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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6章夫妻

    李秀宁蹙着眉头静心半晌,重又落笔。

    一首五言绝句,渐渐现于笔端。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放下笔,李秀宁盯着诗句入神。

    如此诗句,自然值得称道,只是对于边将而言,气势却嫌不足。

    只要深自咂摸一番,文人擅言军事的矫情劲儿,也就扑面而来了。

    想一想马邑郡丞李靖的出身,为官经历,她早已确信,这就是李靖的手笔了。

    想到李靖,李秀宁眼珠儿转了转,听闻马邑郡丞李靖已经返京,门庭冷落自不必提,可也没受什么苛责。

    不如……去拜见一番,探问一下……

    当然,以她的聪明劲,也只是想想罢了,不会真的去干这样的蠢事。

    于是,烦扰依旧,遂离案而起,学着父亲的模样,倒背双手在书房里打起了转转,看着着实有些好笑。

    实际上,这等睹诗思人的模式一旦开始,苗头也就不大对劲儿了呢。

    而此时满脑门官司的柴绍,却万万没想到自家帽子有点泛绿的倾向,只在离唐国公府后宅书房不远处的一间花厅坐等。

    也没什么人过来陪他,如今李氏内宅,多为妇孺,他这个女婿登门,其实很不合适,李氏内宅女子,不论长幼,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柴绍枯坐良久,才等来了李秀宁。

    看着一身貂裘的李秀宁出现在花厅口,步态从容而又优雅,乌黑的长发挽在头顶。貂裘摇摆间,隐约能看见雪白的颈子,

    柴绍恍惚了一下,本能的站起身,突然间又觉得,这么做有失男儿气派。却又不能重新坐回来,一时间,脸上不免讪讪,有些尴尬。

    夫妻两人洞房的时候闹了一次,之后你躲着我,我躲着你的,谁也放不下面子来服个软,几个月下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有时候。柴绍想起来,都觉着有些不可思议,这根本不是娶妻嘛,简直就是娶了个仇人回来。

    当然,他也不是没做过努力,按照他的经验,内宅女子,多有妒心。妻妾争宠之事他也见过听过的多了。

    于是,他直接在内宅纳了两个早已和他暗通款曲。只待他娶了正妻,便可纳为妾室的侍女入房。

    他这办法吧,不能说不好,他打算的也还算周全,只要妻子露露口风,他也就能借个台阶下来。哄女人的本事他并不缺,只是能让他甜言蜜语的哄着的女人,到现在也只出现了一位罢了。

    哄过了,他也打算将内宅大权,都交到妻子手上。妾室怎么处置,只要别太过分,他也就不管了。

    说实话,相比这年头其他门阀子弟,柴绍这人还是比较大气的,对于女色,也并不看重,就像李秀宁所想的那般,这是个权欲很重的男人。

    他看重的是功名事业,儿女情长什么的,都要放在后面。

    可惜,柴绍料错了一点,李氏三娘子的心高气傲,完全的随了她的母亲,洞房花烛那样的关键时刻,你要是多哄两句,把话说明白了,事情也就没了。

    可你在那时候,给人家留下了落荒而逃的印象,又死倔死倔的不肯罢休,一直在那里拖着,过后你还纳了两个小妾在内宅饮酒作乐。

    这完全是错上加错的事情,到了此时,李秀宁对他这个夫君只能用失望透顶来形容了。

    这样离心离德的夫妻还想过上好日子,那才叫见了鬼呢。

    让侍女帮着脱下外氅,李秀宁缓步走入花厅,心里也在想着,他找来这里,怕是要寻她回去了,她是答应呢还是在这里多留两天?

    还是随他回去吧,瞧他这个样子,也够可怜的,再者毕竟李柴两家交好,不能因为自己,让两家生了间隙。

    来到近处,先就福身失礼。

    柴绍伸出手想掺一掺,距离不够,只好讪讪的虚扶了一下,“你来了……”

    李秀宁站直身子笑笑,摆手示意侍女退下,轻轻嗯了一声,道:“坐下说话吧。”

    冷淡,尴尬的氛围,让两个人都不太舒服,而他们却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自尊和骄傲,谁也不愿先打破这种冷淡和尴尬形成的藩篱。

    于是,两人落座之后,花厅中便安静了下来。

    柴绍心事重重,本来找到李府,是想从妻子这里找点安心的,此时这个场面可不不如他所想,只觉得心意更加烦乱。

    不由自主便有了些怨气,之前想好的话,也都不愿说出口了。

    半晌,李秀宁才蹙起眉,先开了口,“不知夫君此来,所为何事?”

    她也有点恼,是你找上门儿来,却还要我哄着不成?这不对付就是不对付了,谁也不会往好里想。

    这话头和语气都不太对,柴绍斜了她一眼,心说,你还知道我是你夫君啊,有这么跟夫君说话的吗?

    还好这里没人,要是让外人见了,不定说的有多难听呢,你不顾忌李氏的名声,我柴氏的声名却需保全。

    可他看了看敛眉低目的妻子,心下当即就是一软,这样单独相处的场面,回想一下,竟然还是头一次,嗯,当然,受了些惊吓的洞房花烛夜,不算数。

    心中微有所感,便也放下了芥蒂,沉吟了一下,顺着妻子的话头,说道:“近来听闻,有小人诬岳丈在太原拥兵自重……我来这里,是想问问,岳丈家书往来,可曾言及其他?”

    这可是大事,李秀宁神色一凛,当即就坐直了身子。

    “竟有此事?这是从何处听得的?”

    柴绍还不自知又做了件蠢事,大事上可能有助于时下,可却无助于夫妻关系的改善,而且后果极为严重。

    他这会却是有了那么点夫妻同心的感觉,“我有好友在鹰扬府中任事,早些时候专程前来告知,再者,朝堂之上也有传闻,说马邑郡丞李靖言于私室,说岳丈心怀异志云云,不知真假,可能是为自己脱罪之词也未可知。”

    马邑郡丞李靖?李秀宁心里当即就是一颤……

    可这会儿也容不得她多想,只是问道:“如此说来,都是些传闻了?”

    不用柴绍解释什么,她紧接着便道:“雨随风至,却是不得不防啊。”

    柴绍听了,当即就暗赞了一声,心情也好转了不少,不管之前如何,妻子灵慧,总归有助于大事不是?

    这要是一惊一乍,先就吓的魂不附体,他才会失望透顶呢。

    于是,他干脆就将佐参们的建议都据为己有,说了一遍。

    李秀宁认真的听着,连连点头,和柴绍不同,她对这个夫君的才干还是比较相信的,也确实和她想象的一般,这些布置已很周到。

    她最终只是问了一句,“一旦事急……这府中多为妇孺,难以说走就走,更难长途跋涉……对此,夫君可有计较?”

    柴绍沉吟良久,诚实的摇了摇头,“一旦……只能带亲近之人先走,其他的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说的是实话,李府中人,不能擅动,长安城也不是那么好出的。

    最为重要的一点,两个人都没明说,必须先知会太原一声,让那边有了准备才成,不然仓促之间……杨玄感之败,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话是这么说,李秀宁听了还是一阵的恼怒,连家人都保全不得,一心只想着成就大事,这些男人啊……

    这回她却是将父亲都圈在里面了。

    “那……夫君还是先回去吧,李氏友好颇多,妾身再探一探风声动静……”

    说着话,见柴绍欲言又止的样子,李秀宁心下冷笑了一声,耐着性子递给他一颗定心丸,“夫君放心,妾身非是莽撞之人,不会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顿了顿,心中厌弃更盛,“若是事急,夫君切记,夫君有用之身,断不可存侥幸之意,尽可先行,妾身只一女子,又有防备,外避一时,应无大碍,夫君不必太过挂心。”

    柴绍一时间五味杂陈,他这回是真被感动了,“这怎使得?夫人勿存此心,我定能护你无恙。”

    李秀宁笑笑,“此去太原,千里跋涉,路途之间,又是盗匪丛生,若真要出奔,夫君才要多加保重,留在长安左近,却是似危实安,夫君到时若还牵挂于女子妇人,可非男儿行径了啊。”

    ………………………………

    送走了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急于修好的柴绍,李秀宁重又回到书房所在,心意翻腾,这一刀下去,实际上斩断的就是夫妻一场的情分了。

    而以她的聪明,当柴绍离去时,说的虽都是好话,可那一身的轻松,以及隐隐的振奋之情,她又怎能看不出来?

    夫妻至此,情分已绝。

    李秀宁冷冷的笑了一声,也很难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绪。

    她缓缓坐于案后,铺开纸张,这次下笔,却是文不加点,一气呵成,写就之后,耐心的等墨迹干了,折起塞入信袋,以油印封好,然后吩咐侍女,“去,唤辛九来见我。”

    接下来,她就该琢磨,怎么给父亲去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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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李宅

    长安另一处李府。

    嗯,也谈不上什么府不府的,就规模而言只能说是李宅,可主人确实曾经主政一方,道上一声李府也未尝不可。

    这是个两进的宅邸,屋子**间,没有什么花园水榭之类的建筑,只有前后两个院子。

    这就是如今返京的马邑郡丞李靖的住所了,简单,整洁,还透着点小门小户的别致和冷清。

    李靖久别归家,才发现妻子带着孩儿们过的很不容易,这些在往来家书上可看不出来。

    李靖的妻子陈氏,是个外和内刚之人。

    随着李靖出府,也就是那年兄弟别居的时候,也分得了两处不小的宅邸,其余家产什么的就不用太惦记了,长安没有哪个门户,会让家产分散,以致家门中落的。

    嫡长继承制被门阀奉为金科玉律,并非没有道理。

    李靖那会儿心气儿也高,并无任何怨言,自立门户也未尝不能功成名就。

    可惜的是,他蹉跎至今,却是越过越惨,连妻儿都跟着他在受苦了,这是他当年万万不曾想到过的。

    外放多年,家中居于京师长安,很是不易。

    他的妻子,也不愿受人施舍,给丈夫丢了颜面,甚至是妻家的资助,后来也被她婉拒了。

    而且,李靖多年不回京师,几个兄弟之间的情分也渐渐淡了,尤其是和他大哥李端之间,更是反目成仇,所以。家族的助力,也不用多做指望。

    妻子瞒着他。陆续将宅邸卖了,换了这间宅院居住。李靖以前太学以及在朝中交往的友人,也早断绝了往来。

    至此,家中不算是一贫如洗吧,可和李靖的官位也不很般配了,足以用清贫来称之。

    李靖归家,看到家中窘迫的样子,也是默然,半生官宦,竟落得如此地步。本就低落至极的心情,更是黯淡了几分。

    心灰意懒的他,再加对妻儿心怀愧疚之下,也不愿再关注外间之事,老实的呆在了家中,只陪着妻子安然度日。

    妻子陈氏也没多问,这些年下来,她也只求丈夫,儿女各个平安。更没想着让丈夫兑现当初那封妻荫子的承诺。

    其实李靖回来之后不久,李端便派了人来,邀李靖过府一叙。

    李靖没搭理,见了面说什么呢?是让人看看自己落拓模样呢。还是屈身俯首,丢了以往的恩怨,给他大哥鞍前马后的效力?

    相见不如不见。李靖也没心思再跟人虚与委蛇。

    为了维持家用,李靖干脆将他视若珍宝的藏书都拿了出来。这些都是他历年来收集的书册,其中犹以兵书居多。

    这会儿。他一股脑的都卖给了那些藏书大家,大部分都给了牛府的藏,当年他以师称之的吏部尚书牛弘已殁,家中子弟没有一个能让李靖看的上眼的人物。

    只是牛府家的藏,确实建的好,子孙也很看重,李靖也就做个顺水人情,将自己的书册大部分都给了他们。

    李靖也没换别的东西,只换粮食和食盐。

    别看京师粮价腾贵,李靖却知道,京师这些大门户,家中不存个两三年的粮食,那都说不过去。

    也就是说,谁要狠狠心,抄了这些京师门阀府邸,不说招募一支大军平叛天下吧,也能让关西安稳下来了。

    可如此时节,谁又敢这么做呢?

    于是,李靖家里的粮食,也能吃个两三年了。

    可李靖此时却为牛家子孙的小气苦笑不已,不说其他,只说那几本珍本,都是绝世之物,如今……却只换了这点粮食,牛家人还做出一副大方的嘴脸,他也是无言以对了。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是李靖治政地方多年得到的经验。

    随后他又让元老头带着人,用粮食去换了些鸡仔回来。

    是的,牛羊是不用想了,弄回来也只能吃肉,不是长久之计。

    当然,鸡肉也非士大夫应该吃的东西,可这个时节,李靖不管那么多了,有粮必须有肉,鸡蛋和鸡肉,才是活人的好办法。

    多年宦海沉浮走下来,治理一方他有心得,管起小家来自然也就是轻而易举了,因为他见过太多百姓居家过日子的情景,随手操弄一番,也就让自家吃喝不愁,只是传出去名声不太好罢了。

    但这个时候,他李靖还有何名声可言呢?

    妻子陈氏挺欣慰,这么多年,男人在家的时候可真不多,李靖就是把这小院给烧了,她也能帮着去拾柴呢。

    当然,看着文理通达,素来威严自守的丈夫忙忙碌碌,她还在晚上跟丈夫哭了几鼻子,觉着自己持家无道,让丈夫操劳太多,接着又埋怨丈夫将那些书都卖了,那可都是丈夫心血所在呢。

    这样的贤内助,其实才是李靖这半辈子最大的收获,只是他发现的晚了些而已。

    世道越来越乱,可长安城中的这处小院中,却弥漫着温馨的氛围,日子还好像越过越好了,这不得不说是个小小的奇迹。

    当然,平民百姓你也不用指望了,人家就算落拓,也还有书本可卖,你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换那么多的粮食呢?

    总的来说,这几个月,李靖过的很充实,为小家奔忙和为大事操心比起来,可以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其中。

    李靖返家时,只带回了五个人,三男两女,都是对他忠心耿耿的护卫仆从,其余随他返京人等,都直接交到了兵部,不归他管了。

    元老头为首,回来之后,这老头也闲不住,出去转了一圈,便给人养马去了,儿孙们来接他回去,他也不回,拿了薪俸,就回来交给陈氏,现在长安城中,银钱也不好用了。

    整个大隋的货币系统,彻底崩溃了,薪俸只能是粮食和食盐,不会有另外的东西。

    其他两个人一瞧,得,咱们也别闲着光吃饭了,于是,两个护卫都去给人做了枪棒教习,像他们这样的人,想要在长安生存下去,好像比李靖还要容易的多。

    这一下,李靖算是可以彻底安心度日了。

    一家子十几口人,过的还真不错。

    陈氏这会儿,终于开始打问起了自家三娘到底嫁了个怎样的女婿,过的好不好,婚事怎么办的,夫家又到底是哪个?

    李靖也没隐瞒,详细的跟妻子数说了一遍自己这个学生如何如何,自己当初是怎么打算的,后来又是怎么把女儿嫁了出去。

    陈氏听后,没说太多,其实心里有点不满意。

    到不是嫌女婿出身低了,如今家里连鸡都吃上了,哪儿还嫌弃得了旁人?

    她只是觉着,女儿到底嫁给了个厮杀汉,让她非常的不放心。

    这个三女儿别看养在她身边的时候不多,却着实是她的心头宝,当初李碧拿根棍子敲的哥哥满头包的时候,她都没舍得下手打呢。

    李靖瞅着妻子的神色,也没敢说他把女儿派出去追马邑叛将,又去杀了史千年,再之后又派去了辽东,弄的几生几死,磨出一把雪亮的刀来。

    要是说了这些,他还真不敢肯定,妻子会不会跟他拼了命。

    其实,对于自己那个学生,他也说不太好。

    见面的时候不多,见识却很不错,才能嘛,那就不用多说了,那绝对是个将才。

    他这会儿安下心来回想一下,赫然发现,这个女婿竟然在没见他几面的情形之下,把他的女儿就给娶走了。

    想到此处,李靖自己也有点哭笑不得,他做事谨慎小心,兢兢业业了半辈子,怎么好像到了那么一些紧要关头,就总是犯糊涂?

    嫁女儿太轻易了些,也不知远在云内的那个混账东西,是不是也觉得他这个岳丈有些靠不住呢?

    品咋一些,滋味不太好,同样的,李靖也没跟妻子提起,现在的他是无官一身轻,却又落下了点惧内的毛病。

    没办法,男人一旦落了难,大多都是这么一副德性。

    当然,一些家伙外面不成,家里耍横的,也就不能归于男儿之列了。

    总之,李靖返京之后,小日子过的不错,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儿子媳妇搬出去住,可能是嫌弃家里清苦,或是惧怕他威严的父亲,没回来几趟。

    这个嘛,夫妻两人心里都有谱,家里的小畜生本事远远不及父亲,有点小毛病,心肠却也不坏。

    这么说吧,他们的儿子,干不出大事业来不说,你想让他做出什么连累家人的坏事儿来,也不容易。

    那还说什么?有点不孝也算不得大错,李靖如今也没到动弹不得的那一天,用不着谁来养老送终。

    当初恨铁不成钢的心思,这会儿也淡了,和妻子陈氏一般,都觉着无病无灾就是福气。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这个挂印辞官的马邑郡丞利用价值不大,现在也没人欣赏他的才能,可马邑在晋地,离着太原不远,正经便是太原留守治下,这个时候你辞官回到长安来,可就有文章可做了呢。

    这一天,有人便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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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示警

    李宅后院东厢。

    主人李靖正在待客。

    这是宅中最宽敞的一间屋子了,以前是两个仆人住着,兼放一些杂物。

    李靖回来之后,陈氏将这里归置一番,也就成了李靖的会客室兼书房。

    房中墨香气很浓,四壁上的画幅,书法,皆乃李靖新作。

    算不得名家手笔,可才情稍差一些的人,瞧了他都得跪。

    此时,两人端坐榻上,手臂在中间矮几之上起起落落,发出一声声脆响,不用问了,两人正在弈棋。

    “多年不见,贤弟棋力已深,为兄敌之艰难矣。”李靖下了一子,轻声笑道。

    明白这会儿人的说话习惯的人当时就能明白,这简直就是胜利宣言嘛。

    对面一人,青衣博带,长的也好,别看三十多岁的人了,依旧仪表翩翩,加上一身温文尔雅的书卷气,活脱脱就是传说中青楼女子的大克星。

    李靖长的也不错,但和人家比起来,那就只能将一张老脸藏起来了。

    只是吧,这会儿李靖对面这位贤弟身上裹了两层披风,还在微微颤抖,就像一个抖动的粽子支在那儿,就这般模样,什么风度仪表也就不用提了。

    没办法,大冬天的,李靖家里也烧不起碳火,屋子里自然冷的厉害。

    这位闻言哼哼了两声,凝眉苦思良久,才又落一子,然后便开了口。

    声音清亮,和他的外貌很般配。

    说起话来却很不着调,“当年李兄棋力便冠于舍中。那会儿就想跟李兄对弈几局,可惜李兄眼界太高。看不上我……嘿嘿,不想多年之后。却能一尝夙愿,想让我就此认输,那可不成。”

    李靖当时就尴尬了一下,其实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位寻上门儿来是想做什么。

    要说朋友吧,算不上,因为从不曾深交过,要说没关系吧,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同窗一场嘛。

    这是来看他落拓模样的?没这么大仇吧?

    就说当年在太学时锋芒太显了些,引人嫉妒,但除了李渊那个小心眼儿,还能有人多年之后来专程来看他笑话?

    而且看着也不太像……

    要说被人支使而来吧,李靖觉着就更不对了,太常寺博士,就算李靖自负一些,也不会觉着有谁如今还能看重他到如此地步,让一位六品朝官到家中来找他。

    要真有那样的人物。派个奴仆过来送一张请柬,或者干脆传上一两句话也就是了,犯不上费这样的气力。

    而且吧,对面这人也没谁能轻易支使的动。

    别看这位官位不太高。但却是大阀韦氏子弟,祖上是韦夐,西魏。北周时期十征而至的大隐之士,其弟韦孝宽更是官至北周上柱国。

    韦氏一门。毫无疑问也是关西大阀中的翘楚。

    而这位是韦氏庶出子,当年在太学中过的挺惨的。能入太学进学,还得益于他的母族元氏,和元老头自然不是一支,也没什么血缘关系。

    只是没想到当初那个凄凄惨惨戚戚的黑小子,竟然出落成这么一副貌比潘安的样子了,而且言谈举止,随意而又洒脱,正因如此,言辞也很是让李靖难以应付。

    李靖感觉,多年未回长安故地,物是人非之处,真是一言难尽啊。

    这位说了一句,盯了会儿棋盘,见李靖迟迟未曾落子,以为自己出其不意的一手棋,果然将对方难住了,不免有些得意。

    抬起头看了李靖一眼,看见李靖盯着他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当即愣了愣,然后下意识的摸了摸面皮,眉毛也渐渐立了起来。

    淡淡来了一句,“李兄若好男风,过后小弟给你找两个童儿来?”

    显然,这等事儿他遇的多了,都懒得说别的什么了,直接就告诉你,小弟很正常,也很不好惹,趁早死了心吧。

    李靖惊住,脸皮当即就红了,然后接着就又白了,这些年下来,不管多倒霉,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当面跟他说,他的性取向不太正常的话呢。

    运了运气,才咬着牙道了一句,“李靖虽称不得君子,却也不涉此道,贤弟还是留着你的童儿吧。”

    这位斜斜眼睛,看李靖不似作伪,立马转怒为喜,呲开一排小白牙,笑的灿若春花,随即又紧了紧披风,跟李靖开始诉苦。

    “李兄息怒,不瞒你说,小弟这些年的诸多烦恼,皆因相貌而起,未免就……唉,也就是这样貌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改不得,要是能改的话,小弟早就改了,就算重新投一次胎,小弟现下也愿意啊……”

    李靖:“……”

    “在太常寺里,老是让我去念祭文啊,念祝词啊什么的,你说相貌周正的多了,凭什么老找我啊?”

    “前些时,代王府还找我去给代王作侍读,小弟自己的才学自己明白,还不是殿下想找个瞅着顺眼的人一起读书吗?”

    “还有上次入宫,只是去小解,差点就被宫中的女人给拉走了……还好小弟有些身手,翻墙走了,不然的话,人头可就不保了呢。”

    说到这里,可能是当日的惊悚又浮现在他脑海之中了,不由自主的打了哆嗦,脸上也带出了惊恐之色。

    李靖听的也是目瞪口呆,那样的精彩人生,李靖可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这位好像还要举些例子,告诉李靖自己有多烦恼。

    李靖有点受不了了,顺手落子,一边道着,“下棋下棋。”

    这位瞅了瞅棋盘,也不再计较什么胜负了,抓起几个棋子,洒在棋盘上,干脆的认了输。

    李靖也松了口气,弈棋之道,在于诚心正意,他现在已经被这人搅合的心烦意乱,再下下去,他可真不敢肯定还能赢得了。

    而对面这位也在心里嘀咕呢,可惜窦诞那家伙不在了……唉,这京师所在可真无聊啊,竟然没人能畅谈几句,诉说一下这些年来的苦衷。

    两人饮了几口香茗,这位是一点去意也无。

    半晌,他才幽幽道:“李兄肯定在想,小弟的来意吧?”

    也不用李靖回答,他便接着道:“小弟近来听了些言语,才知晓李兄回京的事情,所以特来告知一声,让李兄有个防备。”

    “有人传言,李兄在私下里跟人说,不满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任用私人,图谋不轨,才自罪入京待罚。”

    “小弟没急着过来,派人去查了查……”

    说到这里,他脸上现出怒色,道:“回来的人报说,此等谣传,应该出自鹰扬府校尉李定方之口,为谁主使,除非将人捉起来,不然的话,那就是查无可查了。”

    “不过,那李定方应该是李兄的侄儿吧?如何能行这等害人害己之事?李药王那厮也不管管吗?还是说,李兄得罪了宇文阀?或是有人欲谋李渊,这是在罗织罪名?”

    李靖听了这些,心脏差点没停了,后背寒毛往起竖了又竖。

    他都倒霉成这样了,还有人在伸脚死命的踩……嗯,这也只能安慰性的说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也可以这么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巴拉巴拉。

    孟子说的其实非常有道理,因为倒霉惯了的人都会拥有一颗坚强的心。

    像李靖倒霉了二十多年,那成就更是远非常人可比。

    心理承受能力你根本想象不到底线。

    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心念电转间,先就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位。

    这位韦氏子,被他那瞬间转为阴沉,却又如刀锋般的锐利目光,看的当即肩膀一缩。

    是的,在宦海沉浮多年,几经起落,又曾经历过大军杀伐的李靖面前,他就像个快言快语的孩子。

    没事儿的时候,李靖像个宽容长者,一旦触犯,瞬间李靖就成为了一个严厉的长辈。

    韦节如坐针毡,遂顺势站起身来,深深一礼,道:“李兄莫要多疑,当年在太学时,李兄对我有相护之恩,至今犹记,李兄曾言于小弟,男儿在世,怎能因嫡庶之分,而置自身于卑微之地。”

    “小弟少时悲苦,为人欺凌,从不曾有人跟小弟说过这些,点滴恩情,小弟都记在心里了。”

    “如今有人欲不利于李兄,小弟位卑职轻,不能相助,只能实言相告,让李兄早做些准备……之后李兄若有用得上小弟之处,只管说来,小弟定尽心竭力,为李兄办好。”

    李靖沉吟不语,看了他良久,才摆了摆手,“贤弟坐下说话。”

    待韦节落座,李靖才摇头感慨道:“李靖当年在京师交游颇多,不想,却只以无意之语,得一知己之人,这世间之事,真是难以料及啊。”

    韦节也缓了过来,毛病又来了,摇头晃脑的道:“李兄过誉了,小弟至今一事无成,只记得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其他的也就没什么可得意之处了,到是李兄这一身的威势,满腹的才华,一直为小弟所仰慕呢。”

    李靖心里颤了颤,心中也是感叹这造物之奇,此人……可真看不出来,是位恩怨分明的伟丈夫。

    实际上,世间之事,本就如此。

    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嘛。(未完待续。)

第269章年关

    (现在开单章都需要五百字往上,所以也不能把推迟更新的消息先告诉大家一声,抱歉抱歉,迟到的一章和以前一样,放在晚上更。)

    送走了韦节,李靖沉着脸回到东厢。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之前诸多故事都还可以说是事出有因,兄弟间已是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算了,如今的他居于方寸之地,身无官职,闭门谢客,已是落拓凄凉至此。

    即便是外人,又何忍相逼?

    没想到,兄弟之间,还要穷追猛打,这是要置他这个弟弟于死地才肯罢休吗?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为过,现在的他乃戴罪之身,也没什么靠山友朋了,一点点风浪,就能让他这一家遭受灭顶之灾。

    而今若是牵涉到那样的大事当中去,也许只要旁人口舌轻动,就能让他家破人亡。

    到了这个时候,他有点后悔回到京师来了。

    京师尽多猛兽,爪牙撕搏,不知什么时候就能伤及了无辜呢。

    到是在外间,不论得罪了谁,都还有着一搏之力,哪像现在,坐困愁城,竟然无计可施。

    此时,李靖已经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儿。

    因为主政长安的,是刑部尚书卫玄啊。

    回到书房,李靖静思良久,提笔写就了一封书信。

    实际上,直到打好油封,他也在犹豫。是不是要将这封信送出去……

    ………………………………

    大业十二年年关,云内过的还算热闹。

    这里没有叛乱。没有饥民,在如今的天下。确实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

    云内的种族很杂,风俗习惯也不太一样,但年关大家都是要过的,街上的行人很少,也听不到什么鞭炮声,张灯结彩就更不用提了。

    但到了晚间,城中各处炊烟渺渺,隐约之间还能听到欢声笑语,瞬间就让这座北地孤城鲜活了起来。

    这一天。最热闹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城中的青楼楚馆。

    那些无处可去的将领兵卒们,多数都会选择来这里,找一个人陪自己渡过年关佳节,即便素不相识,一晚欢愉过后,也能让背井离乡的他们,稍却思乡之情。

    李破家里人丁不多,可一起过年的人数一点都不少。

    马邑通守府。堪堪有了点模样,不过想要按照李破计划的那样来建造,却还得明年春天动工。

    所以,这天晚上。府中其他地方都黑漆漆的,只有内宅灯火通明,一众无家可归的人。都凑在他这里,一边吃着酒席。一边就都打算赖在这里,一起守岁了。

    李破的心情挺好。他现在有了家人,也有了忠心的部下,总的来说,大业十二年这一年的收获很不错。

    其实,回想一下,从大业六年来到隋地边塞,历经坎坷,算得上是一年一个台阶的走了上来。

    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

    他和别人不一样,没有什么远方的亲人可以思念,如今他的亲人,都在他的身边,他也不会在那些逝去的人找寻感情寄托。

    死者已矣,生者且需珍重,如此而已。

    他只是向北方遥遥敬了一杯酒,让几个老军耐心多等他一些时候,他现在活的还挺好,身边多了一个妹子,也娶了妻子。

    牵挂多了,这条性命也就珍贵不少,还不想英年早逝。

    这一晚,他先在前面,和一群乱世浮萍喝了不少酒,之后撇下这些家伙回到了内宅,一头扎进女人堆里,玩起了投壶之戏。

    于是,李春过了个兴高采烈的晚上,在戏耍当中大获全胜,还能在喝的晕乎乎之后,倚着哥哥小睡了半天。

    红眼珠儿别看高高大大的,技巧也不错,人家酒量也好,终于成功的把李碧灌多了,心满意足的占据了李破另一边儿,将李碧挤到了地上,只能枕着李破的大腿昏睡了过去。

    这一晚,马邑通守大人倚红偎翠,满鼻馨香,过的很是欢乐。

    一大早,李破从窒息般的噩梦中醒来,李碧已经爬到了他身上,口水弄湿了他的前襟。

    一左一右,两个人靠的死紧,这噩梦做的真是不冤。

    轻手轻脚的从肢体缠绕间把自己解脱出来,李破又出了一身的汗,这样香艳的福气,对男人来说无疑是一种非常严峻的考验。

    李破经受住了考验,把自己裹好了,又披上厚厚的披风,出去吹了半天的冷风,晨间的**也就都平息了下来。

    因为这一天他还有事情要做呢,轮不到他沉浸于温柔之乡中去。

    去了前面,直接将醉的七倒八歪的一群人弄醒了,带着他们赶往各处军营。

    是的,大年初一头一天,他要巡营。

    各处军营都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在里面,因为李破很有人情味儿的给假五日,除了当值的军卒将领之外,其余都不见了踪影。

    作为一镇将主,李破其实是很称职的,该辛苦的时候,绝不偷懒,在节制军将上面,他也下足了功夫。

    严明军律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要再给镇军划出一个等级。

    对待军人,绝对不能一视同仁,这一点上李破很明白。

    最精锐的军队,需要更好的对待他们,给他们最大的支持和奖赏,甚或是荣誉,才能发挥出他们最大的威力。

    若大家都一个样子,那无疑将是一场灾难。

    等到第三步,那自然就是扩军了,那需要大量的粮草军械作为支撑,在李破估算中,有三万这样的军旅在手,在野战当中,就没人能够挡得住他们了,突厥人也不成。

    换句话说,有三万精兵劲旅,他就敢大模大样的带着他们去草原劫掠,将定襄郡从突厥人手里抢回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要是有十万人,乖乖,那谁想做皇帝,可就都得问他一声同不同意。

    这样的目标有些过于远大了,不适合现在来幻想。

    大业十三年的头一天,李破带着人四处巡瞧,他看的是各处轮值将领是否忠于职守,有没有轮值的时候还敢在军营中饮酒作乐。

    他还要看看四处城墙的驻守军兵,有没有偷懒儿。

    这是严明军律的一部分,需要长年累月的下功夫,需要让所有的军将士卒们都明白,恒安镇军的军律不是说笑,也不是到了战时才起作用,必须每时每刻都记在心里。

    一支如臂使指的军旅,前提就是森严的军律,这一点适用于所有的军队。

    他还真捉住一个偷着饮酒的营尉,李破“大怒”,却没有像别的将军那样,一顿鞭子抽下去,先打个半死再说。

    而是告诉他,让他初六那天,去中军军法官那里领罚。

    军律不是滥用私刑,要形成一个固定的程序,才会让定下的军律得到最大程度的执行和遵守。

    李破要做到的是,让军律就那样冷冰冰的放在那里,并融入到一切军事行为当中,不因谁的愤怒,怜悯之类的情绪而有丝毫改变。

    过后,李破板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显示自己很生气。

    实际上心里则在想着,还好,这个混蛋没有找个女人来,不然的话,这个家伙也就成了自己掌兵以来,第一个被自己人砍下脑袋的家伙了。

    杀人立威这事本来李破也没什么忌讳,可当初第一次看隋军军律的时候,就被吓了一跳,然后跟着去辽东,一路上看到了太多的脑袋被插在竿子上,也让他对严苛的隋军军律有了很大的反感。

    当然,追究起来,还是担心自己无缘无故的被人砍了脑袋,还不知道犯了那条军律的恐惧感在作祟。

    是的,他最反感的不是隋军军律的严苛,而是将军们的随性,他们说要砍谁的脑袋,几乎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们会在需要的时候,砍下你的脑袋来震慑别人,在不需要的时候,也会砍下你的脑袋,来维持自己的威严或者是纯属无聊作乐的行为。

    你得罪了他要砍头,你做错的事情要砍头,你……

    好吧,可以将掌握军权的将军们看做是小一号的皇帝,非常非常危险的生物。

    走走停停,一圈转下来,差不多也是下午了。

    李破带着人直接去了八面楼。

    如今的八面楼又开始开门待客,只是平常人你是进不了门了,毕竟这里可的马邑通守,恒安镇将呆过一段日子的地方。

    大年初一,人家歇业,不过年前的时候,李破就已经在这里定了一桌饭菜,今天带着人过来,便在这里草草的吃了些,便打道回府了。

    这一天可不光是要巡营,他还要待客呢。

    初一的时候,李氏在军中的亲信们,都会上门来给将主拜年,李破不在,自然有李碧来接待。

    到了晚间,李破要宴饮一下军中将领和云内官吏的首脑,算是给这一年开个好头儿。

    这一晚,府中待客大堂上,灯火通明,人声喧哗,一直持续到深夜。

    到了这个时候,看着济济一堂的人们,其实李破差不多也想明白了。

    门阀子弟,到他麾下效力,无疑是利大于弊的。

    不管他对门阀有着怎样的见解或是偏见,若想有所作为,都必须获得门阀子大族的认同……(未完待续。)

第270章书信

    (上午的一章,偶尔会延后,因为头一天晚上可能码不出来,大家要是九点没见更新,就耐心的等晚上再看吧。)

    门阀是什么,李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几个老军在草原上就给他描述过,但他们不是门阀子弟,一生中恐怕也没见过几个真正的世家子。

    所以他们的描述是仰望性质的。

    门阀高高在上,描述中也透着为之门守便三生有幸的味道。

    后来他碰到了元朗,元老头,他们算是门阀世家的外围人物儿,和平常人不太一样,却也差不太多。

    盛气凌人有之,鸡毛蒜皮亦有之,多杰出谈不上,却绝非庸庸碌碌,蝇营狗苟的无用之人。

    再到后来,见到了李碧。

    对门阀世家的初步印象,也就建立了起来。

    首先,门阀子弟不是窝囊废,他们应该都或多或少的有着才干,他们的礼仪保证了他们身上总带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后来的那些所谓的绅士跟他们比起来,要多做作有多做作,她一举一动中,都带着中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内在的东西,优雅,从容,却有着威严,可亲处让你如沐春风,可畏处让你如受雷霆。

    而从李碧身上,也可以隐约看出,门阀子弟必然有着冷漠无情之处,高高在上,视他人于无物,简直就是门阀子弟的基本特征。

    之后的李靖,李定方,李世民。李秀宁,窦诞。杨氏兄弟,苏亶等。各式各样,不一而足。

    这个时候,李破也就真正的感觉到了门阀之所以为门阀,不在那些表面的东西,而在于他的脉络根系,在于他们的名望,在于他们的影响力。

    当他们说出一个个籍贯,姓氏的时候,他们代表着的绝对不是他们自身。他们代表着的是一个个存世多年,屡出高官的显赫家族。

    是的,门阀就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你可以不喜欢它,却不能不正视它。

    即便是这样天下大乱的时节,门阀大族的子弟们,依旧行走在各处,运用着他们的威望和权势,在不断的影响着历史的进程。

    云内这样的地方都有门阀子弟出现。可想而知,像晋阳之类的大城当中,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了。

    这根本不是合则来不合则去的事情,而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问题。

    要问什么才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李破现在差不多也能说个**不离十了,得门阀者,得天下。至于人心向背,武力如何等等。也许……都要放在后面。

    像借兵给杨义臣剿匪之事,其实就能看的出来。

    杨氏并不算是大阀。可一来一回,却让云内获利颇多,李破要是出身再好一些,不定现在就能凭着手里的兵马,跟盘踞晋阳的李氏掰掰手腕了呢。

    实际上,在大业十三年初,李破的一些想法,并没有太过显现出来,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可就有些不同了。

    这个时候的李破还没怎么意识到,这种转变在不久的将来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他同样也没有意识到。

    大业十二年间,天下纷纷扰扰的战乱跟大业十三年有着怎样的不同。

    之前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为大业十三年做着铺垫和准备。

    年关的气息过去的很快,云内这里天气依旧寒冷,李破还在有条不紊的给恒安镇军设下条条框框,并不停的演练兵卒。

    他也在为这一年的战争做着充分的准备。

    这一年恒安镇军必定会迎来一场或几场战事,这不以他的个人意志为转移,因为不论粮草,还是军械,都需要恒安镇军用战争的行为去获取。

    一月中,两封书信一前一后几乎同时来到了李破手中。

    两封书信都来自千里之外的长安,让头一次得到这种待遇的李破,感觉有些奇特。

    一封信到的早些,送信来的人为首一个叫辛九,冻的可不轻,几个人身上都是伤痕处处,不用问了,肯定是遇到了拦路的盗匪,死了几个李破也没问,问了也不能让人活过来。

    书信是李秀宁写来的。

    看了看封皮和油封,李破有点心虚,仔细的想了想,才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魅力,能让李渊的女儿在这样一个时节,写一封情书过来。

    于是问题又来了,那信中会写什么呢?让人专程送来云内?

    朋友之间的问候?算了吧,那好像比情书还不靠谱……是为她父亲铺路,想让他归附于李渊?

    这到有可能……

    然后李破自己就笑了,信就在他手里,还猜个什么劲儿呢?

    拆信观瞧,这几年有空就读书习字的效果也出来了,起码读起信笺来,很通顺,也没什么字不认得了。

    信中先是道了别后想念之情,嗯,不涉私情那种,李破看着微微有些自得,咱这交游也可以称道一下了,千里之外的长安,都有了友人呢。

    然后……李破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扑面而来的怨气,让他连连皱眉。

    先就怨他在人家婚礼之上,没送来贺礼,这个李破是真没想到,再有,就算想到了,他也不会让人专程跑一趟,为了些死物把人命丢在路途之上。

    再有,就是怨他不曾写信。

    嗯这些都是小事,可以看做是小女儿家在撒娇,不用太过理会。

    之后才是大事件。

    他的那位岳丈大人在长安又捅娄子了,竟然在私下里骂李渊,还传到外面去了。

    李秀宁也没说旁的什么,只是问他知不知晓此事,若是知晓,朋友也就没得做了,这是要置李氏于死地,还谈什么朋友不朋友的?

    好像是知道李破离着远,就算知道,也掺和不进长安的争斗当中去,所以,李秀宁将前前后后说的很清楚,也越发显出了此事的严重性。

    李破放下书信拧眉沉思,长安那座城池是什么一副样子,李破想象过很多次,也没有准确的印象。

    他只知道,他座大城,一定很雄伟。

    而他还没有亲眼看到那座千古雄城,就已经先体会到了城中凶险的争斗,像李氏那样的一个家族,竟然会有倾覆之忧?

    这是自己带来的影响呢,还是本就是应该发生的事情?甚或是那个李家的丫头吓坏了,在夸大其词?

    这封书信的目的又在何处?

    这封信该怎么回?

    李靖……他这个老丈人……看着挺稳重一个人啊,怎么就办了这样一件糊涂事儿呢?联想到他在晋阳做的事情,李破扶着额头,这明显就是自己作死的节奏嘛。

    这信看来也不用回了,李氏的人真要死在长安城,他那位老丈人绝对好不了。

    就算卫玄卫文升不收拾他,李渊进了长安城也得先砍了他的脑袋再说。

    就在李破想着应该怎么办的时候,李碧找了过来。

    成了,老丈人的书信到了。

    信是两封,一封其实是给李碧的私信,一封才是给夫妻二人一起看的。

    显然,李靖对这个学生兼女婿不怎么放心,想让女儿吹吹枕边风。

    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李靖也算是把保存的还算不错的一张面皮给扔地上了。

    李碧没瞒着丈夫,把两封信都给李破看了。

    是的,李靖是求援来的,长安已非善地,想让女婿派人皆一家老小出来。

    这下李破对长安城中的凶险就有了比较直观的认识。

    老丈人被人给坑了,坑他的还是他的兄长,李靖上辈子肯定欠人家不少,不然的话,这二十多年的倒霉历程,也就没法解释了。

    而刑部尚书卫玄卫文升的阴影,都两个人的来信当中,都能清晰的看的出来,李靖还提到了一个人,阴世师。

    这是个比卫玄还要可怕的家伙,杨玄感一事中,这是个比较有名的刽子手,是隋帝杨广的心腹臣子,除了皇帝谁也不认。

    卫玄可能会手下留情,但阴世师这人不会。

    李碧看着丈夫的脸色,眨巴着眼睛,却挤不出眼泪来,只是看着有点可怜。

    李破看完了书信,沉吟良久,抬眼看了下妻子,突然呵呵一笑,顺手揉了揉妻子的脑袋。

    “愣着干什么,赶紧派人去叫李五来,这事可耽搁不得,你也不用着急,还应该来得及,人家李渊正在太原留守的位子上坐着呢。”

    “就算想给他加个罪名,也有许多的顾忌,唉,这些人脑袋也不知怎么长的,这么乱了都,还想要逼反一个封疆之臣怎的,这是都不想活了吧?”

    李碧噌一下站起身,走了两步,却又转了回来,重又坐下,“要不……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我怕……”

    李破摇头道:“那还不如我去呢……”

    李碧立即道:“那可不成,一军主将怎可轻易涉险,而且此去路途遥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我……可放心不下。”

    李破失笑,“这不就完了,我去你不放心,你去了我就放心怎的?要不怎么结个伴,就当回乡探亲了,再去扶风转转?”

    李碧立马明白了过来,狠狠锤了丈夫一下,哭笑不得的道:“都什么时节了,你还来说笑,要是……”

    说到这里,神色渐转黯淡。

    李破握了握她的小手,笑道:“放心吧,一切有我,李五回去,和你我回去其实差不多,而且,我自有计较,总归能保得一家平安便是。”(未完待续。)

第271章义气

    “你关心则乱,不宜此时见李五,他要是让你说的心烦意乱,此去长安必死无疑……到时连累了老师,后悔可就晚了。”

    好说歹说,李破将李碧糊弄走了。

    “末将见过将主。”

    李五来时,堂中只有李破一个人在,这次,李破没让李碧听墙角,让李春陪着她去别处了。

    “坐吧。”

    待李五坐定,李破也没废话,直接便道:“长安出了大事,我要你带人走一趟。”

    李五闻言顿时一惊,当即坐直了身子。

    李破看了看他,接着便问了一句,“你有家眷在京师?”

    李五摇头,“长安居之不易,末将族亲皆在长安县以及三原散居。”

    李破点了点头,这个到是和李碧说的差不多,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派李五去办此事,要知道,关心则乱,到时候再想着把自家亲戚都弄出长安城,不定就坏了事了。

    “长安是什么情形,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老师来了书信……这么说吧,长安已是险地,我派你带人回去,不光是要接老师一家人出来,而且,还有另外一家,也就是太原留守李渊的家眷,也要给我安然无恙的接出来。”

    “你行事素来稳重,也是李氏亲族,所以才将此事交由你来办。”

    “要事先说好的是,一来,长安城中情势不明,到了长安地界,谁也信不过,怎么混入城中。需要你自己想办法,切记不要露了行踪。不然的话,你们回不来。城中的两家人也会受了你等连累。”

    “二来,入城之后,先去太原留守李渊府邸寻李氏三娘子李秀宁说话,李秀宁你见过,不见到其人,谁来问你都不要说实话。”

    “你要是敢带人先去见老师,也就不用回云内了……嗯,那会儿事情十有**也就办砸了,怕是你也回不来了。”

    “所以我跟你解释一句。老师多年未回京师,亲近友好不多,现在恐怕也有人在盯着他,你要是先去寻他,到时落在人家眼中,你除了速速闯出城去之外,也就别无他法了。”

    “李渊不一样,人家是皇亲国戚,交游非老师可比。而且还领兵在外,你找到了李秀宁,出城的路也就多了……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李五其实很糊涂,前因根本不知道。为何要接两家人出城,而不是一家,长安城中又发生了怎样的变故。需要云内派人过去?

    太原留守李渊就在晋阳,若是他的家眷有了危险。自己不派人过去,为何要云内派人去接?没那个交情啊……

    可李破几年下来。在他心目中建立起来的信任感,让他马上锤了下胸膛,道:“末将明白。”

    李破颔首,继续道:“三来,我问你,一旦将人都接了出城,老师和李三娘子到了一处,你听谁的吩咐?”

    那还用问吗?李五当即就要说,自然是叔父了,话到了嘴边,才觉出了不对。

    顿了顿才讷讷道:“是……李三娘子?”

    李破满意的看着他,“没错,就是她,别听老师的,老师带着家眷,去处可不多,除了到亲戚家躲避,或者直接跑回家乡三原去,也就没旁的落脚之地了。”

    “李渊的家人去处肯定不少,跟着他们要平安的多,到时候你也劝劝老师,别要倔强,李三娘子到底年轻,让老师给她出出主意,只要李渊家眷安好,之前的那些旧怨恐怕也就不好意思再提了。”

    “这些你都要谨记在心里,一刻也不能忘了,不管李渊派了多少人回去,你都要这么做……”

    说完这些,李破沉默了下来,他在想着,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李五开始时如坐针毡,一会儿想到此等重托,也不知他担不担的下来,一会儿又想到,此去长安数千里之遥,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到,一会儿则想着,为何是李渊家的三娘子,莫非她跟将主……

    想到这里,他也不愿想下去,要真是那般,那可太糟糕了。

    身为李氏亲族,李碧还要叫他一声五哥呢,这事要是做下来,他的立场可就太尴尬了。

    赶来之前,他可万万不会想到,等待他的竟然是这样一副透着诡异的重担。

    然而,他到底也不是当初那个马邑郡守军中的小小伍长了,这些年下来,几经生死,风霜雨雪都见的多了,心志坚凝之处,非是常人可以想象。

    在静静等待当中,他心里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除死无大事嘛,再说了,以恒安镇军之精锐,只要给他带的人足够多,又有谁能拦得住他们?再说了,又不是让他们去刺王杀驾,想那么多,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事给办完全了。

    盏茶时间过后,李破再次开口,“也跟你说说因由吧,省的你不知轻重……老师这次受了无妄之灾,有人说他在家里跟人饮酒的时候,跟友人提起,说太原留守李渊如何如何,这才辞官返京。”

    “想来是有人要对太原留守李渊动手,这才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由头,其他谣言肯定还有,只是中间已经牵连到了老师,也就不得不防了。”

    “李渊在长安的家眷大都是些妇人女子,这些人……”

    说到这里,李破不由呲牙笑了笑道,“这些人也真是,皇帝都跑江都躲起来了,他们还瞎折腾,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杀些妇人女子又顶什么用呢,再者说了,就算给李渊罪名坐实,又能如何?”

    “嗯,就是这么个事情了,所以说啊,我派你前去,不但是要将人好生接出来,而且,是要告诉旁人,咱们没做那些小人行径。”

    “这趟给你多少人马呢?五百人吧,不用太多,也不能太少,你去挑四百精锐,我再补给你一百斥候,记住了,你是去救人的,不是去杀人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想着动刀动枪……”

    “带上够用十五天的粮食应该也就差不多了,沿途不得停留,一路赶回去,我这里还有个向导你也带上。”

    “书信之类的东西也不用给你带了,向导就是李家的人,见到李三娘子,你就告诉她,咱一诺千金,今日之难,我李破在千里之外,也派了人来,之后你听她吩咐就是。”

    “老师那里,你也给带句话,学生脱不开身,只能派了心腹人等前来,危难之际,两家恩怨也就不用提了,请老师多为家人着想,只要留得性命,将来未尝不能一展抱负。”

    此时,李五才算恍然,原来是如此这般,遂唯唯称是。

    所谓做戏做全套,李破随即命人将辛九找来。

    当着他的面,给两人引见一下,便吩咐李五,“此去勿要护得三娘无恙,除非你等尽都战死,不然的话,三娘子若掉上一根寒毛,我也唯你是问。”

    实际上,这位李秀宁派来的心腹家将,也在吃惊不已。

    被李秀宁派来云内传信于这位恒安镇将主,其实他就很有些惊讶了,更没想到的是,人家二话不说,就派了人护送他回京师。

    而且吧,听这意思,还不止是护送这么简单呢……

    这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交情?再看看李破的年纪,这位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三娘子才刚结了亲事吧?

    这位知道不知道?要是不知道的话,过后会不会翻脸成仇?

    就说嘛,云内这么远,还路过晋阳,为何不让他去晋阳见唐公,而是直接来了云内,原来……这是郎情妾意,你情我愿吗?

    乖乖,这事儿唐公知道吗?

    李破演的太好,这人的心思直接往下流方向,一泻千里再不回头了。

    李破此时则淡淡道:“辛苦你了,不能在云内多留,过后三娘子问起,就说咱们招待不周了。”

    这位直接低头捶胸,那叫个恭敬,“小人知道轻重,回去之后,断不敢多说什么。”

    李破摆了摆手,“你们下去一起准备吧,走那条路快些,都先商量好了,务求万全。”

    将两个人打发走了。

    李破觉着还是不太安稳,想了想,叫人进来吩咐道:“把胡大找来见我。”

    不多时,胡大领着个尾巴,旁边陪着袁牧野,黄友两人进来了。

    这位刺客很是倒霉,黄子英派来的人直接把他给供了出来,刺客做到这份儿上,也只能说太不专业了。

    可福祸相依的道理在这位身上体现的非常全面。

    他要是碰不到张六冬这个半大娃子,说不定就能安然混进云内,而非是一下就来到了李破面前,还当即被人指认了出来。

    可正是因为他对半大娃子有着“救命之恩”,却也逃过一劫,半大娃子说死说活,留了他一条性命下来。

    现在,算是为李破效力,走到哪儿,身边都跟着两个到三个人,显然不得信任,这位只能勉强着收了个小徒弟,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

    像他这样的人,整日里被人盯着,真的可谓是如芒在背,睡不安枕了,这些时日下来,眼瞅着精神就萎靡了下来。

    (规律乱了,有点找不回来,容阿草再调整一下。(未完待续。)

第272章涿郡

    (月票)

    李破瞅了胡大半晌,直到看的这位发毛,才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

    “我有一事交你去做……”

    只此一句,李破看着胡大就不说话了。

    胡大这样的家伙,本来是最能沉得住气的人,说故作深沉神秘也好,说是行业需要也罢,反正没耐心的人都死了,他能活到现在,耐性肯定不差。

    可这么多天,他的性子已经快被磨没了,耐性也差了许多。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就忍不住了,问道:“将军……将主能信得过俺?”

    李破笑了,这根本就是一句废话。

    “这件事不需要说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话,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我派你跟过去……看重的是你的警觉……”

    “这么说吧,我要派人去长安接一些人出来,遇到一些鬼祟之辈,你指出来便是。”

    “若非我脱不了身,也用不到你。”

    “你呢,出了云内就脱身而去,也没谁去追你,要是跟去长安,想来你也不会坏了我的事情,毕竟咱们又不是什么大仇,你非要损人不利己的话,怕你的性命也是难保。”

    “把事情给我办好了,你若还能回来云内,我必视你为心腹……当然,我会派人牢牢盯着你的,只要进了关西地界,你若没了踪影,事情还办砸了,那咱们的账可就有的算了呢,马邑城中的一些人,你不会都舍得丢下吧?”

    胡大默默想了半晌。拱手道:“还请将主吩咐。”

    是的,没把柄在手。李破也不会让这人随行,至于把柄从何而来。呵呵,马邑城乱纷纷的,可远不如云内像是铁桶一般。

    刘武周都把刺客派到云内来了,李破若还听之任之,那也就不是他了,而且,他以及他的部下,很多出自马邑守军以及马邑郡府兵,打探什么事情。不要太轻松,至于胡大的事情,只不过是顺手为之。

    可以说,现在他要是挥兵南下去夺马邑,可能费不了多少的周章,就能陷了马邑城。

    “没什么吩咐,过后你听李武李校尉的就成了,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睁大你的眼睛。竖起你的耳朵来,尽力助李校尉成事就行,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这是将人当猎犬用了,说的还特不好听。

    胡大咬了咬牙。“将主放心,这事儿胡大接下了,但胡大也有一事相求。望将主成全。”

    “说。”李破这下心里就更笃定了几分,派个刺客跟在李武身边。应该是有所帮助的,只是这人他信不过。

    可也正如他所言的那般。多胡大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像这种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人物,其实用起来反而比很多人都要放心。

    “将主若能将小人几个兄弟以及咱们的家眷从马邑城中接到云内安居,小人必为将主效死力。”

    李破笑笑,心说,你也知道马邑城要乱了是吧?

    这下,连别的话都省了,只是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养神,胡大瞧了瞧,最终没再说什么,躬了躬身,便退了下去。

    ………………………………

    长安和晋地的纷纷扰扰,实际上也代表着隋末乱世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大业十三年年初。

    窦建德便迫不及待的率军进入河北,据河北乐寿,称长乐王,置署百官,建元丁丑,实际上和称帝只差毫厘了。

    这是必然的结果,因为如今山东,河北大部乱军,都已经归于窦建德麾下,再不称王称帝,他的部下们也不会乐意。

    而在河南,内里僵持不下的李密和翟让,终于达成了暂时的和解,率军西进,开始了攻打东都洛阳的漫长战役。

    他们在这一年的年初,便攻陷了兴洛仓,并开仓放粮,河南豪杰,纷纷归附,瓦岗军声势大涨,名声振于河洛。

    其实,这个时候才是瓦岗军兵势最盛的时节。

    而此时,在内斗中,李密也占据了上风,翟让这个黑社会头子出身的东郡小吏,到底没争过出身不凡的李密,暂且低头退让了。

    李密自封魏公,估计是想做第二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丞相。

    他觉着时间很宽裕,所以并没有急着攻打洛阳城,大举分封官职之后,便令各部攻城拔寨,打算先把洛阳孤立起来再说。

    此时天下间的义军虽多,可实力最强的估计就要数李密所率的瓦岗军了,数十万人,在大业十三年间,将河南沃土弄了个底朝天。

    没办法,洛阳乃天下粮草重地,李密攻略河南,粮草根本不是问题,据说,瓦岗军拥有的粮食,能够他们吃好几年的。

    可义军的痼疾却还是避免不了。

    不久,翟让率军归郑州,实际上,这个时候瓦岗军便分裂了,瓦岗英雄们各为其主,你瞧不起我,我瞧不上你的,闹的很不愉快。

    这条强壮的两头蛇,终于要开始相互撕咬了,而眼瞅着成为一座孤城,他们都以为是囊中之物的洛阳城,却还矗立在那里。

    而这座洛阳城,可不是当初那座洛阳古城,这是隋帝杨广费了老大力气修建的新东都,比新长安还要高大坚固上许多呢。

    而且,洛阳城中,也不缺粮草。

    不说河南,在义军蜂起的西北边塞,此时也不约而同的,有人称帝称王了。

    朔方鹰扬郎将梁师都起兵,自称大丞相,未几,克弘化,延安等郡,即皇帝位,国号梁,面北而臣,始毕可汗封其为“解事天子”。

    流放犯人郭子和在榆林称永乐王,南连梁师都,北附突厥,本来他离着突厥最近,始毕可汗也想让他牵制梁师都,便封了他个平杨可汗,显然是对他寄予厚望的意思。

    郭子和被吓了一跳,平杨可汗啊,他既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没那么大的雄心,于是固辞不受,最终只得了个屋利设的将军号。

    差不多也就成了个突厥的附属部落了。

    这个时候,大富翁薛举也不甘人后,起兵反隋,自称西秦霸王,占据了陇右之地。

    当然,西北的这些家伙实力也不弱,当年白瑜娑反军的残余,都被他们一股脑的给瓜分掉了。

    要不怎么说呢,先举义旗的那些人,都是炮灰,此时你再看天下,只为了吃饱肚子,才揭竿而起的人剩下了谁呢?

    就算有剩下的,他们中间又有哪个还记得起事的初衷?

    而天下间风云动荡,也终于拉开了诸侯割据的大幕。

    当然,这些跟李破都没多大关系,他在大业十三年年初,却是终于接到了一个非常重要,而且可以说是等待已久的消息。

    涿郡乱了,驻守涿郡的虎贲郎将罗艺,擅动军卒叛反,火并赵十住等人,据有郡城,自封幽州总管,做起了山大王。

    这人没什么好说的,和许多隋军将领一样,骁勇善战,也很得部下爱戴。

    只是这人在大略上,欠缺的不是一点半点。

    窦建德在他眼皮子底下壮大了起来,占据河北大部,他都无动于衷,只是率军盘踞于幽州,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窦建德隔着幽州,都拼命的在派人向突厥献媚,而他同样毫无动静。

    当然,这也不排除涿郡守军屡遭重创,又逢内乱,兵力不足的原因在里面。

    罗艺知道,窦建德乱军早晚会来攻打涿郡,所以一直在加紧防范,可他不知道的是,隔着一座太行山,竟然还有人在觊觎他的地盘,这可真是防不胜防了。

    ………………………………

    一月末的这一天,李破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病好了,人也瘦了一圈的通守府司马苏亶,和兵曹参军王庆一起来到他面前告诉他,今年马邑可能要受灾了。

    旱灾,一个很不详的名词。

    实际上,旱灾的迹象在大业十二年的冬天就已经显露了出来。

    一直到现在马邑郡也没下几场雪,只要通晓些农时的人,都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春天里的雨水再少,那么旱情也就能够确定下来了。

    两个李破身边唯二的文人给他分析了一番,旱情如果轻一些,对云内影响不大,因为云内都是牧场,已经没什么人在耕田种地了。

    所以,旱灾只要轻一些,云内完全能够顶过去,因为放牧怕的是大旱和雪灾。

    当然,如果旱情非常严重,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以这年头的技术,也不用想太多,迎接旱情的手段就那几样,打井,修堤蓄水,去别处弄粮食,如果可能的话,弄来更多的牧草也成。

    随即涿郡内乱的消息,就应时而到了。

    可让李破有点难受的是,马邑城那边也传来了消息,马邑郡尉刘武周有了异动……

    (阿草两只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总算码完了这一章,情节构想总有跟不上的感觉,这章足足码了四个多小时,唉,看来明天九点那一章还得延后,还算好的是,一天两更总算没断,之后的情节阿草还在构思当中,写起来肯定很慢很慢,头疼啊。

    最后小声问一句,大家还有月票没?)(未完待续。)

第273章乱起

    刘武周真的等不及了。

    太守王仁恭的手段要比他想象的多,那是非常纯熟的政治手腕,在这个上面,十个刘武周也不是王太守的对手。

    悄无声息间,王太守便将郡尉刘武周在马邑官场中孤立了起来。

    其实,这也是必然的结果,别看刘武周算是马邑土著,可他出身太低了,当年也只是个马邑小吏,交往的人也杂七杂八。

    往好了说那叫交游广阔,往不好听了说,那是个地道的坏人,披着官衣的无赖儿。

    稍微正常点的人,也不会跟这样的人深交,何况现在还是专门看人家世说话的年头了。

    说起来也挺好笑,刘武周在东都,没什么人知道他的底细,反而显得如鱼的水,挤进庶族里面一点问题也没有,往高了攀攀,估计就能巴望一下门阀的门槛了。

    反而是回到本乡本土,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人,又有王仁恭这样名声不错,家世显赫的老臣使劲儿盯着。

    光就官场而言,刘武周渐渐已经处于了孤立的位置,也就是说,落在了下风处。

    这和当初刘武周回马邑的初衷,完全是背道而驰。

    而且谣言也开始出现了,将他的两面三刀描绘的活灵活现,甚至于他以前做下的一些恶事,也在人们口中流传。

    别的刘武周到不怕,让他几位惊恐的是,他费劲了气力组建的三千马邑守军,处处受人刁难,粮草也开始断绝。

    他手下的将领兵卒。在这样一个时节,也有了动摇的迹象。可能用不了多久,这些家伙就都跑去王仁恭那里献媚了。说不定,还会有人打他项上人头的主意呢。

    这下刘武周算是坐蜡了。

    他不知道,因为李破的出现,他应该在这个时候得到的强大助力,都没有出现,他的处境也就越加艰难而又凶险了起来。

    这个结果也并不让人意外,如果是平常时节,有王仁恭这样的老臣压制,哪里会有刘武周兴风作浪的机会?

    可话说回来了。乱世已临,这无疑是个出豪杰的时候。

    什么是豪杰,能抓住机会,一跃而起的人就是豪杰。

    如果王仁恭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年,结果说不定会大不相同,可王仁恭七老八十岁的人了,想着的既非天下如何如何,也非百姓如何如何,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是自己的身后之名。

    这是老臣的悲哀之处。杨义臣如是,卫玄如是,樊子盖亦如是,他们不想晚节不保。那么就只能以垂老之躯,死死守护着自己坚持的理念,不得不。也必须去做个忠臣。

    当时间来到大业十三年,变故终于发生了。

    被王仁恭压的已经喘不过气来的刘武周。选择了最为直接粗暴的手段,和农民起义大体相同的一种手段。

    没办法。现在就算他想闹兵变,都得琢磨一下有没有人跟随在他身后了。

    大业十三年马邑郡渐渐显露的旱情,以及被饥饿折磨了整整一年多百姓,都给了他这样一个反击的机会。

    他先是煞有介事的向王仁恭请令,开仓放粮以安民心。

    实际上,就算是他坐到马邑郡太守的位置上,也不会放粮给百姓,一旦开仓放粮,就马邑郡粮仓中那点粮食,又够干什么的呢?

    官吏还要不要活命了?军卒们吃什么?擅自开仓,王太守最看重的名声,也就毁的差不多了。

    王仁恭理所当然的拒绝了,马邑城中的官吏们也在私下里嘲笑着刘武周的不自量力,和他那虚伪的嘴脸。

    因为他本就不是一个正人君子,还谈什么安抚民心?马邑郡百姓的眼睛又不是瞎的,就算开仓放粮,还能对这样一个人感恩戴德怎的?

    然而,他们想错了,此时马邑郡的百姓,已经快要到了吃人的地步了,哪里管得了其他什么?

    而且,旱情渐显,谁都知道,这一年可能会比去年还要艰难,真的活不下去了。

    李破得到的消息是,马邑城中谣言四起,说是马邑太守王仁恭等人不顾一城百姓之死活,不肯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刘武周的名字也在谣言中反复出现,为民请令反遭辱慢的形象光辉正面的一塌糊涂。

    不用问了,谣言肯定是刘武周的党羽放出去的。

    而且他们还在拼命的煽动着百姓的恐慌情绪,说什么今年大旱将至,田地必将颗粒无收,牛羊也都要渴死饿死,马邑粮仓中的粮食,都被王太守和官佐们搬回家去了……

    如此种种,就差说上一声,马邑郡上下,除了一个刘武周,就没好人了,赶紧来跟我造反吧。

    这显然是起义的先兆,就看王仁恭和刘武周谁也动手了。

    王仁恭赢了,那就是马邑官府镇压义军的胜利,如果是刘武周赢了,不太好说,这厮身上还有马邑郡尉的官衔儿呢。

    虽然所作所为,都和农民起义的性质差不多,可毕竟不太一样,最难测度的其实是晋阳方向的反应。

    王仁恭即便胜了,晋阳也不会给他加官进爵,再帮着他擦屁股。

    刘武周赢了,说不定晋阳还会封他的官儿,让他南下雁门去攻打陈孝意部。

    这真的是个乱糟糟的局面,身在云内的李破就有点难受了。

    涿郡乱起,这是他在一直等待的机会,可他要是带兵东去,说不定就给了旁人可乘之机了。

    当然,他忌惮的肯定不是王仁恭,刘武周之流,他忌惮是北边的突厥。

    马邑一乱,突厥人会不会趁机南下?

    王仁恭也就算了,要是刘武周这厮胜出,突厥人南下的机率必将大增,因为这厮肯定要再次求助于突厥,以求活路。

    突厥人会不会应他所求,南下助其攻城略地?

    如果突厥人的目光在晋阳的话,那么百分百便会南来……

    刘武周……这次李破是真的恼了。

    ………………………………

    “我要带兵先去郡城。”

    想了小半天儿,李破终于决定起兵,只是计划上有了改动。

    和以前一样,这是夫妻两人的内宅私话时间。

    李碧明显有些不同意,千般理由,她只说了一句,“可郡城无粮啊。”

    两夫妻都知道,此次出兵目的何在,争雄天下的事情离他们有点远,他们只是在为粮草和兵员在努力。

    显然,李碧被丈夫带的也务实了许多。

    李破哼了一声,“留着刘武周在马邑,我不太放心,这人一旦占据了马邑城,一定会引突厥人南下,到时候云内就是一座孤城,突厥人行有余力之下,定要先拔云内,再图南下,即便他们无意于此,刘武周也会向突厥人进言。”

    “此人不除,我又如何敢率兵去涿郡?”

    “此人一去,突厥人在春天动兵的可能也就不大了,给我两个月,我就能率兵回来……”

    李碧蹙着眉头在努力的找茬,这不是夫妻间的玩笑话,而是他们商量大事固有的节奏。

    “若是郡城有了防备,急切间,怎么能轻陷?不定王仁恭和刘武周便放下成见,同心协力守城了呢。”

    李破咬了咬牙,“那今年就不去涿郡了,我围了马邑城,看他们能支撑多久,大不了,秋天再去草原走一遭,根突厥人讨要些牛羊回来。”

    李碧噗嗤一声乐了,轻锤了丈夫一下,这才是真正的玩笑话。

    突厥人要是这么不长记性,早就亡了,哪会像现在这般强盛?

    “若真是那般,就只能一路走下去了,破雁门,攻楼烦,逼着李渊把粮草拿出来……不成的话,只要拿下汾阳宫,得到的粮食应该也能支撑一段时日才对。”

    李碧的气魄还真不小,这个时候,大隋的权威在她这里,已经看不到一点影子了。

    李破幽幽的来了一句,“还是有办法的,晋地大族这么多,逼着他们拿出粮草来,要轻松的多。”

    李碧目光闪烁,先就摇了摇头,接着却叹息一声,又点起了脑袋,“若真要到了那个时节,也就只能这般了,可咱们也就成了众矢之的,和乱军无异了。”

    李破呵呵一笑,“这些人的家当,很是丰厚呢,到时候让他们拿出来的手段多的是,放心,总归要让他们心甘情愿,过后还对咱们称颂不已才好。”

    李碧莞尔一笑,“就你主意多。”

    李破也笑,“主意要是不多,怎能娶得如此如花娇妻?”

    李碧心里甜如蜜糖,嘴上却还习惯性的刺着丈夫,“哼,你的主意可不光用在妾身这里了,千里之外,竟然还有挂念的人儿呢,夫君的主意打的可是够远。”

    李破后槽牙凉了凉,这事儿确实有点说不清楚,就算他把李秀宁的书信藏起来,没给妻子看,长安来人的消息也瞒不住枕边之人。

    这次李碧很有分寸,即便心中焦急,惦念着身在长安的父母亲族,也没去单独找李五说话,完全的相信了丈夫的安排。

    可心里面的小疙瘩,总归是去除不了,总是不由自主的在想,丈夫这么卖力,是为了自家人呢,还是为了另外一位李氏三娘子。

    (哈哈,又码出一章,去睡觉了,九点一更奉上,定时发布据说现在会延迟十到二十分钟,改版的结果,阿草定的是九点。)(未完待续。)

第274章出兵

    如今恒安镇军的战争模式,跟草原部族已经很相像了。

    尤其是他们的后勤补给方式,在不断的向草原部族靠拢,轻便快捷却不会太过持久,而且,会受到季节的严重影响。

    春天动兵,并非一个合适的时节。

    无疑会打击到云内非常脆弱的畜牧业,而且,这还是旱情初显的时候。

    可战争一旦到来,人们也就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此时,恒安镇军早已做好了迎接战争到来的准备。

    李破聚集一众领兵校尉,商量了一天,如他所料,根本没什么反对的声音。

    校尉们都明白,今年必将有战事发生,至于对哪儿用兵,他们都不很在乎,这种情绪甚至感染了后来的尉迟兄弟。

    不得不说,他们融入恒安镇军的过程的很顺利也很快速,因为他们本就是河北剿匪大军中的一员。

    尤其是他们的家世……让其他人不得不敬重三分,这年头家世好就是占便宜,这个不用多说什么。

    而且,他们也很快见识到了恒安镇军的精锐之处。

    这是一支久经沙场的边军劲旅,虽然其中有新兵有老卒,可和去年组建的那支剿匪大军比起来,人数要少一些,可战力却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尉迟兄弟也在怀疑,这样一支大军盘踞在云内,竟然没多少人有所察觉?

    当初陈圆率一千恒安镇军随他们的祖父在河北剿匪,就已堪称精锐了,不曾想,来到云内呆了一些时日才知道,那不过是恒安镇军的新兵罢了。

    恒安镇军最精锐的那一部分,是参加了大业十一年冬天战事的那些将领兵卒。他们用突厥人的鲜血,磨利了自己的刀枪,用北地的风雪,踏实了自己的体魄和意志。

    那一场战争,是恒安镇军的成名之战,同样也造就了如今的恒安镇军。

    由此。恒安镇军也很好的秉承了强悍的隋军的传统,不问敌人有多少,只想知道敌人在哪里。

    而能告诉他们敌人为谁的,不用问了,只有恒安镇将,李破李定安。

    所以,当李破告诉他们,今次出兵要南下马邑,诛除马邑郡尉刘武周的时候。一众领兵校尉们的反应,竟没有半点的犹疑。

    当晚,马邑郡守府前堂中灯火通明,十几个恒安镇军的领兵校尉环立左右,马邑兵曹王庆,通守府司马苏亶,侍立在侧。

    李破居中而坐,他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此战,利在速战速决……如今马邑郡尉刘武周。即要叛反,我为马邑通守,平马邑之乱理所当然。”

    “步群,尉迟恭。”

    “末将在。”

    “你们各率本部兵马,为大军前驱,沿途不得停留。直驱马邑,我率大军随后,我到的时候,要看见马邑的城门是开着的,放心。自会有人先打开城门,迎你们入城,你们要做的,不是进城如何如何,而是给我守住了城门要害,明白吗?”

    “末将遵令。”

    李破接着道:“其他的就不用怎么布置了,马邑城内里纷乱,守军羸弱,不堪一击,顺利的话,十天之后,我们便能回到云内。”

    “我要你们谨记在心的是,军法无情,不得擅行劫掠,不得****妇女,不得相互争功,不得军令,有敢胡为者,别怪我不讲情面。”

    “而且,此次出兵,是为解我云内后顾之忧,助王太守平定乱事,我要的是马邑郡尉刘武周的人头,不是要在马邑据地称王,谁要是有何异议,趁早跟我说……”

    差不多都已经商量好了,自然没谁再有话说。

    这一战其实也没多大的讲究,就在一个快字上面,要是马邑城闭城自守,恒安镇军再是精锐,也拿马邑城没辙。

    策略只在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罢了。

    李破环视左右,这才拍了拍手掌道:“好,回去准备吧,明日一早随我出兵马邑,先试试过了一个冬天,咱们的刀是不是钝了。”

    “苏司马。”

    “下官在。”

    “随我一起出兵马邑,后勤辎重之事,就交给你了,还有,到时候,马邑城中库房中的粮食不要动,我只要兵器铠甲,给你一百人,到时候都给我点清楚了,搬回云内来。”

    “是,下官明白。”

    其实,他还有很多的地方不怎么明白呢,粮草为什么不要,出兵马邑为了解云内后顾之忧,这话该怎么解释?他都糊涂着呢。

    其实不光他不明白,将领们也有些糊涂。

    也有人问了,可李破没跟他们解释太多,也没告诉他们,南下马邑有些不得已,只能当做今年的战事中的开胃菜了。

    这道菜不很可口,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却不得不下嘴先尝尝。

    这要是坏了胃口,之后的菜也就不用上了,去年定下来的战略,只能做出大幅度的修改,那还说什么呢?

    若是能尽快破了马邑城,砍下像个小强般跳来跳去不消停的马邑郡尉刘武周的脑袋,之后的方略也就能提出来了。

    到了那个时候再说也是不晚嘛。

    于是,众将之后不再问起,苏亶也只能将疑问憋在心里。

    他也知道,新来之人还不受信任,问再多也得不到什么答案,不定还得罪了这位在云内一言九鼎的李将主。

    实际上,他和尉迟兄弟的感觉差不多,他也不太明白,像恒安镇军这样一个怪物,是怎么出现在云内这方地界的。

    大隋的军镇多了,若是各个如此,乖乖,这天下早晚也就是各个军镇的天下了。

    是的,呆的时日虽不长,他却已经看得出来。

    恒安镇军依托于云内,将根系扎在了云内土地的深处,几乎已经和云内合而为一了,一方军镇,能做到这个程度,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于是,知道的越多,他对这位年轻的将主,敬畏之情越深,此时他已经分外确定,这必然会是一方人物。

    在这边塞之地,便有如此作为,若是换到了关西,或者河南,甚或是江南沃土之上,可能也就没有其他人的活路了。

    没错,他看的不是云内军旅的精锐强悍,他看到的是云内的安定,云内的上下一心,看到的是云内百姓在这样一个时节,还能吃饱肚子,甚至很多人还能安居乐业。

    在他看来,这才是最为难得的地方,作为一个治政型家族的后裔,他对兵强马壮什么的不很看重,他看重的长远的发展。

    于是,他感觉,自己确实来对地方了。

    这不是个穷兵黩武的将军,是一个愿意给治下百姓休养生息的机会的人,而且,人家的家世也还算“不错”呢。

    …………………………

    第二天一早,低沉的号角声在云内大地上响起,一队队骑兵催动坐骑,在军官的传令声中,踏上了新的征程。

    八千骑兵,涌动着,向南方的狂野之间漫了过去。

    这样的大队骑兵,尤其还是这样的精锐骑兵劲旅,在如今的晋地乃至于中原,都可以说是不多见了。

    别看各家都号称拥兵数十万,可你要是让他们拿出自己的骑兵队伍来,却都是一两千人的规模,还不怎么顶用,瞧上去可怜巴巴的。

    马蹄声如滚滚沉雷,震动着大地旷野,旌旗在天空中烈烈飞舞,指导着各部骑军的行军方向。

    李碧站在城头之上,望着密密麻麻的大队骑兵向南而去,除了习惯性的担心丈夫的安危之外,也是满腹豪情。

    这样的军伍,尽可与突厥精骑一战,马邑城那些鼠辈怎会是对手?

    可惜,旁边有人煞风景,红眼珠儿紧紧盯着下面大军远去的背影,估计是恨不能当即跳下城墙,跟着大军一起走。

    于是,她又在嘟囔了,“为什么不让我去?这里又没什么事做,他……他要是伤到了该怎么办?”

    李碧拼命翻白眼儿,心说,我都去不成,还能让你个红眼珠儿的小狐狸跟着?哼哼,想也不用想。

    嘴上却道着,“要是有人能伤的了他,下次就让你跟着。”

    她是彻底学坏了,转换主题的本事那叫个信手拈来,只一句话,就让红眼珠儿陷入了烦恼当中,是希望他伤着呢,还是祈祷他无恙而归?

    马蹄声渐渐远去,李碧眺望良久,心情渐渐低落了下来,每次丈夫出征,她都是提心吊胆的。

    这种滋味十分不好受,看看旁边的红眼珠儿,她反而有些羡慕了。

    因为这个家伙从来不认为自己选定的丈夫有一天出去了会回不来,她坚信自己的丈夫定能克服一切艰险,战胜所有的敌人凯旋而归。

    所以,她其实只是单纯的在埋怨不能跟随丈夫出征,而非是怕有人伤到他,过后她照样吃的香,睡的甜,偶尔向她所信奉的神明祈祷一下,让丈夫快点回来就成了。

    这样的生活,自然是值得李碧羡慕的,显然,佛祖对待他的信徒就没这么宽容。

    …………………………

    而此时,没有信仰的马邑郡尉刘武周,烦心事儿更多,大事将济,需要来做的事情,和必须做的许多选择题,痛苦和激情轮番折磨着他的身心,让他痛并快乐着。(未完待续。)

第275章前奏

    马邑城东,一座青楼的后院里。

    马邑郡尉刘武周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室中走来走去。

    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可此时一点困倦的意思也没有,因为他的心情一直处于亢奋之中,对于他来说,这是个生死攸关的时节。

    挺过去,马邑郡,嗯,起码马邑郡城就是他刘武周说的算了,他要砍下王仁恭那老匹夫的脑袋,还有那些瞧不起他,跟他作对的混账们,都要身首异处。

    挺不过去,一切休提。

    这样一个时候,他还怎么能安然入睡?

    而且,王仁恭派人令他去郡守府要事,没寻到他,便派了人满城的搜拿他的党羽,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危机所在。

    是的,已经到了快要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此时,棋盘已经布满了棋子,擅长于隐藏在暗处的刘武周,很好的运用了他地头蛇的身份,在马邑城中躲避着来自太守府的追捕,并在持续的通过亲信爪牙一步不停的落着棋子。

    现在的马邑城,在两位马邑军政首脑的博弈下,已经是人心惶惶,危机四伏。

    刘武周不太好受,这几天他都在像老鼠一样被人追的四处乱窜。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王仁恭等也越来越难受了起来,王仁恭用小半年的时间,将刘武周从马邑官场孤立了出去,可现在,整个城池好像都在孤立着马邑官府。

    忍受了一个冬天的饥饿百姓,在谣言的煽动下,慢慢开始对官府中人充满了敌视。冲突在城中各处不断的发生。

    太守王仁恭开始的时候,还算有条不紊。而且,他还有着很大的把握。甚至很乐于看到这种情形的发生。

    因为正是他将刘武周逼到了如此狼狈的地步,如今也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只要捉住了刘武周,那么煽动民变的罪名就可以直接扣在他的脑袋上,也不用解送晋阳了,他会直接斩杀刘武周,让一切都平息下来。

    可如今刘武周不见踪影,城中却越来越乱了,马邑城彪悍的民风,在这个时候显露无疑。邻里间成帮结伙。

    有守着自己地盘的,有四出抢掠的,有的干脆就汇集到一起,开始盯着马邑几处粮仓来回打转了。

    郡守府的运转也渐渐陷入停滞,马邑城的土著们,尤其是下层官吏,对郡守府的怨言也越来越大。

    而他们最为担心的是家眷的安危,于是,他们纷纷跑了回去。看守起了自家的门户。

    马邑城正在迅速的进入无政府状态。

    王仁恭还想着将渐渐向他靠拢的马邑守军握在手中,当然,也曾领兵征战的他,对如今的马邑守军也没太多的指望。

    果然。一直半死半活的马邑守军已如一盘散沙。

    更为可怕的是,已经在他面前行走了几圈的几个军中将领,口口声声在嚷着。赶紧开仓放粮,不然的话。就算将成山的粮食堆在兵卒面前,也是无用。

    这是实话。兵卒们也有家人子女需要喂养,郡守府一直死死守着粮仓不放,他们自己饥一顿饱一顿也就罢了,家人却已经饿的受不了了。

    而且城中纷乱,军卒们也是人心惶惶,大多都想跑回家里去瞅瞅。

    到此,刘武周和王仁恭间的较量,已经完全集中在几个马邑大仓上了。

    而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其实都没有任何的选择余地。

    太守王仁恭根本不敢开仓放粮,马邑粮仓中的粮食,没有多少了,开仓无济于事,很可能会立即激起暴乱,让没抢到粮食的百姓将矛头对准郡府。

    刘武周也没有选择,他只能顺势而为,放粮于百姓,然后再谋其他。

    其实,最终决定胜负的关节所在,只在于两个人的年纪。

    王仁恭老了,再也无法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亲自去安抚军将官吏,甚至操劳之下,足迹已经无法到达郡府之外。

    而刘武周正值壮年,正精力弥漫的指挥者手下,并随时准备亲赴要害。

    这样一来,他们各自给予手下人等的信心完全是两个模样,这才是成败的关键所在,如果王仁恭年轻个十岁,他完全不会给刘武周这样的可趁之机。

    可现在不成了,只过去几天,优势便成为了劣势,而劣势很快即将转变为崩溃,很多人都已经意识到,民变即将到来。

    于是,纷纷到郡府请令的人们,迅速变得少了起来,在很多人看来,垂垂老朽的王仁恭,并非一个值得信赖的官长。

    与其和他绑在一处,接受满城百姓的怒火,不如赶紧回去,守住自家门墙要紧。

    郡守府后宅中,马邑太守王仁恭披着披风,出神的瞅着院中那颗老树,咳嗽声一直在伴随着他,他的身体也在春寒中,不停颤抖着。

    他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这个时候,没人知道这个老人在想着什么,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们没有去想功败垂成的马邑乱局,也没去想那个自己从东都带来的马邑郡尉到底有多可恨。

    他眼前浮现的是,家乡的蓝天碧水,青青山峦,想着那些儿时的玩伴,还有新婚之夜,已经逝去多年的老妻的娇颜。

    随即,他痛苦的弯下身,狠狠的咳嗦了一阵儿,直起身子挥手推开上来为他捶背的老仆。

    喘息着吩咐道:“去,告诉王盛他们,不用守着郡守府了,去打开四城城门,让他们也不必回来了,都回家去吧。”

    “嗯,告诉他们,不必来见我,我的家小都交给他们了,能保我家小无恙,就是忠心,不必在这里一起等死……”

    “快去。”

    老仆欲言又止,最终掉头走了。

    不久,老仆回转,身边跟着两个身形高大的护卫,默默站立到不远处。

    王仁恭瞅了瞅,也没说什么,到了这个时节,还能留在他身边的人,必定已经存了死志,他们肯定也都明白,不会再像当年一般,从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护着他冲出去了。

    “家主,这里冷,您的身体……还是进去歇歇吧。”

    王仁恭笑笑,没说话。

    老仆又道着,“家主此举,活人无数,将来必有福报……像那刘武周,擅兴乱事,之后城中必定死伤无数,此贼死后,定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显然,老仆对刘武周已是恨之入骨,临了还不忘发下恶毒的诅咒。

    王仁恭呵呵笑了起来,接着就又是一连串的咳嗦。

    “莫要说笑了,成王败寇而已……你再跑一趟,去跟陈大郎说,让他率兵回雁门去吧,莫要陷在城中,回去就跟陈贤弟说,王元实感他相助之恩,多年情谊,无以相报,只愿他能审时度势,莫要学我一般,还想着挽大厦于将倾……”

    王仁恭这已经是在安排后事了,大势已去,冷清下来的郡府就是明证。

    打开四门,不过是给一些愿意出城的人们一条活路而已,城中暴乱一起,谁死谁活,都看天意,红了眼的暴民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王仁恭也不是没见过。

    在他看来,这是一场没有输赢的乱事。

    暴乱过后,马邑城里还能剩下些什么呢?刘武周之辈,定会聚集丁壮,再兴战事,乱军由此而生。

    作为一地守臣,他王仁恭可谓是一败涂地,上对不起君王信重,下对不起这一地百姓,在他的理念而言,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就是忠臣,有可悲之处,却也不是没有可敬的地方,作为大隋最后一点余烬,也在即将熄灭之中了。

    而此时,马邑郡尉刘武周和凄凉的王仁恭正好相反。

    他的左膀右臂黄子英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满脸兴奋之色的告诉他,大事就在当晚,以举火为好,冲入郡守府中,杀了王仁恭那老匹夫,转头就能以王仁恭的人头聚众而起,将散处几处大仓的雁门守军围歼在城中了。

    听了这个消息,刘武周立即披挂整齐,他非常愿意亲自带人去郡守府,看看王仁恭临死之时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是痛哭流涕的跪地求饶呢,还是痛骂不休,死的刚烈一些呢?

    那都没什么区别了,一刀挥下去,曾经高高在上,不将他放在眼中的王老匹夫,只能人头落地,伏地就死而已。

    接着,又有人来报,说马邑城的四门正在打开。

    这个时候刘武周有点焦急,王仁恭这是要逃走了吗?

    接着又有盯着粮仓的人来报,王仁恭从雁门借来的那些兵卒,放弃了守卫粮仓,正在聚集当中。

    刘武周有点慌了,这和他的剧本明显不太一样嘛,这是要去守卫郡府?还是护着王老匹夫出逃雁门?

    不管哪样,他现在想阻拦还真就不成。

    被王仁恭和刘武周折腾的乱七八糟的马邑城,在这一刻陷入了很诡异的平静当中,当一群百姓试探着进入粮仓之地,撬开仓门……

    马邑城整个便都疯狂了起来,百姓们可不管那两位有着怎样的算计,他们只知道,粮仓的大门被人打开了,抢粮才是他们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276章赶到

    马邑城的暴乱提前了。

    四处的粮仓四敞大开,城中的百姓们在这个时候,已经渐渐陷入疯狂之中,再老实的人,在从众心理的暗示下,也跟着红了眼睛的人群在往粮仓出奔跑。

    抢粮,一般来说,都是暴乱的第一个明显特征,然后才轮到杀死官吏,等闹的一地狼藉之后,所有人便迅速转变成为“义军”。

    自古以来的民变的过程,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有着既定的步骤,却又同样的混乱不堪。

    其实,光抢粮两个字中,便透着无尽的血腥,抢粮可不是放粮,没有秩序的百姓,在几处粮仓大门之前,很快就陷入了一团混战。

    先还是拳打脚踢,挤向仓门,一心想要弄点粮食出来。

    然后就是扛着粮食出来的人被围住来回抢夺,最终,红了眼睛的人们终于拿出了武器,没头没脑的厮杀了起来。

    无数人倒下,无数人再挤进去,歇斯底里的情绪彻底淹没了人们的心智,只不过小半个时辰,几处粮仓就都成了战场,谁也别想平安的从粮仓中拿出粮食。

    本来珍贵的粮米,散落在地,被人们踏入泥土,沾染上鲜血,却没人有所顾及。

    四城大开之后,官吏们带着家小落荒而逃,幸运的,能够一直冲出城去,倒霉的,在路上被暴民围住,皆无幸免,

    男人的惨叫声,和女人孩子的哭嚎声混杂在一起,成为这场乱事的音符之一。

    有些恶徒则趁机结成团伙儿。在城中四处游荡,抢掠****。无恶不作。

    很快,乱事就蔓延到整个马邑城。

    杀人放火这种事情往往都是联结在一起的。不久,各处便有烟柱升腾,那是作恶之人心理作祟,不愿看见自己做下的恶事彰显于人前,所以便点燃了房屋,下意识的想要消灭罪证。

    乱事起时,必有因由,但马邑城的乱事,到了现在。已经算是彻底失去了控制。

    两位军政首脑,联手点燃了人们心中的罪恶火焰,却谁也没能将节奏控制到自己手中,于是,和其他地方的暴乱不同的是,这么进行下去,马邑城百姓的伤亡人数以及残酷程度,也必将大大超出人们的想象之外。

    而此时,煽动起这场乱事的马邑郡尉刘武周。正满头大汗的带着聚拢起来的几百人,匆匆赶往郡守府外,想和黄子英的部下们汇合。

    沿途街道之上,人影乱窜。各种各样的声音,纷纷传入耳际。

    刘武周也是心中惶惶,这样的情景。同样也是他不愿见到的,以他的才具。根本不知道最终该如何平息这场祸乱。

    实际上,现在他只知道一点。快点聚集起更多的人手,别让旁的什么人赶在他前面,那样的话,可就彻底坏事儿了。

    到此,他对马邑太守王仁恭也是恨之入骨,若非这老匹夫又使手段,城中怎么会现在就乱起来?

    这几百背刀挎剑的汉子,自然没有什么人敢于招惹,还不断有人试探着尾随过来,于是队伍人数越来越多。

    这显然就是暴民头领诞生的一个过程,弱肉强食的法则在此时此刻彻底主宰了马邑城。

    ………………………………

    不断有人背着行囊,从马邑城中逃出来。

    马邑功曹王禄出来的晚了一些,没办法,他府邸周围,都埋伏着马邑郡尉刘武周的人手,他在得知城门大开的时候,比许多人都快的意识到了不妙。

    马邑城中的情势,他非常的清楚,即便城门不开,其实他也打算在最近一两日内出奔去晋阳了。

    民变在即,不能久留,这就是王功曹的判断,甚至于,他还厚道的去知会了几位好友,让他们有所准备。

    所以,在听闻城门大开的时候,他立即命人再草草收拾了一番,根本没去管什么太守不太守,别驾不别驾的那些上官,便带着两个宠妾,召集起了所有早已整装待发的府中家丁护院,涌出了府门之外。

    接着便是两场混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群人,拦住了他家的车马,二话不说,上来便给扈从们交上了手。

    王功曹能带人冲出来,不是因为他的扈从有多勇猛,也不是他们有多忠心,更非王功曹指挥得当,只因为拦路的人没什么章法,人数也少了一些。

    才让这位马邑城中的高官之一,狼狈的躲过了堵截,本来是要出南城的,慌不择路间却跑到了北城门这里,出了城。

    躲在马车中的王功曹,此时已经被颠的七晕八素,搂着两个同样眼睛里画圈儿的小妾,抖着身子泪流不止。

    直到他的心腹掀开了帘子,告诉他,已经出城了。

    王功曹愣了半天,才跌跌撞撞的下了马车,回望了一下马邑城高大的城门,恍惚间,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和幸福感,就彻底了包围了他。

    他没注意到,城门口不住涌出的人群,也没注意到大人孩子们的哭叫声,所以他更不可能注意到,北方远处,一些黑点已经在那里逡巡良久。

    他自己也想哭叫几声,来宣泄心中的恐惧和庆幸,但理智迅速的回归到他的身上,匆匆的便开始吩咐已经剩下了一小半儿的从人们,赶紧离开这块险地。

    自己也回身爬上了车辕,车厢中虽然有他一直非常喜欢的暖玉温香,但那里面也太过气闷了,不过在车辕上透透气。

    可还没等他在车辕上坐安稳,有人便惊呼了起来。

    王功曹已经禁不起惊吓,身子马上颤了颤,顺着声音望过去,有人在向北方指指点点。

    周围逃出来的马邑百姓,和车队,也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望向北方,不远处,有人从马车中钻出来,爬上车顶。

    这个人王功曹认得,是兵曹的一个小吏。

    这厮在车顶上愣了半天,脸色迅速的转为苍白,随后,便疯了一样从车顶上跳下来,抽出腰刀,几刀下去,便将拉车的马匹解放了出来,翻身上马。

    嘶声向扈从们吼叫着,“是骑兵,是骑兵,快走快走。”

    不谙战阵的王功曹被他吓了一跳,可这些日子受到的惊吓已经太多了,他已经好几个晚上不曾睡的安稳。

    所以,他的反应很迟缓。

    然而,很快,他也就察觉出了异样。

    隐约间,隆隆的闷响开始传来,地面也开始了轻微的抖动。

    王功曹木然的向北边望过去,那里有一片烟尘久久不落,随即,一条黑线出现了,并迅速变的清晰起来。

    聚集在北门处的人群,轰然间做鸟四散。

    马车也在移动,并沿着城墙开始奔跑。

    但为时已晚,一队队骑兵西边儿,东边儿。

    天地间也再没有别的响动,马蹄声成为天地中唯一的主旋律,像急促的鼓点般,不停的敲击在人们的心上。

    王功曹终于惊醒过来,死死抓住车辕的副手,四处慌乱的张望着,他此时最怕见到的,其实是金狼旗。

    大业十一年突厥人南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铺天盖地的突厥起兵,从马邑城周围潮水般蔓延到远方,几乎看不到尽头。

    突厥人在马邑,楼烦,雁门等郡的暴行,随后传遍马邑城,让人心惊胆战。

    他那会儿就在极力的想要调离马邑,他可不想成为被突厥人牵在战马后面的奴隶,或干脆就被突厥人砍了脑袋。

    可惜,想要调离马邑,那会儿已经不太容易了,晋阳方向传来的消息是,让他稍安勿躁。

    于是,他便在马邑呆到了现在。

    烟尘四起当中,他努力的辨别着远方的旗帜,终于看的清楚了,他的心跳停了停,然后就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他的身子一直在颤抖,但这会儿,他却狠狠的给了车夫一巴掌,不成人声儿的吼着,“收缰,收缰,停下来,快给我停下来……”

    其实,也不得不停下来了。

    整个马邑城的北面,骑兵蜂拥而来,大队人马还没到,他们的触角就已经封死了人们的逃路。

    他们有备而来,大队人马在北城之外渐渐停住了脚步,一队队的骑兵从队伍中脱离而出,没有任何减速的冲入城门。

    过不多会儿,空荡荡的城墙上便出现了兵卒奔忙的身影。

    恒安镇军到了。

    一杆高高飘扬的战旗之下,尉迟恭端坐于马上,有些恍惚的望着斑驳的马邑城墙,差不多一年过去,竟然好像过去了很久一般,竟然对这里有了很多的陌生感。

    看着四敞大开的城门,尉迟恭也有些奇怪,这就是将主所说的有人接应吗?接应的人呢?怎么看都不太像啊……

    但这不是迟疑的时候,已经占据了城墙,城门也在大军掌握之中,剩下的,就是按照他和步群商量好的那样,依次入城了。

    然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先就要控制各处城门,别让刘武周跑了,然后就安静的等待大军主力到来。

    当然,要是城中的守军非要跟他们见一下阵仗,那么他们也不介意让马邑城这些人见识一下恒安镇军是怎样的一支精锐劲旅。(未完待续。)

第277章厮杀

    一队队骑兵沿着城墙在奔驰。

    北城的城门已经在缓缓关闭当中,逃到这里的马邑官吏,百姓在恒安镇军的刀枪之下,被逼在一处。

    隋军的军服让大部分人安静了下来,可也正是隋军的军服和战旗,让一些人充满了反抗的勇气。

    如果是突厥人出现在这里,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因为马邑的暴乱,让一些人对官府彻底的失去了敬畏感。

    所以,在战马嘶鸣,刀枪林立的北城门这里,竟然还有人对此视而不见,想强行闯出城门,法不责众的心理给了他们一个完全错误的暗示。

    于是,他们一头撞在了铜墙铁壁之上,在雪亮的战刀挥舞之下,纷纷肝脑涂地。

    久经战事的恒安镇兵卒,毫不留情的将这些胆上生毛的家伙,斩瓜切菜般的杀死在城门附近。

    尉迟恭和步群登上了城墙,远远望去,乱的和蚂蚁窝一样的马邑城便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两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民乱,这是正经的民乱。

    两人面面相觑,没有什么夺城之战了,也没瞧见马邑守军的影子,只有满城的乱民,这和他们的想象,差距也太大了一点。

    当然,这个时机到很不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这是。

    尉迟恭看了看天色,对步群道:“我带一队人马去郡守府?”

    语气不很肯定,果然,步群笑笑。“将主可是严令我等不得擅自入城……”

    民乱看上去很可怕,但领着大军到来的他们。都没将这场民变放在眼中,作为领兵校尉。他们想的是,这次南下的目的能不能达到。

    “将主要的是刘武周的人头,王仁恭却要活的,若是让刘武周杀了王仁恭,这马邑城拿下来也又当如何?怕是与将主之意相违啊。”

    “不管如何,我要带兵入城一趟,步将军莫要拦我才好。”

    尉迟恭神色渐转坚定,为将之人,要是连这点决断都没有。还领的什么兵?

    瞅了瞅不再言语的步群,转身大步下了城墙,传令声中,领了一营人马,便向城内疾驰而去。

    步群在城墙上紧皱着眉头,心里也有些佩服这黑小子的胆量了。

    可佩服归佩服,他却不认为这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一来呢,王仁恭死也就死了。要是将主不想占据马邑城的话,马邑郡官吏这么多,弄个人上来当太守也不是什么大事。

    二来呢,去年一个冬天。将主都在整饬军纪,这意味着什么步群很清楚,手下的人越来越多。来历越来越杂,将主这是在未雨绸缪了。而在这样一个时候违抗军令,必受严惩。

    三来。马邑城经此一乱,怕是要成个烂摊子了,有的将主头疼呢,那位心情一不好了,总有些人要倒霉,他吃的苦头多,可不想在这个时节冲上去,惹那位不高兴。

    而且,他和尉迟恭向来不怎么对付,既然人家这么有主张,他自然也不会拦着,他这里呢,做好自己的事情便罢,犯不上抢这个风头。

    想到得意处,步群自得一笑,觉着恒安镇军上下……除了将主夫妻之外,怕是没什么人再能比他聪明了。

    而这会儿吧,还有惊喜在等着他呢。

    马邑功曹王禄被带到了他的面前,两个人自然是认得的,当初王禄可是步群的上官,人家是兵曹参军,他是军中领兵校尉,身上还带着将军衔儿,自然少不得跟兵曹主官打交道。

    一看是他,这下屡受惊吓的王功曹终于算是找到了组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哭诉开了。

    马邑城中的情形,终于在步群心中变得清晰了起来。

    实际上,也没什么出乎意料的地方。

    马邑太守王仁恭和马邑郡尉刘武周斗法,最终酿成了这次民变,谁吃亏谁占便宜也是一目了然。

    如果王仁恭没跑的话,说不定这会儿啊,刘武周已经带着人冲进郡守府,将王仁恭给宰了呢。

    想到这里,步群摸着下巴,觉着还是小看了尉迟恭那小子的心机,到郡守府说不定就能堵住刘武周。

    将主要的就是刘武周的人头,这一功立下来,应该能功过相抵了吧?就算没碰到刘武周,说不定也能将王仁恭救下来。

    怎么说都不会太吃亏,呀呀,又让这小子的那身肉给糊弄了,只要对上他,怎么就老是忘了这小子心思不比他少呢?

    这会儿再要派兵跟过去,可就成争功了,将主可是说了,争功者必受重惩……

    一时间,步群心里那叫个纠结。

    他脸色变幻间,看的王功曹心惊肉跳,这位步将军是马邑郡守军中的老人儿了,听说很是善战,只是名声并不太好,当年他也看不上这些粗鲁的领兵将领,并无深交。

    听说后来去了恒安镇军效力,几年不见,如今见了面竟然是这么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形,可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而恒安镇军突然挥军来此,是奉谁的命令呢?谁又能支使的动那位在马邑郡声名渐盛的恒安镇将?

    是王太守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突厥人没有南下,他这颗项上人头应该能安稳一些了吧?

    ……………………………………

    不管步群有着怎样的心思,他都要将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好,四城城门在夕阳之下,陆续关闭,在城里的人们毫无察觉之下,恒安镇军已经整个控制住了马邑城的城门要害。

    实际上,当步群和王功曹说话的时候,马邑郡守府的大门之前,已经成了战场。

    刘武周事先聚集起来的一千多马邑守军,加上杂七杂八的人手,差不多三四千人,陆续到达了郡守府。

    可郡守府并未一攻而下,因为他们碰上了匆匆赶来这里,想救出王太守,一起去雁门的雁门兵卒。

    没什么可说的,两群人碰到一处,立时便刀枪并举,在郡守府门前展开了厮杀。

    刘武周率人赶到的时候,黄子英所部已被雁门守军杀的连连后退,让出了郡守府大门。

    这一千雁门守军人马,算不得多精锐,大多数都是陈孝意从雁门招募的流民,府兵都少了可怜。

    可自从归于雁门守军麾下之后,顿顿都能吃饱喝足,来到马邑之后,更是如此,所以这些兵卒的忠诚度和士气真的很不错,率领他们的则是雁门太守陈孝意的侄儿。

    黄子英的部下和马邑城的刀客,混混儿组成的乱七八糟的军队,自然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刘武周到来之后,立即便命人带着人去抄雁门守军的后路,这还不算,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续来到这里参战的人越来越多,作为马邑地头蛇,他的人脉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他许诺了不知多少好处,让马邑城的牛鬼蛇神们都冒了出头儿,想要搏一搏自家的荣华富贵了。

    不用多久,郡守府门前便成了修罗场。

    刀刃碰击声,人们的叫骂声,惨叫声,响做了一团儿,成排的人惨叫着倒下,又有成堆的人向前挤上去。

    很快,雁门守军就围在了郡守府门前的方寸之地上,除了数百人围在一处,死死守住郡守府大门之外,他们外围处已经是一片混战。

    这无疑是一场烂仗,就像农民军碰到了官兵,越是这样的烂仗,农民军越是喜欢,对官兵来说也越是不利。

    雁门守军无疑就处于这种情形之下,很快就从占据优势,转变为绝对的劣势。

    这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伤亡,郡守府门前的血腥味儿渐渐浓重了起来。

    此刻,紧闭的郡守府大门,被人吃力的打了开来。

    本来已经有些不耐,想要派人去郡守府的侧门,或者翻墙而入,先进去杀了太守王仁恭再说的刘武周,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举起战刀,嘶声狂呼。

    “杀进去,杀进去,杀了王仁恭老贼,杀了王仁恭老贼。”

    这个时候,刘武周已经亢奋的不能自己,这才算是他头一次亲自领兵作战,而且胜利在望,他现在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进去,杀死王仁恭,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他考量范围之内了。

    这其实往往就是初次领兵作战的人树立自信心的好机会,只要胜上一场两场,再要领兵,就不会有这样癫狂的心态了。

    叛乱的人们,跟着呼喊起来,让他们的士气竟然奇迹般的提升了不少,杀戮和浓重的血腥带来的不适感,正在离他们远去。

    浑身披挂,已经杀的满身是血的黄子英像一头猛兽般,咆哮着撞进了猬集在一起的雁门守军的人丛之中,巨大的力量,将持盾的人撞飞了,砸倒了一片。

    这个马邑大汉选择的时机非常不错,正是郡守府大门打开,雁门守军不由自主往里退让的时候。

    雁门守军显然犯下了一个错误,新兵只要一退,也就止不住脚步了。

    而且,更为愚蠢的是,大门打开的时候,露出来的是马邑太守王仁恭那白发苍苍的瘦肖身形,他在最不合适出现的时候,出现在了人们面前。

    一生也算征战无数的王太守,临到老来,办下的糊涂事儿,可不是一件两件。(未完待续。)

第278章屠杀

    (其实昨晚码了两千字,实在太困了,就睡了,两更没断,大家催更的时候,怎么老是让阿草觉得今天断更了呢?)

    果然,门外的乱军在看到王仁恭的时候,像瞧见了绝世美女一般,立即亢奋了起来。

    “王老贼,是王老贼,杀进去啊,杀进去。”

    黄子英挥舞着巨大的铁棒,每一挥舞,必定有人被他砸的脑浆迸裂,骨断筋折,如杀神一般往前猛冲,挡着披靡。

    这着实是个凶猛的家伙,何况,他还有着一颗比较狡诈奸猾的心。

    他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在他身后,乱军随即跟上,立时便让雁门守军顾此失彼,被乱军推着退入了门内。

    王仁恭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对危险视而不见,对喊杀声听而不闻,好像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将死之人,往往各有异处,王仁恭虽然老了,也糊涂了起来,可骨头却还是硬的,他要站直了身子迎接死亡的到来,即便是被乱刃分尸,也不会表现出哪怕半点怯懦之意。

    刘武周也在往前挤着,可这会儿,他没有受到任何领兵之人;理应得到的尊敬,乱纷纷的人们,都在往郡府门内使劲儿。

    谁也不知道,带领他们掀起叛乱的家伙,正怒吼着,往前拼命的挤去,想要去亲手砍下王仁恭的脑袋。

    而刘武周身边的护卫们,也被挤的叫苦连连,人们都处于一种比较奇特的状态。一个高官就要在他们面前授首,他们想要看着这种残酷却又令他们兴奋的景象。

    而且。一种诡异的自豪感在他们胸间沸腾,是他们攻破了郡守府的大门。也将是他们要杀死一个郡守了。

    他们不但要看到那位王太守人头落地的景象,同样,他们也期望能斩下王太守一块肉什么的,过后也好有向人吹嘘的谈资。

    而且,郡守府啊,以前想进去可比登天还难呢,听说里面住着很多******,藏着大量的粮食,也摆放着各种精美的物什。库房里更有着无数金银财宝。

    这些都在向他们招手,他们要冲进这个以往看上去无比威严,无比神圣的地方,找到自己想象中的一切,并占为己有。

    人们的私欲在泛滥,他们和那些为了吃饱肚子而起来反抗的人们,又是一个模样,当然,他们之后要做的事情都一样。

    抢掠。杀戮,然后理所当然的将所有的罪恶都推到死去的那些人身上,然后是循环下去,还是再次建立一定的秩序。就看领头之人是个怎样的家伙了。

    正拼命向郡府门前迈进的刘武周,突然停了下来,向东边望了过去。

    都是人头。他自然看不见时什么。

    人群乱哄哄的在向郡守府府门方向涌动,显示着他们已经快要攻进府门之内了。

    刘武周被挤的东倒西歪。如果不是他穿着一身铠甲,看着就像个大人物。有人说不定就要给这站着不动的傻小子来上一刀,下下黑手什么的了,太占地方了。

    护卫们终于围到了他的身边,这些都是当初恒安镇将韩景麾下的人,本来刘武周还想着疏远他们,让心腹替代他们的位置。

    可是当前路渐渐艰难的情形之下,这些人也就再次受到了他的重用。

    “是骑兵,很多,很多。”

    这些护卫比刘武周可要强的多了,他们立即惊恐的开始拉着刘武周向后退去,想要脱离人群再说。

    尉迟恭可以说也是马邑城中的土著,对马邑城的地形很熟悉。

    所以他没用多少时间,便绕到了郡府的正门儿。

    马邑城宽阔的主干道,给了骑兵施展的余地。

    没到看到府门呢,骑兵便在尉迟恭指挥之下,排成了六列,无所顾忌在街道上纵马疾驰,凡是阻挡他们去路并躲避不及的人,都被撞翻在地,踩成肉泥。

    这个时候,谁阻挡在他们面前也不能迟滞他们的速度,所谓的无辜也并不在军人们的考量范围之内。

    郡府门前的开阔地带,都是纷乱的人群,他们手中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正在围攻府门,尸体杂七杂八的躺在地上,有的更是被踩的面目全非。

    鲜血一片片的流淌在地上,在落日余晖中红的刺眼。

    尉迟恭高高举起钢刀,怒吼了一声,“杀,杀,杀。”

    急促的马蹄声从模糊到清晰,并没有用多长的时间,疾驰而来的这支骑军,都披着半身铠,手握长刀,排着整齐而又典型的冲锋队列,将长街整个铺满。

    骑兵一旦全速冲锋起来,气势是无比疯狂而又可怕的,没见过的人,永远也无法想象,成建制的骑兵纵横而来,是怎样的一个景象。

    尤其是他们的杀伤力,又会达到怎样一个可怕的程度。

    惊呼之声此起彼伏,刚刚还充满了杀戮**,并勇敢无比的乱军立即就真的乱了起来,有的人拼命向大门方向挤过去,这次是为了活命,而非是想进去杀人。

    有的人掉头就跑,想要进入附近的房屋之中躲避。

    恐慌像瘟疫一般在人群中传递。

    可惜,速度没有奔腾的马蹄来的快。

    轰的一声,伴随着无数惨叫声,惊呼声,十多条人影被疾驰而来的战马当即撞飞了出去,在空中纷纷喷出鲜血,也不知碎了多少块骨头。

    当这样的撞击发生的时候,和后来的车祸也差不了多少。

    疾驰中的战马带来的冲击力,非是人力可比。

    骑兵就像是一把把锐利的刀子,切进了牛油里一样,速度几乎没怎么减少,就冲人群中践踏而过。

    马上的骑士们,熟练的弯腰,挥刀,借助马力,将马侧的人一排排割倒在地,无数鲜血喷向空中,洒向大地。

    五百骑兵风一般从府门前的街道上疾驰而过,留下一地的血红。

    这无疑是一场屠杀,马邑郡尉刘武周聚集起来的乱军,在这等精锐骑兵的摧残之下,根本没有一点的反抗之力。

    只一次冲锋,便杀的他们心胆皆丧,幸存下来的人们,轰然四散,连看都不敢看向身后一眼,没命的向远离此地的各个方向逃去。

    刘武周还算幸运,赶早了一步,退出了人群,被几个护卫连拉带拽的夹着就奔南边儿的屋宅小道窜了过去。

    有两个倒霉的家伙只是迟了一步,一个被疾驰而过的骑兵一刀削首,一个则被一刀砍在背上,划开了老大一个口子,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眼见是不活了。

    一群十几个人,头也不回的,惶惶如漏网之鱼,远窜而去。

    刘武周已经差不多被吓傻了,自以为参加了三次辽东之战,已经见多识广的他,其实这次才算真正的见识到了以往他梦想中的沙场争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在鹰扬府那样的地方,也许他一辈子也无法见识到征战沙场的残酷之处。

    他更不知道,这本该是他崛起于马邑的第一战,顺手也能磨砺一下自己的意志和胆魄,为之后席卷晋地做好准备。

    可惜的是,无缘无故的被人直接打断了,他既没能亲手砍下王仁恭的人头,也没能勾结上突厥,悲催之处,恐怕只有颠倒乾坤的老天爷知道了。

    此时率兵赶来,并一战而定的尉迟恭也不知道,他放走了一条大鱼。

    骑兵掉头回来的时候,府门前已经只剩下了一地狼藉,还有被吓傻了的小猫两三只。

    尉迟恭没有去理会那些四散奔逃的家伙们,毫不犹豫的纵马踏入郡府府门。

    身后的骑兵迅速跟上,涌入其中。

    府门中的景象很有意思,两群人气喘吁吁,紧握着刀枪对峙着,却又都惊疑不定的瞅着府门处。

    骑兵从府门处蜂拥而入,顺势便将这群人围在了中间。

    耀武扬威的骑士们,带着满身的凶煞之气,来回游走,一双双杀气四溢的眼睛瞅过来,好像都是在琢磨该从哪里下刀。

    厮杀的已经筋疲力尽的两群人,好像感受到了无穷的恶意,紧紧猬集成了两团儿,顺便也将两群人的首领凸显了出来。

    浑身浴血,而又高大威猛的黄子英,以及白发苍苍的马邑太守王仁恭,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顶盔挂甲的强壮年轻人。

    “黄子英。”

    “尉迟……”

    两个在马邑城中都有着威名的人自然相识,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对面的人脸色迅转苍白,显然觉着相识之人定有交情,情形很是不妙。

    可他不知道的是,黄子英的心马上就凉了,他可知道,尉迟好像是去了恒安镇呢。

    果然,尉迟恭冷哼了一声,吩咐道:“把这些贼人全部拿下。”

    没费什么功夫,砍杀几个反抗激烈的,其他人也就都抛下了兵刃,向来懂得审时度势,没有半点烈士自觉的黄子英,率先弃下兵刃,伏地受绑,其他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尉迟恭其实很想问一问黄子英,刘武周在哪儿,但这会儿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他翻身下马,向另外一个方向,捶了捶胸膛问道:“可是王太守当面?末将恒安镇军领兵校尉,朝散大夫尉迟恭,见过王郡守,救援来迟,让郡守受惊了,还请恕罪。”(未完待续。)

第279章相谈

    这一晚。

    马邑城中杀声处处,火头迭起。

    尉迟恭率兵镇守郡府,步群领兵守着马邑城四门,都明智的没有动弹地方。

    他们属于昼夜兼程赶来,和后面的主力大军拉开了一段行程。

    主力大军未至,光靠他们这两千人马,在兼顾几处城中要害的同时,再要平息暴乱,也是力有未逮。

    再者说,还是晚上。

    所以,这个夜晚注定是纷乱的。

    失去了最基本的秩序之后,人性最丑恶的一面也就展露了出来。

    杀人者大笑着安然离去,奸淫掳掠也成了最为常见的行为,成帮结伙的刀客,闲汉,混混儿们,在城中四处游荡,找寻着猎物。

    平日里低眉顺眼的人纷纷拿起了武器,老实巴交的人面目变得分外狰狞,有仇怨的人厮杀在一起,称兄道弟的人纷纷反目。

    鲜血在夜晚中肆意流淌,乱世中本就卑微至极的人命变得更是廉价非常。

    这无疑是一场罪恶者的狂欢,卑鄙者的盛宴。

    这一晚,惨事无数,而受害者却再也无法将这些发生在身边的罪恶归咎于谁。

    暴乱的**处,在城中大户刘氏被几伙人合力攻破,一家数十口,几乎全部被害,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在黑暗中被一老仆带了出来,算是幸免于难。

    当满城大索开始的时候,有些恶徒竟然还盘踞在刘氏府中,商量着之后该轮到哪家呢。

    第二天上午时分。恒安镇军主力终于漫山遍野的来到马邑城城外。

    也没有耽搁什么,大军如滚滚洪流。涌入了马邑城中。

    马邑城的乱事到此也就结束了。

    李破率兵直接去了郡府见了马邑太守王仁恭。

    死里逃生的王太守,并未当即感激涕零的感谢恒安镇军及时赶到。救得他的性命,而是恳求李破赶紧命人平息暴乱。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他,心中也没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像他这样的人,救他一命,他未必有多感激,你斩他一刀,他也未必有多怨恨。

    忠臣烈士本就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你可以敬佩他们,但大多数人绝对不会愿意跟这样的人长久的打交道。

    李破也没什么话说,他来马邑也不是为给王仁恭解围来的,更没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斥责王仁恭与刘武周争权,才酿成了今日之祸的闲心。

    而乱纷纷的马邑给他的感觉也很不好,从最底层一路爬上来的他,很能设身处地的进行一下换位思考的。

    于是,很快。在李破传下将令之后,入城的大军便对马邑城开始了新一轮的清洗。

    凶悍的恒安镇军兵卒,成群结队的走上了马邑街头。

    他们得到的命令很简单,也很粗暴。持械反抗者死,把所有人都赶回家里去,午时过后。再有于街市游荡者,就地诛杀。

    在刀枪坚甲之下。马邑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随后,李破再次传下新的命令。全城大索,我要刘武周的人头,找,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人给我找出来。

    到了晚间,各处消息传回郡府,没找到。

    此时的郡府,差不多已经成为了恒安镇军的中军大帐,整个马邑城都在恒安镇军的兵锋之下瑟瑟发抖。

    秩序重新恢复之后,从粮仓中抢粮的人胆战心惊,乱事开始之后,做过恶事的人们也是心胆皆丧。

    想要出城的人更多了,可惜,此时四城关的死死的,谁也别想离开马邑城半步了。

    新的夜晚渐渐降临,这一次,马邑城街道之上,除了恒安镇军卒的脚步声,马蹄声,传令声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什么声音了。

    各处火头早已被扑灭,黑暗笼罩着这座北地城池,死寂一片。

    郡府的一处厅堂中,酒菜已经摆好。

    灯火飘摇之下,李破和白发苍苍的王太守相对而坐,没有旁人相陪,仆人兵卒都被两人屏退下去了。

    李破看了看对面老的已经……透出了死亡气息,却还在喘气儿的王仁恭,心里也在嘀咕,大隋的退休制度好像不怎么样啊。

    这样的老家伙还在任上坐着,怨不得马邑城乱成了这个样子呢。

    想象一下自己的晚年生活,一定会去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老实呆着,绝对不会等着后浪来把自己拍死在沙滩上。

    王仁恭则是颇为羡慕的看着这个精力勃发,如此年纪就手握大军兵权的后浪,丝毫也没有前浪的自觉。

    他现在已经可以静下心来想想,这位的来意了。

    不管谁说什么,他反正是不会相信,恒安镇军会赶来的这么巧,或者准确的来说,是来救他王仁恭于水火的。

    没那个交情嘛,而且年纪轻轻的一镇将主,定然野心勃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

    非要猜测一下的话,他更愿意相信,这人和那刘武周一般,也是为马邑城而来,占了也就不会走了。

    对他这个老家伙如此礼遇,怕是存了招揽的心思吧?若是这般的话,比刘武周到要高明一些,也有些度量,可惜,却是小瞧了他王仁恭……

    想到这里,王仁恭也是暗叹一声,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啊,这人和刘武周若是搁在十年之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今,一个差点置他于死地,一个对他却有了救命之恩,如今这世道,真的是让人无话可说。

    想到这些,老头儿有些伤心,不由自主的咳嗦了起来,他的生命,其实正像这处厅堂中的烛火一般摇摆不定,说不定什么时候一阵风来了,也就熄了呢。

    李破没有尊老爱幼的闲情雅致,率先举起酒盏,“郡守得脱此劫,还需保重身体,马邑这一城的百姓可都指望着您呢。”

    “来,我敬郡守一杯,算是给郡守压惊了。”

    得,这话怎么听都没半点的敬意,还透着一股气人劲儿。

    王仁恭见多识广,承受能力非人的强大,喘息了一阵儿,就端起酒杯,努力用平稳的语调道:“这杯应该是老夫敬将军才对,将军及时率兵前来,救老夫是小事,让这一城百姓免遭战祸才是大善之举,老夫身为一郡之首,当代马邑城百姓敬将军一杯。”

    李破笑笑,将酒一饮而尽,心说,这一城百姓你可代表不了,人家吃这么大的苦头,可有你一份儿在里面呢。

    也亏你能说的这么坦然,这份儿功夫,咱以后得好好学学。

    一句话,让李破也失去了兜圈子的兴趣。

    紧着先吃了点,垫了垫肚子。

    那边儿王仁恭可是食难下咽,又咳了几声,便问,“将军此次率兵南来,功德无量,只是老夫有些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显然,人家也不愿徒费口舌,想要将最紧要的话先问出来再说,只是从这口气也能听的出来,是存着忌惮的,毕竟马邑城现在已在恒安镇军控制之下了。

    不然的话,这话怕是先要问李破擅自起兵的罪名呢。

    李破放下筷子,“我知道郡守要问什么,也不瞒郡守,我这次带兵前来,一来呢,是身为马邑通守,有平乱之则,近来听闻马邑郡尉刘武周欲要谋乱,这才起兵,本来是想先发制人,只是天不作美,还是晚到了一步……”

    “二来呢,我觉着,突厥如此大敌在前,马邑城乱不得,郡守可能不知,前些时我已得探报,刘武周派人去了定襄郡,向突厥可汗献上了礼物,若让其人得逞,这北地哪里还有我等立足之地?不久也就都成了突厥人的牧场了。”

    “所以,今日率兵前来,就是为了诛除叛逆的。”

    “三来,国事日非,天下动荡,咱们领兵镇守边塞,管不了那么多,可有一条,不能让突厥人占了便宜去……我看啊,这马邑郡,还得您这样的老臣来坐镇,与我云内互成依靠,才能稍扼北地咽喉,让突厥人不敢肆意南下。”

    “也许有些话您不愿听,但我还是要说,不管之后哪个称王,那个称霸,在我而言,都是小事儿,我恒安镇军既负守土之责,只要看好了门户,将来不管是谁在说话,都少不了我恒安镇军的荣华富贵,我等的名声,也绝对差不了。”

    李破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斟满了酒,抿了一口,接着道:“您也别想那么多了,不如多想想这场乱事过后,该怎么安抚这一城百姓吧。”

    “咱们恒安镇军在这里可呆不了多久,到时若再起祸乱……”

    李破笑了起来,淡淡道:“可就没什么救兵了,我若率兵重来,定要先借您人头一用,平息众怒再说。”

    听了这些,王仁恭有些惊异的抬头看了看这位年轻的恒安镇将,不怒反喜之余,也是肃然起敬。

    这些话虽然硬邦邦的,还有讥讽蕴含在里面,可没办法,忠臣就吃这一套。

    李破看人向来很准,这次也不例外,很是硬朗的倔老头儿,不记恩不记仇的,见到他第一件事就是要他派兵平乱,和这样的人交谈,给再多笑脸儿也是白搭,不如来点硬的,说不定还好说话一些。(未完待续。)

第280章相谈(二)

    (终于码出来了,今天出去放松了一下,抱歉抱歉,明天还是晚上的两更。)

    王仁恭拱手就是一礼,道:“将军忠义,宁不愧煞我等……日后天下必传将军美名,来,老夫敬将军一杯,以壮将军之志。”

    李破随之举杯,心里却是嗤之以鼻,好话人人会说,但我可真不怎么信不过你。

    又你来我往的客套了几句。

    王仁恭苦笑一声,道着,“将军有此志向,老夫自当全力相助,只是经此一乱,马邑郡怕是永无宁日了……老夫看将军领大兵无数,粮草之上……”

    这老头儿也不含糊,刚安了安心,就打起恒安镇粮草的主意了。

    当然,这也不算奇怪,作为前马邑郡丞李靖的女婿,马邑郡一直有所传言,说的马邑郡丞李靖之前将马邑郡的粮草都送给了女婿。

    传言的真假,王仁恭不会去较真儿,因为那没有任何用处,他只想试一试,能不能从云内要些粮食。

    也不出他所料,李破当即就绝了他这个念想。

    “不瞒郡守,云内一直缺粮,我带兵来郡城,一个是为平刘武周之乱,另外也想从郡城要些粮草回去,可惜,来晚了一步,郡城中的粮仓也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之后怎么筹集粮草,不光是我云内,也是郡城的大事了,您说是不是?”

    王仁恭点着头,虽说有些不信,可再开口讨要。也没那个道理了。

    现在是谁手中有兵,谁说话的声音就大。说出来的话,你是不信也得信。

    此时李破捻着酒盏。笑道:“要不,郡守向晋阳传信言说一下马邑详情,让晋阳拨点粮草来救急?”

    王仁恭咬了咬牙,这话怕是在讥讽他当初在晋阳和李靖相争的事情了。

    到了现在,他若还想不明白当日之事的前因后果,他也就白当了这些年的官儿了。

    马邑郡丞李靖一去,实际上才是马邑内乱的根源所在。

    可恨那太原留守李渊,也是一方守臣,竟然行那挑拨离间之事。而他竟然还简简单单的中计了,挤走了李靖不说,还亲自从东都带回来一条白眼狼。

    可以说,太原留守李渊在他心目中的可恨程度还要居于刘武周之上,那是一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羞耻感在作祟。

    所以,想让他去跟李渊求告,那还真是难为他了。

    王仁恭苦笑,“将军莫要取笑了,晋阳的那位若还想着马邑郡安好。何至有今日之祸?”

    老头儿还算是个明白人,可惜尽办糊涂事儿。

    李破终于收起了那些怨气,不再时不时的刺上王仁恭一下了。

    “若光论粮草之事,解决之道不用求于远方。其实就在眼前,可惜,郡守不定敢做罢了。”

    “哦?老夫愿闻其详。将军不会是说将散之于百姓之家的粮食再抢夺回来吧?若是那般,可就乱上加乱了……当初杨玄感之乱过后。便曾追责于百姓……以至于乱事方一平定,河南重又民怨沸腾。战乱四起,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老夫……”

    不等他唠唠叨叨的说完,李破已经摇头道:“怎么会?我又不是……哈哈……跟郡守直说了吧,我不信城中大户人家没有任何积蓄,当此之时,让他们拿出来一些来,以解燃眉之急也就是了。”

    “而且,今年马邑郡旱情已经显露,也不知最终会如何……郡守却要早下决断,我在马邑城呆不了多久,若不趁着大军还在……过后怕就难了。”

    “这年头儿,还得咱们各自想办法,只要能让人吃饱肚子,马邑就还是马邑,若是不成,这里日后就是浮屠地狱了。”

    是的,这话其实才是实话,即便是李破真心想要帮马邑城一把,如今也不太可能了,云内和马邑城面临的问题都一样,粮食,还是粮食。

    边塞之地就是这个样子,天灾**的承受能力比其他地方要薄弱的多,一旦不再有后方支撑,很容易就会出现连锁式的崩溃。

    许多时候,边军为乱,也不是将领们有了多大的野心,大多数其实都可以归于粮草问题之上。

    王仁恭这会儿是真没什么疑心了,人家明显是不愿意接手马邑城这个烂摊子。

    其实王仁恭也一直在想着对策,实在不成的话,他想将马邑郡百姓南迁的心思都有了,雁门是不用指望了,不如一路赶去晋阳,试一试唐公的仁义之名有多大的成色。

    而李破这个主意出的,在他看来其实也是个馊主意。

    治政地方多年的他,如何不明白,一旦得罪了地方大户人家,这官儿也就差不多当到头儿了。

    而大户人家最动不得的两样东西,一个是土地,一个就是他们的粮食,越是穷乡僻壤越是如此。

    所以,打土豪分田地的永远都是义军,因为他们本就一无所有,自然强烈要求重新分配社会资源。

    所以说,作为正规军代表的一郡太守,若非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即便是马邑刚经历了如此祸乱,王仁恭也没想着去打城里大户人家的主意。

    王仁恭沉默了下来,不断的在那里咳嗽。

    半晌,王仁恭才拱手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还请将军再伸援手,借我兵将一用。”

    李破扬了扬眉头,道了一句,“郡守这是想抄其家灭其族不成?”

    王仁恭只能苦笑以对,他已经渐渐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的心性颇为跳脱,和他见过的那些为将之人,都不太一样。

    若是在东都,这样的人死一万次都不嫌多,从文帝年间开始,大隋朝堂上下的风气就是肃穆的,嬉笑怒骂,疯疯癫癫的人,越有才干,死的越快。

    可现在嘛……妖魔鬼怪满地横行,云内出现了这么个人物,也就不算什么了。

    “呵呵,将军又是明知故问,一桌酒宴就能办成的事情,何必动刀动枪?老夫不过是想借一借将军的威名,震慑诸人罢了,不然想让这些人拿出粮食来,就像割他们的肉一样,若不先以威凌之,也就没人愿意听老夫晓之以理了。”

    王仁恭也开起了玩笑,自嘲的意味居多,可也是在告诉你,不用再打其他的主意了,老夫已有了唾面自干的勇气,区区讥刺又能奈我何?

    李破点着头,若连这些手段都想不到,只想着强来,那这个太守也就不用你来当了,那个王功曹其实就不错,就是胆儿小了些,不知道突厥人一到,会不会当即开城投降。

    可你要是不成,把那位推上来,也算勉为其难了。

    “还是郡守想的周全,咱们这些行伍之人,只能想到打打杀杀,呵呵,让郡守见笑了,那没什么话说,我在这里再呆五日,郡守要咱们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王仁恭再次举杯,“多谢将军。”

    李破也不再废话,举杯应道:“郡守不必客气。”

    饮过之后,放下酒盏,王仁恭又道:“将军兵多将广,可能分出一部,驻守于马邑城……”

    李破当即就笑了,这老头儿好像是看他好说话,就开始得寸进尺了。

    “有粮就有兵,只要募集到足够的粮草,我不信郡守募不到兵员……这次来郡城,我可是全军而来,就怕被人挡在城外……嗯,这么说吧,郡守以为云内十几万人的吃食从哪儿来的?”

    “去年的时候,我可是带兵去草原弄了许多牛羊回来,才安稳的过了一个年关,今年又逢大旱,马邑城中还有大户人家可以割肉,云内可没什么大户,我还得回去想办法,您说,这个时候我还怎么会分兵?”

    “再者说了,郡守莫要瞒我,我若真留下一两千人马下来,您也睡不安枕不是?”

    王仁恭也被他说的笑了,这些话听着别扭不假,却很实在。

    两人没什么交谊,好像还有些间隙,无缘无故又是救人又是借兵的,过后他肯定也得好好想想,这位马邑通守到底想做什么呢?

    “将军快人快语,到是老夫有点得陇望蜀了……唉,若是早知将军是如此人物,老夫早前就应该亲赴云内一见才对……”

    这老头接着转了转昏黄的眼珠儿,“将军率兵回去,可是又要率兵北去,与突厥人争锋?”

    这就是还有些不信了,也是,这几年天下纷乱,只听说哪哪儿又造了反,哪哪儿的又向突厥人称臣了,却没听说这个时节还敢跟突厥人伸爪子的。

    李破也跟人自夸过不止一次了,却没一个儿当即就深信不疑,纳头便拜的。

    夸来夸去,李破自己觉着也挺没意思了,有些话,得别人说出来才动听,老是出自自己口中,那就成了自吹自擂了。

    李破抿着酒,意兴阑珊的道:“北上是不可能了,突厥人已有防范……今年啊,哪有粮草我就去哪儿,听说河南的李密有粮草无数,咱们咬咬牙,带兵去跟他要点也说不定呢。”

    这是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却把王仁恭吓了一跳,你这是要去投那叛贼,还是要去帮着朝廷剿匪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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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