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雄TXT下载北雄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雄全文阅读

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6章麻烦

    (求一下保底月票吧。)

    李破把玩着这个还算精致的王冠,坏水是嗖嗖的冒啊。

    红眼珠儿对坏人很敏感,但这绝对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女人。

    “贵族们喜欢收藏这样的东西,献给王庭的话,也许能让可汗宽恕我们的冒犯?还是说,我的丈夫想自己戴上它呢?”

    李破眨巴下眼睛,心说,以后看来是不用在她嘴里听到什么好主意了,除了联姻就是贿赂,突厥人的政治生态还真是恶劣啊。

    当晚,李破把尉迟叫了过来,吩咐着,“你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回马邑,把这个东西送给刘武周,嗯,再去挑点那些破铜烂铁,一并送过去,就说咱们想弄点粮食,让刘大郎给想想办法。”

    “他要是问起这些东西的来历,就说是我妻家祖上传下来的,其他的都不要说,能把这事办好吧?”

    尉迟想了想,问,“刘大郎出身卑鄙,怎配将主如此对之?”

    李破把脸一沉,“有什么说什么,兜什么圈子?你这模样,怎好让人交托心腹,这事不用你去办了……”

    他这里一翻脸,尉迟立马撑不住了,恒安镇这里,比他之前呆的任何地方,都强了百倍不止。

    现在他也渐渐得到了李破的信任,功名利禄好像就在前方招手,他怎么舍得弄个前功尽弃?

    他立即低头捶了捶胸膛,“将主放心,末将亲自走一趟。一定将您交代的事情,办的滴水不漏。末将只是有些疑惑,为何……”

    李破心里撇了撇嘴。你这哪儿是什么疑惑,是怕把事情办砸了吧?

    “不用你自己去,马邑是什么好地方了?咱们这些人都属有用之身,就不要轻涉险地了,派个机灵的人过去也就是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交好一郡郡尉,平常事嘛,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嗯,刘大郎衣锦还乡,是该给他送点贺礼了。此事你要是办不了,趁早说啊……”

    你想要句实话,我还就不给你,对付聪明人,就得这么别扭。

    果然,这次尉迟不再磨叽,老老实实接过东西,去办事了。

    李破也没担心这厮把事情办砸了,示人以弱。多简单的事情,这要是都想不明白,却把恒安镇的老底漏了出去,这位也不用往上爬了。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红眼珠儿对黑大个比较有兴趣,因为这还是李破第一次单独交代别人做什么事,显然让她觉着。李破非常器重这个人。

    李破一瞅她那个样子就知道,这位肯定又想着什么联姻呢。她的思维模式好像就那么几条分叉,简单的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第二天。四千骑兵赶着漫山遍野的牛羊,回云内去了。

    斥候到是来报,突厥人终于有了点像样的反应,突厥游骑的影子,频频出现在长城沿线。

    而李破已经心满意足,绝对不会率兵再给突厥人来一下,其实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因为在他看来,突厥人短时间内聚集不起太多的战士。

    他这四千人,回身过去说不定还能吃掉几支急着来送死的突厥骑兵。

    但这一年的战事,要的就是牛羊,而非什么军功,去跟突厥骑兵拼命,对于恒安镇军而言,除了徒增伤亡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实际上,这个时候他的思维模式,已经在向草原上的游牧部族靠拢了,什么事情都在以缴获来衡量,而非隋军惯常的用杀敌多少来计算。

    所以,除了安排了一些斥候,在长城内侧巡弋,以防突厥人发了疯,冲过长城来找麻烦之外,大军全部转而向东,往云内行来。

    其实,这一次针对突厥人的劫掠,最为成功的地方不在于收获多少,而在于一个时机问题。

    八月初,突厥王庭的怒火被点燃了,贵族们的咆哮声,几乎能远远传递到漠北。

    很多部落首领和突厥贵族受到了始毕可汗的严厉斥责,因为在定襄郡不足几十里的地方游牧的赤六安部落受到了隋人的攻击。

    几乎是在汗账的眼皮子底下,被隋人给全歼了。

    这是对突厥汗国最严重的挑衅,是整个突厥汗国的耻辱,定襄郡上空,雷鸣电闪,阴云也越来越厚。

    这么下去,再一次会盟南下,很可能成为现实。

    但八月里,云外草原的第一场大雪,迅速熄灭了王庭的怒火,八月,已经进入了冬季。

    再要聚集大军南下,可能要到八月中到八月底了。

    突厥各部都在摇着脑袋,即便是天气暖和,他们也不想去隋人的马邑,雁门等地转悠了,那里现在还能有什么呢?

    突厥贵族们也在努力劝说着暴怒的可汗,用各种各样的说辞,平息着他的怒火。

    始毕可汗无奈的发现,狡猾卑鄙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人心不齐,就算是贵为突厥可汗,照样什么事情也干不了。

    在这一点上,他比隋帝杨广可是差远了。

    人家三征高句丽,一年一次,次次都有人捧场,他这个突厥可汗,还只来了一次,第二年竟然就没人愿意出兵跟着他南下了,差距太大了。

    而冷静下来的始毕可汗以及突厥贵族们,也开始感到奇怪。

    南边儿的大隋,前所未有的混乱,即便是在漠北,好像也能听到隋人相互厮杀的声音。

    而且,去年数十万骑兵大举南下,隋人的马邑,雁门等郡竟然还能有人率军北上?

    于是,一些传闻加上探报开始在王庭流传。

    实际上也不用怎么细查,恒安镇军的名字就已经浮现了出来。

    因为去年,仆骨部的仆骨吉思就是在云内城下被隋人的恒安镇军全歼的,要说隋地北方还有谁能率军进入云中草原,并几乎是悄无声息的袭击了一个不小的部落的话,那也只能是恒安镇军了。

    突厥人的消息延迟的很厉害,没了商人传递消息,恒安镇将李碧的名字开始在突厥人中间流传。

    马邑郡丞李靖的女儿,这让始毕可汗很恼火,要知道,去年的时候,他的宠臣就是被马邑郡丞李靖杀死的。

    不过,一个女人啊,这让屡屡吃亏,如此才弄清楚敌人名字的突厥贵族们,又都轻视了起来。

    有人谈起的时候,还要开上两句玩笑,隋人果然没有了英雄,竟然开始让女人领兵作战了,如果能把这个女人捉住……哈哈哈……

    ………………

    不管怎么说,对恒安镇军而言,能将名字传入突厥王庭的贵族们以及尊贵无比的突厥可汗的耳朵,恒安镇军上下却是足以自傲了。

    但这也无疑也是非常危险的,在突厥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恒安镇军渺小的就像一只蚂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迎来灭顶之灾。

    当然,做蚂蚁的好处也不是没有,虽然这只蚂蚁咬人咬的挺疼,但人家也不会抡起锤子来狠狠的砸你,犯不上啊。

    但话说回来了,既然让人惦记上了,恒安镇军以后的日子还会过的这么逍遥吗?

    …………………………

    麻烦可不止这一点。

    马邑城郡尉府。

    宅邸不大,紧挨着太守府,也就是当初李靖住的地方。

    刘武周回到马邑之后,就选了这么个地方住下,再没换过。

    谄媚的人都说刘郡尉克俭谦恭,明白点的人都觉着刘郡尉是为了进出主理军务都方便。

    实际上,刘武周这人吧,做什么事都脱不了他一贯的风格。

    鬼鬼祟祟惯了的人,你想让他光明正大起来,还真不太容易。

    这人以前就是马邑的黑社会头子,用一句演义上常用的词来形容,就叫交游广阔,有豪杰之风。

    但只要明白些事理的人就都能明白,交游广阔的豪杰们大多是一副什么德性。

    刘武周无疑是“豪杰”中的翘楚人物。

    他交往的人极杂,而且没几个好人,车船店脚牙是其中的主体,其余就是一些其他的“豪杰”人物了。

    而刘武周选了这处宅子作为落脚之处,也确实是有为了方便进出太守府,在太守府前面的属衙中办理军务的意思,但这间宅邸后门极多,还颇为荫蔽才是刘武周看重的地方。

    他现在是马邑郡尉了,不能再“光明正大”的跟之前的人来往了,所以,一处隐蔽些的所在,让他能安静的会客,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也就是马邑从来都是马邑郡丞李靖一家独大,没有给郡尉单置府衙,不然的话,刘武周现在绝对不愿意到太守府那里,去看王府君的脸色。

    这一天傍晚,郡尉府的后面,又响了几声。

    府中后院的暖阁亮着灯火,酒菜的香气飘出老远,奴仆们都被赶去睡了,但谁都知道,郡尉这是又在宴客了。

    郡尉的朋友很多,几乎每天晚上,都能隐约听到后院大呼小叫的声音,所谓的隐蔽,其实也不过是表面功夫而已,马邑刘武周的名字,当年就满响亮的呢。

    但这次,刘郡尉招待的几个人还真不能说是什么狐朋狗友……

    (上一章送大家九百字,求一下月票哈。)(未完待续。)

第237章密议

    暖阁中,受到刘武周款待的只有三个人。

    一个雄壮的大汉赤着胳膊,坦露着古铜色的胸膛席地而坐,手里抓着一根羊腿骨,啃的咯吱吱直响,粗鲁蛮强外加恶形恶状之处就不用多说了。

    当然,刘武周以前交结的人物,大多都是如此。

    这大汉叫黄子英,马邑土著,同样也是马邑城中有名的亡命徒,当年便和刘武周交好,如今刘武周成了马邑郡尉,便立即征黄子英曹官,差不多就是刘武周的亲军副统领。

    这人现在很受刘武周信任,如今和韩景派来的人争的很凶。

    黄子英对面坐着一人,三十多岁年纪,衣袍舒缓,看上去和黄子英大相径庭,不时用袍袖笼着酒撰跟刘武周对饮,吃菜也是点到为止,不时还摸着胡子矜持的笑。

    这人也是刘武周的旧交,出身还很不错,是马邑大户张氏的庶出子,当初浪荡街头,因出手大方,所以交了不少的朋友,刘武周就是其中之一。

    可以说,这位是马邑城中比较有办法的人,和当初的刘武周挺像的,不缺钱,却又没多大的志向,在马邑城里过的很滋润。

    这要是盛世,像他和刘武周这样的人,没多少出头之日,却也不愁吃穿,说不定还能弄个小官儿当当,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

    但乱世一到,就都不怎么安分了,刘武周先行了一步,摇身一变成了马邑郡尉,这位张氏子也就理所当然的依附了过来。因为脑子够用,读过书本的原因。顺势也就成了刘武周的狗头军师。

    如果是以前,看着张四郎这个模样。刘武周一定觉着,这家伙虽说满肚子坏水,但看上去还算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但现在见过大世面的刘武周,就觉着这家伙一举一动,都矫揉造作,装腔作势的厉害了。

    反倒不如黄子英那样粗鲁的浑然天成,看着还顺眼一些。

    现在这一文一武,深受刘武周的信任。

    暖阁中另外还有一位,坐的离刘武周挺远。

    他和张黄二人都不一样。穿的普普通通,看着像个马邑城中随处可见的刀客,长的也普普通通,在大街上碰见了,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马邑刀客。

    是的,这人没有别的特点,最大的特点就是普通,他不说话的时候,暖阁中好像没没有这个人一样。

    但其他三个人说话的时候。却总是要瞄上他几眼,他们的不安和紧张,瞬间就把这位凸显了出来。

    这个人姓胡,没人知道他叫什么。知道他的人都已胡大称之。

    他能受到刘武周的邀请成为堂上客,自然不会像看上去那么普通。

    关于这人的传言有很多,有的人说他用的一手好刀。有的人说他曾经在草原上当过马匪,杀人如麻。

    还有的人说他做的是收人钱财。杀人夺命的买卖,也有的人说。他的父兄都是大将军史万岁的旧部,更有人说,这人和马邑城的几位马快交情深厚。

    反正,众说纷纭,却好像没有一条能站住脚的说法。

    要不怎么说刘武周交往的人来历很杂呢,胡大和刘武周是一起做过些事情的,什么买卖只要刘武周和胡大不说,旁人也不会知道,就算是张黄二人,也不太清楚。

    刘武周则居中而坐,如果李破见到此时的刘武周,一定也要感叹一声,这人啊,变的真快。

    当年那个有些阴狠的白脸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三征辽东,虽然这人没跟高句丽人真刀真枪的打过仗,一直缩在鹰扬府里面。

    但其实每个去过辽东,却又能活着回来的人,都不会一成不变,更何况,人家还在东都呆了不少日子呢。

    此时的刘武周,已经有了自己的威严,官位,经历带给他的,是一种脱胎换骨一样的变化。

    他的脸庞变得粗糙而沧桑,眼神坚定而锐利,身上弥漫着让人信服的味道。

    是的,以前那个给人办私事的小跑腿,在人背后出馊主意的狗腿子,已经能够自己顶起一大片天空而绰绰有余了。

    而人家的心事,也变得很不一样,再非是小打小闹了。

    这会儿酒喝了没几杯,菜用了没几口。

    张四郎就看出刘武周的心不在焉来了,他到是没问出一句,主公何事烦忧这样的经典台词来,他只是笑着跟刘武周又遥遥碰了一杯,道:“郡尉可是有心事?这里没有外人,不如说出来让咱们听听?”

    刘武周把他们几个深夜招来,自然不是为了喝酒的。

    听张四郎问起,刘武周就暗自点头,还是张四郎会说话,可惜啊,就是出身低了些,而且吧,这人总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没办法,人家在东都转了一圈,见了那许多大人物,对出身就开始分外的在意了,他想的根本不是张四郎出身低,而是觉着身边的人出身都太低了,和他这个郡尉不太般配。

    当年那个英雄不问出身低的黑社会头子,已是染上了一身的官场气息。

    他这里有了话头儿,立即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还能有什么事呢,这个郡尉当的……还不如当初在马邑当个小吏来的快活自在呢。”

    他这侨情劲儿让张四郎有点肉皮子发麻,但其他两个都不是捧人的人,这活儿还就得他来。

    他习惯性的摸着胡子,微微眯着眼睛,一副高深莫测模样的道:“郡尉何出此言?刘瞎子可是说了呢,郡尉身有六彩,将来必定贵不可言,郡尉可万万不可堕了自己的志向啊。”

    黄子英终于啃完的羊骨头,把油腻的双手往衣襟上抹了抹,“可是有人惹了哥哥?某去打他一顿给哥哥出气就是。”

    一下气氛就让这厮破坏殆尽了。

    刘武周也被逗乐了,来了一句,“你到是心宽……”

    然后才又正色道:“府君向雁门派了人,据说要从那里调些人马过来看守郡仓,要真是从雁门借来了兵马,你们说我是不是不如当个小吏来的自在些啊?”

    黄子英这人粗鲁归粗鲁,但绝对不傻,一听就急了,“哥哥怎不早说,要不俺这就带人出发,把人截回来?”

    刘武周拿起酒杯狠狠灌了几口,“截回来又能怎么样?离着这么近,再派人出去也是轻易,还能都截住了?”

    张四郎摸着胡子笑了起来,“还道是何事让郡尉心烦,原来是这个啊……”

    刘武周此时冷冷的横了他一眼,张四郎心肝一颤,马上不敢再卖弄了,不过心里也在嘟囔,你个刘二郎还不如做回小吏去呢,还能跟你好好喝喝酒,聊聊天,现在呢,你瞧瞧你那个鬼样子,呸呸,小人得志啊。

    但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肯定不能一样。

    “以我之见,郡尉多虑了,当日数十万突厥大军南下进了雁门,雁门四十多座城池,战后就只剩下两座未曾被突厥人攻破,这才过去一年不到,雁门何兵之有?就算有兵,他也无粮供养啊。”

    刘武周笑了笑,“陈孝意这人你恐怕没听说过,这人当了雁门太守,以其人之能,募兵不在话下,你说雁门无粮,那也正好啊,来马邑分些粮草回去,岂不大好?”

    张四郎噎住了,估计他这会儿就很想说一句,你耍赖。

    其实这就是消息不对等造成的结果了,不是刘武周多聪明,架不住人家知道的事情多啊,人家在东都没闲着,英雄谱背的很熟呢。

    欺负张四郎这样的马邑土著,和玩儿似的。

    不过张四郎脑筋转的确实不慢,只是沉吟了一下,就又有了主意。

    只听他嘿嘿的笑了两声,“若是如此的话,到是麻烦……不过也是无妨,雁门王太守卸任不久,杨郡丞也在任上,郡尉何不去寻王功曹说说话,不定就有意外之喜呢。”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刘武周听了却是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渐渐脸上便浮起了喜色,今晚头一次端起酒杯邀饮。

    “有四郎在身边出谋划策,当真有如虎添翼之感啊,来来来,都敬四郎一杯。”

    张四郎显然很得意,却努力做出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那样子,不光瞧的刘武周直皱眉,觉着倒进嘴里的酒都没什么滋味了。

    就算是黄子英和一直没说过话的胡大,也不愿往张四郎那里瞧了,嗯,瞧清楚确实有点反胃。

    张四郎犹自不觉,喝了一杯酒,便问,“小弟一直有一事不解,还请郡尉解惑。”

    刘武周吃了口菜,这些家伙的称呼乱七八糟,他也不愿多做计较,但这小弟两字从张四郎嘴里说出来,可就远不如黄子英他们叫声哥哥那么顺耳了。

    到了这里其实也就清楚了,显然在粗犷的马邑人中间,这位张四郎有点不受待见,张四郎能厮混到今日地步,只能说他确实有点本事了。

    你看刘武周现在都成郡尉了,看着张四郎不顺眼,却还要耐着性子将这人留在身边可见一斑了。

    (从今天开始,两更了,上午九点,下午五点,偶尔爆发,白金大神的工作量,阿草可真顶不住,大家见谅一下哈。)(未完待续。)

第238章密议(二)

    “自家人,有话但讲无妨。”

    张四郎眯了眯眼睛,暗自得意,虽然他知道刘二嘴里的自家人,从来都是随便说说,做不得准的,但现在在马邑城中,能被刘武周称上一声自家人又能有几个呢?

    “王太守如今步步紧逼,郡尉如此英雄,又手握马邑兵权,为何却束手束脚,穷于应付?”

    这话确实说到点上了,黄子英也看向了刘武周,附和道:“是啊哥哥,那姓王的半截身子都快埋土里了,还总来为难咱们,俺看啊,不如换了哥哥来当这个太守。”

    “你们啊……”

    刘武周很有优越感的摇头失笑,“你们只知道王元实老了,却不知此人生平来历……王元实是关西天水人,天水王氏虽算不得大阀,但却也是世代官宦。”

    “王元实在东都,西京交好之人,你们想也想不到都是些什么人,好几位大将军都是他的晚辈,如果杨玄感不死,还要称他一声世叔,而且此人在朝中向有清名,你们没去过东都,不知道那里的冠盖繁华啊……”

    “你当这样的人为何来马邑边塞为官?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你们应该听说了,那是皇帝姻亲,关西大阀李氏的阀主……有人跟我说,唐国公李渊只要还在太原留守任上,王元实便要当一天的马邑太守。”

    “北防突厥,南制太原……你们说,这样的人咱们能动的了吗?”

    几个土包子确实听的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觉,这样的视野宽度是他们所不具备的。

    黄子英点着硕大的脑袋,“就说嘛,那日被那姓王的盯了几眼,便浑身不舒坦。原来这老骨头如此不好相与。”

    张四郎虽没言语,却也暗暗心惊,心说之前的那位李郡君就让马邑城中安静了好多年,这次换了一位,却原来更厉害。

    李靖挂印而去,之前还以为是被突厥人吓跑了。如今看来啊,不定也是怕了这位王太守呢。

    他眼珠儿不停的转着,一般来说,越是自负聪明的人,越是看不得别人得意。

    就像现在,刘武周那自鸣得意的样子,让张四郎看着就很不顺眼,心说,被人都快压成王八的人了。还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当然,这也正是他张四显本事的好时机。

    他抚掌便笑,“北防突厥,南制太原,这话说的好……郡尉何不从此处着手……如今天下纷乱,家世再好又有何用?杨玄感乃杨公子孙,一门皆贵,天下间能比的上的可不多吧?但如今却怎么样?杨玄感已授首多时。为万人唾骂,一区区天水王氏。又能如何。”

    “要知道,这里是马邑,可不是天水呢。”

    刘武周听了他的话,先是皱了皱眉,他确实被张四郎给打击到了,不过听着听着。就来了兴趣。

    这人啊,就是从来不知道满足为何物,当初他还是马邑小吏的时候,其实也没多大的野心,在城中结交各路人物。过的很是满足。

    但如今见识长了,官位也升到了以前不敢想的地步,这野心和**却也随之水涨船高。

    此时便问,“哦?四郎的话向来深有见地,不过这口气未免大了些吧?”

    张四郎捋着胡子,摇头晃脑。

    “依小弟之见,郡尉何不派人走一趟晋阳,如果小弟所料不差的话,唐公当也愿意予郡尉些方便吧?”

    听到这里,刘武周有点失望,这主意可不怎么样,“唐国公门户高大,可非什么人都能进得了门的,唐国公这人吧……就算我亲自走一趟晋阳,也未必能得人家召见,何况是派人过去了。”

    “若是有人引见的话……”张四郎还在做着努力。

    刘武周干脆的摇头,“晋阳王吗?他家的门槛就比唐国公府低了?一来一回的,徒耗时日,而且,人家还未必能看得上咱们这些在地上打滚的人呢。”

    张四郎被连着堵了两次,心里已是大恼,这厮胆小如鼠,能成的什么大事,真是所托非人啊。

    所以,下面的话他有点不敢说了。

    刘武周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却是有点好笑,他差不多已经猜到这位接下来想说什么了,但还是笑问道:“咱们兄弟说话,不需吞吞吐吐,有何计较,只管说来无妨,就算有何不妥之处,难道还能害了咱们的交情不成?”

    张四郎壮了壮胆子,好像怕人听到似的,声音不由自主的便压低了下来。

    “咱们这里是边塞之地,北方便是突厥,小弟听闻,突厥汗账现在就驻于大利城,离马邑也只数百里……突厥盛强,始毕可汗更是雄才大略……既然那些大族视咱们如土鸡瓦犬,何不……”

    “若得突厥之助,区区马邑,得之易尔。”

    这话里面有两条,让张四郎说起来有点胆战心惊,一个就是外通突厥,一旦传出去罪名可就不是杀头那么简单了,就算现在刘武周当场将他拿下,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二来呢,这里面有据地称王的意思了,总之,不管哪一条,只要这话出了口,他的小命就不太安稳了呢。

    刘武周的反应也确实让他有点心惊肉跳,目光直盯着他,好像有刀子要飞出来一样。

    顷刻间,张四郎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在他想着是不是该磕头求饶的时候,刘武周啪的一拍桌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四郎此言,深和我心,如今天下大乱,正是我等大好男儿用武之时,南边的人瞧不起咱们,若想成些大事,可不就得另辟蹊径?不过……”

    笑声止住,刘武周却是摇头叹息了一声,道:“可惜,马邑兵权,并非在我一人手上啊,不然的话,嘿嘿……”

    张四郎终于放下了一颗心,其实也就是他读书太多,胆子还是有点小,马邑这地方的英雄好汉,又管他什么突厥不突厥的呢。

    他们对大隋的忠诚度,可并不比河北山东人强到哪里去,就马邑这地方,多年来和突厥没有沾染的,可都算不得“英雄豪杰”。

    至于据地称王,天下这么乱了,称帝的都出了好几位,据地称王的说法又算得了什么?

    刘武周这样的人忌惮的,是前面的那些艰难之处,没有了马邑郡丞李靖的压制,如今的他,可是盯着太守的位置,眼睛都快红了呢。

    由此可见,官居马邑郡丞多年的李靖,才是他最为忌惮的人物,至于王仁恭,初来乍到的,又没有兵权在手,刘武周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

    所以说啊,之前说的那些,都只是铺垫而已,他这心理,其实就是既想伸手,却又畏惧于门阀大族的权势,感觉力有未逮,还处在狐疑不定的一个阶段罢了。

    张四郎脑袋转的就是快,松了一口气下来,眼珠儿一转,随即就问,“郡尉说的可是云内的李定安?”

    刘武周点头,“不是此人又是哪个?此人远在云内,手握恒安镇军兵权,此人当年欺我太甚,本想着这次回来马邑,第一个便要先除去了他,不想,这厮却已非昔日可比了。”

    “我等若北连突厥,此人窥伺在侧,实在让人心有不安啊。”

    实际上,到了这会儿,他们这里商量的也就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有了造反的苗头了。

    其实也挺无奈的,这年头门阀当道,其他人若想出人头地,是千难万难,而世道一乱,造反也就成了最便捷的一个途径了。

    像李渊那样的门阀子弟,也有着澎湃的野心,但人家若要是反了,却绝对不会像刘武周等人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能得到什么就抓住什么,人家必然会想着先要有大义之名,然后才会挺身而出。

    相比之下,性质都一样,但刘武周等人的活,就干的很是粗糙了。

    黄子英这会儿就又插嘴了,“这人俺听说过,当初不过是马邑郡府里面的一个马夫,不过是娶了个好婆娘,这才得了势力,这样的人怎能与哥哥相比,哥哥若是有意,俺带兵过去,把他擒回来交给哥哥处置也就是了,李家的婆娘,正好给哥哥做小。”

    一下子,几个人都乐了。

    这话虽说粗鲁,还就和刘武周心意,可见,黄子英这个人,也并不像外面那么粗豪呢。

    刘武周笑着摆手,“哪有那么简单,那李定安虽然可恶至极,但本事还是有的,当初带人去辽东的时候……嗯,时隔多年,说那些也没用,就说去年突厥人南下,这人就率兵很是建了些功勋……”

    “这人可不那么好对付,再说,又远在云内,实是让人无可奈何啊。”

    张四郎又说话了,“现在这人名声可是越来越大了,我就有些奇怪,恒安镇军的粮草从哪里来的?缴获真的有如此之多,让恒安镇军能吃到现在?”

    “整个云内多少百姓,又经历了去岁的战事,马邑城左近都是饥民渐多,那边儿怎就一点缺粮的消息都没有?”

    “莫非……”

    刘武周哼了一声,不屑道:“若无突厥之助,鬼才信呢。”(未完待续。)

第239章密议(三)

    “不过此贼到也愚蠢,前些时杨信来马邑借兵,为讨好杨氏,他借了一千兵马出去……”

    张四郎立即附和,“此等时候,尚存左右逢源之心,确实愚不可及,这么说来,此人到是不足为惧了。”

    黄子英也道:“恒安镇军才多少人马,借了一千人出去,还能剩下几个?哥哥不若派俺前去,俺一定能捉了这厮回来。”

    张四郎摇头道:“此时怎能轻易动兵,依我之见,不如假太守之令,传其回郡城,此人若来,擒下也就是了,若是不来,出兵伐之,也就算师出有名了。”

    刘武周暗自点头,这到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与李破有着旧怨自不待言,而他作为马邑郡尉,现在对恒安镇军的存在,也越来越是难以忍受了。

    若李靖还在马邑郡丞的位子上,一内一外,他自无法可想,但现在李靖挂印而去,让他的心终于活泛了起来。

    向北交好突厥之事,不用旁人说,那是他早就想好了的事情。

    如今大隋乱象纷呈,若想在马邑这地方呆的安稳,跟突厥打好交道是必然的,不然的话,突厥大兵一至,握有马邑兵权又怎么样,当了马邑太守又能如何?

    在突厥人兵锋之下,一切都是转眼成空。

    但恒安镇军要是先行了一步,跟突厥有了勾连,事情也就难办了。

    他最怕的其实还不是这个,而是王仁恭与恒安镇李破勾结在一起,要知道,他和王仁恭已成死仇,若非南边那么乱,不定只要王仁恭翻翻手。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要真等王仁恭手里有了一支可用之兵,对他来说那就太可怕了。

    所以,不管怎样,他都是要先除李破而后快的。

    但想想呢,张四郎主意虽然不错,却远不如他自己想的主意那么干净利落。当然,若他自己的主意不成,再用他人之计,却也无妨。

    想到这里,他笑着摇头道:“四郎智计百出,难得,但如今王元实催逼甚急,一个不慎,你我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胡大郎,你说是不是?”

    他此时终于看向了一直在自斟自饮,好像郡尉府的酒肉,要比什么权势和勾心斗角都要美好的胡大。

    此时他头也没抬的又抿了两口酒,才闷声道:“郡尉是想除去此人?”

    刘武周毫不犹豫的道:“我今天请你来,可就是为了这个,就是不知大郎敢不敢去云内走一趟了,要知道。那李定安虽然靠着女人才爬上了恒安镇将的位子,却也非是一无是处。”

    “当日去辽东的路上。在飞狐道上,带人杀的拦路贼匪哭爹叫娘,此人凶猛勇悍之处,实是非同凡响,如今成了恒安镇将,可就更难以对付了……”

    胡大呵呵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道:“郡尉不用激将,人若是好杀,郡尉也不会找到胡大头上,再说了。什么人都是一条命,只要让人靠近了几步之内,便是皇帝老子,也是一刀的事儿。”

    “就是不知,这买卖价值几何呢?”

    他的声音有些细,说出话来的时候,总带着点冷森森的味道,张四郎看了他一眼,低头开始喝酒,黄子英一直瞪的老大,满是凶光的眸子,也低垂了下来,开始闷头去啃他的骨头了。

    显然,他们对这人都深为忌惮,到是对这种买凶杀人的事情,都视为平常。

    当然,这要是官宦人家子弟,却肯定又是另外一番想法了,说不定还要劝上一劝,而草莽中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刘武周轻轻一拍桌子,喜道:“大郎还是那般爽快,事成之后,我以恒安镇将之位酬之,大郎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张四郎便狠狠揪了揪胡子,黄子英咔嚓一声,咬断了嘴里的骨头,这都是羡慕的。

    但胡大郎却轻笑了一声摇头道:“俺与诸位不同路,可做不了什么官儿,不过郡尉既然发了话,俺便带人走上一遭又如何?也算是答谢郡尉旧日恩情了,但等俺提了李破人头回来,却还要跟郡尉要个人,也不知郡尉肯应否?”

    刘武周轻轻蹙了蹙眉头,这话听的他可不太舒服了。

    他回到马邑之后,之前旧交们纷纷来投,但此时还能入他法眼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个人了,只是没想到,不声不响的胡大郎,却还能这么跟他说话。

    他心里冷笑了一声,不同路?那你以后还想;有路可走吗?

    心里恼着,脸上却浮起笑意,道:“哦?这到是没想到,就是不知大郎想跟我要什么人呢?”

    胡大郎幽幽的答道:“李破一死,恒安镇必乱,郡尉正可派人得之,而我要的不是旁人,是李郡丞家的三娘子李碧……”

    刘武周愕然了一下,然后就乐了。

    其他两位也差不多,张四郎还挑了挑大拇指道:“没想到,哥哥还是同道中人,这怜香惜玉之心,着实让人佩服。”

    这种这杀人之后,还要夺人妻女的事情,也确实让他们觉着,这位是真正的同道之人。

    谁知这位冷冷的瞄了张四郎一眼,“四郎这细皮嫩肉的,出门可要小心些,别染了风寒一命呜呼了才好。”

    本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此时眼神一变,整个人的气质就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像一条毒蛇般透着冰冷和寒意。

    张四郎身子颤了颤,立即扭过了头去,心里大骂,这人就是个疯子,自己多什么嘴啊,要真被这人盯上了,睡觉可就都不会安稳了。

    胡大郎哼了一声,接着道:“李郡丞那人还不错,在马邑呆了多年,大家都还能活的下去,如今世道乱了,死个女婿不算什么,但若是让他再丧了女儿,或是受辱于人,那可说不过去。”

    “所以呢,我之后会送人回去给他,也算是代马邑上下谢了他多年相护之情,就是不知道郡尉觉着,这买卖做得做不得了。”

    暖阁里静的好像没人了似的,其他三位终于意识到,这人跟他们确实根本不同路,甚至于说来的理由,让他们都有点难以理解。

    而大义和私欲之间的区别,更让他们别扭的厉害。

    半晌,刘武周终于笑了起来,虽然笑容有点不对劲,但毕竟还是笑了,还言不由心的赞叹着:“胡兄弟说的好,这样的英雄气概,呵呵,佩服佩服,那武周可就等大郎的好消息了。”

    这就算是达成了交易,胡大郎可能在这里呆的也很不舒服,干脆的站起来抱了抱拳道:“一言为定,那俺就回去准备行装了,告辞。”

    刘武周带着其他两位,将人送到暖阁外面才又回转。

    坐下来之后,黄子英先就愤愤的开了口,“哥哥,这人说的什么鬼话,到将我等显得小了……要俺说,何必寻了他来,阴阳怪气的,瞧着让人好不气闷。”

    张四郎也点头附和,“是啊,这人空空大言,却未必能够成事,一军之主,在他嘴里成了待宰羔羊了……再者……即便他能杀了李破,却还有李破之妻李碧在呢,恒安镇军未必会乱啊。”

    刘武周这会儿也很不得劲儿,只是他很是能沉得住气。

    “你们不知胡大郎本事……算了,拭目以待吧,至于李碧,一个女人家,死了丈夫,心神大乱之下,又能济得什么事了?”

    “不过,到也不能不防,子英,明日里派几个人去云内,记住,要靠得住的人,不然不如不派,告诉他们,若胡大郎不能成事,一切休提,但要是云内城真的乱了,让他们趁机给我杀了李碧。”

    “哥哥,要不俺亲自带人走一趟得了。”

    “胡闹,刺君杀将之事,成与不成,都是九死一生,你我乃是兄弟,我怎能让你涉险?”

    黄子英咧开大嘴就笑了,按照套路来说,这人的忠诚度立即加了二十。

    但那毕竟是玩笑,实际上,不管黄子英还是张四郎,都没将这话太当回事儿,他们这些人,出尔反尔的时候多了,谁又是谁家兄弟了?

    像刘武周就更是如此,刚才说的话还言犹在耳呢,转身就又不一样了,这样的人说把你当兄弟看待,你还能信吗?

    刘武周没那个自觉,扭头就笑着对张四郎道:“四郎之前说的不错,北上拜见突厥可汗,乃当务之急,四郎可愿代我走上一趟?”

    张四郎当即就被吓了一跳,但抬头对上刘武周看过来的目光,他却不敢有何推辞,嘴巴里泛着苦涩,拱手道:“郡尉以如此重任相托,小弟也只有鞠躬尽瘁了,只是怕才干不济,坏了郡尉大事而已。”

    这是地道的苦差,突厥人如狼似虎的,去大利城做点买卖还成,真去见突厥可汗,张四郎觉着,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太安稳了呢。

    刘武周哈哈一笑举起酒杯,“有你们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将来武周若得富贵,必不相忘,来,饮胜。”

    (求月票,有的人挺有意思,在书评区里发评论也算了,还告诉别人不看这本书,这就是高级黑吗?头一次见,有趣儿。)(未完待续。)

第240章相斗

    张四郎晕乎乎的出了郡尉府后门儿,被带着寒意的秋风一吹,脑袋更晕了几分。

    等在外面的家人赶紧跑过来搀扶,两个人合力将他架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不知多少时候,才算到了张府,在马车上眯了一会儿的张四郎下了马车,站在张府后门外,等人给他开门。

    这会儿他已经清醒了过来,看着月光下斑驳黝黑的木门,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他娘的,又是后门,老子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走一次正门啊?

    庶出子的悲哀之处,那真叫个一言难尽,其实他还算好的呢,父祖都算仁慈,府中大妇也算和蔼,他现在已经年过而立,还能赖在府中,没人前来赶他,每个月的花销也都送到他手里,这样的人家,数遍大隋也不多啊。

    但人心这东西,从来都没有知足的时候,有些人知道感恩,所以过的还算快活,像张四郎这样的,就偏于薄情寡义,总想着能在府中站直了说话,其他的想的可真不多。

    当然,这也并不奇怪,能满城结交“豪杰”的人,你想让他深明大义,其实也挺困难。

    要不说他和刘武周挺像呢,刘武周其实还不如他呢,刘武周当年也出身大户人家,因为结交的人太杂,被家中兄长给赶出了家门,一气之下,这才迁居到了马邑。

    而张四郎好歹没远走他乡,还能在马邑张氏府中有着一席之地呢。

    张四郎溜溜的回到了宿处,也没去按照习惯去妻妾的房中寻欢。而是径自去到了自己的小书房,闷头在那里左思右想。

    越想越觉着刘武周这人太不地道。此次被逼北去,怕是凶多吉少。就算能活着回来,也得不了多少好处。

    刘武周想做什么,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一旦不成,他们这些人就都要给刘武周陪葬。

    他胆子虽然不小,但和刘武周,黄子英等人还是有着不小差距的,当时给人出谋划策,说的挺欢。

    现在回想起来。却满身的冷汗。

    刘武周那如鹰似隼,野心勃勃的目光,黄子英那貌似粗鲁,实则奸猾的笑声,再加上胡大郎那身阴森森的鬼气。

    张四郎晃了晃脑袋,这些人向来有些瞧不起他,如今和他称兄道弟,那可是要拿命来换的啊。

    这个时候,他到是觉着胡大郎说的挺对。李郡丞当政马邑之时,大家过的还算平安,如今王仁恭,刘武周到了马邑。却弄的乱七八糟。

    突厥人来了,定然有大把的人争先恐后的去开城门,没什么人再来护佑一方平安了。

    突厥人把神武弄成了空城。到时候马邑会好了?

    他这里是越想越觉着心寒,到了天明。就让人将自己的长子和一个心腹家人叫了过来。

    先是嘱咐了儿子几句,就将家人叫到了一边。让他带自己的两个儿子去晋阳投奔他们的姨父。

    之后这位又在房中喝起了闷酒,喝醉了念念叨叨骂起了刘武周等人。

    不想,他说的话却被给他送酒过来的仆人听到了,其他的到也没什么,但他嘴里屡屡提到恒安镇李破的名字,让这仆人上了心,趴在窗外零零碎碎听了不少。

    当日,仆人便回到家中,将自己家里刚刚长成的娃子叫了来,道:“还记得李公吗?”

    他的儿子道着,“爹您常说李公有大恩于俺家,俺自然不敢忘了。”

    仆人点头,“当日李公活了我等性命,如此大恩,怎能不报?今日有人欲加害于他,你赶紧准备准备,出城去云内,到了云内就说要见恒安镇将李公,有要事告知于他,见了李公的面,你就说啊,马邑郡尉派了人到云内,要行刺于他。”

    “到了云内,你也就不用回来了,如今马邑活人不易……你就厚颜求求李公,让他收留你在云内过活吧。”

    这一天,一个半大娃子背着包袱出了马邑城,一路往云内方向走了。

    不要怎么说呢,成大事者,不谋于众。

    其实说的就这个,有些人不太靠得住,上位者看错了人,那可是要丢身家性命的。

    而靠不住的人,其实正以读书人为最。

    其实过不多久,刘武周也有点后悔了,恒安镇将李破派人给他送了些礼物,交好之意,那就不用说了。

    他自然没有粮食去给恒安镇,但这礼物可是分外贵重,显然是下了功夫的,刘武周把玩着那顶金灿灿的冠冕,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不后悔派人除去李破,而是后悔这礼物到的有些晚了,要是早到一些,选择的余地也就多上许多,他说不定还能支使一下恒安镇军,到时候马邑太守王仁恭,可也就是他砧板上的肉了。

    最终,他打问了一下来人,主要是问了问恒安镇军的情形。

    恒安镇兵马并不多,而且还缺粮,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恒安镇军的威胁,在他心里是直线下降。

    打发走了恒安镇来人,另外一件事也就到了该办的时候,欲哭无泪的张四郎被刘武周派了出去,潜往塞外,向突厥汗账献媚去了。

    ……………………………………

    马邑两位手握兵权的将领,勾心斗角,玩儿的不亦乐乎。

    两个人其实没多大的仇恨,但可惜这两位心眼儿都不大,如今呢,又都觉着要是没了对方在马邑郡,行事要惬意的多。

    于是乎,不约而同的想要算计对方,手段也都称不上光明正大。

    只是这次,李破的手段花样,明显都要逊色对方一筹,他只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没想到对方却是已经在想要他的命了。

    正在斗的热闹的马邑军政长官们,丝毫也没注意到,这个秋天雨水可不多,而且,冬天来比往常早了一些,一个冬天,也没下几场雪呢。

    天灾**,正是乱世不可或缺的两个特征。

    大业十二年的马邑,终于开始渐渐融入这个乱世当中去了,马邑百姓,也终将迎来最为残酷的一年,大业十三年。

    ……………………………………

    这个时候,李破率兵赶着漫山遍野的牛羊回到了云内城,云内城上下终于松了口气,李破也觉着这个冬天大家可以好好的猫冬了。

    当然,上人家地盘上抢劫,也得防着人家的报复,所以长城沿线上,都有恒安镇的斥候在游弋。

    大业十二年的秋末,云内城是十分热闹的。

    现在的云内城,差不多成了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外人很难进入其中,恒安镇的关卡,已经不容外人进入,商旅断绝也早已多时。

    而云内也没什么流民,马邑其他地方产生的流民,也不会往云内这地方走,加上恒安镇军的恒安镇将李破雷霆大发之后,军纪也严厉了起来,这些显然让云内的治安变得良好了起来。

    是的,大业十二年的云内,是闭塞无比的,甚至于马邑的政令军令,都已经到不了这个地方了。

    一些往云内探头探脑的家伙,都被恒安镇的斥候,接连杀死在云内边缘的山林里面,就算进了云内地界,也是寸步难行。

    在李破和李碧这两夫妻的经营下,云内悄然间已如铁桶一般不容外人窥伺了。

    这显然是马邑郡丞李靖离开后,造成的最为直接的结果之一。

    这一天晚上,八面楼后面的一间花厅中,如今云内实际上的两位主人,弄了一坛酒,几个菜,很是惬意的对坐而饮。

    “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

    李碧显然很高兴,眼睛都笑弯了,现在他对自家夫君的领兵之能,已经由欣赏转为了钦佩。

    一仗仗打下来,李破给了她足够多的惊喜,让她越来越觉着,自家夫君是个天生的将才。

    李破弄了块牛肉塞进嘴里,习惯性的开始气人,“回来的快还不好,难道你不希望我回来的快些?”

    李碧驾轻就熟的开始反唇相讥,“我是怕你在外面卿卿我我的,不愿回来罢了。”

    李破伸伸脖子,把牛肉咽下去,朝外面瞅了瞅。

    李碧这次是真不满意了,啪的一拍桌子,“这么一会不见,就想了?放心,我没把她吃了,正在旁边的屋子里吃食呢,要不要我去把她给你叫过来?”

    李破呵呵一笑,聪明的没接茬,这事往往是越描越黑,说到最后,肯定又得打上一架,为了这事干架,那怎么好意思下手?那样一来,他非被这婆娘打的鼻青脸肿不可,所以这种蠢事他绝对不会干的。

    他往怀里掏了掏,手亮出来的时候,已经捏了一支珠钗,往前递了递,笑道:“打劫了一家草原富户,其他东西都粗苯不堪,就这东西还能看的过眼,给夫人带上,肯定能再添几分丽色。”

    李碧斜了李破一眼,虽说她并不太喜欢这些无用的东西,但夫君的心意她还是领的,哼哼了两声,把钗子接过来,直接插在了脑袋上。

    看她摇头晃脑,颇不舒服的样子,李破当时就差点笑趴了,自家这婆娘真不适合戴女人的玩意,看着傻乎乎的。(未完待续。)

第241章战略

    两夫妻的日常节目进行完了,也就都心平气和了起来。

    李碧给李破倒着酒,“今年能做的也都做了,明年你有何打算没有?”

    李破瞅了李碧一眼,心道,自家婆娘野心可是不小,总是闲不下来,这不刚回来,就拿这么大个题目来难为人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谁让他们在这样一个世道,还主掌了这么大一块地方呢。

    李破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反问道:“你说呢?”

    不出意料,李碧白了他一眼,她知道这位夫君心里肯定是有谱了,只是又在习惯性的耍滑而已。

    “我能有什么打算,你不是说吗,男主外女主内,如此大事,小女子也只能听夫君的了。”一边说着,低眉垂目,做起了柔弱状。

    李破身上当即麻了麻,算你狠,这是真不想让我吃一顿安生饭了。

    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不满意的放下酒杯,看来也只能好好说说了。

    “这云内其实是个好地方……”

    刚开了个头儿,垂着头的李碧就扬起了细长的颈子,两条眉毛也拉近在了一起,她最烦这厮小富即安的样子了。

    “天下纷乱至此,夫君难道还想独善其身不成?”

    你这叫唯恐天下不乱好伐,李破立马腹诽了一句。

    不过,从大业八年一路走过来,乱世的画卷已经一点点在他面前揭开了帷幕,乱的不止是天下大局,而且乱的还有人心。

    像李碧这样的边将。自从父亲离开马邑之后,言谈之间。隐隐也不再以隋臣自居了,这还是个女人。何况天下男儿?

    所以说,大业十二年,是变化最为剧烈的一年。

    这显然是隋帝杨广北巡被围之后,造成的严重后果,朝廷威信已失,隋帝更是亲自将日月星辰旗扔在了地上,还踩了几脚。

    换句话说,在大业十一年,大隋已经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此时李碧的急切。其实根本不代表她一个人的意思,而是军中很多将领,都有了其他的念头。

    李碧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担忧之余,野心也不由自主的便来了。

    这显然是一种连锁反应,实际上不光李碧,便是李破自己也在持续的受着影响。

    而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就算李破想要在此静观天下风云变幻也是不成了,那样一来。他会很快失去对恒安镇军的控制。

    军人们拿起刀枪,保卫家园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他们求的是富贵荣华,要的是封妻荫子。这在哪个年代,其实都不会例外。

    朝廷摇摇欲坠,晋升的通道已经堵死了。那么剩下来的,也只能是自己扩张。让军人们感受到上升的动力,一旦停滞下来。你真以为喂饱了他们的肚皮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李碧能感受到这一点,李破又何尝感觉不到?

    这就是一种变相的身不由己,所谓的时势造英雄,也正源出于此。

    李破想的其实不比妻子少,对天下大势的看法,更非李碧能及,也正因如此,他想的要更加现实一些。

    懒懒的摆了摆手,“我刚说一句,你着什么急啊,还想不想听我说了?”

    李碧没生气,反而展颜一笑,她这翻脸如翻书的本事,纯粹是跟丈夫呆久了,近墨者黑了,李碧殷勤的给夫君倒酒,心里还在念叨,不****你,怎能听到实话?

    李破无奈的拍了拍妻子的手,才笑道:“有你在,看来想着独善其身是不可能了。”

    李碧也笑,“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功,夫君七尺男儿,志气怎能比我一个女人家还小了呢?”

    李破哼哼两声,觉着娶了这么个老婆,真是祸福难料啊,要是哪天自己不幸了,这肯定是个垂帘听政的好材料。

    沉吟片刻,他也不再啰嗦了,把脸一板,拿出了指点江山的气势。

    “别弄那些虚文了,好好说话吧啊……如今呢,咱们这里也算是兵精粮足,云内这地方也就这么大了,养的这点兵马,自保有余,却不堪大用……”

    “现在看看咱们四周,先说北边的突厥吧。”

    “咱们把突厥应该是得罪的不轻,我算了算,突厥人折在咱们手里的,怕也有五六万人了,再去交好突厥,那可就要看人家可汗的度量了呢,那是不由咱们自己做主的事情,干起来没意思。”

    “再说了,引突厥人南下……必遭万人唾骂,咱们起于马邑,将来若是让这一地百姓给突厥**害了,还有什么脸面可言?你家夫君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这样的事情,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李碧本来渐渐听的蹙起了眉头,这可是她思量再三,认为最为可行的一条路。

    身在马邑郡,却不和突厥人交好,将来很可能要腹背受敌,而且,突厥兵锋之盛,几乎挡无可挡。

    别看之前占了那么多的便宜,那都是出其不意成就的战果,当不得真。

    但她听到后来,身形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起来,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家夫君,胸中豪气颇起,原来自己嫁的人,也有着不小的志气呢。

    只是这志气轻易不曾显露于外罢了,如今天下不知有多少自命英雄之辈,争雄逐鹿,却只有自家夫君,还想着百姓,还想着御突厥于外。

    在她心目中有点惫懒的丈夫,形象突然间就拔高了起来。

    她心里暗道,跟着这样一个男儿,将来就算拼个粉身碎骨,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于是,她默默端起酒盏,敬道:“夫君之言,赛于金石,我敬夫君一杯。”

    李破端起酒杯跟她碰了碰,道了一声,“多谢。”

    一杯饮尽,夫妻相视一笑,默契于心。

    李破这次,确实没有多余的想法,这就是他的底线所在了,不管经历多少凶险,他也从来没有放外族南下之心,连虚与委蛇,都不愿意。

    像西突厥王族,安静的生活在他的治下还成,让他去给突厥人献媚,却是想也不用想了。

    不然的话,他当年也不会一路跑回大隋,因为草原天高地阔,其实更适合他这样的人生存才对。

    放下酒盏,李破彻底松弛了下来,“突厥人不论,那再看看咱们周遭,西边是苍河马场,地广人稀,是养马的好地方。”

    “看着挺好,但不是什么必得之处,咱们要是拿下来,除了溜溜马之外,也没多大用处,而且横亘东西,正好拦在马邑北边儿,咱们现在这点人马,照顾不过来。”

    李碧点头附和,“那里现在也没什么马了呢。”

    这会儿,李破谈兴也起来了,“再说南边儿,神武,马邑城,都是马邑郡大城,马邑太守王仁恭和郡尉刘武周不合,这两个人早晚要内讧一场。”

    “刘武周赢面要大一些,这个人当年就贼头贼脑的,不像个好东西,还曾唆使别人到你那里告过我黑状呢……”

    说着说着,他这小心眼的劲儿又上来了,听的李碧就笑,拍了他手臂一下,让他少要作怪,说正事呢这是。

    李破哼哼两声,又喝了口酒,才笑道:“马邑兵马不多,却有些粮草……嗯,不用想了,马邑郡其实无险可守,唯一的好地方也被咱们占住了,刘武周要想有所作为,必然要去北边儿跟突厥人勾搭,南图雁门,晋阳等处。”

    “就太原留守李渊那样子,先就可能是坐视不理,等刘武周势大,他就会也想着勾连突厥,来对付刘武周了,现在这世道,没新鲜事啊。”

    这样的分析,自然不是他历史功底有多深厚,也非是他多有先见之明,而是李靖临走之前,将事情说的很明白了,不然的话,王仁恭和李渊什么关系,刘武周又在马邑居于什么地位,他也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李碧苦笑不得的喝了口酒,这些话说的挺有道理,就是在夫君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味儿。

    “这么说来,咱们岂不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她预想中的第二条路,进图马邑城,将整个马邑郡握在手中。

    李破摇了摇头,“刘武周若占了马邑城,必定流为贼寇,本来我也想趁此时机,除去了他,平灭贼匪,正是咱们应尽之责嘛。”

    “但后来想了想,对咱们来说,并不算好,还是那句话,马邑无险可守,到时候,咱们顶在雁门的前面,肯定会有很多人笑着看咱们是怎么跟突厥人厮杀的,外无援应,粮草断绝之下,咱们能守得住几时?”

    “而分兵之下,说不定连云内都得丢了,再者说了,咱们占了马邑,其实和刘武周也差不多,晋阳那里随便扔过来一顶叛军的帽子,咱就得戴上,何苦来哉?”

    李碧听了,沉思良久,缓缓摇头道:“若是如此的话……困居云内,也非长久之计啊……”

    (月票月票月票,现在又出了个订阅回馈大赏,这花样可真多,但弄来弄去,还是那点人得奖,阿草也就吊个尾巴,唉,没多大意思啊。)(未完待续。)

第242章战略(二)

    李破摇头道:“就像你说的,咱们兵精粮足,这左近可什么人能挡得住咱们,何来困居云内之说?”

    李碧微嗔,“既然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难道夫君还想带着我去当太行贼不成?”

    李破翻了翻眼皮,“我到是想呢,当山贼多逍遥自在啊,就怕你不愿当这个贼婆呢。”

    “好了,你看你看,你现在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啊,说笑两句就恼了,还领兵之人呢……说正事儿,云内,向有河北门户之称,既然咱们占了门户之地,那何不进屋去瞧瞧?”

    “河北乱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王那个王的也出了不少,咱们是官军,如何能坐视不理?”

    李碧当即就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气的,显然是惊的。

    半晌才道:“这个……这个,河北有些远吧?”

    确实,云内虽称河北之门户,但实际上,离着河北可不近,前面不但有恒山隔着,还有太行山挡在后面。

    也就是说,这个门户只相当于大门,里面门户还多着呢,从云内去河北,李碧也不是没走过,一走就是好多天,这么远的路,带兵去河北与人争雄,名不正言不顺先且不提,劳师袭远可也是兵家之大忌呢。

    这会儿,李破再没有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了,眼中闪动着幽深莫测的光,再说话时,语气中也带上了坚定和顽固,甚至有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杨信来时,我与他相谈论。你道他怎么说河北诸郡的吗?”

    “他说,河北官军其实不少。却皆聚于幽州,坐视乱兵鼠窜于南。涿郡几位留守的虎贲郎将,尽都不合,涿郡通守郭绚为贼人所杀,其实和这些人脱不开干系。”

    “而这些人拥兵自重,内里却又不太安宁,罗艺,赵十住,贺兰宜等人,勾心斗角。都的可比马邑城中那两位凶的多了。”

    “就这个模样,别说让他们出兵剿匪了,你瞧瞧,杨义臣入河北山东剿匪,却还要来咱们这里借兵,呵呵,你说可笑不可笑?”

    李碧现在是满腹狐疑,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插话道:“夫君是想率兵助杨公到河北平乱?”

    李破直接摇头。“杨信在的时候,他说的一些话你又不是没听到,怎么还能说出这话来?”

    李碧抿了抿嘴唇,忍了。其实这算是李破头一次正儿八经的责怪她见识不足,让她有点委屈,却竟然没多少恼怒。显然她习惯性的在等待丈夫的说服呢。

    李破还在说着,“杨义臣率兵平乱。连杨信这个当孙儿的都觉着乃徒劳无功之举,不过是略尽人事而已。还能让旁人对他寄有多大的期望?”

    “剿匪再利,也不过是另外一个张须陀……如今河北,山东的乱事,可以说的民乱,想要让这样大规模的民乱平复下来,你手里不但要有兵马,还要有粮食。”

    “只要你能狠下心来开仓放粮,河北山东的民乱平之不难,但杨义臣敢那么做吗?他受命于东都,连军粮都要受制于人,还敢擅开大仓?他这边开了仓,你信不信东都那些人就能杀光他全家老小。”

    说到这里,李破嘿嘿笑了起来,“这时节,紧咬着牙关,也不放粮给饥民的,才是忠臣,凡是敢于开仓放粮的,大多都是乱臣贼子……”

    此时李破瞟了李碧一眼,有些话他没说出口,李靖当初若能开仓放粮,也不至于饿死那么多的流民,他可就是深受苦楚的流民中的一个呢。

    这是极具讽刺意味的一件事,忠于朝廷的人,不敢开仓,深有野心的人却没那个顾忌,乱世之间,五花八门的怪现象,你是数也数不清啊。

    李碧会错了意,还在那里点头附和,“这么说来,夫君与我,现在可差不多都是乱臣贼子了呢。”

    李破笑笑,也没像往常一样,借机说上老丈人几句坏话,去专门刺激妻子的怒火。

    他话锋一转,接着道:“就是说啊,咱们与突厥人拼杀,算是活了这一地百姓的性命,这云内一地,安稳至今,少不了咱们的功劳。”

    “但你要是问问现在的马邑太守,或者那位晋阳留守,肯定都说咱们拥兵自重,实乃乱臣之属,咱们的功劳,到了人家眼里,也就都是罪过了,所以到了现在,也再没见南边有一粒粮食送过来……”

    “也就是说啊,杨义臣率兵剿匪,也就那么回事了,咱们借点兵马给他可以,而一旦咱们率兵进入河北,说不定杨义臣头一个就要跟咱们过不去呢,还说什么助杨公剿匪的话?”

    李碧被他说的头晕,听到这里不由道:“那夫君的意思是?”

    李破饮了口酒,润了润喉咙,才幽幽道:“等等看吧,现在天下乱成这样,每一时每一刻都会有机会出现,咱们在其中选个好的也就是了。”

    “如果可能的话,我要的就是涿郡了……那里据说粮草堆积如山……占住了涿郡,也就扼住了河北之咽喉,和云内一东一西,虽然远了些,却可以往来呼应。”

    “一旦占住了涿郡,兵员粮草就都不是问题了,云内有战马,河北有兵员……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谁,就都要听听咱们的声音了。”

    “当然,这要选个好时机,要做到……嗯,师出有名嘛,我派了陈圆出去,就是为了这个,现在飞狐道应该在咱们的手里了,中间隔着个灵丘,不过现在灵丘残破,估计也没几个人了才对。”

    不出意外的,李碧再次被他说服了,而且,这样长远的目光,更让她感觉到了几分惊喜,雄才大略这样的字眼儿,瞬间便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实际上,她又高估这厮了。

    李破向来的行事作风都是着眼于眼前,然后才会向前打望一下。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杨信来到云内后说的一句话。

    涿郡膏腴之地,可惜被一群鼠辈所据。

    涿郡有那么肥吗?三次北征,都以涿郡为起点,涿郡的百姓肯定被糟蹋的不轻,但真的是太肥了。

    因为三次北征,都在涿郡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只要每次能剩下一星半点,就能让涿郡肥的流油。

    要不然的话,河北,山东乱军,也不会屡次进攻涿郡,都是闻着腥味去的,但每次面对十万乃至十数万的乱军,涿郡守军依旧不慌不忙的战而胜之。

    依仗的就是粮草充足,军械齐备而已。

    所以,涿郡守军只要自己不乱,北地还真没谁能动得了他们。

    郭绚剿匪,兵败被杀,其实算是涿郡守军第一次内耗,让他们实力大损,而没了郭绚坐镇,罗艺,赵十住之流,斗起来也就没多少约束了。

    李破的企图,就建立在杨信对涿郡的一番描述之上。

    所以说,借兵出去,除了向杨氏这样的大阀示好之外,那就是探路了。

    李破要等的,其实也不是别的,就是在等杨义臣离开河北,或者,就是涿郡内乱的消息,这两个只要有一个成真,他就会率兵进军涿郡,至不济,他娘的将涿郡粮仓里的粮食军械都弄回云内来,也就不枉走上这一遭了。

    这一晚,夫妻两个谈到很晚,大略也就定了下来。

    其实吧,说的好听点,两夫妻大权在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往不好听了说,如此决定千万人生死的事情,却决于两人之间,只能说是恒安镇乏人可用了。

    而最后的决定,也不过是个等字。

    等河北传来的消息,也得看看马邑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但这番相谈过后,两夫妻却是对马邑城迅速的失去了兴趣。

    在这一点上,李破看的其实非常准确,马邑无险可守,得了马邑,必须南下雁门,来找一找战略回旋的空间。

    而雁门坚城,数十万突厥人都未曾攻下,他们这点人马,还真不够瞧的。

    尤其重要的是……师出无名。

    官军的身份现在是不太好用,但反贼这样的名头儿,却也绝对没人愿意轻易戴在头上,别看如今大家都在想着造反,但只要身有大隋官职的人,只要思虑清晰些,就没人愿意沾上反贼的边儿。

    这就是所谓的大义名分了。

    这东西有点既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的意思,但却是乱世之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规则,大人物们认这个,军中将领们也认这个,甚或是天下百姓,也认这个。

    闷头起来造反的草头王们,称帝称王,也无非是想有个名义而已,但无一例外的,都会被这个规则排除在外。

    你根本没那个天赋光环,强要为之,身死名裂是必然的下场,于是义军首领们,也就纷纷成为了他人的垫脚石。

    一直到有那么一个人,占住了大义名分,于是也就成了天命所归。

    李破没那么多的想法,但不自觉的,夫妻两人却都在做着这方面的努力,这就是规则带给人们的影响了。

    于是,他们也就和义军划开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

    官军之所以为官军,乱匪之所以为乱匪,分别之处,也就在这里了。(未完待续。)

第243章聚将

    (月票月票)

    灯火飘摇间。

    李春悄无声息的出现了李破身后,等李破发现她的时候,人家已经坐在那里,头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了。

    红眼珠儿也早已寻了过来,席地坐在李碧斜后方,然后低着头在那里就开始不停的擦拭她那比别人大一号的弯刀。

    等到李破和李碧商量的差不多了,左右瞧瞧,顿时就觉着,自己家中好像有点阴盛阳衰的意思了。

    但要想在家中添个男丁,那只能是他自己努力。

    李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年头可不是生儿育女的好年景啊,即便是他,也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性命,何况是其他人了,哪儿还有功夫养育儿女?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夫妻两人洗漱一番,李碧好像才记起来,跟丈夫道着:“咱们该寻一处宅邸了啊,总在这里住着,你真想家酒楼当成中军大帐不成?”

    李破有点不舍,嘟囔了一句,“也没什么不好嘛。”

    李碧翻了个白眼儿,也没说什么。

    李破却是知道,恐怕这酒楼住不了多少时候了。

    酒楼到底是酒楼,少了很多官家的威严之气,之前还可以说是恒安镇挪窝,李破初掌兵权,再加上一连串的战事,没那个功夫讲究什么,所以也就将这里当做了暂住之所。

    而现在却是不同了,云内上下一心,已经铁桶之势。再要这么将就下去,也就不太合适了。

    李破自觉是个很念旧的人。嗯,实际上。他这都是瞎矫情,以他现在在云内的地位,就是个标准的土皇帝。

    就算他在这里欺男霸女,也没人敢来管他,何况一处区区的宅邸了。

    其实都不用他发话,只要他稍微露出点意思来,大把的人就能想着把自家的宅院奉上,以讨恒安镇将的欢心。

    要知道,当初八面楼的两位东家。现在可都是云内的大人物了呢。

    王庆就不用说了,另外一位东家本来挺倒霉的,三番四次的被捉进恒安镇,着实受了不少惊吓。

    但现在,人家牛羊满圈,在云内还有了一片不小的牧场,在城南还盘下了一座妓馆,专门招待恒安镇的兵将们。

    说起这个来,即便是之前很是被折腾了一番的人家。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李将主是个厚道之人。

    这还是有参照的,和之前的恒安镇将韩景的贪婪相比,李镇将差不多就是清官的代名词了。

    没看人家现在还住在八面楼里面吗?

    所以说。李破在云内的官声很是不错呢,当然,和他的善战之名比起来。却要逊色的多了。

    不管怎么说,想要在云内城里找一处府邸作为镇将府。并非难事。

    只是这人啊,各阶段的需求是很不一样的。

    像当初进了马邑城。李破带着李春只想着找一处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住下来,过点居家小日子也就完了。

    现在呢,府宅什么的反而退居其后了,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争的又是什么呢,是男儿事业,是权势,是富贵。

    这都是人的**在作祟,李破也不例外。

    只是李破回想一下,心里多少有点阴影罢了。

    要知道,马邑城中那间院子,他和李春只住了一晚,之后就烧成白地了。

    马邑牧场中的居所,现在成了死人堆儿,近万的突厥人葬在了那里,元朗直接就把那里给废弃了,在靠近云内的一端,又建了一些屋宅出来。

    恒安镇里也有他的房子,但更惨了,那里成了羊圈。

    就这么一圈绕下来,李破觉着,自己是不是就是居无定所的命了?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天下动荡,流离失所的人太多太多,可不独他一个,这个时候能安居一处,不惧风雨的人,即便是那些大阀们,估计也没那个底气呢。

    李破到也没矫情到来上一句,有你的地方也就是家之类的话,虽然他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但他还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了。

    这一天,李破命人将校尉们都召集了起来。

    除了陈圆不在,恒安镇现在一共九个领兵校尉,都陆续赶来了八面楼聚齐。

    马蹄得得,兵甲铮铮,瞬间便让八面楼染上了比这初冬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的肃杀之气。

    校尉们在门口碰上了,或者捶着胸甲,或者抱着拳,相互施礼,谈笑着进去了里面。

    随着一个个校尉到来,并纷纷入座。

    大堂之上,校尉们便都渐渐收起了笑容,说话的声音也不自禁的小了起来,他们都在心里猜测着,这要是出大事了不成?

    要知道,恒安镇军成军至今,人到的这么齐整的时候可不多见呢。

    九个校尉,有的只是裹着皮袍,有的却穿着铠甲,有的更是满身尘土,汗流浃背,显然,他们都在各处被人找了过来,事前都没什么准备。

    人到齐了,大家喝着热茶没等多久,李破从后面转了出来。

    他一露面,大堂里的人们哗啦一声,便都站了起来,躬身敲击着胸口,向他施礼。

    这其实就是兵权最让人有志男儿动心的地方,令行禁止,颐指气使,世上除了皇权之外,没有哪样权势能比得上军权这么威风凛凛,煞气十足,即便是皇权,有的时候跟这个也是没法相提并论的。

    而当你享受到个中滋味儿的时候,往往便会迷醉其中,难以自拔。

    李破已经适应了这种兵权在握的生活,他径自来到上首,安然坐下,这才摆手道了一声,“都坐下说话吧。”

    等众人坐定,他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今天把你们都叫过来呢,主要是有几件事要跟你们说一说。”

    “第一个,自然是论功行赏了,这一年来,大家都不容易,不管是随我出去的,还是留在家里的,都是如此,一年到头儿,就算是百姓之家,也要乐呵乐呵,何况是咱们这些百战将士了……”

    众人心里本来都拎着呢,听了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之余,脸上不由自主都露出了笑容。

    却听李破话锋一转,笑道:“但这个年月,还真没什么好赏的,官儿吧,你们升不动了,再升只能坐我这个位子,估计你们也不敢,钱财吧,对于军中将士来说,也没什么用了。”

    “听说马邑城那边儿,一斗米就要几十贯钱,那还有几个人能买得起?”

    “你们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

    众人刚有些笑模样,就都僵在了脸上,想想也是丧气,现在吃饱肚子还真就是恒安镇军的头等大事了,其他的也真就计较不来。

    但将主哭穷……几个心思机敏的,已经在暗自撇嘴,这里面肯定又有故事在等着了。

    步群在那里眼珠直转,心痒难耐,他很想说上几句附和一下,但话没出口,还是被他明智的给咽了回去。

    这和平日里可不一样,这个时候拍马屁,不但容易拍在马腿上,还容易得罪同僚,他是比较喜欢多嘴多舌,但这可不意味着他傻啊。

    一如一些人所料,李破环视一圈,满意的接着又道:“所以呢,也就只能学学突厥人的样子了。”

    “咱们这里还有些牧场闲着,你们回去之后,把有功之人的名字都报上来吧,牛羊牧场就是犒赏了,这些呢,也能让将士们少些后顾之忧。”

    众人都是暗自点头,这么一来,就算他们这些校尉看不上这点犒赏,跟下面的人却也算是有了交代。

    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能够让一家老小吃饱穿暖,才是手下兵卒们最关心的事情。

    步群终于找到了话缝,立马迫不及待的拱手道:“将主英明,如此犒赏军士,比其他什么的都要实在的多了,军心凝聚之下,之后大有可为啊。”

    几个校尉呲牙就乐了,老步这人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是。

    李破也笑了,“大有可为……步将军给我说说,怎么才叫大有可为啊?”

    步群愣住,心说,我也就那么一说,您还当真了?您这人也是,怎么每次捧着您,您都要自己往下跳呢?跳下去还不算,还要踩俺两脚,这就太不地道了啊。

    不过话还是要接的,“将主这么奖赏有功将士,那大家定也就知道了去北边儿的好处,来年将主再要带兵北上,众人敢不效死?一举两得,将主实在领兵有方,让人佩服啊。”

    嘿,这人还真就长进了,李破摸了摸下巴,自己都没想到的事儿竟然被他给编出来了,难得难得。

    行,看在你说的不错的份儿上,放过你这一次了。

    “嗯,步将军说的不错……”

    步群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立马得意忘形,没等李破说完,他就连连拱手,“以后将主莫要说什么步将军了,在将主面前,俺就是个校尉,不说俺了,满云内的人在将主面前,又有谁能称得上一声将军呢?”

    说到这儿,他猛然一顿,想起一个人来,立马开始补救,“呵呵,除了李将军之外,呵呵……”

    李破咬了咬牙,笑的这么难看,不修理你一下,你这是要上天啊。(未完待续。)

第244章严厉

    “正好步校尉开了个头,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了。”

    “谁都晓得,来年咱们肯定也闲不下来,云内这地方不大,养一万兵也就很是吃力了,作为领兵之人,我想大家图的也不就只是个吃饱肚子,荣华富贵,封妻荫子才称得上是男儿志向嘛……”

    听到这里,众人不自觉间便挺直了胸膛,目光也变得热切了起来。

    他们年纪都不算大,也都正值年富力强之时,而一仗仗打下来,他们各个身上都有着军功。

    若是平常时节,以他们的军功,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升任恒安镇将都是绰绰有余。

    可惜,如今大隋已经支离破碎,晋升之路,俨然已经断绝。

    就像李破说的,再往上升迁,也就是恒安镇将了,他们中间又有哪个能跟李破去抢位置呢?

    升迁无望,却又要拼死杀敌,这对于军人而言,其实就是个悖论,没有哪个军事体系能在这种情形下一直保持流畅。

    可以说,他们这些人心中都憋了一团的火,能忍耐至今,等的其实也不过就是李破这么一句话。

    是的,他们可以跟着你爬冰卧雪,可以跟着你去与强悍的突厥人厮杀搏命,但他们并非一无所求。

    不计生死荣辱的军人,呵呵,谁又敢用呢?

    这一刻,即便是李五,陈二这样的李氏亲戚,也心动了,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在李破眼中,此时这些家伙强健的身躯里面。流淌的野心和**好像都要溢出来了一般。

    这年头,就没几个安分之人啊。

    李破顿了顿。接着便道:“刚才步校尉说了,来年要随我再次北上草原。去跟突厥人讨要粮草,你们也来说说,咱们恒安镇军来年该如何打算?”

    步群当即愣住,这话您又当真了?

    不过李破话音刚落不久,就已经有人沉声道:“将主,俺认为不妥,今年北上收获颇丰,损伤轻微不假,但那是攻其无备。”

    “但经此一战。来年突厥人定有防备,突厥势大,咱们再要北上云中,岂非有羊入虎口?就算侥幸功成,咱们再次满载而归,除了激怒突厥人之外,对咱们恒安镇军而言,也无多大益处了。”

    能这么不给步群面子的,自然就只有尉迟了。

    他进入恒安镇军的时候太晚。却还是能与众人并列,自然而然便受到隐隐的排挤,其中犹以步群为首。

    奈何尉迟这人也不白给,在军中呆的时间也不短了。什么手段都也见过。

    进入恒安镇军之后,紧紧跟着将主的脚步就没放松过,稍稍站稳脚跟之后。就时不时给步群这些家伙来上一下,显然有独立于众人之外。另起个炉灶的意思呢。

    此时步群扭头冷冷的瞪过去,他也毫不畏惧的与其对视。毫无退让之意。

    李破好像根本没看到这些,只是端起茶碗儿,抿着茶。

    他并不喜欢拉帮结派之人,但经过这两年的演变,他手下的这些人,却已经分成了几个群体,这就是人心,没办法的事情。

    军中这种派系斗争,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只要别闹的过了头儿,他也就容忍了下来。

    在这一点上,其实治国和治军没什么两样。

    一团和气的大家庭那是根本不存在的,如果手下人都乐呵呵的相对,好像亲兄弟一般,其实领兵的将军就该好好想想,你做的那里不对了,要是手下人一旦对你不满,你还控制得了吗?

    没等有人给步群帮腔,李五便说话了。

    这是恒安镇军中另外一个群体的领头人。

    如果说尉迟代表着恒安镇军中的后起之秀,步群代表的是马邑守军中过来的老人,那么李五代表的就是从辽东返回的这些人了。

    无可置疑,李五等人在军中的话语权是最大的。

    他们经历的战事最多,他们本就是恒安镇军成军的主体,而他们率领的兵卒,同样是恒安镇军中最为精锐的那一部分。

    更何况,李五,陈二等人,还是李氏亲戚。

    所以说,如今恒安镇军当中,要说李破最信任哪些人,那就是李五这些人了,于公于私,这些人和李破,都已凝成了一体。

    李破的荣辱,就是他们的荣辱,李破的成败,就是他们的成败。

    真正的同进同退,荣辱与共。

    李五说话是没有任何顾忌的,虽然他们和步群等人走的更近一些,但他还是直接道:“将主,俺觉着尉迟校尉说的不错,来年再要北上草原,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了。”

    “而且,今年突厥人吃了大亏,之前游骑已经追到了长城左近,只是没有入塞而已,明年不定突厥人就得南下……如此一来,将主若要动兵,怕是不易啊。”

    大堂之上,一下安静了下来,再没什么人说话了。

    当年那个被人打破了脑袋的小小伍长,已然成为了一个说话公允,思虑周祥的军中上将了。

    可见,战争这东西,对于男人来说,可远远不只意味着伤痛,生死,军功等等,还意味着迅速的成熟。

    这些年轻人披着硝烟,染着血色,带着杀气,满身伤痛的从一连串的战事当中走出来的时候,他们实际上已经完成了一次从**到心智的彻头彻尾的蜕变。

    李破微微颔首,“五郎说的确实切中要害,打仗这事情,不怕别的,就怕你拿着一把好刀,却去和石头较劲。”

    “好了,不说这些,咱们还是说说来年的布置吧。”

    “来年对哪里用兵,你们回去都好好想想,咱们不能老是困在这一个地方,那能有多大作为?过后,想到什么就来与我说,会写字的,写点什么出来也成。”

    “再说句你们不愿意听的话,都得多读点书了啊,一个个目不识丁的,成什么样子了?将来就算把高官厚禄摆在你面前,你一个大字不识的粗汉,你有那个脸要吗?”

    一群大汉,当即吭吭哧哧的笑了起来,李五等人却在心里撇嘴,咱们要是有那么个老师,再有人给红袖添香,咱们照样能读得下去书本,这不是没有吗?

    实际上,这些校尉中间,一个大字不识的人真就没几个,只不过离着文化人的说法有点远罢了。

    气氛松缓,李破则敲击了下桌案,让众人静下来。

    “你们要是不思进取,那也不关我的事情,好了,说正事,冬天来了,各军却也不能闲着了,怎么操练人马,你们自己琢磨,要是来年用兵的时候,谁手下的军兵不顶用,那可别怪我把军法用到你身上。”

    “咱们这些人现在升迁无路不假,但往下走还是有着很大的余地呢,校尉到营尉,营尉到旅帅,你们可要看着办。”

    “第三件事,军功军纪,战死将士的抚恤等事,咱们要改一改了……至于怎么改,商量着来,你也不用问为什么要改,我能告诉你的是,军纪这东西,和国法一样,以后恒安镇军辖下,谁都要严守军纪,连你我都不例外。”

    “军中派驻军法官的事情,我会亲自掌管,以后,说是军中不得饮酒,你要是敢带个酒囊在身边,我就要打你的板子,降你的军职,没情面可讲。”

    “再要有人于云内城中闹事,去他娘的青楼殴斗,听说还有人跟人合伙在开什么青楼妓馆,哪儿还有什么军将的样子?趁早都给我歇了,之后再让我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律军法从事。”

    说到这里,他恶狠狠的盯了步群一眼,让步群心跳都差点停了拍儿。

    “之后,诸般军纪,会明文发下军中,全军上下,都要把军律给我一条条背下来,省得之后说什么不教而诛。”

    李破越说越是严厉,众人渐渐收起了笑脸,正襟危坐之余,也是心中凛然,乱世用重典这样的字眼儿,纷纷浮现在他们脑海之中。

    “这最后说的呢……”李破缓了缓口气,但凌厉的目光,依旧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军主将的威势,也终于整个显现了出来。

    “就是工匠,咱们军中工匠太少,有的还竟然被人拉去修宅邸,你这是想老死在云内城里面了?公器私用,砍了你的脑袋都不冤……”

    大堂中几个人当即脸色就变了变,这里面就包括尉迟恭。

    李破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异样的威严,回荡在大堂之中,“不知者不罪,以前的事情也就算了,以后呢,云内城中所有诸般工匠,都要在军中造册,身上都要有军职,最小的也要是个什长。”

    “匠工乃军中根本之一,这个你们应该清楚,无有军令,谁若再敢支使他们干些不相干的事情,我这里要从严处置。”

    “军中的大夫同在此列……”

    “这里面的道理,你们应该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步群。”

    步群正暗自惴惴,为自己的私事担忧,猛的听的在叫自己的名字,身子当即一颤,却好像弹簧一样从地上蹦了起来,“末将在。”

    “匠工,大夫造册的事情,由你来做,过后去寻王兵曹要人。”

    这样连打带拉的,直接将这位老兵油子弄晕了……(未完待续。)

第245章宴饮

    这一天中午,所有的领兵校尉都留在八面楼用的午饭。

    按照时下的说法就是,恒安镇将李破宴饮恒安镇众将于八面楼。

    实际上的情形也差不多,杯筹交错间,本来众将还都心事重重,看着将主的脸色,都还有些拘谨。

    没办法,一个多时辰,将主就没好言相对过。

    这样的情形可并不多见,说起来,众人对这位年轻的将主的印象是,心胸算不上多宽广,揪住你的错处,不管大小没完没了的时候还挺多。

    当然,你要说这位将主有多小气,却也是无稽之谈,到了如今,别说他们这些领兵校尉了,就算是那些个营尉,旅帅什么的,挨板子行军法的次数其实也是屈指可数。

    怎么说呢,这位将主找茬收拾人和别的将军不太一样,也没什么一定之规。

    有时候是让你丢点脸面,有时候是让你辛苦几场,有的时候则把你吊在那里,上不来也下不去的,军兵将领那会儿瞅你的眼神准保都是怪怪的,不管怎么说,反正挺难受。

    很多时候,受了委屈的人都会想,这位将主行事偏于阴损,有失主将身份。

    而转过身来再想想,却要比当众打个屁股开花要好的多了。

    而且吧,那些严刚可畏的军中上将动不动就要杀人立威,为表军法严明,亲疏都不在乎,有的时候为表明姿态,震慑全军,还专找亲近的人收拾。

    谁都明白。这就是为将之道,对着一群杀才。心肠一定要硬,手段一定要狠。大家伙儿确实也都这么干过。

    但如今这位将主就是不同,回想一下,还从没斩杀军中将领士卒,以正军法过。

    要说这也是带着仁慈色彩的一种缺陷,都说慈不掌兵嘛。

    而话又说回来了,仁慈这样的词句真的能跟这位将主联系在一起吗?到了现在,恒安镇军杀的人,都快堆成山了。

    杀俘什么的就不说了,放下刀枪的突厥人。可没少挨了宰,尤其是大业十年那一次草原之行,恒安镇军所过之处,不分男女老幼,尽数诛绝,这样的心肠,你说仁慈?没喝多吧你?

    反正吧,不管怎么说,这位年纪轻轻的将主。已经用无数敌人的鲜血,铸就了属于自己的名声和威严。

    整个恒安镇军上下,尽都膺服。

    当他沉下脸来,用很不美妙的口气说话的时候。那种几乎凝滞了的气氛,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宴饮之初,也确实是肃穆的。

    李破端起酒盏。“去岁,突厥大举来犯。我恒安镇将士不畏生死,杀敌无算。保一境之平安……营尉****,旅帅沈青,旅帅刘春三,旅帅……今日我等能在此饮酒谈笑,全赖此等英豪之士,抛头颅洒热血,誓死相战。”

    “来让我等敬一敬这两年来死难之将士,祝他们英魂不朽,常驻此间。”

    众人心中一热,纷纷肃容举杯,随着李破将半杯酒洒向地面,剩余的皆都一饮而尽。

    之后李破再道:“因诸事耽搁,至今还未能给这些死难将士祭奠一下呢,尉迟恭……”

    “末将在。”

    “过后你也去寻王兵曹,让他给你派些工匠,去城东把之前的墓园好好修修,立一块碑,以后凡我恒真镇军战死之人,都要葬入其中,过些时候修好了,我恒安镇上下会为死难将士设祭招魂。”

    “以后新募兵卒,头一个要做的,就是领着他们去那里拜一拜,之后将以为常例,这些将士,生前皆是响当当的北地男儿,死后嘛,也当为地府鬼雄。”

    “末将遵令。”

    几句话,让这些军中将领尽都心中暖暖,胸中更有万千豪气翻腾欲出。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大好男儿,当如是也。

    说这话,李破再次举起酒盏,“这一杯,敬在做诸位,天下纷乱之际,诸雄争强,唯我等能抵御外辱,保境安民,这一杯,咱们喝着安心。”

    众将又是纷纷举杯,一饮而尽,此时他们胸膛已是火热的好像要烧起来了一般。

    因为这本就是恒安镇军最值得自豪的事情,突厥数十万大军南下,唯有他们,敢于挺身而出,与突厥人厮杀于山川旷野之间,并连战连胜,用无数突厥人的鲜血,铸就了恒安镇军的威名。

    更为可贵的是,他们还借此养活了云内万千百姓,保境安民一说,他们当之无愧。

    接着,李破又是举杯,“这一杯嘛,祝的是咱们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他娘的,从大业八年开始,连年征战,就没怎么消停过,如今这天下也乱的差不多了,皇帝也终于去了江都。”

    “之后咱们恒安镇军,谁也不去指望,指望的上的,只有咱们胯下的战马,手中的刀枪了,所谓封侯但在马上取,说的可不正是咱们?”

    “有心随我一道,搏个王侯将相的,就满饮此杯,若是不敢的,也就算了。”

    说罢目视众人,笑的恣意而又猖狂。

    一道道或深沉,或冷酷,或犀利的眸光,齐齐亮了起来。

    这差不多就是相当于造反宣言了,你问这些兵将们敢不敢相随,其实那根本不用问,很多人等这一番话,都等了好长的时间了。

    骄兵悍将,一旦没了朝廷压制,他们的想法,都会大胆的令人毛骨悚然,而且,他们还是大隋最为精锐的边军。

    战力强悍,忠诚度却低的令人发指,这就是边军的特征,也是自古以来各个王朝都十分头疼的关节所在,只要有人领头,他们什么都干的出来。

    天下间闹的沸沸扬扬的义军们,跟这些如狼似虎的家伙比起来,那就根本算不得是一个层次。

    大堂中只是静了静,就好像被点燃了一般,李五首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躬身将酒杯举过头顶,“李武愿随将主鞍前马后,虽死无憾。”

    另外一边的步群,心里那个恼啊,这样一个时候,他怎么就慢了呢?

    他几乎是跳起来的,酒洒了一多半儿在身上,酒杯却还是被他一下举过头顶,“步群愿随将主鞍前马后,虽死无憾。”

    声音陆续响起,最后汇聚成一个,“我等愿随将主鞍前马后,虽死无憾。”

    李破高高举起酒杯,他的声音不高,却回荡在众人的耳边,“好,众志成城,何愁大事不成?来,饮胜……”

    此时,坐在后堂中的李碧,正在竖着耳朵倾听,至此,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心里也在赞着,自家夫君别看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但大事上做起来,却总能干净利落。

    说的那些话,也仿如重锤,一下下都能敲在人的心坎上,连她在这里听着,都觉着热血沸腾,恨不能拔剑而起,斩个人来平平心气儿呢。

    唯一让她有点担忧的是,她的亲族还在长安,若是他们在这里做出事来,可就要陷父亲于险地了。

    当然,现在到也不用太过担心什么,只要谋划的好,叛军这样的字眼儿,还扣不到恒安镇军的头上。

    如今的天下,可也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和心腹密谋,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呢。

    她和丈夫远在云内,那些大人物的目光,还看不到这么远。

    正想着,门口人影一闪,李春已经钻了进来,嘻嘻一笑道:“嫂嫂又在偷听,大哥知道了,可要不高兴呢。”

    李碧是满头的黑线。

    接着,门口脚步声响,红眼珠儿探了探头,也踏着那根本不像女人的沉重步子走了进来。

    李碧撇了撇嘴角,她也觉着,家里有些太过阴盛阳衰了,一男一女,阴阳相合,那该多好……

    这次宴饮,持续的时间可不短。

    军将们在一起喝酒,消停不了,从开始时的压抑,到后来的慷慨激昂,再然后,就比较正常了。

    你敬我,我敬你的,开始时还装模作样呢,等酒过三巡,这些家伙就一个个原形毕露了起来。

    还好,李破一直在呢,不然的话,这些喝多了的家伙,不定就能在酒楼里,撸胳膊挽袖子,用拳头较量一下谁才是英雄好汉。

    一直到日落西山,一个个喝的满脸通红的领兵校尉,才陆续出了八面楼,各自回窝去了。

    李破回到后面,喝着李春端上来的热茶。

    他到是没喝多少,只是身子有些疲乏而已,要知道,从云中草原回来,就诸事缠身,没个清净时候,让他多少有点疲惫。

    而安抚住了军将们,还不能算完,之后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呢。

    李破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又是个忙碌的冬天啊,只是不用挨冻了。

    看着妻子晶亮的眼睛,无奈的放下茶碗嘟囔,“不用瞅了,你肯定在后面听了,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李碧莞尔一笑,“夫君大才,能有什么错处?我只是觉得,夫君读书习字,长进的太快了些,封侯但在马上取,说的可真好。”

    李破喝的有点多,被妻子一夸,略微得意的随口便道:“凭君莫话封侯事……功名但在马上取。”

    七拼八凑的,还挺成句。

    (晚上一章改到七点,以后都是这样,通知大家一声。)(未完待续。)

第246章同行

    第二天起来,李破有点腿软。

    昨晚折腾的太凶了,让李破立马明白了,在妻子面前,诗文之类的东西最好莫要拿出来显摆。

    对于现在的女子而言,听着朗朗上口,却又气势十足的诗句,那就好比后来的名车豪宅,珍贵的一塌糊涂。

    一晚上,连李破这样的身板,都差点招架不住,别的不说,这催情效果却是一等一的不错。

    好在是自家婆娘,什么话都能说说,这要是被外人寻根究底,李破这里就又得给老丈人宣扬一下文名了。

    今天的事情还多,上午的时候,八面楼又热闹了起来。

    李破这次召集的是云内的官吏们,当然,也不用指望见到宽袍大袖,一身儒雅的俊秀人物儿,云内这地方,从上到下差不多都一个德性。

    战马和环首刀是统一的装备,强壮的体魄,凶悍的气势,是所有人的特征,你要是敢把自己弄的文绉绉,有人就敢把你架到天上去,让你双脚沾不到地面,说不准隔三差五还要挨顿胖揍。

    所以说,这一天来到八面楼的官吏们,和军将看上去除了衣着有些区别之外,其余都是一般无二。

    而军政合一,也正是魏晋以来,政治体系最为鲜明的一个特征。

    这些云内官吏们,你只要给他们一个军职,差不多就能当军中将领来用了。

    和这些云内的官吏们说话,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说到底。文武还是不一样的,在云内军人当政的今天。官吏们的话语权被降到了最低。

    这不光是云内一地是如此情形,其他许多地方都是一样。在乱世来临之际,军权高涨是必然的结果,不论以前还是将来,都是如此,不需赘述。

    对于没有领兵之权的官吏们,他们的重要性不容忽略,但也仅止于此了,枪杆子出政权嘛。

    云内的官吏都是老人儿了,不是说他们年纪有多老。而是在云内呆的时间够长。

    比如说云内县令,这厮已经在云内呆了足有八年,和其他县令相比,他任期不算最长的,却也绝对不能说短了。

    没办法,家世不成,上进无门啊。

    其他人和他也差不多,当然,如果有家世。有才干,谁也不会来这样一个偏僻之地为官才对,要是来了,也差不多算是被流放了。

    就像前马邑郡丞李靖。就是个比较典型的例子。

    而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波折,云内的官吏们也彻底没了其他的心思,恒安镇军这条船。他们是下不去了,那也就只能帮着划桨。别让这条船沉下去了。

    还别说,一路走过来。有惊无险。

    而李破在这些官吏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模样,能征善战之外,外加仁慈宽厚。

    没错,在他们看来,恒安镇将主就是个秉性仁慈宽厚之人。

    什么地方能看出来这一点呢,那还用问?

    这云内一地,十数万百姓,可全赖恒安镇军才能存活至今,就算当初人家遇刺,也只是大索全城,没有多做杀戮,这不是仁慈宽厚又是什么?

    时至今日,你要是一个个问一问云内上下的官吏们,恒安镇将李定安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么得到的回答,差不多都会是一个意思,将主是个宽仁而且讲道理的人。

    这和军中将领们的感觉有着相同之处,却又有着很大的不同,再要扩大一下,把云内百姓加进来,那又是另外一番评价了。

    所以说啊,对旁人的观感评价,总是会从自身出发,少有一致,也难提公允,你要是真能让所到之处一片的叫好声,或者干脆来个千夫所指万人唾骂,那是要费大力气,真本事的。

    如今的天下,能将将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不用问了,那就是隋帝杨广,其他人嘛,都没那么大的本事。

    而李破对待云内的官吏们,也确实和他对待军中将领们不一样。

    这一天他说的话很多,但意思其实只有一个,做好你们的本职工作,让辖下百姓吃饱肚子,是第一要务。

    将来如果地盘大了,你们这些老人也就能水涨船高云云。

    而文人就是有意思,像云内县令在表了忠心之后,隐约的还向李破提出建议,不如把神武城并过来,一起来弄个云内郡出来,到时候将主就是云内郡太守了,比现在岂不名正言顺的多?

    李破一听就笑了,果然文人的花花肠子比较多啊,像那些傻大个就知道跟着你造反有肉吃,几乎听不到什么有大局观的意见,你再看看人家,转转眼珠儿,就想出个不错的主意来呢。

    这主意好吗?还真说不上,自封云内太守,有点不合时宜,但你要是来个先斩后奏,晋阳那边说不定还就捏着鼻子认了。

    这样一来,只要想想,好处坏处都挺明显的。

    好处在于,立即就能和马邑太守王仁恭平起平坐,一旦起了冲突,就是力强者胜,不用顾忌太多名义的问题了。

    坏处也显而易见,云内郡太守是个什么玩意?旁人一听,先就能把你划入反贼之列,还在挺尸的大隋朝廷的光,你也就沾不上了。

    自封的官职,和朝廷加封,到底是两码事儿。

    实际上,这一步是必然要迈出去的,但什么时候迈,等朝廷加封,呵呵,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最终等到的又是哪个朝廷加封呢?

    相信出现几个朝廷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所以说,这一步怎么迈,讲究可就大了,云内县令不会有那样的眼光,李破也有点瞅不清楚。

    人才的匮乏,终于在这个时候显现了出来,李破也终于感到,身边缺了几个出鬼主意的人,而这样智能型人物,可不太好找。

    看看马邑这地方的民风就知道,那样深谋远虑的家伙,得去南边儿寻找,而且就算去了,机会也十分渺茫。

    人家既然脑瓜聪明,看得清形势,那不去傍个粗壮些的大腿,来你边塞之地吹风?诸葛亮也没这么玩过啊。

    总的来说,这又是一次团结的大会,李破照旧,在人们面前画了一张挺大挺圆的馅饼出来,这东西不要钱,如果需要,李破完全不介意多画几张。

    至于众人能不能吃到嘴里,呵呵,走着瞧吧。

    这次,李破没有再相陪到酒终人散,早早就离席而去,只留下王庆和云内县令两个,在那里和众人脚杯换盏。

    变相的也表明了,这两个人就是如今云内官吏的首脑人物了。

    就在李破努力收拢云内人心,想用这一个冬天的时间,让云内山下一心,做好来年用兵的准备的时候。

    在马邑到神武的官道之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在默默前行。

    小的十五六岁,脸上已经没了多少稚气,艰难的生活,在这个半大娃子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和他一起同行的汉子,用粗布蒙着面庞,看不出多大年纪,他不紧不慢的迎着北风行走在道途之上,既不会让旁边的少年跟不上,又不会走的太快,将少年甩下。

    和所有的马邑汉子差不多,他随身带着短刃,裹着有些破烂的皮袍子,用粗布将脑袋缠了一圈又一圈,脸上只露出一双微微眯着的眼睛。

    “哥哥,还有多远才能到云内啊。”

    听到这个问题,带刀汉子被粗布蒙住的面庞,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你问了有八百遍了好不好?若非这娃子对他还有大用,他早就一刀下去,将这烦人的小崽子给杀了。

    而现在嘛,他只能耐心的再次回答,“过了神武,就不算远了。”

    他的声音有些细,让听到的人总能感觉,好像是一丝一缕的传入耳朵,很不舒服。

    半大娃子不管那么多,紧接着便问,“哥哥,神武还有多远啊。”

    有些呱噪,却还是能听得出来,少年对这位带刀汉子有些畏惧,却也充满了尊敬,只是天性使然,让他嘴巴总有点闲不住。

    而从对话的内容和对话的语气中,也能听的出来,少年叫的虽说亲热,但两人却并不相熟。

    带刀汉子咬了咬牙,再次回答,“不远了不远了,今天咱们差不多就能在神武歇脚。”

    少年立即欢呼了一声,“哥哥知道的真多,若非哥哥,俺说不定就迷路了呢,就算不迷路,也要被那几个强人劫了,没了行囊,俺可去不到云内呢。”

    带刀汉子已经烦的不行,以他的心性而言,能让他这么心烦的人可真不多,即便是有,也早被他悄悄宰了,断不能折磨他的耳朵这么长的时间。

    这话和之前的问题一样,也已经听了八百遍,这会儿他只能无力的哼哼两声,算作回应了。

    没错,两个人属于道左相逢,带刀汉子对这少年,还有着救命之恩,之后相谈一下,目的地却是一样,都是去云内的,便也结伴同行在了一起。

    但说起来,两个人却是一个有心,一个无意,才会走到一处,不然的话,也许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同行这么一遭才对。

    (月票月票)(未完待续。)

第247章离谱

    (月票月票)

    “哥哥耍的刀真好,只一刀,就让那几个贼人怯了,俺要是能有哥哥这样的本事就好了。”

    半大娃子连连比划着,显然这不但是个多嘴,还是个好动的家伙。

    带刀汉子又烦,这娃子有点奸猾,想学本事你直接说不就是了,这一道上夸个没完,也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吗?

    要是知道之前那几位拦路的好汉,和咱是同伙儿……他想象了一下,心中暗笑,权作是这一路上的无聊消遣了。

    他没说话,半大娃子却也没停了呱噪。

    “哥哥的兄弟在云内,那一定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了,嗯,哥哥为何不去从军?哥哥的兄弟可是府兵?”

    带刀汉子再次开口,“小兄弟说去云内投亲,俺还没问呢,投的是什么人?”

    半大娃子转了转眼珠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一位叔公……”

    带刀汉子淡淡的追问,“你那叔公是做什么营生的?”

    半大娃子这次不说话了,显然本性淳朴的他,并不愿骗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而此去云内,投的是什么人,只要没进云内地界,他是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这可是他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牢牢记在心里的事情。

    带刀汉子有点诧异,他这里可也是心怀鬼胎之人,在马邑城里打听了一遍,才知道此去云内有多艰难。

    商旅是不用想了,大冬天的往北的商客本来就少,而且如今的商人们也不会从云内走了。

    那里既没有了奴隶交易。也还要收重税,出塞的道路多的是。也不用非走云内不可,干嘛去寻那个不自在呢。

    再者。今年和北边通商的人也是剧减,这不但是因为马邑的王太守严令,对往来商旅严加管制,也因为去年突厥人南下,可并没有对什么人留过情。

    再有神武的例子在前面摆着,和突厥往来的人一下也就少了起来。

    是的,神武城发生的事情,太糟糕了,显然突厥人南下。根本没有收纳降人的打算,所以在一些人看来,与其将希望寄托于突厥人身上,不如马邑厚实的城墙来的靠谱些。

    当然,这些说的有些远了。

    带刀汉子想要打听什么消息,还真就少有能难得住他的,只要他想知道,即便是马邑郡尉刘武周那厮一天如厕几次,他也能打听的出来。

    于是。他也便知道了,想要悄无声息的去到云内,到底有多困难,通往云内的道路上。设有关卡不说,还听一些人神神秘秘的说起,想要越过云内边界的山林。旷野,也不那么容易呢。

    恒安镇将李定安。俨然已是成了云内的草头王,而且这个草头王做的还很扎实。人家在两三年下来,已经将云内经营的如铁桶一般了。

    本来呢,他在云内也不是没有相熟之人,让人接应一下也不算大事,但凑巧,碰到这么个娃子去到云内投亲,可要比来来回回的传递消息方便多了。

    于是乎,才演了那么一出戏码,跟这娃子走到了一处。

    不想,也就是随口一问,这半大娃子竟然和他一样,还藏了秘密在心里。

    这让带刀汉子有点不安,若是这娃子有何不妥之处,那他与其同行,就有点可笑了,还不如耐心在神武等人来接应呢。

    他皱了皱眉头,有点犹豫,也再次感到了这次去云内的决定好像下的有点轻率了。

    半大娃子这会儿可不知道与虎同行的危险之处,半晌,才讷讷的解释,“哥哥不需多心,俺那叔公可是好人,到了云内,要是知晓哥哥救了俺性命,一定会好好报答哥哥的。”

    说着说着,又来劲儿了。

    “以哥哥的本事,一定能得叔公赏识……”

    说到这里,也感到口风漏的有点多,又顿住了。

    带刀汉子一下也就明白了,人家的叔公在云内好像还很不简单。

    不由呵呵笑着道了一句,“那可就多谢小兄弟了,听说云内盘查甚严,俺还担心你过不去关卡,不想却是遇到了贵人……”

    碰上这样的老江湖,半大娃子吃的苦再多,也不是对手。

    还在那里连连摇手,“俺可不是什么贵人,俺那叔公才是贵人呢。”

    这下,带刀汉子更加确定,这娃子的叔公,不定就在云内有着官职,只是……

    所以随即他就又问,“既是贵人,小兄弟为何还要吞吞吐吐不敢道及,是怕俺以恩相挟,纠缠攀附不成?”

    当即,半大娃子的脑袋就摇成了拨浪鼓,着急之下,实话也一下就出来了,“不是不是,哥哥莫要误会……俺爹说了,叔公的事儿谁都不能说,要是跟人说了,回去爹就打死俺。”

    带刀汉子心里已经确定,这小子的叔公可能还在云内官居要职。

    至于为什么这么含含糊糊,不敢声张,想想也好理解,云内现在已经自成一方世界,不受马邑管制,实与反叛无异。

    要是让人知道与云内的官吏牵扯在一起,不定就要有大祸临头。

    像马邑太守王仁恭,马邑郡丞刘武周之辈,对云内那些人可都忌惮着呢。

    这会儿,他就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竟然碰上了这么个小子,可能还要有些意外之喜呢。

    若真是救了个官家子,此行可就方便多了。

    然而,当他瞅了瞅身旁气喘吁吁,缩头缩脑,而又粗手笨脚的家伙几眼,却怎么也瞅不出来,他身上哪里能带出一星半点的贵气儿来。

    半大娃子还在唠叨,“哥哥放心,俺不骗你,只要到了云内地界,咱们可就算到家了。”

    嘿,口气还不小,难道你家叔公是恒安镇将李定安不成?

    之后,却是不管带刀汉子怎么探问,半大娃子也咬死不说了。

    官道上,两个阴差阳错走到一处的家伙,便说便走,颇不寂寞,但他们却都不晓得,老天爷开起玩笑来,到底有多离谱。

    而在他们身后十余里处,一队十多人,护送着两辆马车,也在向北缓行。

    这一行人,在寒风之中看着可就凄清多了。

    马车上驮着一个棺材,另外一辆马车上有女人蜷着,跟在马车周遭的汉子们,身上都带着孝,马车前面,也打着白幡,明显是护灵回乡的架势。

    只是吧,你要是凑近了瞧,几个女人脸上没有半点戚容,反而眼角眉梢,都带着妩媚,飘向汉子们的眼神儿,也带着轻佻。

    那些戴孝的汉子们,到都沉稳的多,没什么人说话,只是闷头赶路,只是和车上的女子一样,情绪很不到位。

    和前面的两个有点奇怪的人相比,这支队伍也有点诡异。

    ………………………………

    云内城东。

    安葬恒安镇军战死将士的墓园,就修在这里,其实还是占了云内北魏遗留宫室的地盘。

    实际上,能在这里建起宫室群落,说明这块地方的风水很不错,盗墓贼许昭就曾劝阻李破,不要将墓地修在这里。

    用他话说就是堂皇之地,却要死气弥漫,大不利。

    李破的回答也挺有意思,风水好的地方埋人,坟上岂不要冒青烟?好事啊,等你过身了,也葬这里算了,说不定投胎之后,就生在帝王之家了呢。

    许昭无言以对,估计心里把李破祖宗十八代都咒上了。

    遇到这种百无禁忌的人,所有迷信全要让路,于是,恒安镇的独属墓园就建在了北魏宫室上。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要是建在外面,突厥人一来,还不都给刨了?

    正好有这么大一块地方,远离民居,也就用上了,至于什么古建筑不古建筑的,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好像从来没怎么在乎过,李破这厮就更不在乎了。

    他来到云内之后,拆的可起劲儿着呢,如今北魏残留下来的宫室,已经算是拆的七七八八了。

    如果不是人力不够,时间也来不及,其实李破很想把云内城的围墙也拆上一道,扩建一下,因为云内城的居民越来越多,有点拥挤了嘛。

    尉迟带着人已经在修整墓园了,按照李破的想法,这里是军人栖息之处,务求庄严肃穆。

    和贵族们的墓园不一样,这里是开放的所在,不会禁止人们来拜祭,观赏。

    在墓园周遭,李破带着人巡视了一圈,命云内县令和王庆一道,准备祭奠死难将士的祭礼。

    随后,便带着人走了。

    不多时,一行十余人,来到一处宅邸前面停下。

    盗墓贼指着宅邸道:“将主,这处宅子就是了,占地不小,左右两园相傍,中间蓄水,后有一丘,主宅便在丘上,风水绝佳……”

    李破暗自撇嘴,风水既然这么好,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可也让老子给撵出云内去了。

    没错,他这里是找房子住呢。

    要不云内的官吏们怎么都说将主宽仁呢,李破做事还是很厚道的,没去抢别人的宅子,也没用人来行贿,而是让许昭来给找找城中闲置的宅邸。

    而眼前这座,就是改行成为房产中介的许昭力荐的一处了,之前的主人是个商人,在恒安镇入主云内之初,就望风而逃了,留下一座宅子已在这里空置了许久……(未完待续。)

第248章变化

    进了宅子转了一圈,李破觉着很满意。

    当然,以他的眼光,不满意也难了。

    这地方建的很是不小,东西有两个花园,中间还挖了个不小的池塘,池塘建了回廊,后面的主宅居高临下,在那里住着,视野很是不错。

    而且吧,庭院之间,植被可栽了不少,只是冬天看不出什么来,一旦到了夏季,这里肯定是苍松翠柏,花木飘香的一个地方。

    要是搁在后来,不管在哪儿,也别说风水好不好,谁要是拥有这么一处地方,那肯定是几代人不愁吃穿了。

    当然,对于李破这种家中人丁单薄的来说,地方好像有点太大了,要是李破自己找房子来住,绝对不会找这么大的。

    但人家李碧说了,你一镇将主住的太过寒酸,让其他人住的也不舒心惬意,难免要埋怨你这个将主,太过简朴,让他们也跟着受罪。

    例子举的也很高大上,说的文帝年间,文帝尚简,天下臣民,多不铺张,然而到了大业年间你再瞧瞧,各家奢靡成风,皇帝更是如此,宫殿越来越是富丽堂皇,何也?

    行了,也不用说了,以李破聪明的脑袋一想就明白了。

    那还用问吗?先人们简朴过甚,等先人们都进了坟墓,后人们立马就开始大手大脚了起来,而且变本加厉,想要将之前没享受到的时光都补回来。

    嗯,例子不很恰当,但妻子的意思还是很明白的。就是觉着李破志向不够远大,对自己的要求有点低了。

    没办法。人家出身长安门阀,那眼界和气魄确实是不小。

    你也别说后来人怎么样怎么样。等你真正见识了这年头的高门大户再说吧,他们和后来的那些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一念之间,便能决人生死,那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人物,和后来民权渐涨时代的人们,俨然就是两种生物。

    “让人把前面收拾一下,用做衙堂和各曹官属,把池塘给我添了。换水你知道得用多少人力?后面的宅子尽量缩小,我家才几个人……对了,走到前面太费工夫了,开一条直道出来。”

    “嗯,把大门也扩一下,再弄几个小门出来,就照现在的大门这么宽来修,进出方便为主。”

    “再有,外宅内宅分的清楚些。建一道围墙吧,马厩分做两处,一处在内宅,一处在外面。公私也分清楚,花园留一处就够了,另外一处……”

    “嗯。另外一处建个学堂吧,就算我云内李氏的宗学了。以后所有营尉以上军官,九品以上官吏的儿女。只要愿意都可送入学堂进学,对了,还得请上几个好先生。”

    “学堂后面的围墙也拆了,在后面建个校场,再弄个马厩,这年头不习弓马的读书人,可不堪大用。”

    “还有啊,你去找那些工匠说说,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进学堂当个……那叫什么来着?愣什么神儿啊,我问你话呢。”

    许昭此时呆滞的看着李破,觉着给这位推荐此处宅邸,真的是自己不对,早就应该想到会是这么一副样子嘛,你瞧瞧城东,都在那种好地方修上墓园了,你还能指望他什么呢?哎呀,还不如自己想办法住进来呢。

    你听听,你听听,完了完了,这宅子算是彻底的毁了,多好的一处宅子啊,可惜了,太可惜了。

    “啊,您是说……哦,这个啊,博士?教授?”

    这词都比较新鲜,是不是还有研究生啊。

    “嗯,就教授了,比博士要高是吧?你去跟那些匠工提一提,有人愿意传授技艺的,就来做个教授,军职直接加……营尉吧。”

    “手艺这东西,和钱财一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传下来才是根本,你去好好劝劝,别用强啊,强扭的瓜不甜。”

    “我可告诉你啊,这都是正事儿,你再走神,之后办事不利,我要你的脑袋。”

    盗墓贼终于被吓的聚精会神了,带着一个贼字,胆子就是小。

    这一天,李破过的充实而又忙碌,将一间藏风聚气的宅邸,改的乱七八糟,但是呢,也不能说有多离谱。

    他这些宅地规划,都是仿照当年马邑城的郡丞府来改的,宗学什么的,则显示出了他对知识的尊重,而宗学一旦建起来,那云内李氏的宗祠也就不远了,在旁人看来,将主这是真将云内当家了。

    云内李氏一说,也就差不多算是名副其实了,之后呢,不用他怎么开枝散叶,只要宗祠一立,云内立马就能多出个不起眼的小家族来,以他如今的身份,用云内大阀来称呼,也不算错,将来嘛,那就要看他的子孙们给不给力了。

    而恒安镇也在这个冬天里,悄然间发生着一系列的变化。

    外间的纷扰,其实在大业十二年的冬天,并不能对地处偏远的恒安镇产生多少影响。

    比如说,在冬初的时候,斥候来报。

    有几支队伍打算越过长城去北边儿,是不是要将他们拦下来?

    这个时节还要出塞北去,那根本就不用问了,肯定各个都是身怀使命,通敌叛国在这年头的北地,好像已经变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而且,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是,这次估计都是大人物们派出去的人呢,至于是马邑城,还是雁门,楼烦,或者干脆的晋阳那边派的人,就只有拦下人来才能知道了。

    李破第一个反应其实是让这些人都消失在长城沿线,但后来想了想,逃上一个两个,那就是恒安镇的麻烦了。

    再者说了,这些人北去,估计也不是为了引突厥人入塞,而是要得到突厥人的帮助,甚至还能定下诸如互不侵扰之类的协议,这对云内而言,其实是好事。

    于是,到了八月末尾,恒安镇派出去的斥候,就都被李破招了回来,让他们折腾去吧,结果怎么样,明年就能看的出来。

    北风呼啸间,北地的天气越来越冷了,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却迟迟未曾降下。

    云内迎来了一场盛事,恒安镇将李破要为之前战死的众多将士设祭招魂,云内城中,立即便是白幡处处。

    这样的一场祭奠,终于也让云内上下多少明白了,云内自此不再是大隋治下之地了,一军主将,擅自设礼祭奠阵亡将士,自立之心昭然若揭。

    然而对于此时的云内人们来说,却已经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场接一场的战事,皇帝都被围在了雁门,大家也差点饿了肚皮,而朝廷呢,却没管过云内人的死活,那何必还要尊奉什么朝廷呢?

    恒安镇军,才是自家人嘛。

    所以,这场祭奠对于云内上下而言,也就成了一场盛事。

    到了这一天,一队队的恒安镇军卒走出军营,排着整齐的队列,来到城东墓园处,祭台早已搭好。

    一连串的程序走过,恒安镇将李破终于登上高台,亲自拜祭死难将士的时候,一声军令,祭台之下,黑压压再无一人站立,全军军官将士,以及云内的官吏们,尽都拜伏于地。

    在祭台上临风而立的李破,望着台下的人群,再抬眼四周,他的心脏在蓬勃的跳动,权势感油然而生,这无疑是他第一次真正用心品尝权力的甘美滋味儿,那种迷醉感,相信世间并没有多少人能体会的到。

    恍惚间,他眼前好像出现了当年隋帝杨广在征伐辽东之初,祭天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也在高台之下,却只是百万军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人物。

    几年过去,他现在却也能手握千万人生死了,可惜,这祭台不够高,根本摸不到天空,底下拜伏的将士,也不够多,根本铺不遍视野所及。

    他不由稍微想象了一下,当时隋帝杨广俯视大地众生,仰望苍穹时到底是什么感觉,于是,他立即清醒了过来。

    那个倒霉蛋视自己如神佛,视臣民如蝼蚁,和那样糟糕的人相比,本身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啊。

    于是,他施施然走下高台,将那瞬间产生的充满虚幻味道的巨大野心毫不犹豫的抛在了身后。

    但毫无疑问,他还是来到了一个人生巅峰之上,自此,云内军政大权,归于一身,恒安镇李定安的称呼,也可以改成云内李定安了。

    这一天,一大一小两个人终于进入了云内地界,也遇到了第一道云内设立的关卡。

    半大娃子在确认这些拦路的军兵,是恒安镇辖下的官兵之后,立马就像见了亲人一般小跑着冲了上去。

    “俺要见……镇将,俺爹让俺来报信的……”

    带刀汉子当即就傻了眼,他娘的,自己这是在路上捡了个祸害?

    (月票月票,三更换成两更之后,更新的压力确实没那么大了,只是争新书榜的那种动力也没了,后面的剧情阿草一直在设想,却总没办法集中精神进行修饰完善,阿草正在努力走出这种倦怠期,也努力想让之后的剧情有张力一些,阿草努力努力努力中……)(未完待续。)

第249章报信

    寒风呼啸间,一行人进入了云内城的城门。

    队伍当中,半大娃子满脸的兴奋,因为那些强壮矫健的军人,对他都很客气,这可是他曾经做梦都在羡慕,仰望的人呢。

    而和他被一道簇拥着的带刀汉子,却觉得很奇幻。

    他从马邑出发的时候,可是万万不会想到,他会是以这么一个方式进入到云内城中呢。

    瞄瞄前后左右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兵,他们身上那久经战阵,几乎形之于外的独特气质,让带刀汉子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云内确实不一样了,他曾来过这个地方,给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混乱,如果说马邑还有律法约束的话,那么这里就是化外之地。

    那会儿近在咫尺的恒安镇军,却是云内城中混乱的主要原因之一。

    恒安镇的兵将们蛮横而又粗鲁的影响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桩交易。

    这里有着很多蛮强的刀客,有着很多奸猾的商人,有着很多坐地分肥的贼匪,这里几乎每天都有争斗发生,每天都有人出现也有人悄无声息的消失。

    无疑,他喜欢这样的混乱之地,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让他一展所长。

    但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遥远的好像已经隔了一辈子,好勇斗狠,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生活,早已远去。

    如今的云内,也再非当年的混乱之地了。

    恒安镇军彻底成了这里的主人,在官道上设卡的军兵,就已经是百战精锐。那么还有谁敢在云内城中肆意杀伤人命呢?

    果然,进入云内城之后。他便感受到了不同。

    冬天,街上的人很少。带刀的行人就更少了,在这一点上,云内甚至已经落后于马邑。

    很快,他便又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仔细的想了想,他才恍然,街上竟然没什么衣衫褴褛的乞丐,一个儿都没有。

    要知道,马邑现在饥民渐多,高涨的粮价。已经让官府在开仓放粮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减少饥民的数量了。

    很多人都知道,马邑这个冬天会死很多人,饥饿也开始困扰着马邑城中的大部分居民,随处可见的乞丐,是如今马邑城中最大的一个特色。

    和往年不同的是,这些乞儿大多都是马邑城的在籍百姓。

    云内并不缺粮?

    这样的事情对于他而言,算是个大题目了,但他不太相信这个判断。因为现在到处都缺粮,食物已经成为马邑,甚或是北地最为珍贵的东西了。

    缺粮的后果也绝对不是出现满街的乞丐,而是越来越可怕的流民。

    马邑城左近的叛乱时有发生。那是饥饿的流民在垂死挣扎,而在也听到了一些很是可笑,但深想一下却不寒而栗的消息。

    一些太守府的官吏私下里在商量。也不用什么剿匪,这个冬天过去。叛乱也就没了。

    他这样的人,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也感觉到后背发凉,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天下间最凶狠的不是野兽,也不是他这样行走在黑暗中的刀客,而应该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吏们才对。

    于是,思绪也就转了回来,到处都缺粮,偏僻的云内怎么会不缺粮食呢?

    他们从哪儿弄的粮食?莫非真如那些人所说,云内的恒安镇军已经跟突厥人勾结在了一起吗?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因为这些并不关他什么事。

    而且,他现在的处境也比较奇怪,能直接见到那个人,好像是好事儿,但除非他不要命了,不然的话,他什么也做不了。

    而他也并非什么死士,他可不想为了刘武周那样的人把自己的命给弄没了,在他看来,这只是一桩满是凶险的交易。

    和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一样,都需要他拿命来搏。

    没错,这位就是刘武周找来的刺客胡大,只是他来到云内城,却被恒安镇军的兵卒护送进了城内,别说旁人想不到了,他自己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

    更为荒唐的是,半大娃子却是来给曾经在流民营地中,活了他父子性命的恩公来示警的。

    这样的玩笑,真的不好说结果会怎么样。

    当然,这个奇幻的旅程对于半大娃子来说,终于走到了终点,很快,一座酒楼就出现在了他们视野之内。

    在胡大看来,酒楼的守备看上去并不森严。

    然而,这是一间酒楼,外面的竿子上还飘荡着酒幡呢,一间酒楼要什么守备?这本身就是值得他奇怪上半天的事情。

    这座酒楼叫八面楼,胡大还算读过些书本,认得一些大字。

    毫不意外的,守在楼门外面的军卒比在驿道上设卡的家伙们要仔细多了,在简单的交涉之后,不但收走了胡大身上的短刃,而且还将他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给搜了出来。

    胡大举得,他已经是倒霉透了,几个军卒在搜出他的匕首的时候,冷森森的目光就全盯在了他的身上。

    彪悍,强壮,冷漠,这就是这些军卒的特征,胡大能轻而易举的在他们身上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儿。

    也许,这里任何一个人,杀的人比他都要多的多,他们和之前的那些护送兵卒,在气质上完全不同。

    毫无疑问,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胡大不知道的是,这些兵卒都是从辽东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顶着漫天的风雪,回到了隋地。

    他们见证过了太多的死亡,生命在他们眼中,已经完全是无足轻重的东西了,他们这些从两千多幸存者中,挑选出来的兵卒,是恒安镇将李破身边,最为可靠也最为忠诚的卫士。

    他们中间有河北人,有山东人,也有晋人,全都没有家室拖累,这也是在李破遇刺不久之后,李碧给李破精心挑选出来的护卫。

    “你是什么人?”

    在靴子里藏有利刃,显然让他们感到了蹊跷。

    不用胡大开口,向来懂得感恩的半大娃子就来解围,“这是俺家哥哥,跟俺一道来的……”

    没有太多的纠缠,恒安镇军上下,如今已经算是打上了李破的烙印,简洁而强硬,因为李破本就不喜欢用过于繁琐的手段处置军务。

    胡大闯关成功,但他此时对自己能不能完成任务,却突然好像没了多大的信心。

    没办法,突发事件太多,让他冷静的脑袋也有点转不过来了,而这些军卒……他娘的,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的凶人?看人的时候和看死人一样?

    他甚至有点后悔了,他不应该这么快来到云内的,应该好好打听一下,恒安镇将李定安到底是什么底细。

    实际上呢,他的参照物就选错了,他是比照恒安镇将韩景在时的情形,来衡量如今的恒安镇军和云内城的。

    更错的是,他在半路跟上了个错误的人。

    进楼门儿虽有惊险,却没用多大功夫,但在门厅里,却等候了很长的时间。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这会儿,胡大才感觉出了不对劲儿,这间酒楼……好像成了衙门?你个恒安镇将,竟然在酒楼里处置军务?

    他的心情又糟糕几分,因为没一件事在他预料之中。

    半大娃子也挺焦急,然后便习惯性的开始在他耳边呱噪,怎么还要等,时候太长了吧,,哥哥,俺没骗你吧等等等等。

    这让胡大越发的心神不宁,瞅瞅这儿,瞅瞅那儿,心说,他娘的,你到是没骗老子,只是将老子领进虎穴狼窝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候,才有人过来,招手让他们进去。

    于是,两个家伙,终于见到了李破。

    而李破也有些好奇的看着两个领进来的人,马邑城来人,两个人都不认得,却又没说是什么人派来的,嗯,有点古怪。

    不过呢,现在谁派人来见他这个恒安镇将,都不稀奇,连李世民都见过了,天下间也没什么人物再能让他惊讶。

    半大娃子进来没走几步呢,扑通一声,就矮了半截。

    “李公,俺可见到您了。”

    这架势,让李破当即就愣了愣,好熟悉的称呼啊,回想一下,只有一处出来的人才会这么称呼于他。

    半大娃子还在叫唤,“李公,您不记得俺了,俺是张家三郎啊,那会儿您还摸过俺头呢。”

    虽说大业六年的那些故事好像已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但李破想了想,还是从记忆中找到了几张面孔,恍然指点了两下,才道出口,“张……张怀,你爹是叫张怀吧?你是张春三……”

    半大娃子差点哭出来,“是是是,您果然记得俺和俺爹,俺现在叫张六冬了,那年没被饿死冻死,俺爹就给俺改了名。”

    李破咧了咧嘴,你爹起名字的本事可真不怎么样,又是春三,又是六冬的,跟数字算是较上劲儿了,名字起的怎么听怎么别扭。

    他这里没当回事,张怀这人他之所以记得,是因为这人还算仁义,当初流民营地中能让看得上的人可不多,张怀就是其中之一,那是个在最为艰难的时候,都懂得该怎么做人的人。

    这样的人就算没有大本事,也能让李破高看一眼。

    看来这又是在马邑城厮混不下去了,来投奔于他?

    不等他询问,半大娃子却给了他个意外。

    “俺爹让俺来跟您说,刘郡尉,嗯,就是刘……武周……派了人来云内,想要行刺李公,您可要小心啊……”

    李破还没怎的,旁边瞅的愣神的胡大却听的差点没一头栽地上。(未完待续。)

第250章胖罗

    刘武周。

    李破如今觉着,这人就算当了皇帝,也脱不了那一身贼骨头。

    派人刺杀,也亏这人想的出来,要知道,自己远在云内,而且,还是一镇将主,你就算派个荆轲来,又有什么卵用?

    要是有那种飞檐走壁,隔空取物,一剑光寒的人物,李破说不定还要担心一下。

    然而,传说到底是传说,一直到如今,他见过的厉害人物,也就严闾人,袁牧野之流了,确实有着奇特之处,却也没那么夸张。

    当然,更为愚蠢的地方在于,竟然还走漏了消息。

    当日种下的善因,今日收到善果,当年救下的朝不保夕的流民,千里迢迢,前来示警,让李破对这年头的人心终于有了那么一点信心。

    **************,说的其实不是那些“英雄豪杰”,说的正是这些普普通通的小人物。

    在详细打问了一番之后,李破当即也就明白,这应该不是什么误传。

    于是,当天他便传令下去,严查今日进入云内城的外乡人。

    也就是说,没有户籍在册的,都在严查之列。

    李破这个草头王可不白叫,第二天,一群扶灵归乡的人就在云内落网,更是在棺材底部搜出了弓弩兵器。

    接应他们的一个云内商家子,甚至没把人送入城中,就已经被擒拿下来。

    云内的闭塞,让搜索刺客的行动,变得简洁而又高效。

    李破没什么犹豫。大手一挥,十数颗人头立即纷纷落地。

    李破没怎么当回事儿。只不过是刘武周这个名字彻底的上了他的黑名单而已。

    比他更为愤怒的是李碧,她想把人头都送回马邑去。让马邑的那个贼子知道,云内的怒火,早晚会将他烧成灰烬。

    这样无意义的宣泄,被李破阻拦了下来,就像刘武周拿他没多少办法,只能使用刺杀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愚蠢手段一样,现在云内对马邑城,也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

    除非现在他们就起兵南下攻打马邑。

    当然,一些让人难受的手段还可以用一用。比如说派人去密会马邑太守王仁恭,给这位失去了兵权的王太守增加点信心,说不定他脑袋一热,就能引恒安镇军南下,除掉让他头疼的刘武周呢。

    李碧怒气冲冲的派了人出去,她很想亲眼看看,马邑的那两个混账东西狗咬狗的戏码。

    用她的原话就是,马邑城中无好人。

    无论是马邑太守王仁恭,还是马邑郡尉刘武周。都是如此。

    显然,父亲被挤走的事情,她心里还憋着火儿呢。

    实际上,由此也看的出来。恒安镇军可动用的手段并不多,当然,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夫妻两人对马邑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兴趣。

    只是李破自己也没怎么想到,他给刘武周制造的麻烦。可一点不比刺杀什么的差了。

    ………………………………

    大业十二年冬,定襄郡大利城。突厥汗账。

    大罗便阿史那罗恒手里细细把玩着一顶王冠,这位突厥大贵族,当今始毕可汗的叔叔,有着颇为肥胖的身躯,细细的眼睛,总是一翘一翘的嘴巴。

    他的尊贵身份,以及他的丑陋,在突厥贵族当中都很有名,而更为有名气的是他的贪婪和残暴。

    总的来说,这是个比较典型的突厥王族,脾气暴躁,天性凶残,却又不失狡诈,和他们崇拜的图腾很相像。

    南边的隋人,给他送上了一件不错的礼物,想要面见可汗。

    他很欣赏这样聪明而又大方的隋人,他们没有把最为贵重的礼物献给可汗,而是找到了他的帐篷。

    因为谁都知道,可汗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他在意的是辽阔的疆土和众多的部民们,只要拥有了这两样,突厥可汗的威权,便能遍行草原,那么,草原上所有的牛羊,财货,就都能任他予取予求。

    阿史那罗恒很想将王冠戴在自己头上,但他清楚的知道,这东西也只能是一件玩物,西域国王的王冠,如果有人胆敢戴在头上示人的话,他的脑袋很可能在不久之后,便会摆在可汗用餐的桌子上,供人观赏了。

    好在,争夺汗位的争斗已经过去有几年了,现在他的侄儿还很康健,不然的话,这样的礼物他可不敢收下呢。

    他充满着遗憾却又有些庆幸的想着。

    突厥的汗位之争,往往充满了血腥的味道,每一次汗位更迭,都会让可汗的王冠上,沾染无数突厥王族的鲜血。

    但苍狼的子孙们,却还是一代代的义无反顾的投身到狼王宝座的争夺当中,用父母兄弟的鲜血来渲染自己的权势,或者把自己的头,扔在可汗宝座的前面。

    阿史那罗恒用手摩挲着王冠,抛开那些令人沮丧的思绪,开始琢磨着,该给这些来到汗账的隋人怎样的答复了。

    无疑,他们来的很是时候,可汗现在对隋人献上的忠诚,很感兴趣,而且,这些家伙还来自隋人的马邑,可汗应该会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才对。

    可惜的是,派人来拜见可汗的是,只是一个小小的马邑郡尉,并不能算是惊喜。

    如果……来的是那个将名字传入了可汗的耳朵,并在汗账中有了些名气的隋人英雄,那样的话,不用什么礼物,他也会非常乐意将人带到可汗的面前的,因为他的侄儿,最喜欢这样的勇士了。

    即便这个人手上已经沾满了突厥勇士的鲜血,只要他能低下头颅,匍匐在可汗面前,那么他十分肯定,可汗会痛快的饶恕他的罪过,并给予他让人羡慕的荣耀。

    那个人叫李破李定安,一个非常勇猛,也非常狡猾的家伙。

    是的,李破这个名字已经开始在突厥汗账中屡屡出现。

    他杀死了铁勒勇士仆骨吉思,他在可汗率军北返的时候,狠狠的在突厥人身上咬了一口,更为让人难以置信,也顺便让李破这个名字传入汗账的是,他竟然还敢带兵进入云中草原。

    就在汗账的眼皮底下,劫掠了赤六安部。

    这两刀,深浅不一,却都让突厥诸部感觉很痛。

    不光可汗很愤怒,阿史那罗恒也很愤怒,去年可汗南下一战当中,他的损失也很重,两个附属部落差不多算是消失了,只剩下了女人孩子的部落,没有资格再保持完整和独立。

    而还有几个部落,在战后向他请求拨下牛羊,不然的话,他们就度不过冬天了。

    这让他很肉疼,去年冬天,汗账中多了许多不一样的声音,这里面就有他一个,南下的收获和损失相比,相差太大了,让人完全不能接受,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竟然没有捉住那个圣可汗。

    当然,现在圣可汗的称呼在突厥人看来,早已成了玩笑。

    而这样一来,马邑来人的价值,在他心目中又降低了很多,马邑……能有什么呢?

    实际上,从这里也就能看得出来,突厥人和之前的匈奴人,柔然人一样,缺乏明确的战略目标。

    换句话说,他们明明知道南方有着辽阔的疆土,丰饶的土地,大量的人口,却没有几个人想要彻底占据那里。

    这是个非常有趣的现象。

    当然,有人一定会提到胡人肆虐的晋末战乱。

    但那是不同的,严格意义上讲,那是内附胡人的一场场规模浩大的叛乱,而非是北胡南下。

    嗯,总的来说,这位胖子大罗便还在犹豫之中,即使收到了不错的礼物,觉着只要他开口,可汗也能接见一下使者,然而他想的可不止这些。

    他想的是其他的人,尤其是那两个可怕而又凶悍的侄孙,会不会愿意看到一个马邑使者,去到可汗面前。

    嗯,这个问题很值得深思,西边的颉利汗正瞪着通红的眼睛,盯着富庶的西域诸国。

    东边儿的突利汗,也正在跟契丹人,靺鞨人较劲儿,想要趁着隋人和高句丽人两败俱伤的机会,收服更多的部族。

    他们肯定不会乐意看到那些能够引起可汗关注的隋人的身影出现在汗账中,因为那很可能意味着,他们不得不抽出勇猛的战士,来供可汗驱使,去南边跟隋人厮杀征战。

    那样一来,他们在战争中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对南边多出来的那些隋人小可汗厌烦至极了吧?

    想到这些,胖子喘了几口粗气,决定收下礼物,却不办事,将人打发走了了事,和后来的一些人挺像的,也确实和李破所想的差不多,突厥人的政治生态有点恶劣。

    做出了决定,胖子高兴了起来,抬起眼皮,想要叫人弄点酒肉上来,享用一番,要知道,他的帐篷里,出现了几个隋人厨子,做出来的东西,可比之前他那些奴仆们强的多了。

    而当他抬起眼皮,准备吩咐奴仆为他准备晚餐的时候,有人惹他不高兴……

    (月票月票,见鬼的战力榜,什么东东?难道整个起点都改系统流了吗?阿草最恨拼更新的榜单了,手残党伤不起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0201/ 第一时间欣赏北雄最新章节! 作者:河边草所写的《北雄》为转载作品,北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雄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雄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雄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