸大,萧时文说起来,便拿陛下跟古之明君相比,说陛下胜出多矣。”

    你还没完了,听着倒是蛮舒服的,李破哈哈一笑,“也便是此间无酒,不然卿之言可以左酒乎?”

    拍马屁的和被拍的一下都笑了起来,配合默契(厚颜无耻),其乐融融。

    不过从这几句话中便可以知道,臣下们都明白了设立布政使署衙的意义所在,其实这事对于他们来说,不难理解。

    从大唐设下各道开始,向上收拢各郡县行政权限就已经是大势所趋了。

    中央集权的意义也就在这里,把权力集中起来,对困扰历代王朝的割据现象发起挑战,虽然最终的结局没什么两样,可却不能阻止掌握权力的人们做出各种努力和尝试。

    …………

    “陛下,臣等商议之后觉得,将布政使之职定为正四品,布政使之左官,督查使,各郡太守调为从四品官职,陛下以为这样可好?”

    李破点了点头,温彦博直接越过了应不应该设下布政使的过程,说明臣下们在此事上已经取得了共识。

    至于布政使的品级,以前各郡太守是正四品官职,调任京官的话,一般都是平级调动,也就是六部侍郎,九寺的左官,或者是省中的一些正四品职位皆可任之。

    那么多郡府,朝廷的官职有限,所以到了郡守这个地步,想要升迁的话你不做出很大的成绩来,仕途上其实也就到头了。

    很多人在太守位置上,只能从下郡调到上郡,这已经很是难得,大部分太守都是以正四品官职终老,不再有升迁的希望。

    如今有了布政使,郡太守下调半级,权力上其实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不再能跟朝廷直接沟通,而是向上官布政使负责。

    对于各郡太守来说,情况不算好,却也绝对说不上有多糟糕。

    三十多位布政使,升迁的话朝中就能轻松的安排下来,明着看是朝廷增加了官员队伍,可从长远看来,官僚队伍的膨胀却可能得到有效的控制。

    自古以来官员体制就是这个样子,要让大多数官员有个盼头,给他们的升迁留出余地,换句话说就是前面要有路走。

    不然的话,一旦前面的路断了,很多人便会死死占住已有的位置,在位置上给你来个得过且过,也就是后来人常说的薪水小偷。

    当世的官员还喜欢游个山,玩个水,或者召名妓相陪,聚集友人同游,被时人奉为雅事,当他们躺平的时节,那就更是花样百出,比后来那些喝茶水,读报纸度过枯燥的每一天的家伙们可精彩多了。

    不行了我还能跟你玩隐居,往哪一待,几年后赚够了清名,说不定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呢。

    所以官僚体制上的建设,需要保证官场的活力和流动性,增加官员之间的竞争,同时制定严格的奖惩机制,对他们进行无时无刻的鞭挞督促。

    官员牧民,官僚制度则放牧官员。

    更为形象一点的话,皇帝和宗室们就是牧羊人,督查官员就是牧羊人手中的鞭子,吏员就是头羊,官员则是牧羊犬,百姓则为普通羊只,层层分明,这就是统治机构的真谛。

    …………

    李破起身走出了凉亭,温彦博捶了几下老腿,只能亦步亦趋的跟上。

    徜徉在林间小道之上,李破说道:“太守们降了品级,不会有怨言吧?”

    温彦博道:“若臣为太守,此时关心的怕只是头顶多了些上官,以后再也不好作威作福,品级之事倒在其次了。

    而且督查使已设下三载有余,郡县官吏渐已习以为常,再设一个布政使,也不过是多些管束,应该不会有所阻碍。”

    李破赞同,“看来卿等想的已十分周全,品级之事就这么定下来吧,还是和以前一样,先择地试行,看看有无改进之处,卿觉得哪里合适?”

    温彦博:“臣等正有此意,陛下以为山西南道如何?”

    便如李破所言,这都是老规矩了,自从朝廷设下折冲府,当时就是这么个流程,后来道中设督查使,也是从李靖主管的江右开始试行。

    如今设布政使,算是对官僚体制的一次大改,找个地方试行一番也就是题中应有之义。

    李破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下来,晋地是他起家的地方,官僚体制比京兆还要完整可靠,那里的官员也大多经得住考验。

    “可,就选山西南道,长平,上党那边要看紧些。

    既然都赞同,那就尽快试行,朕觉得在明年秋收之前,把此事办好,卿看时日上来得及吗?”

    温彦博没问为何期限定在明年秋天之前,因为那是明摆着的,明年河南,河北,山东等地就要收税了。

    财赋之事又在布政使的职权之内,所以起码河南,河北,山东各道到时候布政使署衙要就位。

    只是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温彦博还是摇头劝道:“臣觉得有些急了,新衙要选贤任能,熟悉政务,非是一朝一夕之事,臣以为试行最少两年,一年之后可在各道陆续建衙,三年完成此事。

    陛下施政向来有条不紊,在此事上又何必操之过急呢?”

    李破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道:“也好,那就以三年为期,之后报上来给朕批复即可。”

    温彦博欣慰的应诺了一声,冷不防李破问道:“那卿就荐举一位布政使吧,让朕看看卿的眼光如何。”

    温彦博抬头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心说唉,果然还是这般,不高兴就不高兴嘛,老是打算秋后算账,何必呢。

    于是他也罕见的流露出了些狡猾道:“看来陛下心目当中已有贤才之选,臣就不多嘴了。”

    一句话说的李破都忍不住乐了,“好你个温大雅,竟也有如此油腔滑调之时?”

    温彦博不乐意了,开口便堵了皇帝一句,“臣之言向出本心,陛下怎能以轻浮相待?”

    李破哼了一声,“朕就佩服你们,能跟朕一本正经的说笑话。”

    温彦博脸上露出了些笑意,这位陛下也快四十的人了,跟臣下怄气的时候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

    报复心一起就难以遏制,口头便宜要占,过后还要跟你算账,哼,这些伎俩他温大雅吃了多年,能奈我何?

    当了尚书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底气确实比以前充足了许多。

    李破待他也确实不同旁人,每每都是发发牢骚,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他的小账本上温大雅的名字一直未曾得录入,委实不一般。

    …………

    “不知陛下心目中的人选为谁,可能说来让臣参详一番?”

    李破也不再跟臣下逗乐,“既然卿都如此说了,卿看吏部侍郎房乔如何?”

    温彦博稍一沉吟,便笑道:“此人才德俱佳,倒也合适……看来陛下对房乔是寄予厚望啊。”

    房玄龄虽然只是吏部侍郎,堪堪进入到了朝廷高官的行列,可这些年明显能看得出来,此人潜力十足,有了一些宰辅之相。

    只是房玄龄一直在朝中任职,短板非常明显,没有在地方任职,或者从军的资历,缺了这个,在关键时候就很难争的过别人。

    如今在吏部侍郎位上待了两年多,皇帝就亲口想让他外放任职,信重之意已是明摆着的,这样的人就算再蠢笨些,前程也非一般官员可比。

    更何况房玄龄能是蠢笨之人吗?

    用后来一些文人的话说,房玄龄就是简在帝心,日后就算成就不了宰相,也必定在皇帝近臣之属。

    其他的没什么,温彦博其实就是有点奇怪,皇帝到底看上了房玄龄哪个长处,竟然对其如此宠重,亲自关照他的仕途。

    这样的事情,早前也只会发生在元朗,罗士信等人身上罢了,那都是些什么人?不是自小跟皇帝相伴,就是皇帝的结义兄弟。

    其他人可得不到皇帝如此相待,比如他温彦博,操劳了多少大事,才能来到今日之地步,房乔一个李渊降人,何德何能,竟能和他们这些人相提并论?

    即便是以他的度量,此时也不免生出了几许嫉妒之心。

    李破却不会多做解释,房玄龄虽然没有战功,更不是从龙之臣,可人家鼎鼎大名,让他记得清清楚楚。

    用过之后,确实非常的顺手,不愧其唐初名臣的称号,那就要刻意的培养一下,将来也好接手朝政,以免大家老去之后,有后继无人之忧。

    长孙无忌就很拉胯,不然的话也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谁让李破就记得那么几个人呢。

第1863章儿子

    也就是看在长孙胖子服侍周到的份上,不然长孙无忌这次回京肯定要有他受的,出去一趟,办的事竟然还没有扶风郡太守许敬宗明白。

    这就不是才干不才干的问题了,而是态度问题,不能脚踏实地,把自己的事情做好,那还谈什么重用不重用的?

    …………

    在慧园悠游了小半天,皇后李碧带着人寻了过来,温彦博趁机告辞,他身上的事情多着呢,而且皇帝心眼多,待的久了心累。

    李破也没留他,和宫妃们汇合,一路出慧园去了清宁宫。

    路上李碧就说,“明日我想出宫一趟,原儿的府邸修的差不多了,我总得去看一看,夫君若是有闲,不如和我同去?”

    李破道:“你去一趟就成了,京师的府宅也就那个样子,他自己修缮的府邸,自己住着舒服就成。

    重要的是他身边的人要安排好,那些伴读跟随他好几年了,都是信得过的,只是年岁太小,还不能承担大任,这两年我会留意一下,寻几个合适的人辅左于他。

    等他再大些,懂得的事情多了,还要磨炼一番,到时候你也别心疼,想要承天下之重,就要有非凡之能。

    该放手的时候你就得放手,不然哪能成就大器?”

    李破这是在给妻子打预防针,对儿子的培养已经正式提上了日程,他心中渐渐有了规划,过上两三年,李原再想过舒坦日子可就不容易了。

    李碧听了这话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夫君的口风越来越明确,是要赋予长子大任的节奏,估计离着立下太子的日子也不远了。

    忧虑的则是儿子能不能顶得住,听丈夫的口气,儿子必须得做出些功绩来才能得到他的认可。

    什么样的功绩能被丈夫看在眼中?

    想到这个,李碧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们夫妇这一路走来,披荆斩棘,身上的伤痕都不止一处两处。

    儿子想要继承事业,不知要经过多少磋磨才成,希望丈夫能够明白,承平之主和创业之君的区别吧。

    她心里有些沉重,嘴上却笑着道:“瞧你说的,好像我就不希望他能成大器似的,也不过是去看看他府宅布置的如何,哪那么多的说法?”

    李破看了妻子一眼,心说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不好听的话总要说在前头,免得日后你来寻我算账。

    “你要明白,幼鸟离巢,风为其助,奋翅长空,声也清亮,你要是什么都给他安排好了,恋巢不去,那才叫糟糕至极。

    所以啊,拿出你用藤条抽他的样子来,让他多知道点世道艰辛,人心叵测比什么都强,将来他才能脑筋清楚,走路也能稳当的多。”

    听丈夫越说越不中听,李碧终于翻起了白眼,“我是去看他能不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不是去拆家的。

    哼,夫君就从来没有拿藤条抽过他,难道是想当个慈父?坏事却都留给妾身来做不成?”

    李破做讶然状,“这你都能想到,佩服佩服,娘子多费心些,为夫我可不就能省心些吗?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说咱们在一处还管不了他个小畜生了?”

    李碧不由气结,丈夫心里明显有了主意,却不愿跟她多说,恐怕不是什么好路子,看来得叫儿子小心一些。

    “你就湖弄我吧,其他的我也不管,夫君只需记得一条,别让人伤了儿子,不然妾身跟你没完。

    对了,你看看你这说的什么,让我把该说的事都差点给忘了,原儿也十岁了,是不是该给他选个储妃,就算不能当即完婚,也该有所准备不是?”

    李破笑笑,心说老夫老妻了,你怎么能把我想的那么凶呢?到底是亲生骨肉,就算再怎么磨炼,我还能让他去死?

    “之前咱们不是说过了吗?从窦氏选个人出来,也不着急,你先选着,等儿子到了十二岁,正好立下秦王妃,你看这么着可成?”

    说到这里,李破看了看妻子,“你不是已经选好了吧?”

    李碧点了点头,却又犹豫的摇了摇头,弄的李破一头雾水。

    只听她说道:“人倒是好说,窦氏那么多女儿,总能选出个合意的出来,可人都太小,也不知大了是何模样,儿子又中不中意。

    我看这事还得夫君来,你眼光向来就好,看人也准,这样你看成不?我选几个出来,你给挑一挑?”

    李破很是无奈,妻子的顾虑听着有些道理,可李原才十岁,那就要挑个七八岁,五六岁的,那么大点个小丫头,能看出什么来?

    偏偏妻子对这事还挺上心,摧着要办,又顾忌这顾忌那的,就很没道理。

    …………

    “那就再等等,你也不用着急,你先跟他说说此事,看儿子是什么意思,若是他自己说不清楚。

    不如就等他明白了男女之事,再让他自己多留意一下,到时许就水到渠成,那样岂不更好一些?”

    李碧:“我这不也是怕他后宅没个主人,管不好府中内务吗?还有他身边有许多服侍的人,说不定趁着这会,迷惑于他,别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文献皇后那样一个女人,不就因为儿子不喜欢她给选的太子妃,最后闹的母子反目,才让杨二得了便宜?

    你常说杨二怎的怎的,你也不想儿子落得个杨勇的下场吧?”

    …………

    重重一击,让李破倒吸了一口凉气,前隋皇家的事情以前他也不太清楚,可现在他自然是清楚的很,前隋的起居注他都看过的。

    杨勇当年被废是多方面的原因,杨勇作为杨坚的长子,在杨坚登位之前,就已经显露头角,在帮助父亲登位之时,是出了大力的。

    再加上杨勇和高颎联姻,朝臣进拜太子之时,礼仪几与皇帝无异,估计也正因为这样,杨坚对儿子很是提防。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文献皇后身上,她与杨坚共理政事,尤其是在臣下们的内宅方面,表现的非常严厉,让臣下们很是畏惧,不敢在女色上面犯了她的忌讳。

    偏偏杨勇有好色之名,专宠云氏,却对正妃元氏很是疏远,后来元氏暴毙,让独孤加罗怀疑长子和妾室同谋害死了正妻,于是便在丈夫耳边说了长子不少坏话……

第1864章归人

    听了妻子的话,李破觉着这事他还真得上心一些,小兔崽子走上杨勇的老路还好说,毕竟他李破又不是杨坚。

    可杨二太恶心了,要是他的儿子中间出了个杨二,他顺手就得给塞回娘肚子里面去。

    皇家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父慈子孝是不可能的,所以基本不用指望亲情,只需要挑选出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即可。

    李原哪天惹恼了他这个父亲,那根本不是拿藤条抽一顿的问题,下不下得去狠心整治才是他所面临的选项。

    可说复杂也很复杂,皇帝和儿子们的关系,父子亲情占的少,君臣之义占的多,皇子们长大了,皇权就会时刻面临挑战。

    怎么把这种挑战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操作起来就很复杂,一旦失控,很多时候即便是皇帝也难以全身而退。

    …………

    有些焦虑的李碧给李破提了个醒,以后的日子里他要多多关注儿子的成长问题了,李破心里也叹了口气,那就先从给儿子选妃开始吧。

    家事是皇帝工作的一部分,李破安慰自己,实际上则是后院安宁的太久了,儿子一旦成长起来,让他颇为烦心。

    他心里其实是希望自己的儿女们懂事一些,不要自寻烦恼,一个个都来瞅着皇位使劲,最好聪明点,找到自己的位置。

    当然了,关键之处其实还在于他这个老子是什么态度,你以为后来辫子家九龙夺嫡的戏码,只是因为儿子们不甘寂寞吗?

    根源之处实际上还在于他们的老子举棋不定,年纪那么老了,还不愿交权,甚至是刺激儿子们相互厮杀所致,于是最终才弄的儿子们都骚动了起来。

    这几乎是英明的君王们所摆脱不了的宿命,因为他们会拿自己建立的功业来套儿子,觉得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中间还会设下许多考验,如此一来往往便会酿成惨剧。

    杨坚,李渊其实都是如此……

    而李破正当壮年,还没有出现这些苗头,只是烦恼却已找上了门,考验的则是他一直坚持的立嫡立长的原则。

    …………

    四月初,春雨菲菲间,北方的春耕已是全面启动。

    从扶风到长安的驰道之上,一行人马疾驰而来……

    一行队伍都骑着战马,行进的速度很快,卷起不少烟尘,来往的人们老远就能看见唐军的日月星辰旗,于是纷纷避于道左,交头接耳的猜测这又是哪位将军的队伍。

    驰道两侧的田间地头上,农人们正在辛勤耕作。

    今年春天雨水充沛,显然是开了个好头,在京兆地面上,耕牛的发放已是非常普遍,加上朝廷新制的耕犁,让粮产日渐增长,百姓的日子明显一年比一年好过了起来。

    只是人力上没办法恢复的那么快,田间的农人有不少妇孺的身影,因此也拖慢了手工业的发展。

    没有充足的人力来保证农业的平稳,人们就不能脱离农业生产,那么手工业就别想发展的起来。

    什么是手工业,在当世对此定义十分简单,除了农业之外的所有生产活动,都可以归类为手工业的范畴。

    大唐朝廷定下来的策略是在农业之外,优先发展纺织业,以及和军事相关联的铸造,造船等行业。

    即便是在后来,这也是一副野心勃勃的画面,在当前这个时代,除了中原王朝,没有谁有这种能力进行类似于后来的大规模产业规划。

    在元贞七年,经过朝臣商议之后,大唐把发展纺织业放在了和各个军事行业相同的位置。

    原因很简单,吃穿住行,吃是头等大事,一个帝国想要稳定的延续下去,你不让人们吃饱肚子怎么能行?所以农业一直就处在第一位。

    吃下面就是穿,纺织业同样的关乎民生的大事,人们形容乱世,总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说,可见农业和纺织业的重要。

    另外用后来人的说法,纺织业是人力密集型产业,换句话说,不需要太过高端的技巧和工艺。

    田间的农妇们回到家中,谁不干点阵线活计?只要有了织机,学上两天,任一个不算笨的人都能鼓捣两下。

    这就是低端行业的便利之处,没有什么介入门槛,和铁匠,木匠,泥瓦匠之类的手工行业有着明显的区别。

    所以说朝中把纺织业给拿出来,是有其必然的。

    而朝廷在解决人们吃饭问题的同时,也必将大力发展纺织业,为此在近两年将会出台很多政策。

    一个就是研制新的纺织材料和工艺,棉花的出现带了个好头,同时也没有忘记传统的麻制品,作为棉花的补充,另外还有丝绸,那是正经的高端产品。

    有了这几样,其实就很齐全了,剩下的就是研制更加先进,效率更高的纺织工艺的问题,这是太常寺和匠作监的事情。

    剩下的就是怎么让女人从农业中脱离出来,哪怕是脱离出来一段时间,进行纺织活动也是可以的。

    李破当时就想到了联产承包责任制……不用什么承包责任的,只需把几家农户联合起来,共同进行生产,他们自己自然而然便会进行最优的人员配置。

    只要几家几户能腾挪出一个小的纺织作坊,生产效率低一些都可以接受。

    这些朝中还在商议之中,从现有的人力来看,从田亩制度中其实也能寻找到一些办法,就是给农民减轻负担,让他们干点副业来补贴家用呗。

    不过朝中对此也是小心翼翼,任何有可能触动农业生产的事情都不是小事,一些保守的官员更是秉持宁可不做,也免得伤害到粮食产出,动摇江山社稷的原则,对很多事都予以反对。

    李破就很烦这样的意见,当初杨广执政的时候都干嘛去了?隔上几天就拉着那么多人去游行,时不时的还要广征民夫做这做那,那会你们反对过吗?

    还是说你们不敢反对杨广,就敢来与朕为难,当朕好欺负是吧?

    反正策略是这么个策略,可困难之处着实不少,需要仔细进行规划,李破觉得也许只有海易之事渐渐兴盛起来,调动起商人和手工业者的积极性,此事才会有所眉目。

    当然了,到时困难依旧不少,还是那个道理,所谓过犹不及,农业是大唐的基础,不能让商人们乱了局面。

    …………

    宇文玉波埋头疾驰,对道路两边的平和景象视而不见,这种景象一路过来看到了太多太多,让她几乎怀疑中原是不是经过了一场战乱,大隋又是在什么情况下灭亡的?

    渐渐的她也麻木了,山山水水,见到的各类人物,其实也就那个样子,和她离开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区别。

    普通人到不了她的面前,官员们的官服换了式样,却言必称大唐,头顶上飘扬的还是日月星辰旗,只是改动了一些。

    听说大唐皇帝当年本就是大隋的戍卒,看来有些“念旧”?

    这些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谁当了皇帝都比该死的杨二强,亏了大家还是亲戚,却把她家杀了个干净。

    若非换了皇帝,不然她此番归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家里没了人,她也就没了什么牵挂,反正她去高昌都二十年了,家中一直也没什么音讯,感情早已澹薄,稍微伤心一下已是极限,远谈不上什么悲痛欲绝。

    如今的她孑然一身,反而没了那么多的顾忌,只要讨好了大唐皇帝,能拿到她该拿的东西就成。

    这些天她仔细打算了一下,更改了一下目标,她想彷效麴伯雅,在大唐住上两年,看看情况再说。

    西域现在太乱了,突厥人杀成了一团,也就是她见机的早,不然就麴文泰那个废物,肯定是扔下高昌偷偷熘走,哪会让她跟随在身边?

    …………

    “殿下,前面就是长安旧城所在……”

    奔驰当中,长孙无忌遥指前方说道,中气挺足,看来是缓过来了,而且自从到了扶风之后,这厮殷勤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许延族跟这厮说了什么?

    当长孙家的狗崽子想要和你亲近的时候,还真让人生不出多少反感,从扶风离开的一路上,长孙无忌开始鞍前马后的安排了起来,时常还会指指点点的给她介绍沿途风物。

    再加上他对大唐朝廷的事情洞若观火,很快就扭转了宇文玉波对他的观感,觉着长孙家的狗崽子倒也没有那么不堪,身上还是有不少优点的。

    远远的,长安旧城的身影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好像一个孤零零的巨人,躺在了渭水之畔。

    宇文玉波带了带马缰,让疾驰的战马渐渐缓行,队伍的速度一下慢了下来。

    宇文玉波直起了腰杆,就算是在扶风歇了歇,也不足以洗去几千里路程积累下来的疲惫,她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一样。

    “终于是回来了啊,旧城以前还有俺家的府宅呢,当年炀帝西巡张掖的时候经过此处,俺在别院中住了两天,不怎么方便,取水吃的时候尤其困难……”

第1865章参见

    “那殿下还真是回到家了,旧长安一直没怎么变,就是人都搬去了新城,于是旧城中越发冷落……”

    队伍缓缓前行,长孙无忌又当起了导游,离着京师越近,他的脑子好像越发清醒了起来,对自己未来的仕途也有了些初步的规划。

    不像先前去到凉州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官司,做什么都无可无不可的,提不起兴趣来。

    他自己也隐约觉得京师好像有一种魔力,离开这里半载,他整个人好像都变得失魂落魄,人虽然离开了长安,心却还留在这里。

    “京兆尹的治所就在此处,任职京兆尹的是陛下的妻弟,云内郡公元朗元仕明,元公自小便在陛下身边,与陛下情同手足,殿下见了他万勿失礼。”

    宇文玉波听着他说话,此时问道:“元氏的人……”

    长孙无忌摇头一笑道:“元令尹的父亲娶的是三原陈氏的女儿,也就是英国公李都督的妻子晋国夫人陈氏的妹妹。

    他们这一支和北魏拓跋氏应该没什么关系,如今则是外戚当中颇为显赫的一支,不论陛下还是皇后娘娘,都很看重他们。”

    宇文玉波秒懂,宇文氏同样分支极多,很多都源自当年鲜卑各族改姓汉姓,尤其是文皇帝杨坚执政期间,宣扬复归汉礼。

    于是北魏,北周年间遗留下来的很多鲜卑姓氏就此消亡,导致像宇文氏,元氏之类的鲜卑大姓,部属四散,渐渐失去了特殊地位,和其他门阀并列于世。

    这种下坡路一旦走上去,就很难看得到尽头,其实到了唐初时节,他们已然失去了顶级门阀的光环,比之萧氏,陈氏这些传承久远的汉姓家族逊色许多了。

    宇文玉波眼睛看着远方的汉长安,冷不丁说了一句,“你说俺要是复姓为李,再去见皇帝是不是要好上一些?”

    长孙无忌面皮抽动了几下,心说你还真敢说,姓氏这东西是你一个女人说改就能改的吗?

    不过一路上他已经听惯了宇文玉波的“疯言疯语”,这女人一会一个主意,听起来很是离经叛道,倒不愧是前朝国戚,架子根本不用摆,好像天生就立在了那里,旁的什么人想学都学不来。

    长孙无忌艰难的笑笑,“殿下还是慎重为上……见驾时可以多说些旧事,不用太过忌讳,陛下向来不喜无情无义之人。”

    宇文玉波才不管对方话里有何隐含的意思,胡乱的捋了捋散乱的头发,像男人一样哈哈一笑,“看你们这样子就知道皇帝威严很重。

    小时候俺倒是见过一次文皇帝,记不太清了,你说当今陛下和文皇帝比起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长孙无忌赶紧摇头,“殿下问错人了,俺从没有觐见过文皇帝……陛下对文皇帝很是推崇,也许是因为他们同样的雄才大略,所以才会如此吧?”

    宇文玉波:“这话说的有点道理,文皇帝那会对武皇帝也是赞叹有加,他们都是英雄,自然也就相互敬重。”

    这话说的颇有气魄,长孙无忌却是不再接茬,他父亲死的早,和知道前朝内情的许敬宗不一样,不知道文皇帝杨坚是眼前这位高昌王后的外曾祖父。

    所以他就觉得宇文玉波如此肆无忌惮的评点皇帝十分的不合适。

    …………

    汉长安西城郊外,有人已经迎候于道旁。

    为首的自然是京兆尹元朗,他身边站着秦王李原,舅甥两个都很轻松,有说有笑的,和他们一同来迎的李子柔根本插不进话。

    这对于一个小国王后来说,明显超过了规格。

    这里面的原因除了宇文玉波有着前朝华容公主的身份之外,其实还在于李原是闲着没事想来凑凑热闹。

    前两天皇后李碧巡视了秦王府,找点小错踹了他两脚,李原表示很郁闷,便又放下了学业来长安旧城实习。

    离开了家的熊孩子都是这个模样,能去的地方多了,你想严加管束的话,也就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队伍来到近前,长孙无忌不敢怠慢,率先下马前行,却是一眼看到了秦王李原,心里咯噔一下,立马低声道:“殿下,秦王来迎,快快上前见礼。”

    宇文玉波愣了愣,秦王……大唐皇帝的儿子?

    她不是傻子,只是出身太过显贵,行事之间带着明显的鲜卑权贵风格而已,看在旁人眼中,就好像颇为鲁莽。

    时间过去了二十年,中原的风气与隋末产生了很大的区别,汉人的礼仪正在迅速回归当中,这便凸显出了她的做派不合时宜。

    只不过当她遇到身份更为显赫的人的时候,她的作为也就马上回到了正轨,因为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在她眼中都是“臣下”,不值得她以礼相待。

    只见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袍服,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尘土,使劲的把头发都束到脑后,这才略显匆忙的紧走几步,啪啪拍打了两下胸前,甩甩袖子,远远的便拜倒在地。

    标准的前隋皇家礼仪……

    “秦王殿下在上,宇文玉波参见秦王殿下,有劳远迎,实玉波之罪也。”

    迎接的人立即纷纷避在一旁,中间只留下个李原,李原眨巴了几下眼睛,觉得这十分的不合适,心说不是说前朝的公主吗?怎么这么不晓得规矩,哪里能用如此大礼参见于俺?

    这要是让阿娘知道了,还不得打死俺?

    只是架子他还得绷住,其他的都是以后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他可不能失礼,这是教授他礼仪的老师们最重要的叮嘱之一。

    于是李原绷紧了面皮,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弯腰搀扶,并笑着道:“你远道而来,是大唐的客人,快快请起,以后除了见驾之外,可莫要如此了,不然旁人见了,还道我大唐待客不周呢。”

    十岁的少年,无论言行气度,都已是有模有样,谨守礼节之余,也在告诉当场众人,这不是俺的错,是她不懂规矩,谁要是出去乱说话,别怪俺不客气。

    宇文玉波顺势起身,身形一下拔高,少年皇子的个头只在她腰腹之间……

第1866章旧城

    李原仰头,稍稍退后了一步,看着对方的黄发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心里很是稀奇,不由念叨着,这个女人好生高大,好像不比阿史那娘娘矮。

    宇文玉波也退后了一步,因为秦王的护卫凑了上来,还纷纷按住了刀柄。

    这里果然不一样了,宇文这个姓氏已经难以得到像样点的敬畏了吗?

    她的眼圈红了起来,微微躬身,双手置于腹下,在长孙无忌无语的注视当中,哽咽道:“去国二十余载,臣终能复见旧日衣冠,死亦无憾矣。”

    如此激烈的感情,让李原小脸都皱皱了,可他还小,对此无法理解太多,只是摆手让护卫们退下,目视舅父,示意他赶紧过来救场,他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的,不想当什么主角。

    元朗暗笑,上前两步笑道:“公主快莫如此,吾等奉命来迎,准备颇为仓促,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公主莫要怪罪。

    秦王殿下面前,公主守礼就好,不用太过拘谨。”

    还没见到陛下呢,你就开始演戏,不至于吧?

    元朗不着调的想着,这女人看上去高高大大,却颇有心计,啧啧,也不知道到了陛下面前会是怎么一番场景,他真想旁观一下。

    那位姐夫对外来人向来“热情”……哈哈……

    …………

    长孙无忌上来拜见秦王和元朗,顺便为宇文玉波引见众人。

    李子柔这才上前,马上便替换了长孙无忌,陪同在宇文玉波身边。

    宇文玉波一听他的家世,就知道这是他父亲李敏那边的亲戚,心中大安,倒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而是这养的安排明显准备的非常周到,说明大唐对高昌来人很重视。

    一路东来,她都张牙舞爪的显示着自己强悍之处,可实际上,她对权贵间的交往并不生疏,根本没有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鲁莽。

    …………

    队伍汇合一处,缓缓进了长安旧城,宇文玉波只陪在秦王李原身边说话,其他的人并不多予理睬,和以前来到大唐的那些到处想要结交贵人的外人完全是两个样子。

    元朗抽空就问长孙无忌,褚遂良前去迎候高昌来人,怎的未见回转?

    长孙无忌和他品级相彷,可却表现的很是恭敬,拱手道:“褚常侍身有皇命,在扶风迎到公主之后,便领人去了凉州。

    至于去凉州做什么,俺也未多问。”

    元朗笑眯眯的看着长孙无忌连连点头,“长孙寺卿此番西去,旅途奔波,多有劳累,回来之后看来要多休息几日,和家人好好团聚一下了。”

    长孙无忌有点摸不着头脑,心说俺跟他不过见过几面,就是执礼恭敬些,也不见你当时有多在意,怎么……现在却换了嘴脸?

    他心下有些狐疑,嘴上却连连逊谢。

    元朗乐呵呵的和他不着边际的闲聊了几句,看着长孙无忌茫然应对,心里很是好笑,这厮有个好妹子,据说……

    好吧,皇帝到楚国夫人府留宿已不稀奇,可人多眼杂,而且老话说的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底是传出了一些风声。

    元朗朋友多,听到了点有的没的,连猜带蒙的便想到了长孙氏的头上,只是没有任何证据而已。

    当然了,这种风言风语,也不需要什么证据。

    如今看到了长孙无忌,言语试探了几下,见其好像一无所知,不由有些遗憾,看来这厮出京半载,不知内情。

    …………

    “陛下如此盛情,竟让秦王前来迎我,实让臣感激涕零,真想快点见到陛下英姿,好能稍稍问候几句,以表心意。”

    “你远来劳顿,还是休憩几日吧……”

    “那怎么行,这些年远隔千山万水,朝夕思慕故土,今日终于归来,若不能马上见到陛下尊颜,聆听教诲,臣又怎能安心?”

    “阿爷明日要举行春祭……”

    “原来如此,那殿下能不能引臣就近观瞧?好多年没见那样的场面了呢,殿下放心,臣虽离开日久,可一直尊礼守矩,不会让殿下为难的。”

    宇文玉波的话太密,也太热情,毫不掩饰自己的讨好之意,让李原渐渐难以招架,他现在是非常后悔出城来迎接这个女人,沾上边好像就拿不下去了。

    还是元朗给他解了围,“公主莫要着急,前日接到凉州传报,高昌国王已经从敦煌启程东来,公主是不是要和他一起觐见?”

    宇文玉波看向元朗,拱了拱手,“不怕元令尹笑话,咱们名虽夫妇,此时却分别来朝……还请令尹向陛下言明,臣殷殷切切,忠心可表,非是如麴文泰一般,只为避难而来。”

    元朗愣了愣,终于有了长孙无忌一般的感觉,这人说话怎么直通通的,好像不想给别人,甚至是自己留下半点的余地。

    “那公主就更不用着急了嘛,陛下英明神武,见微知着,知道了公主的心意,定当盛情以待。

    陛下听高昌来朝,就时常说高昌乃汉人苗裔,孤悬于外多年,不能让他们绝了根苗,等到见了公主,必定高兴。

    至于避难还是求援,其实陛下并不在意。”

    元朗在云内管理过突厥部族,对外面来人该怎么接待,倒是很有经验,接待他们,既不能给太多笑脸,也不宜太过疏远。

    就像那句老话,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外族在中原人眼中,和小人差不多,率兽食人,不知廉耻,不讲信义,不守礼法,与小人无异也。

    听了他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宇文玉波自然恼火,只是她知道了眼前这位元令尹的家世来历,就不敢像对待长孙无忌,许敬宗等人那样颐指气使,只能一个忍字了得。

    李原是不打算说话了,琢磨着舅舅的应对,觉得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以后再碰到宇文玉波这样自来熟的人,也许也可以这样试试。

    …………

    宇文玉波笑了起来,“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前朝的公主也算公主吗?令尹常伴君侧,觉得陛下见了臣真的会高兴?”

    此时队伍已经缓缓进入到旧城之中,元朗在马上摆手道:“公主一路劳顿,依礼本该为公主接风洗尘,可外国来使,自有规矩,李少监,你说是吧?”

    李子柔都在后面听半天了,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元朗动问,他立即笑道:“公主确实不宜在此久留,还是让俺陪公主先到京师,再做安顿。”

    到了这里,就算宇文玉波性情再烈,家世再是显赫,其实也由不得她自己决定行止了,至于说跟着秦王去参加春祭,那更是做梦。

    秦王李原是皇帝的嫡长子,将来更是储君之位的第一顺位人选,怎么会随便让来路不明的人伴在身边?

    只能说宇文玉波想的挺美……

    …………

    看着一行人远去,李原道:“这女人有些……”

    元朗拍了拍外甥的肩膀,笑道:“难以驾驭?”

    李原大点其头,舅舅说到他心里去了,他怀疑跟那女人相处多些,女人就会跟他勾肩搭背,彷如手足兄弟。

    想到被一个黄头发的老女人搂住说话,李原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回头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伙伴们,觉得那景象很是可怕。

    元朗看着外甥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他倒是觉着这位高昌王后很有点别样的风情,好像正是姐夫喜欢的那种调调。

    就是女人初看颇有城府,可话一多就有点不知所谓,真当宇文氏或是陇西李氏还那么显赫吗?

    二十年来天翻地覆,前隋之种种,早已烟消云散,即便剩下一些痕迹,也正在快速的澹去,若不早些醒悟,那女人恐怕要空手而归。

    这可不是开玩笑,大唐的国策分外务实,高昌小国想要在大唐这里得到些什么,是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的。

    就像元朗对宇文玉波所言,谁先来到京师长安,没多大关系,最终看的还是他们谁能给大唐带来更多的利益罢了。

    只不过宇文玉波的身份确实让她占了先机,高昌国王麴文泰再要到的晚些,他还能不能回去高昌就两说着了。

    …………

    元朗陪着外甥一道回转,“你再大些就知道了,有的女人就像烈马,越是难以驾驭,越是别有一番滋味,嘿嘿。”

    李原“天真”的看向舅舅,“俺知道的,阿娘……”

    没等他说出口,元朗已经探过身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胡说什么?不怕你阿娘抽你藤条啊。”

    李原眼珠乱转,心中暗笑,阿娘打儿子不怎么舍得下手,打起表弟来那就不一样了,哈哈……

    …………

    元贞八年四月初六,李破率文武百官出城祭祀天地,每年春秋两祭,渐成惯例,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今年观祭的百姓又多了一些。

    礼成之际,百姓黑压压的拜伏在地。

    大唐政治日渐昌明,如今的大唐百姓大都经历过隋末战乱,对朝廷能平定乱事,救民于水火,又能让他们生活一日比一日安定富足,感念非常。

    每次朝廷举办大型活动,百姓们也就衷心捧场,把场面做的足足的,算是变相的给予了当今的大唐天子以及朝廷一个肯定。

    表示他们是受到了普遍的拥护和爱戴,其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民心所向……

第1867章大事

    春祭一过,朝廷肉眼可见的忙碌了起来,新春尹始,要做的事情非常多。

    朝中在冬天里规划好了几件大事。

    基础工程上面,去年各处驰道系统,运河,桥梁,沟渠等等水里设施的初步修缮工作基本完成,用了差不多三年多的时间。

    今年则进入下一个阶段,准备对蜀中通往关西以及连通东川,西川的几条主要栈道进行修补,扩建。

    用的不再都是倭人战俘,高句丽人会派上大用场,去过蜀中的人都知道,这是一项非常艰难的工程。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即便是后来,在险峻之处修建的道路和桥梁看上去也会让人提心吊胆,就更不用说当世了。

    工程结束,死伤个几万人,那都是正常损耗。

    另外就是要修建两条新的驰道,任务也非常艰巨,在不愿拿出所有家底的前提下,工期也是不可测度。

    驿站则还要多建一些……

    可以说大唐在工程建设上面,正在一步步的检测着自己的极限。

    而作为大唐的开国之君,李破表现出了比文皇帝杨坚更为强大的耐心和坚持,对当今天下的人力物力,更是珍而重之,一步步走来都能做到心里有数,绝不独断专行。

    比如此次修建驰道之事,他就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广泛听取了臣下们的意见,才最终做出决定,到了元贞八年工程即将开始的时候,和他之前预想中的计划已然面目全非。

    而且为了节省工期和资源,两条驰道都会从最难以解决的路段开始修建,初期如果顺利的话,就会一直进行下去,一旦受阻,则有很大可能放弃两条驰道的修建。

    缺少了一些气魄,可却体现出了一如既往的务实态度,这无疑是在历代君王身上极难见到的一种可贵品质。

    大多数有为的君王纵横开阖惯了,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挥斥方遒的样子,秉持的都是只要我做,便能成功,牺牲在所难免,反正牺牲不到我头上的原则。

    所以君王们也就变成了一种极为可怕的生物……

    后来人饰演的君王,没有视人命如草芥的心态,摆的也就都是架子,根本找不到内核。

    …………

    另外今年大唐在田亩制度上也要做出一定的修改,看能不能为发展纺织产业留出空间,效果不好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朝臣别看都是智能之士,却也没那么神奇,给你来个未出隆中便知天下三分,很多在后来人眼中看似英明的政策,都是这么施行下来的,是非功过,只能任凭后人评说。

    而官制上的改革在今年的主要任务就是设下布政使,地方官员的品级有所浮动,也要特意观察一下他们的反应,做好各种应对的准备。

    李破还打算在今年或者是明年征募一批府兵,折冲府建立起来好几年了,该到测试一下成效的时候了。

    至于用在何处,到时候再说,在他的预想中,若是辽东战事顺利的话,征募的府兵便可以作为后备力量,没有必要参战。

    集结,行军,运送粮草等事做个全套,看看折冲府建立之后,是不是比前隋的府兵制度更为优越。

    如果战事不利,正好把府兵补充进去,耗也能把阿史那多闻耗死在辽东。

    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在这中间总结折冲府设立之后的经验教训,以此作为参照进行更为有效的革新。

    大唐一直未曾动用过府兵,总不能一直如此,到了关键时候来个临时抱佛脚,隔三差五的总得演习一下。

    大唐想要万事如意,那就必须保证军事上的强大,很多事实都证明,物阜民丰,马放南山,官员百姓尽都慵懒度日的盛世时节总是那么短暂。

    只有居安思危,时刻保持警惕和军事上的领先,才是最为正确的治国方针。

    被几个海寇和披着野猪皮的野人就弄的鸡飞狗跳的军事制度,真不如干脆完结算了。

    再有就是东部沿海的造船业,元贞七年漕运全面开通之后,为造船业提供了发展的机会,据窦轨等人奏报,今年江南的船坞在满足漕运的基础上,开始尝试建造千料以上的海船。

    中原造船历史已经非常悠久,当年汉末时期,东吴水军的大船就已经颇具威势,主舰往往都是一千五百料以上的楼船。

    南北朝,前隋都有大军出海的记录,主力也都是楼船,在海上横行无阻,是标准的海上巨无霸。

    隋末战乱无疑阻碍了造船业的发展,让其停滞甚至是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倒退。

    如今大唐在造船业投入了不少的精力,恢复速度还是很快的,到了元贞八年初,江南的船坞已是初具规模。

    李破这两年也看了一些船只的图纸,他其实对楼船不怎么感兴趣,太笨重了,明显影响了它的速度和灵活性。

    而且如今的楼船带有前隋的鲜明特征,要知道杨广造了那么多的楼船,基本上不是为了战争,而是为的出行方便,也符合他对自己出行游乐的标准,要的就是一个盛大。

    楼船载人多,杨广在上面可以听歌看舞,行程当中也会非常舒适,所以前隋的楼船很华丽,作为战舰的实用性却差了许多。

    李破跟懂得造船的匠人们聊过,最终设想中的船只其实是那种一千料到一千五百料的帆船,保证足够的内部空间来装载货物,满员五十人到一百五十人。

    借助风力行进快速,保证灵活,能抗得住一定的风浪的大船,在船上盖楼他觉得非常的没有必要。

    换句话说,他认为理想中的海船还是那种以风帆为主要动力,兼具战舰和商船的作用的船只。

    有了这个目标,其他事就是下面的人来办了,窦轨得到诏令之后,要做的就是召集船工,尽力把设想变成现实,所以说从元贞七年开始,楼船的建造和研制就都停了下来。

    如今进展如何,李破还不晓得,他也并不着急,只管往里面投入资源即可……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就是这个道理,想要开展海易,合适的船只是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之一。

第1868章游戏

    李破在仔细的观看手中的军报。

    冬天过后,西域战火重燃,军报是随军前往西域的唐使传回来的。

    阿史那求罗率军在二月中旬对西突厥又发起了进攻,兵锋直指突厥王账所在的碎叶川,只是书写军报之际,阿史那求罗的大军依旧在天山南北扫荡残敌。

    西突厥的一些部族在去年一战过后,都被迫向西迁移,很多不愿离开的部族则向阿史那求罗的大军献降。

    战事的天平正在迅速向突厥王庭倾斜。

    而在天山南麓,疏勒国上下官民依旧在死守疏勒城,疏勒城地处天山南麓要冲,突厥人想要西进,或者南下吐火罗,都必须先拔疏勒城。

    这给南边的突厥偏师带来了非常大的困扰,疏勒城只要还在疏勒人手中,突厥人就别想在西域南部取得任何进展。

    之后战事会向怎样一个方向发展,随军的唐使们无法预测。

    突厥人今年的战事进程其实比较诡异,从二月中旬发起进攻开始,阿史那求罗的大军虽然看似在逼近碎叶川,可看上去是西突厥王账主动放弃了抵抗所致。

    所以战事并不激烈,远没有去年秋末那么火星四射。

    …………

    兵部在接到军报之后,进行了一番分析,以兵部尚书尉迟信为首的人认为,如果西突厥人主动退却,甚至放弃碎叶川的话,他们能够保存一部分实力,在西部依靠地形再次做出有效的抵抗。

    到了那个时候,阿史那求罗的大军就有些麻烦了,西域的西部地区和波斯交界,因为常年受到波斯人的袭扰,那里有几座大城。

    如果两方在那里陷入僵持,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阿史那求罗的大军不能一战建功,后勤补给会随着战事的拖延变得越来越困难,只能对西域各国进行搜刮,那样一来,即便他们占据了西域,面对的也将是一个烂摊子。

    夷男所率领的偏师还屠了龟兹,这是一个很恶劣的开头,西域各国有鉴于此,对新来的突厥人会持有什么样的态度不言而喻。

    如果突厥人开始放手搜刮,对西域各个部族进行压榨的话,很可能会激起无数的反抗。

    总体来说,兵部官员的意见和随军前往西域的唐使们趋于一致,对东西突厥今年的战事会进行到什么地步,无法做出明确的预估。

    …………

    李破仔细看完军报,又看了看兵部的呈文,大致上算是明白了西域战事到了什么阶段。

    统叶护可汗可能是在用空间换取时间,拉长敌人的补给路线,李破认为这是十分聪明的战术。

    如果换了是他,在首战失利,明显不敌的劣势之下,也只能如此,另外也许会派人在西域制造各种混乱,让敌人难以有效的控制局面。

    西突厥在西域经营日久,他们缺少的其实只是战略回旋的空间,却不乏抵抗敌人入侵的手段。

    逼急了的话,他们还可以联合波斯……

    …………

    真是热闹啊,李破心里暗叹一声,遥远的西域正在进行的是一场可以用波澜壮阔来形容的战争。

    突厥人正在自相残杀,大面积的流血,这一战过后,很多曾经强大的突厥,铁勒部族也许都将受到重创。

    大唐坐山观虎斗,却不能收得渔翁之利,非常的可惜。

    而且军报是二月末尾送出来的,到达长安却已经来到了四月初,中间有一个多月,军报在路途之上还可能随时遗失,可见路途之遥远,行程之艰辛。

    这也是历代王朝对西域都极为渴望,却不好出兵的原因所在,太远了,中原王朝的触角去到那里,已经变得断断续续,超出了政权控制的地域极限。

    所以只能施加影响,却无法有效的直接干预,就更不用说完成把西域彻底划入中原王朝版图的野望了。

    后来人终于做到了一部分,可却错过了最佳时机……

    …………

    “传英国公李靖,曹国公徐世绩,兵部尚书尉迟信,雁门郡公王智变来太极殿。”

    趁着人没来的时候,李破在太极殿中熘达了两圈。

    西域战事好像进入到了斗智斗勇的周旋期,去年还比较明了的预期到了今年却是一下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看来阿史那可达能够夺取到西突厥可汗之位,并非毫无来由。

    阿史那求罗会以怎样的策略进行应对?战事一旦拖下去,坐在突厥王庭中的那位又会怎么做?

    大唐该不该及时的插手进去,好取得更多的好处呢?

    传召的人陆续来到太极殿,最晚到的就是徐世绩,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药草味道,隔着老远就能闻得见。

    这厮明显又在摆弄他的草药,怕是有些魔愣了。

    李靖端坐在上首,和皇帝寒暄了几句,他现在已经就任尚书左仆射之职,从领兵之人向文职转换,正处于转型期。

    李靖无疑是践行出将入相之说的唐初第一人,率领过大军征战,当过地方长官,入朝便为宰相。

    即便是占了外戚身份的便宜,也足以称得上一声名臣了。

    也正因为身上光环渐多,人也越发谨慎了起来,在太极殿中,对皇帝恭顺有加,对同僚不远不近,只徐世绩落座的时候,他狠狠瞪了这个混账学生一眼,显然对他的不务正业很是不满。

    徐世绩带着“纯良”的笑容,向老师微微拱手致意,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想上去踹他两脚。

    …………

    李破看人都到齐了,便命宦官将军报传给众人观看,兵部尚书尉迟信就算了,军报本就是他们兵部传上来的。

    殿中静了许久,几个宦官捧着卷轴入内,跟皇帝禀报了一声,便在摆开了长桌,把卷轴展开。

    李破起身去到近前,臣下们见状也纷纷起身凑了过来。

    李破指点着道:“这是去年绘制出来的西域图册,还不完全,遗漏之处在所难免。

    这一张则是一个西域商人献上来的,可以作为比对,他们绘制的东西不太像样,朕看了好久,看上去还不如前隋时绘制的图册。”

    众人观看之余,连连赞叹,都道陛下未雨绸缪,令人钦佩。

    其实观文殿中保留下来的历代关于西域的图册很是不少,尤其是杨广西巡张掖的时候,得到的两张西域地图,对于西域东部地区描绘的十分详细。

    只是对于大唐来说并不足够,而且十几二十年过去,西域的变动很大,地形不会轻易改变,可西域各国的势力范围却一直在变更当中。

    所以前几年,借助和西突厥通商之便,李破命军情司的人随着商队去到西域,绘制那里的山川地形图册。

    去年便有了初步的成果,尤其是对西域西部的了解在逐渐增多,去年因为突厥人西征的关系,这事就又暂时停滞了下来。

    只是任务主体从军情司转到了随突厥人西征的唐使们身上。

    …………

    李破从宦官手中接过了一根木棍,顺手点在桌桉的图册之上,正是碎叶川所在的地区,“这就是西突厥王账所在的草原,碎叶川东南之末,东去十余里,就是热海。”

    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向东划去,“阿史那求罗的西征大军沿天山北麓西进,现在到了什么地方很难说。

    朕觉得进兵顺利的话,现在阿史那求罗应该能到达热海之畔了,就算中间有所波折,按照军报上的说法,突厥王庭的大军前锋也应能到得热海附近。

    阿史那求罗一直在寻找和西突厥的决战之机,之前也一如他所料,去年在三弥山北,和西突厥大军主力交战一场,大胜。

    可现在……统叶护好像要避其锋芒……”

    徐世绩兴奋而又认真的看着地图,此时接过话茬,“也就是说,阿史那求罗很可能失算了?

    西突厥人不会在碎叶川跟他再次决战?”

    李破点了点头,这几位都是久经战阵之人,是大唐将帅中的精华,和他们说起战事上的事情来省事的很。

    李靖开了口,“统叶护倒还聪明,明知不敌,便没有上去送死,那陛下是想让臣等猜一猜西突厥人到底会退往哪里吗?”

    几个人都是兴致勃勃,能在太极殿中这样讨论军事的机会可不多,他们都明白,这更像是一种有趣的游戏。

    讨论的就是西域的战事走向,猜的再准,其实也没什么用处,唐军驻扎在张掖,凉州,西海等处还没有动兵呢……

    当然了,这并不影响大家的兴致。

    李破点头肯定李靖所言之际,尉迟信笑着恭维了李靖一句,“仆射深通军略,冠于吾辈,不如还是俺来抛砖引玉,试着说几句,还请陛下允准。”

    李破哈哈一笑,把木棍交到尉迟信手中,其他三个见了,心里都是道了一声,这厮好生狡猾。

    尉迟信占了先机,凝神在地图上观看良久,周围的这几位,还有皇帝陛下,可都是名将之选,嗯,只有王智辩差了些谋略,可身上早些年立下的军功,却也足够他吃一辈子的了。

    尉迟信可不敢轻率开口,以免没能显出本事不说,反而弄成了出丑露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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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0201/ 第一时间欣赏北雄最新章节! 作者:河边草所写的《北雄》为转载作品,北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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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