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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5章兄弟

    辽东之役,三十万大军溃败。

    辛世雄断后全军覆没。

    薛世雄继之,被围白石山,血战突围。

    这两人和麦铁杖等人一道,在辽东之战中,将隋军的刚烈,骁勇演绎了一番。

    其余诸如于仲文,宇文述等,虽称名将,官位显赫,可战败之余逃的比谁都快,丢尽了大隋的脸面。

    所以,李破还是愿意给薛氏兄弟留些脸面的。

    当然,也只是留些脸面罢了,想要得寸进尺,在李破这里也行不通。

    而且,涿郡有哪些人物,他现在很清楚,罗艺的心腹,多数都战死在了良乡西南,而且,说实话,幽州军中人才也不多。

    在幽州军中有些名气的人物儿,除了薛氏兄弟之外,还有个贺兰宜。

    当初和罗艺争来斗去的几个人中,就贺兰宜见机快一些活了下来,逃到渔阳去了,罗艺也还没顾着去收拾他。

    可还是那句老话,后来人编的瓦岗英雄太坑人。

    像秦琼,尉迟恭,程知节,徐茂公这些人的名头太过响亮,让很多不好好读史的人,很容易掉进坑里。

    比如说李破就是其中之一,连刘武周这样的大反贼的名字,都只是模模糊糊,就更别说是薛万均和薛万彻兄弟了。

    实际上,他们兄弟两个,家世不错,又一生戎马,成就上前面那些人还能跟他们较量一下,可从根基之上看,薛氏门阀绵延长久。就绝非之前那些人所能及了。

    尤其是薛万彻,此人在宣武门之变中充当着一个重要的角色。差点将大名鼎鼎,将星闪耀的秦王府众将给一锅端了。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儿。

    可随着李破聚众而起,他的翅膀煽动的风力也越来越大,这些人的命运轨迹随之也就变得南辕北辙了。

    像薛氏兄弟二人,本应该随着罗艺投靠李渊,可现在,他们的命运现在却扎扎实实的掌握在了李破手中。

    李破跟这两兄弟说的第一句话,其实就显示出了李破对他们并无必得之心,和之前一样,李破觉着麾下能征善战。敢打敢杀的人太多了,对薛氏兄弟这样的人物也就没那么大的兴趣了。

    “听说你们要护灵回乡?是去长安还是去河东?”

    开门见山,他比罗艺直接多了。

    两兄弟默默对视了一眼,都觉着身上有些不自在,外加不服气,因为这话里赶人走的意思太明显了。

    说话的还是薛万均,两兄弟虽说气质不太一样,可身为弟弟的薛万彻却不像尉迟偕那么多话,在外人面前。从来给人唯父兄马首是瞻的感觉。

    实际上嘛……

    “咱们要回河东,还请将军通融。”

    李破看了两兄弟一眼,微微颔首,像聊天一样轻描淡写的道着。“河东可不好走,薛将军一世英雄,故逝之后本当荣归故里……”

    两兄弟听到这里。觉着可能又走不成了,作为兄长的薛万均开始暗自撇嘴。这些人都是一个德性,既忌惮他们兄弟二人。却又不愿放人,打的无非是想让他们兄弟效力麾下的主意罢了。

    想到身为薛氏子孙,竟然落到如此地步,薛万均也是一阵的悲凉。

    他们兄弟都还年轻,本为隋臣,后为罗艺所挟,算是归了罗艺麾下,如今再要转投这个什么代州总管,他已经感觉到,薛氏英名到了他们兄弟这里,可能就要黯淡下来了。

    他到是颇为羡慕他的父亲,一生忠心耿耿,为大隋效力,全始全终,不像他们兄弟这样身不由己。

    看着高高在上的这个年轻人脸上浮现出来的笑容,怎么瞧都带着些讥讽的味道,薛万均真是恨不得能一拳砸过去。

    这他可是错怪李破了,李破只是觉着他们很有意思。

    能来到他的面前,说明他们是没办法了,难道是想让他派人护送他们回河东?这不就是个玩笑吗?

    要是李破自己和他们换个位置,肯定跟着大队先去云内,然后瞅准机会,再去晋阳,这还靠谱一些不是吗?

    而且,现在可是冬天啊……

    李破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咧嘴就笑了,“说起来,我素敬薛将军为人,当初在辽东,也曾跟随薛将军征讨过高句丽,今日看来,果然虎父无犬子,你们这是想趁着冬天里,盗匪绝迹之机,一路回去河东?”

    脸上做赞叹状,可他这说的可够损的,不过谁让他在幽州呆烦了,心情也渐渐不好了呢,调戏一下别人,也就当是娱乐自己了。

    薛万均脸上和开了染坊一样,一阵红一阵白的煞是好看,心头的火苗是一阵阵的往上窜,要知道虽说罗艺在他眼中也挺不是东西的,可却也从来没这么讥讽过他们兄弟二人呢。

    可他不明白眼前这位的心性,很多时候说话都是先抑后扬,让你根本发作不得。

    就像现在,这位轻轻摆了摆手,打算结束谈话了,“我无强留之意,去留皆由自便,只是看在薛将军份上,我劝你们一句,还是不要冬天行路,你们兄弟两个受得了,你们的家眷可受不住这等风寒,还是等明春再说吧。”

    “当然,要是觉着幽州实在呆不得了,那也随你们,我给你们预备一些粮食,和御寒之物,就当是为薛将军尽些心意,不算什么。”

    薛万均心里砰砰直跳,脑子都有点晕了,说恼恨吧,有点,说欢喜吧,也有点,说佩服吧,他娘的竟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而且对方一口一个薛将军,又提到征辽之战,这让他心里也是很舒服的,只是他就是说不清,这是讥讽他们兄弟无能呢,还是真的对他们的父亲有所敬佩。

    几句话之间就能让他产生这样复杂的感觉,薛万均从出生那天算起,就从没有经历过,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

    这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正在他左思右想,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

    他的弟弟开口了,“末将愿为将军效力,只是请将军派兵护送灵柩去晋阳,我薛氏一门定然对将军感恩戴德,末将也定为将军效死力。”

    薛万均身躯一震,当即就瞪大了眼珠子,扭头看向弟弟,力气大的差点把脖子给扭了。

    他当然知道,自家这个弟弟主意一直很正,可这么大的事情,商量都不商量一声,就跟人说了,可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李破眼珠儿转着,看向薛万彻,心说,这才是个聪明人嘛,你不给我干活儿,就想舒舒服服的去河东投效李渊,顺便捞取官职,封妻荫子,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那样的话,说不得你们兄弟就得看看自家的运气,能不能平安的走到晋阳了呢。

    李破笑着点了点薛万彻,“好,飞狐口正缺人把守,你明日里持我军令,去营中带五百人,立即赶往飞狐口,把守那里的人换回来,你要在那儿守一个冬天,若有差池,我唯你是问。”

    你到真不客气,薛万彻嘴角抽动了一下,看了一眼哥哥,躬身道:“末将遵令。”

    李破摆手赶人,“去吧,耐心一些,明年随我回云内,从云内去晋阳,我保你们一路坦途。”

    ………………………………

    除了总管府府门,薛万均再也忍不住,一把揪住弟弟的前襟,怒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薛万彻一把将哥哥推开,回头看了看总管府的大门,这次他却是再也说不出此人不过如此之类的话来了。

    “二哥你恁也老实,人家就等咱们自投罗网呢,进了这门口我就觉着不对劲儿了,见了那人才明白,代州兵马如此之精锐,非是无因啊……”

    “精兵悍卒,一战而定幽州,再战而取蓟城,你想想,这样的人……能将咱们看在眼里?”

    “说是去留自便,那咱们怎么回河东?还真想冬天走啊?我要不留下,难道让父亲的坟茔埋在幽州,等人来挖坟掘墓不成?”

    “你……”薛万均也是无言以对,实际上,两兄弟相处,正和在人前时的表现反过来,拿主意的从来都是薛万彻。

    “那你也应该缓一缓,到时,怕是要被人轻看了去……”

    薛万彻咧嘴就笑了起来,砸了兄长肩膀一拳,道:“二哥难道想将父亲葬在代州?过后二哥尽管扶灵回乡就是,听说唐公那人不错,二哥前去相投,必受重用。”

    薛万均紧紧皱着眉头,他之前脑子就晕了,这会则更加迷糊,根本不知道这个弟弟到底在想什么。

    不由问道:“那你呢?”

    薛万彻捶了捶厚实的胸膛,“我自然去守飞狐口了……”

    说笑一句,看着哥哥不满的眼神儿,薛万彻在长街之上哈哈大笑,“父亲威名赫赫,我为薛门子弟,怎可让父祖蒙羞?我在代州,当戮力杀敌,以求官爵,扬我薛氏武名,嘿嘿,代州啊……”

    “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异日若你我兄弟相逢于沙场之上,各为其主之下,不须手下留情,只一意争锋便是。”

    听了这话,薛万均脸色大变。

    (晚了晚了,今天太累了,对不住啊。)(未完待续。)

第326章书信

    大业十三年后半段儿,天下各路反贼的势力渐渐清晰了起来。

    实力最强的明显还是李渊,他从太原起兵,席卷晋地,进据长安,自封为大丞相,历数隋帝杨广之罪,立代王杨侑为帝,挟天子以令诸侯,转头又招抚蜀中隋臣,众人望风而降,兵不血刃的拥有了巴蜀之地。

    至此,李渊是兵精粮足,又占据了大义名分,隋末叛臣,除杨玄感之外,再无一人能与之相比了。

    在西北,大凉王李轨占据了凉州,经过几年经营,招抚羌族,突厥叛将,安抚百姓,将大半个河西走廊划为了自家地盘儿。

    若单论兵势,西北李轨,当为众人之翘楚。

    大富翁,西秦霸王薛举,在七月间称帝了,他占据了大半个陇右,地盘渐渐和李轨接壤,于是和李轨打了一仗,被李轨打的丢盔卸甲。

    北连突厥的薛举,在李轨的西凉铁骑面前,毫无优势可言。

    他有突厥相扶,李轨则与西北羌族诸部交好,他家资巨万,从突厥弄了很多马匹,人家李轨直接占据了西凉马场。

    而且西北诸部,和西北突厥内附部族纷纷投于李轨麾下,麾下文武,多有智能之士,而兵锋之犀利,天下间已经少有人能及了。

    和李轨见了一仗,差点被李轨打翻在地,丢了很多地盘儿,薛举自此再不敢挥兵西向。

    而西北处,还有突厥封的解事天子梁师都盘踞在榆林,这是西北和突厥联结最为紧密的一个家伙。

    其余地方。

    河南王世充和李密相持不下。也让李渊如鲠在喉,因为没有河南。无论的晋地还是关西,交通道路上都不那么顺畅。时刻也都受到河南乱军的威胁。

    再者,没有东都,地盘再大,也少了很重要的一环,因为那里也是可以成为帝王基业的地方。

    而在两淮,东边是杜伏威,蒲功拓,西边儿是朱粲。

    江南则是萧铣和林士弘。

    山东除了一个徐圆朗还在挣扎,其余都归于了窦建德。到了大业十三年冬,窦建德击破魏刀儿,盘踞于河北南部,他的地盘也不小,只是属他的地盘破烂,一直没人太过看重于他,这也是个很重要的原因。

    而李破李定安这个名字,也渐渐响亮了起来。

    占据代州三郡,又出兵幽州。杀幽州总管罗艺,可以说是在大业十三年异军突起,威胁到了很多人。

    可说实话,经过大业十三年的一连串征战。李破的日子开始变得舒服起来了。

    幽州北部的威胁,猛然间降低了很多,除非突厥东方汗率军南下。不然的话,契丹人是不敢再窥伺于幽州了。

    南边儿的窦建德得到李密的允诺。对于进攻幽州也不再那么迫切,当然。如果不是恒安镇军有着这么多骑兵的话,窦建德也不会有那个耐心,老老实实呆在南边。

    占据了长安的李渊终于也听到了风声,于是,十月间,皇帝诏书终于重新出现在了马邑。

    正式拜李破为代州行军总管,掌雁门,楼烦,马邑三郡军政大权。

    李破的官职在这几个月间,像三级跳一般升了上来。

    尤其是代州行军总管这个职位,按照规矩,这是个战时才会设立的职位,如今在李破身上算是破例了,有了常设的味道,这么说来,也就差不多相当于代州总管了。

    一般来说,打仗的时候统军之人暂领总管之职,战后也就要将职位卸下来,和幽州总管的性质差不多,都非人臣所能任之。

    之前罗艺自封为幽州总管,其实也就相当于造反了。

    现在李破授代州行军总管,却没有外敌入寇,显然是带上了浓重的安抚味道,而且,开府,爵位什么的一概没有,像这么光溜溜的代州行军总管,自古以来李破是独一份儿。

    当然,不管怎么说,有了诏书这个环节,李破的代州行军总管也就算是名正言顺了,尤其是李渊还没称帝,李破算是受了大隋的官职。

    这一点非常重要,在新旧交替之间,占据如此要职,这就是本钱了,之后不管世事怎么变化,他都曾任职过代州行军总管,一路的统帅,在资历上也就领先了旁人一大步。

    消息传到涿郡李破手里,李破瞧了瞧,没太在意,按照他的想法,这年头有兵就是草头王,你不封我这个代州行军总管,回到云内之后,代州三郡它也跑不了。

    尤其是,他小家子气的认为,你封了我这个总管,有个卵用?要粮食没粮食,要援军没援军,就用一个官职将老子打发了,你可真好意思。

    还好,温彦博正在跟他说事儿,看到诏书问了一句。

    听到诏书是长安被李渊一脚踢上皇位的皇帝发来的,任命眼前这位为代州行军总管。

    手一哆嗦,脑袋当即就有点晕了。

    代州行军总管,还是常设?这是要封王吗?

    嘴上却下意识的开始恭喜,“恭喜将军,贺喜将军,竟得封如此要职,将来前途将不可限量啊。”

    李破斜眼儿瞅了他一眼,看他那像得了癫痫一般的模样,心说,你激动个屁啊,又不是给你加官进爵,犯得上吗?真是个土包子。

    转着眼珠儿问了一句,“代州总管几品官儿?之前咱就是暂代代州行军总管了,难道和这个差了许多不成?”

    他才真正是个土包子呢。

    一句话问的温彦博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却不得不给李破普及一下大隋的官职制度。

    大隋上将领一路行军总管,并非什么稀罕事儿,可边地不太一样,尤其是代州,幽州这些地方,面对的大敌都是北方突厥。

    按照以往的先例,领代州行军总管者,必为朝廷上将,之前大将军史万岁,楚国景武公杨素等人,都曾兼任此职。

    没一个不是大名鼎鼎的人中之杰。

    说到最后,温彦博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如非天下大乱,怎会让你个后生小子窃居此位?这比罗艺自封幽州总管还像一个笑话呢。

    因为罗艺那是反贼,你可好,打着代州总管的名号进犯幽州,实际上和罗艺差相仿佛,都是反贼来的,可临到了来,却还能被钦封为代州行军总管。

    罗艺跟你比起来,运道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儿。

    李破被人家说的一愣一愣的,咂摸着滋味,才稍微明白了过来,好像自己这是占了个大便宜?

    其实,不用温彦博解释的这么细,只隔了一天,云内后续的书信就追过来了。

    之所以有了这么个时间差,原因听好笑。

    一来呢,这是个不错的喜讯,李碧想也没想自家丈夫是块什么料,就命人先将消息给送过来了。

    二来呢,随同诏书到来的还有一封私信,是李秀宁写给李破的。

    感谢李破鼎力相助,没白交了这个朋友之外,还将京中的形势跟李破说了说,让他安心在代州御边,不须有太多顾忌,时刻不要忘了,京中还有一位挚友会为他奔走云云。

    李碧看了之后,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李破瞒的够紧,一直到现在,她还以为李五领兵去长安,是营救父亲了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醋意大发之下,若非李碧身上有伤,说不定就顶风冒雪的跑来幽州,给这厮算账。

    毫无疑问,李秀宁的书信自然是被李碧扣下了。

    可李秀宁信上说的一些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尤其是关于代州行军总管一职的前后,在西京,在太原可都让一些人不太满意了,让李破多加小心。

    她这是一下把兄弟都给卖了,京中不满的人自然是那些随李渊进京的功臣了。

    一圈封赏下来,竟然让一远在边塞的家伙切了一块非常诱人的蛋糕下来,那谁还能满意呢,他们不满意,那么作为代表的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两个自然也就不满意。

    如果说长安的那些人只是有些怨气而已的话,那么坐镇太原的齐国公李元吉就是最不满意的人了。

    并代两州唇齿相依,朝中也有着有代无并,有并无代的说法。

    这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设了代州总管,那么再设并州总管府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反之亦然。

    有了一个代州行军总管,他这个太原郡守,晋并州总管的算盘可能就要受阻。

    尤其是眼瞅着两个哥哥随父征战,屡立战功,麾下渐多,已经渐渐长成的李元吉自然着急万分。

    之前也就算了,一个马邑太守,还放不在他眼中,现在嘛,则真的是让李元吉如鲠在喉了。

    李秀宁没有明说,可这也正是她在信中所想透露的意思了。

    说起来,两个女人大局观都还不错,李碧看懂了,随即就把李秀宁的书信藏了起来,其中的意思全部据为己有,给李破写了一封长信,后脚赶前脚的送来了幽州。

    (月票月票,昨天跑了一天,晚上又喝了点酒,回到家只想倒头就睡,可想起不能断更,只能强打着精神码了一章,今天浑身酸疼,脑袋也晕乎乎的,不过两更还能保证。)(未完待续。)

第327章刁钻

    李破和许多人一样,政治嗅觉并不迟钝,只不过是对规则不太了解罢了。

    当然,这也正是之前或者之后很多年中,平民和贵族最大的一个区别……

    这封信一到,李破就已经明白。

    大业十三年,也就是义宁元年的这个冬天,攻进长安城的那群人,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政治分肥,通俗点说,就是论功行赏。

    寒冷的冬天,也给了他们这个机会,来安静的进行内部整合。

    他能想象,炙手可热的李渊府邸,会是怎样一个热闹的景象,李渊不但给长安百姓带去了对未来稳定生活的保障,而且,他能给予贵族们的东西应该更多。

    就算李破对李渊并不感冒,可今时今日,他也不得不承认,天下间能将贵族们紧密的团结在身边的人,可真是不多。

    十几年间,那些有着名望的老臣和英明的将领们,纷纷凋落,竟没有几个人,能将杨氏的子孙扶起来。

    而隋帝杨广也亲手埋葬了杨氏在臣民中的威望。

    如果他早死一些,他的子孙说不定还有些翻身的希望,可他一直在江都行宫中饮酒作乐,活的还挺长,也顺便绝了后代们接过皇权的最后一点机会。

    当然,这些都是无聊的臆想,照现在的情势而言,就算杨广此时撒手人寰,大隋中兴的机率和后来中**彩也差不多了。

    而不管是长安那些人,还是李破,其实都知道。战争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而且,就算李破升官挺快。可他至今也没享受到什么荣华富贵,这也让他下意识的对官职更不在乎了。

    说起来。他和这年头的人们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封妻荫子四个字偶尔会在他脑海中浮现一下,却绝对不会像薛氏兄弟等人一样占据主导地位。

    所以,李碧预想中的惊喜,实在谈不上,即便解释的很清楚了,李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大雪一下,李破的事情就更少了,于是。他重又拿起了书本儿,像个勤勉的学生一样开始闭门练字读书。

    老师很好找,温彦博就是现成的人选嘛。

    …………………………

    “昔苏秦说秦惠王于殿上,言之凿凿,皆为王霸之策,王厌之,驱离……秦归,资用乏绝,形容狈极。归家,妻不下织,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秦叹曰,妻不以为夫,嫂不以为叔。父母不以为子,皆秦之罪也。遂悬梁刺股,刻苦攻读。成谋之日曰,安有说人主不出其金玉锦绣,取卿相之尊者乎?”

    “遂周游列国,游说君王,为六国之相,将说楚王,过洛阳,父母闻之,清宫除道,张乐设饮,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侧耳而听,嫂蛇行匍匐,四拜而谢。”

    “何也?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人生世上,势位富贵,盖可忽乎哉?”

    这是战国策中写说客苏秦的,显然温彦博没按课本来,临时拉来的壮丁,教的也不太用心。

    可暗含的深意是一点也不少,他想告诉这位代州行军总管的是,人生在世,世代炎凉是免不了的,由此权势则更不能忽略。

    既然官居其位,就不要太过分心,父母妻子什么的都是细枝末节,治下百姓才应该是你最关心的。

    李破听的很认真,手里一本战国策,上面有着温彦博的批注,看的他直眼晕,这会儿他正心里吐槽,你这是耍赖嘛,书上写了这么多,你就摘出来几句,糊弄谁呢这是?

    可抠着字眼儿的他发现,呀,这些字竟然都认得,意思也大致明白,心情不由大好,到底是有了进步嘛。

    古人写的这些书,字义艰深,有时候他还真看的不太通畅。

    其实这个故事很简单,大致讲的就是个叫苏秦的说客,通过努力,当了大官儿而已。

    为政者,会从里面看出合纵连横的智谋,将领们,恐怕要看的一后背的冷汗,因为刀枪竟然比不上这家伙的一根舌头,这就很可怕了。

    至于平头儿百姓,看的就是热闹,旁人怎么解说,咱们就怎么听着了。

    而文人呢,七扭八歪的花花肠子也就露出来了,像温彦博就能顺手拈来,总结出风马牛不相及的一番大道理来。

    可和之前一样,温彦博还没等给这位开讲释义,这厮咋着嘴已经开口道:“要我说啊,这苏秦一定是富家子了,穿着貂裘,手里竟然有百金,见一国之主,如登家门,你说说,他不好好奉养父母,养育妻儿,礼敬兄嫂,东跑西颠的出去游荡,要是我有这么个儿子,不跟他说话?我先打断他两条腿儿再说……”

    虽说没过几天,可这样的奇谈怪论温彦博已经听习惯了。

    只能无奈的耷拉下嘴角,来回踱着步子,心里第一千次的想将这个便宜学生给直接掐死在这里算了。

    在温彦博看来,这厮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也很是好学,领兵之人,又是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却还能好学不缀,将来成就真的可以说一声不可限量了。

    可恼人的是,这人总能从很神奇的角度,来拽出一堆歪理来。

    就像现在,这厮说的有道理吗?他娘的能有什么道理?可你越琢磨,就觉着他说的挺对的。

    换了他是苏秦的父母,有这么个光会逞口舌之利,还要糟蹋家产的儿子,肯定也得不到他喜欢吧?

    这会儿他很想大声说一句荒唐,然后操起棍子教训一下这个满肚子歪理的学生,可瞧了瞧对方那身板以及那架势,还是明智的选择了沉默不语。

    看他那难受的模样,李破憋着笑又说话了,“行了温司马,我读书不为明理,只为知事,大道理说的再多,也不过是一家之言,做不得准儿,知道有这么个事儿也就成了,要是深究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

    “来来来,温司马赶紧再写几幅大字,我好临一临,你这字啊,写的是真不错,搁在代州那边儿,也就苏亶苏二郎勉强还能比一比,剩下的人都不成。”

    温彦博彻底气结,想要拜在他门下的末学后进不知有多少,可除了他那几个儿子,从没有人不愿听他讲学问道理,一心只想要跟他学写字的。

    无奈的挥毫泼墨之间,他不由想着,要说李药师也有文名彰显,怎么会教出这么个学生兼女婿来呢?

    他这里有点神游物外,李破则不满意了,在旁边紧着嘟囔,“哎哎,温司马,你专心些,写字要诚心正意,才能写出好字来,你这是糊弄我呢,你瞧瞧,你瞧瞧,这一UU小说去,笔力不够,其锋便钝,败笔啊败笔。”

    别说,练了几年的字,写出来的大字自然不能跟温彦博相比,可眼力却已经练出来了,温彦博稍一走神,就让他抓住了呢。

    温彦博满头大汗的出了书房,他的幼子带着从人赶紧过来,给他披上貂裘披风,十几岁的少年瞧了瞧父亲的脸色,顿时垫着脚悄悄往后挪。

    果然,温彦博斜眼就瞧了过来,张嘴就骂上了,“你个小畜生在这里作甚?赶紧回去练字,给我抄十遍战国策苏秦连横篇,写的不好,过后考较的时候说不出个道理来,我打断你的腿。”

    这年头儿,妻儿差不多都是拿来撒气的,温彦博在心灵饱受折磨之后,儿子自然也就成了他的出气筒了。

    “温司马在这儿呢,什么事这么大的火气?”

    刘敬升裹的严严实实的走了过来,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无辜,在前总管府书房外面发火儿,能是什么事儿呢?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给上官当老师,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呢,除非你家也有个如花似玉,还能征善战的女儿,那还差不多。

    温彦博调理了一下胸中闷气,把手一背,板着脸道:“刘校尉何事寻我?”

    刘敬升不以为意的抱了抱拳,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儿,素闻司马写的一手好字,这不快年关了嘛,想劳烦司马写点桃符,给大家讨个吉利……”

    温彦博:“……”

    “哎,温司马,别走啊……”

    看着掉头就走的温彦博,刘敬升暗笑之余,也是撇嘴,这人气量太小,在咱们面前指手画脚了也好多时日了,今日更是如此无礼,哼哼,若非将主信重于你,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正臆想间,书房里传出李破不耐烦的声音,“滚远点,那么多人写不了个桃符?还寻到这儿来了,丢人不丢人?”

    刘敬升身子明显抖了抖,尴尬的傻笑两声,灰溜溜的跑了。

    实际上,他这就是大冬天没事,瞎转悠呢。

    …………………………

    大业十三年幽幽而过,所谓的年关,已经没什么人去关注了,天下格局在这一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所有的人都在思量着自己的处境,并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而在北方云中草原,定襄郡大利城,突厥始毕可汗却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候病倒了……

    (月票月票)(未完待续。)

第328章兄弟

    大利城中,突厥汗账。

    如今的大利城,已经是焕然一新。

    只两三年下来,当日冷冷清清,被蛇虫鼠蚁占据了的定襄郡大利城,已经承担起了突厥政治中心的作用。

    城中住着的,不是突厥豪商,就是突厥贵族,当然,这年头两者之间的界限很模糊,许多部落贵族,都有着自己的商队,和商人其实也差不多少。

    而城南的宫殿群落也有了一定的规模,当年始毕可汗跟义成公主说的,可并非一句玩笑。

    他确实想将大利城建造的比长安更为辉煌壮观。

    可惜的是,草原上想要建成那么一座城池,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情。

    所以,不间断的建造下来,大利城只能说是草原第一城,看上去也有着自己的独特风格罢了。

    因为受到西域诸国的影响,大利城的建筑确实很有特色。

    将南方隋人和西域诸国的建筑风格混合在了一起,外加突厥人自己的风俗习惯,虽说弄的杂七杂八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可和中原大城比起来,如今的大利城就好像那些来自西域的胡女一般,浑身上下都带着异域风情呢。

    当然,这个冬天的大利城,从冬初的第一场雪开始,就渐渐带上了凝重的味道。

    最骁勇善战的附离子们,在大利城内外逡巡来去。

    前西方汗阿史那咄苾被软禁在了王庭之中,可他并没有彻底的失去权力,他忠心的部下们纷纷来到大利城中,努力的营救着他们的主人。

    所以,这一年当中,住在大利城的突厥权贵们是比较幸福的。他们一般都会得到很多预计之外的财货。

    东方汗在这个冬天终于也来到了大利城,以探病为名来拜见他的兄长。

    于是,大利城中的气氛开始诡异了起来,人们好像能听见南边宫殿之中那沉重的喘息声和咳嗦声,好像也能闻得见从宫殿之中传出来的药香。

    大可汗一病不起的谣言,正在大利城中暗暗传播。

    这个时候。没有谁再去想西边的铁勒部族叛乱,也没人去想突厥对西域的雄图,更没人再去关心南边打的乱纷纷的隋人了。

    草原上只要清醒一些的突厥贵族,就都会将目光紧紧盯在大利城这里。

    突厥汗位的传承一向不怎么顺利,王座之下,流淌着无数突厥贵族的鲜血。

    所以,和南边的隋国差不多,一旦到了汗位传承之时,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在这样的汗位更迭当中。每一个决定,都意味着无数的牛羊,奴隶,草场,部众,甚至于是荣耀,权力和财富。

    这样的游戏,波及到的可不光是突厥主部的贵族们。无数人在之后都将受到影响,让突厥治下的草原贵族们根本无法分心。

    大利城中的很多贵族。都在祈祷着天神能给他最钟爱的儿子一些恩宠,留在他在人间多呆一些日子,因为他们都是些不愿看到纷乱到来的人。

    而且,虽说始毕可汗并未带领他们夺得多少辉煌的战功,可这些年来,始毕可汗在位期间。却是突厥人过的最有尊严,也最为强大的时间段。

    他们不用再跟着可汗向南方的隋人皇帝朝拜,屈辱的弯下膝盖,低下头颅,也不用再为西边那些可耻的同族烦恼。他们已经被赶去了大漠深处不敢露头儿。

    他们的商队通行于西域诸国,每年都能为他们带来丰厚的财富。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突厥人在启民可汗一直到始毕可汗年间,不再受到内部战乱的困扰,当然,这里所说的内部战乱,绝非是铁勒诸部的叛乱所能相比。

    那说的是突厥王庭分裂,阿史那子孙相互残杀的可怖场景。

    而每一个英明的首领,无论是皇帝还是国王,可汗,都将受到臣民的拥戴和感激,所以,很多人都愿意为可汗祈福,想让他早点好起来。

    可也有那么一些人,正在用最为恶毒的目光注视着南边的宫殿,心里诅咒着汗王真的如传言般病的那么沉重,最好是能快点死去。

    那样一来,他们才有可能夺取更大的权利,在突厥王庭中占据一席之地。

    有野心的人从来不分种族,也没什么分别可言,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可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人,可并不多,尤其是突厥王庭所在,所有人,都笼罩在大可汗威严之下,只要始毕可汗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息,谁也就都不敢露出獠牙,哪怕一点点窥视的贪婪目光,都随时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

    忠心的王庭护卫们,会毫不犹豫的用弯刀告诉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们,冒失的举动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此时,南城王庭之内,一座圆顶宫殿之前,一个男人负手而立,默默的站在那里,一直望着西边儿烟气升起的地方,那是突厥萨满们在为可汗驱离病魔。

    这是个典型的突厥贵族,皮肤白皙,毛发粗重,身体强壮而又高大,一双透着威严的眸子泛着淡淡的蓝色,显示出他有着纯正的王族血统。

    这是一个像狮子般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侵略性的气势。

    而他眼角眉梢带着的积郁,让他整个人变得更加危险和独特。

    没什么人愿意靠近他,骁勇的附离子只远远看着,只要这个男人没有走出一定的范围,他们便不会来干涉,也不敢来干涉。

    因为他是阿史那咄苾,始毕可汗的亲兄弟,曾经手握大权的突厥颉利汗,无数勇士都曾跟在他的身后,守护圣山,将西域变为坦途。

    即便如今已经进入牢笼,可只要大可汗没有下令处死他,那么就没人敢过于冒犯他的尊严。

    不知站了多久,这位曾经权势显赫。只在始毕可汗一人之下的突厥贵族才重重哼了一声,听上去却好像是一只野兽在咆哮。

    然后转身,向殿内走去,卫士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虽说站的这么远了,可他们还是觉着好像在受到火焰的熏烤。让他们浑身都不舒服。

    殿内隐约可以看见一些窈窕的身影守候在那里,可那人视若无睹,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人影立即就都消失不见了。

    当然,至今也没听说大可汗为兄弟安排的这些美人,有哪位能走进他的帐篷呢。

    过不多久,殿外来了一些人,在王庭之中,这些人也都挎着弯刀。走动间,除了彪悍健猛之外,身上的配饰也都叮当作响。

    这样华丽的队伍,在如今的突厥王庭中,只有一个人拥有,而不会受到节俭的始毕可汗的训斥。

    那就是他另外也一位兄弟,阿史那埃利佛,突厥汗国东方突利汗。(阿草注。阿史那埃利佛职位应该是突厥将军,为剧情需要。这里写成是突利汗了,和之前可能有矛盾的地方,大家注意一下就成。)

    虽说是兄弟,可这位东方汗和他的兄弟们不一样。

    他长的很高,也很瘦,走过来的时候。就像一根杆子在移动,他身上的装饰比所有人都华丽。

    像隋人一样,披着上好的貂裘,蹬着的翘头马靴都镶着金边儿,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手指上,都闪烁着光芒。

    乍一看上去,就像一座人型宝库。

    他的眼神同样很奇特,总是好像没睡醒一样懒懒的在望四处逡巡,对什么事都像是漠不关心,但只要听说过他的名字的人都知道,这同样是个暴躁而又无情的突厥大贵族。

    而且,他有着旺盛的好奇心,比如说有个传闻,他带着自己汗账中最为勇猛的战士,进入到东北密林当中,搜寻了半年之久,找到了靺鞨人最古老的一个部族。

    由他亲手将那个部族的巫师的人头,用滚水煮熟之后,剥离皮肉,只想看看对方的头骨是不是像传闻一样,全部都是黑色的。

    这显然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可许多人都说,曾经在东方汗的汗账中,见到过一颗黑色的头骨。

    所以,这人同样是个令人敬而远之的家伙,比痴情的颉利汗好像还要可怕一些呢。

    杆子在殿门口站住脚,抬头用朦胧的目光看了里面好一会儿,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其实这更像是一只老虎侵入了狮子的领地,估计是在琢磨应不应该先给狮子招呼一声,还是直接闯进去,跟狮子争一争百兽之王的位置。

    半晌,他才摆了摆手,让护卫们退下,从护卫手里接过一个盒子,抬脚径直进了大殿。

    没人来拦他,始毕可汗病重的消息,好像让一切都有所松动了,当然,如果始毕可汗身体还健康,这位突利汗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才对。

    大殿中有些暗,一些女人在远处探头探脑,阿史那埃利佛笑了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却并不停留,也不需人通报,径自往殿内深处走去。

    殿内有一处水池,阿史那咄苾已经泡在了那里,健壮的躯体上,隐隐可以看到很多刀疤箭创,每一处伤痕,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好像都代表着一个故事,当然,这同样是突厥男人最引以为傲的荣耀。

    脚步声响,阿史那埃利佛出现在池边儿,不用说话,只那一身零碎的叮当乱响,就将他的身份出卖了。

    他看了看泡在水池中,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兄弟,撇了撇嘴,心说,多年不见,这个弟弟还是这么一副臭脾气,天神一定不会喜欢这样一个家伙的。

    看看,现在可不是已经只能在这里玩水了吗?

    他一向很喜欢居高临下的看别人,现在只有一个人能让仰望,当然,也许仰望不了多久了。

    可他也知道,阿史那咄苾同样不会仰头跟人说话,更为可恶的是,连可汗都不能让这个家伙低头呢……

    (补昨天缺更的一章,阿草够意思吧?月票呢?)(未完待续。)

第329章兄弟(二)

    瞧着这位除了天神,圣狼,以及那位逝去的草原之花,就百无禁忌的兄弟,阿史那埃利佛三下五除二,剥光了衣服。

    从拿来的盒子中取出一个药丸,扔进嘴里,一阵大嚼咽下了下去。

    噗通一声跳进水池,呲牙咧嘴的忍受着冰凉的池水的侵袭,这是草原上的白雪,化成的冰水,冰寒刺骨,阿史那埃利佛是不太明白,自己的兄弟为什么有这样古怪的喜好。

    当然,他到是觉着,如今阿史那咄苾确实需要这些冰水来降降心里的火气了。

    过了一会儿,药力散开,阿史那埃利佛终于舒服了起来,和他的兄弟一样,挨着池边眯上了眼睛。

    同时,阿史那咄苾微微睁开了眼睛。

    两人的目光终于对视到了一起,良久,一种很难形容的气息在水池中荡漾开来。

    他们是兄弟,身上都流淌着尊贵无比的突厥王族血脉,他们又是敌人,为了权力你争我夺,从不会顾及他们血脉相连的血缘关系。

    同时,他们又是盟友,很多时候都会互通声息,隐隐对抗着来自王庭的压迫。

    “阿弟,大兄就要蒙天神召唤离我们而去了……在这之后,你会做什么吗?”

    阿史那埃利佛一边拨着水花,突然开口随意的道着,带着冷漠,也很直接,却又好像在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可这件事却又绝对不寻常,始毕可汗真的病重不治的话,汗位的交替将是突厥汗国一等一的大事。

    阿史那咄苾没感到意外,也好像是听到了一件平常的消息,他冷笑了一声,“他病的真那么重吗?我又能做什么呢?你又想让我做什么呢?”

    “父汗在的时候。他就说你是我们中间,最狡猾的那一个……”

    说到这里,阿史那咄苾笑了起来,笑的身子直颤,浓重的胡须也在不停的抖动。

    看着脸色渐渐变得阴沉的阿史那埃利佛,他带着浓重的讽刺意味接着道:“你看。后来我才明白,狡猾的人都胆小,所以父汗才会把汗位传给咄吉世,不是吗?”

    这些话好像刀子一样戳进阿史那埃利佛的心间,多少年了,除了眼前这个狂妄的弟弟,从来没人敢于这样讥讽他。

    而且,他说的每一句话还都有着根据,确实。当年汗位传承的时候,病重的启民可汗,舍弃了他这个有着智谋之名的儿子,而选择了略显笨拙的咄吉世,虽然咄吉世一直不受他们父汗的喜欢。

    阿史那埃利佛按捺着胸中的怒火,盯着弟弟的眼睛道:“阿弟难道老了吗?这么愿意回忆多年之前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好了。在这样一个时候,让我们放下那些无谓的争执吧。我亲爱的兄弟,你看,这些年来我们过的都好吗?”

    “我们立下了多少功劳,却得到了什么呢?他不停的要我们派出忠心的勇士,去夺取看不见尽头的疆土,荣耀归于可汗。战利品分予王庭,于是供养出了一群贪婪的家伙。”

    “他们派商队去西域行商,向你献上过敬意吗?他们到东方射猎,他们身上穿的是来自东北的皮毛,他们吃的是东北的人参。一个个肥胖的好像草原上肥胖的兔子。”

    “我们宽容的可汗对此视而不见,他已经被谄媚的话语蒙蔽了心灵,对我们这些为突厥人立下功劳的人却很苛刻,难道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阿史那咄苾垂下眼睑,心说,看来可汗病重应该是真的了,不然的话,面前这个胆小的家伙,不会说的这么激烈,甚至于是毫无顾忌。

    可他和奸诈的阿史那埃利佛不一样,他虽说被兄长困在了王庭,可他对这些并不太在意,他对兄长的怨恨另有原因。

    如果不是那件事一直好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他一定会觉着,这些年兄长治下的突厥,很不错。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兄长的功绩不在于战争上的胜利,而在于他让突厥摆脱了隋人的控制,并逐渐强大了起来。

    这不到十年的时间里,突厥人的内乱是最少的,普通部民的生活是最好的,突厥从来没有这么安稳过,而且,突厥的疆域也正在缓慢而坚定的延伸向远方。

    可这些,都不能让他的怨恨消解……

    他看着对面脸上露出些不正常的潮红的哥哥,缓缓站起身,再次问了一句,“他真的要死了吗?”

    “是的,他就要死了,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能帮我登上汗位,我会立即放你回到圣山脚下,取代那个该死的废物,成为真正的西方汗。”

    埃利佛有点癫狂的挥舞着干瘦的手臂,“阿弟啊,这是天神给予我们的机会,我不会让汗位落在那个小崽子手里的,绝不……”

    阿史那咄苾笑了起来,笑的同样有些疯狂,“好吧,那就让我们来送他最后一程……”

    话音方落,一个声音已经在不远处响起,“我想,如果你们不想让草原变成血海,我劝你们还是耐心一些吧,天神是不会眷顾那些弑杀他宠爱的儿子的人的。”

    一个女人,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的阴影当中,身姿绰约,目光明亮而又坚定,声音沉稳而又没有一丝波澜。

    三个在突厥人当中,除了大可汗之外,最具权势的人物默默相对,好像让空气都变得凝固了下来。

    半晌,女人冷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两个赤身**的男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忌惮,只不过阿史那埃利佛的眼神中,蕴含着一丝丝一缕缕的贪婪的掠夺**罢了。

    阿史那咄苾厌恶的看了一眼哥哥,重新坐回到了水中,女人的出现,让他心中被点燃的狂热情绪瞬间消退了下来。

    默然半晌,才自嘲般的笑笑,道:“看来,你需要很多耐心呢。”

    阿史那埃利佛哼哼了一声,本来还想先寻这个弟弟说话,然后再去劝服这个倔强的女人,当然,这个前提则是,那个女人并不打算参与进汗位的争夺才行。

    可现在看来……那个女人好像对他那个将死的哥哥有了感情吗?想到这里,一瞬间,阿史那埃利佛的心中便充满了嫉妒。

    这么一来,他也就不愿在这里多呆了。

    转身爬上了水池边儿,将衣服穿好,不忘指了指地上的盒子,笑道:“阿弟,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隋人炼制的神药,好像叫五石散吧?哈哈,吃了之后,确实能让我更接近天神呢。”

    “而且,它还能让你多生一些儿子出来,哈哈……反正,我们需要多等一些日子不是吗?”

    他暧昧的笑笑,晃着竹竿般的身体走了,留下一路叮叮当当的杂音。

    不知过了多久,阿史那咄苾才上了水池,看了看地上那盒子,毫不犹豫的一脚将其踢入水池,冷笑着喃喃道:“隋人送的东西,现在还能随便吃吗?这个愚蠢的家伙……”

    ………………………………

    始毕可汗病重的消息,牵动了很多人的神经,可不光是突厥人。

    在长安那如云般的雄伟宫殿中,李渊也收到了密报,用大喜来形容他的心情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因为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们,都和突厥有着牵扯,如果始毕可汗在这个时候死了的话,那么,这些敌人将更加容易对付。

    只是他并不确信,始毕可汗到底病的有多重。

    当然,突厥人的混乱,是长安的人们最愿意看到的,这个消息一旦传开,各人必定是弹冠相庆了。

    只是李渊不知道的是,突厥人的汗位之争,已经拉开了帷幕,东方汗和曾经的西方汗结成联盟,将让突厥的汗位继承变得不那么混乱。

    其实,这正是启民可汗和始毕可汗两代汗王做出无数努力的结果,让突厥人的汗位继承变得不那么血腥而又暴戾了。

    只是新旧交替之间,短暂的失衡是必然的。

    时间的长短,取决于突厥人内部的整合是否顺利,以及他们政治体系的效率。

    当年始毕可汗继承汗位的时候,就用了大约两年的时间,才稳住了突厥诸部的形势,得到了大多数贵族的拥戴。

    现在嘛,这个过程到底有多久,还真不好说。

    而让李渊更无法预料的是,这对新生的长安政权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身在幽州的李破,接到消息的时间也不晚。

    毕竟,突厥是如今他面对的最为强大的一个敌人,之前作出的那些努力,正在渐渐发挥着作用,有数的几支商队,来往于南北之间,给李破不断带来突厥人的消息。

    当然,这些消息无法确定真实与否,他在大雪纷飞的年关,知道了突厥始毕可汗病倒在突厥王庭,好像病的还挺重。

    因为突厥贵族们都在往大利城聚集。

    李破同样很高兴,这意味没了突厥人的干扰,今年的移民会顺利许多。

    如何妥善安置幽州移民的事情,终于也商讨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计划,雁门将成为移民的重心无疑,那些在突厥人攻击当中废弃的城池,都将在来年进行修缮。

    而他的代州行军总管府,也必然会移至雁门。

    (几位差不多点啊,一次两次也就行了,这么多书友,就你们几个每天上来恶心两句,历史文里面争霸类多了,何必在一本书耗着呢,都跟你们解释不清了,再说一次,阿草的剧情安排早就想好了不会更改,下次阿草删帖了啊。)(未完待续。)

第330章大事

    大业十四年的开头儿,天下就热闹了起来。

    河南的李密和王世充先就迫不及待的在巩县打了一仗,王世充被打的大败,率残兵万余归东都,龟缩于东都城内,再不敢出来了。

    此时樊子盖已殁,东都大权,渐渐掌于王世充之手,群臣震惧,却又不得不靠着他来守卫东都,王世充跋扈之像渐显。

    而自此一败,王世充加意经营东都,军政令喻,皆出军府,在东都的地位,和长安的李渊差不多了。

    而李密看上去兵强马壮,实际上连年征战,将士已经十分疲惫,东都依旧好像触手可及,却就是岿然而立,让人无从下手。

    败王世充后,李密挥兵三十万,进围东都。

    就在李密乘胜想猛攻洛阳的时候,一件大事发生了。

    这年头,还能称之为大事的,必定不会那么寻常。

    隋帝杨广死了。

    蝴蝶的翅膀,终于掀起了滔天风浪,产生了连锁反应。

    李渊进入长安的时间提前了,消息扩散开来,江都骁果纷纷西归。

    杨广身边的这些卫士,皆出于关西府兵,随杨广至江都后,先是受到了江南大族们的欢迎,可转眼间,大家就明白了过来。

    这位帝王再非是当年拥兵数十万,平定江南的皇次子了,泥胎的菩萨,自身难保了都,于是,江都行宫的门厅迅速冷落了下来。

    军卒衣食渐渐匮乏,杨广已无心顾及其他,终日在行宫中饮酒作乐,又有虞世基等人起居豪奢,贪墨粮草军需,更增骁果怨恨。

    当听闻唐国公李渊挥兵入长安。平定关西的消息,众人思归,纷纷逃亡而去。

    此时,统领骁果的宇文家的两个败家子也有些慌了,上面不断责问他们军卒溃散事,下面的将领们也不断在朝他们要粮。

    这两个出身关西大阀宇文氏的兄弟。没多大的本事,此时却一咬牙,做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在花花公子宇文智及的鼓动之下,向来耳根子极软的宇文化及开始煽动骁果情绪,在大业十四年年关,率领近卫骁果攻入江都行宫。

    此时已经肥胖如猪,身体也早已垮下来的杨广,连逃走都艰难万分了,只能眼睁睁的瞅着凶神恶煞的宇文兄弟闯进宫殿。将一根绳子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于是,杨广死了,死的时候,只有宇文兄弟在场,没人知道这位皇帝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保持着帝王的尊严,还是丑态百出……

    反正,大业十四年年关刚过。大将军宇文述的两个儿子,缢杀杨广于殿上。又杀皇帝近臣虞世基等百余人,一下就成了这年头最大的一个造反头子,顺便给很多人除去了一块心病。

    杨广死了,算是留下了万世骂名。

    没办法,他确实是将一个强盛的帝国彻底带入了乱世,其实。只一条就能将他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大业初年,大隋有五六千万人口,差不多已经恢复了汉时极盛时的人口数量,土地兼并情况也并不算严重,人们渐渐变得富裕。兵戈之锐利,也为诸朝之冠,疆域也是如此。

    可到了杨广死的时候,天下人口已经回落到了两千多万,这消失的数千万人口,其中有一多半儿,都死在了大业年间各种工程当中。

    滥用民力至此,隋亡是必然的结果。

    其实到了大业八年的时候,即便没有之后的三征高句丽之战,天下也已经显出了乱象,三征辽东,其实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

    而且,到了大业十四年,大隋也已经失去了一切能够失去的疆土。

    这就是隋帝杨广留下的烂摊子,烽烟四起,遍地荒芜,到处都是废墟,到处都是尸骨。

    在没有外敌侵入腹地的情形之下,所有的理由,在这样一个景象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

    虞世基名声不太好,可他死的时候,却要有尊严的多了。

    听闻骁果作乱,宇文兄弟率军杀进了行宫,虞世基已是感到死期已至,于是从容交代后事,并无多少慌乱,也许他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所以才能如此从容不迫吧?

    不管怎么说,乱军闯入虞世基府邸,乱刃齐下,将虞世基剁成肉泥。

    据说,虞世基的儿孙家眷们,多数都和虞世基一样,从容赴死。

    当然,不管传言如何,虞氏这一支血脉差不多算是断了。

    宇文兄弟率军大掠江都,尊秦王杨浩为帝,随后裹挟江都群臣北返。

    这件事,让东都的战事戛然而止。

    身在幽州的李破接到消息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三月间了。

    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没那么震惊,他只是觉得,这人终于死了,天下间应该有很多人高兴吧?反正他就觉着,这人早死早好,看看这天下,都让他弄成什么样子了。

    就连他这样只想过点平安日子的人,都被逼着跑河北来打生打死了,你说说这还有没有天理?

    所以杨广的死活,他不很关心。

    可移民和运粮的速度,却加快了起来,因为他已经预感到,这个消息带给所有人的将是什么了。

    战争,绝对是战争。

    杨广死了,大家一下就可以将头顶上最后一块遮羞布扯下来了,相互征伐也将更加的肆无忌惮。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而他既不想做虾米,也不想做小鱼,那就只能继续奔忙。

    消息果然接二连三的来到他手里。

    南边的窦建德直接称帝了,也不知他这个皇位能坐几天?

    洛阳的王世充推出来个傀儡,改元皇泰,做曹操做的越来越上瘾。

    李渊更好,直接弄了个禅让的戏码,自己做起了皇帝,国号唐,大唐建立了,而他面对的是薛举的疯狂攻击。

    纷乱的消息传到幽州,李破只感觉,这是很有历史见证感的一件事情,只是并不太好受,因为他也陷在了这乱纷纷的局面当中。

    而大唐的诱惑力,对于他来说,好像又有点不够……

    这种感觉很糟糕,杨广之死带来的些许愉悦感,顿时烟消云散。

    四月间,整个幽州终于让他给差不多搬空了,历经一载,辛苦之处不必说,接连而至的战事以及天下格局的变化,让他倍感疲惫。

    四月末,李破收拢部下,终于踏上了归程。

    当他回头望向涿郡郡城旁边那如云般的皇帝行宫,他也不由叹息了一声……

    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还是不对了,没有了幽州的粮草和百姓,这一下,河北就真的成为一个烂摊子了。

    他又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这样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转瞬间却让他本能的压了下去。

    去他娘的幽州吧,如今他要想的是,代州三郡人口大增之下,今年旱情也已经过去,雁门的陈孝意,楼烦的苏亶,都已经开始为春耕奔忙不休。

    熬过了艰难的大业十三年,到了十四年,代州三郡终于变得有些兴旺的模样了。

    雁门,楼烦两郡的北部以及马邑的人们,都会以畜牧业为主,南端则是耕地,这一年,如果有所收获的话,代州三郡也就足可以称之为兵精粮足了。

    而这,需要人们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

    作为代州三郡的掌控者,等待李破去做的事情,非常之多,比之前几年加起来还要多的多。

    趁着在幽州这个冬天里闲暇的时光,李破对之后的事情,已经算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规划。

    在他看来,无非就是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几个方面而已。

    文化其实谈不上,可也是他最为关心的一处,而这必然也是个长远功夫,现在言之过早。

    李破记得有那么一句话,所有的兴盛和灭亡,皆源于制度。

    李破觉着这句话说的非常有道理,而这也正是他回去代州,要做的第一件事,统一政令,律法。

    天下这么乱,他在幽州的这个冬天里,想了不少,最终下了决心。

    与其看着这乱糟糟的局面,不如先将代州经营一番再说。

    而这需要人才以及时间,他不知道,别人会不会给他留出这样一个时间段来。

    可要不去尝试,代州永远都是那个代州,受制于人不说,还要面对北方突厥,他已经受够了左右为难的日子……

    漫长的飞狐道中,李破时不时的走神儿,也没人来打扰于他,众人皆是思乡情切,速度很是不慢,只有红眼珠儿随在他身边,时不时的瞅他一眼,生恐他掉下马去似的。

    而当初很是有名的太行匪,如今也已绝迹多时了,恐怕不是饿死在山林中就是下山投了乱军,想要趁着天下大乱之际,来个功成名就吧?

    李破也不知走了几天,反正抬头望时,恒山主峰已经在视线之内了,也就是说,他们进入了灵丘地界。

    这里驻扎着两百恒安镇军,差不多就是斥候的作用,他们既要在之后监视飞狐道口,也要关注北边突厥动静。

    李破看了看,他们还像模像样的弄了个很高的烽火台,从灵丘县城一直沿着恒山山麓,延伸去了云内,可见,这一年来,李碧也没闲着。

    (月票月票,阿草多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331章归来

    迎接李破归来的,是一场婚礼。

    元朗的二哥元胜给他带来了家中的书信,让他终于如愿以偿,能娶得美人归了。

    作为和李破有着姻亲关系的他,婚事操持起来,比李破当初结亲还要盛大几分呢。

    实际上,这场婚事也一直在等着李破回来。

    李破定下归期之后,这边儿很快就选定了吉日,李破也毫不意外的当了一回长辈,长兄如父嘛。

    至于元胜,则只能退上一步。

    没办法,元老头就是这么定的,而李破如今的身份,也已非同凡响,是天下间数得上的人物儿了,理所当然的坐在那里,受了新人几拜。

    当然,这场婚礼,也没弄的像李破当年那么笑料百出,马邑的精华,差不多都已经聚集到了云内,再要找不出几个能办好一场婚礼的人来,那才叫见鬼了呢。

    总的来说,元朗赶上了好时候。

    接着婚礼,稍微休息了一下的李破,立即率军去马邑郡城。

    临行之前,颁下了他作为代州行军总管的第一条政令,任元朗为云内县令,兼恒安镇军将主,留下一千精锐,再令元朗招募三千人,共四千人马,守卫云内城。

    又令校尉段房,兼任云内县尉,助元朗守卫云内老家。

    看上去,这两个人官儿都不大,尤其是校尉段房,成了云内县尉,像是降职任用了,可云内现在可不一样了。

    人口已经突破了二十万,可以说是代州三郡仅次于雁门的大城。这样头重脚轻的局面,在之后肯定要有所平衡。

    可作为李破起家的地方。云内的意义非同一般,能在这里做县令和县尉的人。都将是李破的心腹之人,官职天然就要比别处高上几分。

    将云内诸事都交给元朗,李破自己,则带着妻子和浩浩荡荡的大军南下了。

    第一站就是神武。

    破败的神武正在恢复旧观,几万幽州百姓充于神武城,给神武城带来了无数的鲜活气息。

    而维持这座城池运作的,和云内没什么分别,就是牧养牛羊了。

    神武左近的草场,正在加紧划分。牛羊之类的都从云内调拨,而这里也确实呆不了太多的人,神武建城之时,其实也更像是从郡城到云内的中转之地。

    神武城内,现在是一片忙碌。

    百姓在忙着修缮整理屋宅,官吏们在忙着给百姓登籍造册,分发草场,城池也需要整修加固。

    一切都是百废待兴,曾经的云内县令和县尉两个。领了这个倒霉的任务,忙的焦头烂额。

    可前面也有馅饼吊着呢,马邑诸曹缺员还远远没能补齐,县令前面。就是马邑别驾的位置在等着,县尉嘛,只要把神武城恢复回来。当个曹官也是轻而易举。

    李破只在神武呆了一天,粗粗巡视了一下神武左近。听县令说了说移民过程中的得失,便率兵去了马邑城。

    临走之前。召集神武官吏,言道:“幽州之民,虽乃外来,可与我代州相同,幽燕之地,多出壮士,望你等能善加安抚,扬其尚武之风,抑其乱行,切记,我要的不是一城羊只,我要的是幽燕劲卒……”

    “你等还需记得,百姓军卒或有地域之分,族类之别,你等却不可存此偏妄,行事务求公正,廉明自生,威严自具,不到万不得已,断不可有杀人逞威之心。”

    众人尽都凛然称是。

    翌日,李破率军离开神武,到马邑。

    雁门太守陈孝意没有失言,已经等在了马邑城中。

    此时两人相见,陈孝意再无疑虑,行的是下官之礼,因为此时李破这个代州行军总管,已是名副其实。

    苏亶也来了,此时的他看着黑瘦黑瘦的,一副吃了不少苦头的样子,可精气神与方到云内之时,已有天壤之别。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可没闲着,整理楼烦户籍,逼楼烦大户释放奴仆,分配耕地,牛羊草场,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和步群的手上都没少沾染了鲜血。

    而且,两个人都在极力的控制着楼烦的粮价,到了大业十三年后半段,一车车的粮食运送到楼烦,两个焦头烂额的楼烦主官终于狠狠松了一口气。

    粮食再不到,两个人也只能带兵回马邑了,存粮用尽的楼烦,只能是沦为浮屠地狱,这两个人可没有与一地百姓同存同亡的心理准备,到了关键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开始打算收拾行装跑路了。

    雁门和他们情形相仿,陈孝意没打算逃走,而是想着跟晋阳示好,投入李渊怀抱之中了。

    各人摇摆之间,幽州的粮草终于到了。

    第一批到达的粮食是最多的,损耗也最为惊人,几乎达到了三分之一到一半儿的程度,却解了楼烦,雁门,甚至是马邑的燃眉之急。

    后续到达的粮食,损耗猛然就降了下来,因为时间宽松了很多,人力也开始渐渐充裕,损耗在所难免,可也不会达到那样令人心疼的地步了。

    大业十三年冬初,幽州迁移过来的百姓,陆续进入雁门和楼烦两郡。

    苏亶和步群自然是忙的焦头烂额。

    而陈孝意在接到李破移幽州之民充于代州的消息之后,喟然长叹,这样的事情,显然是他做不出来的。

    随后,他则立即令人修整雁门郡各处城池。

    当年突厥入寇,雁门四十余城,多数被破,沦为鬼蜮,之后陆续恢复了五六座,可人口大减之下,想要恢复旧观,短时间内肯定是不可能了。

    可一旦幽州之民充于雁门,让这个恢复过程一下便加快了起来。

    当然,让陈孝意比较痛苦的是,他不可能全力以赴的做这一件事,因为晋阳那边儿的人们,也许正盯着雁门呢。

    如今晋地北边的形势,大家都清楚,代州与晋阳方向,若即若离,敌友难辨。

    说不定什么时候,大家就翻了脸,既然之前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陈孝意就不会给晋阳的李元吉以可乘之机。

    若非兵力实在不济,他已经想夺下汾阳宫城,作为雁门南边的关隘了。

    到了大业十四年,李破回军之时,雁门的人口已经是差不多和大业十一年初时的人口持平了。

    这显然给雁门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陈孝意为官多年,不像苏亶和步群那么手忙脚乱,可也被压的弯了腰,驼了背,头发都不知白了多少。

    若此时是平常时节,这种粗糙的移民过程,几乎必然会掀起一**的民乱,可在这乱世之间,百姓的需求同样也降到了最低。

    艰难的旅程过后,已经快要走断了气的幽州百姓,几乎不用官府督促,很快就在雁门各处建立了新的家园。

    到了大业十四年春天,雁门俨然就成了大工地,各处城池都在做着恢复,雁门和外来的幽州官吏们一起,都在努力的让这个过程变得更加有序。

    同时,还不能耽误了春耕。

    所以,这个时候的雁门,可以说是生机勃勃的,当然,也非常混乱。

    可有一句老话说的好,天下战乱,百姓思安。

    你来我往打了这些年的仗,那些有野心的人依旧在你争我夺,不肯罢休,可作为普通百姓,却都只想过一过安稳日子了。

    这也是幽州百姓来到代州,竟然没发生几次暴乱的主要原因。

    疲惫的他们,自然少不了怨尤之心,可只要代州官府能表现出足够的仁慈,让他们不至于饿死,不至于冻死,那么这些在战乱中浮浮沉沉的百姓们,也就默默的忍受住了背井离乡的苦痛。

    这个时候,一呼百应,揭竿而起的事情断然不会再发生了。

    再不长记性的人,在眼见那许多家破人亡的故事之后,也不愿再跟着什么豪杰起义,将一家老小都送去阎王爷面前了。

    这其实就是人心思安的表现,也许只有事实才能让人明白,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的道理所在。

    所以,一脑门官司的陈孝意和苏亶,是最想念李破的人。

    有太多的事,他们都想扔给这位代州行军总管来做,也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这位来解决和做出决定。

    李破想的挺好,可真回到马邑,他所面临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件,怎样才能更好的安置幽州移民,让大家在大业十四年安稳下来,并吃饱肚子。

    想要在以后进入良性循环,这个开头就必须做好。

    这一晚,马邑郡守府很热闹。

    马邑郡丞王禄来了,他的心情很不错,这几年历经大难,失去了晋阳王氏的支持之后,这位已经完全抛弃了文人的酸腐气,该低头的时候低头,该逃走的时候也绝不犹豫,该做事的时候也绝不推辞。

    反而峰回路转,在马邑有了不错的官声。

    代理马邑太守期间,安抚马邑百姓,安置幽州移民,做的都像模像样,女儿又嫁给了李破的义弟罗士信,所以今日赴宴而来,底气也就不是一般的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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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展示

    罗士信和老丈人一同前来。

    说笑之间,并不如何恭敬。

    罗士信这人就是如此,多年过去,和当年那个守着城门埋尸的城门守卒,自然是不一样了,可有点却没变。

    他看的上的人永远是敢打敢拼的英雄好汉,其余的人,嘴上说的再是天花乱坠,即便是泰山老丈人,也不会放在他眼中。

    温彦博来了,大袖飘飘,腰间悬剑,瞬间便让王禄有了自惭形秽之感,这才是大隋文人的标准模样,允文允武,目标也是出将入相。

    李春跟着师傅把守门户,见了温彦博,两师徒瞬间将手都扶上了剑柄,摩挲再三,显然是终于见了个带剑之人,都有点手痒了。

    冷飕飕的目光,盯的温彦博不知不觉间便加快了步子。

    卢县令兄弟两个来了,他们在马邑呆了有半年了,涿县卢氏族人都去了雁门,唯有他们兄弟两个被李碧指派到了郡城,帮着郡丞王禄处理政事。

    他们两个和王禄相熟,也都是大族子弟,只不过一个是晋地人家,一个是河北门户罢了,他们相处下来到是很谈得来,在门厅处热络的寒暄了几句。

    罗士信不愿看几个文人虚情假意,而他也确实让卢氏兄弟有些不自在,要知道,当初可就是他领着人把涿县城门给骗开了。

    相见两相厌,罗士信于是毫不犹豫的瞪起眼睛,吓唬了一下卢氏兄弟,然后丢下老丈人。溜溜的进入寻李破说话了。

    刘敬升看见他,打了一声招呼。两人凑到一起乐呵呵的说起了话,这才是同道中人呢。

    尉迟恭和几个领兵校尉一同到了。显然是从军营一起过来的,看见罗士信,也不去招惹,走到另外一边等候李破出来。

    尉迟信,尉迟偕兄弟两个也到了,左右瞅了瞅,也不去跟那两伙人凑热闹,不大一会儿就自己聚起了几个谈得来的领兵校尉,开始说说笑笑。

    又有四个人一同到来。这四位高高矮矮,形容各异,看着可很是新鲜别致。

    其中两个高大强壮,皮肤白皙,毛发有点重,眉眼也和旁人不同,众人皆在边地多年,只一瞧就能知道,这两个都是突厥人。

    另外两个在他们身边就不很出众了。这里尽多身体强壮,彪悍外露的军中汉子,显不出他们什么来。

    大多数人心里都有数,这四个都可以说是突厥降人。

    四个人浑身不自在。垂着头微微瞄了两眼,就不约而同的迈步往罗士信和刘敬升这边儿凑了过来,先就恭敬的施礼。然后齐刷刷站到了两个人的身后,看上去不像领兵校尉。更像是两个人的护卫从人了。

    脚跟脚的,又有六个人到了。这几位人多势众,却比方才的四个还要低调,只找了个空着的地方,蔫蔫的挪了过去。

    不用问了,这几个都是幽州军的降人。

    王庆来的有些晚,他在马邑也呆了有段时间了,马邑郡城作为移民和粮草的中转站,没有他这个精打细算的大管家坐镇,是不可能的。

    他一到,众人纷纷跟他寒暄施礼,看上去人缘最好,威望也高,实则不然,这些人别看脸上都笑呵呵的,对他执礼甚恭,可真就没几个人喜欢王庆。

    拿捏命脉的人,从来都不讨喜,如果说跟所有人都能称兄道弟,交好非常,那这样一个人,也坐不到王庆这个要命的位置上。

    宽敞的马邑郡府前堂之中,各类人物尽聚于此,看着着实让人有点眼晕。

    到了后来,暂时任职奴仆的马邑小吏们,没人来赶他们,他们也不敢往这边儿靠了,别说郡城,便是将代州三郡都包括进来,也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一个个名声在外,已经在代州边郡让人耳熟能详的人物,就这么成群的活生生出现在面前,确实挺吓人的。

    这不像是一次简单的聚饮,更像是恒安镇军发展至今的实力展示。

    经过一次次膨胀的他们,在大业十三年实现了一次飞跃,代州三郡的人才,正在往这里汇集,河北幽州的人物,也在这里出现了。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李破身边尽多军将,缺少治政之才的局面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陈孝意治下的官吏,在最重要的一个补充,自陈孝意任雁门太守之后,带领着他们将残破的雁门,恢复到今日模样。

    这有着陈孝意的人格魅力在起作用,自然也少不了得力的官员下属鼎力相助。

    而李破这里的王禄,苏亶,卢氏兄弟等人,虽没那么惊才绝艳,却都不是无能之人,兢兢业业,脚踏实地之处,尤为难得。

    而李破在幽州,于人才上收获最大的其实就是温彦博其人了,移民之事,若无此人出力,可能就要多出很多波折来。

    到此也不用怀疑什么了,门阀培养出来的人才,就是好用,草莽间的智谋之士,从晋末差不多就已经绝迹了。

    从隋文帝年间开始的科举,一直到大业年间,有两代帝王极力推动,可到了现在,成效也没多少。

    这不光是门阀氏族们百般阻挠的结果,同样是寒家难出贵子的原因在作祟,寒家有聪慧之人吗?有的,这个不可能违反自然法则。

    可寒门却没有让家中儿郎读书识字,以求上进的环境,所以说,只一个科举制度,是没办法打破这个局面的。

    这显然需要在方方面面做出努力……

    外面热闹了起来,罗士信那大嗓门,在内堂之中,李破就能听的很清楚。

    李破心烦的揉了揉太阳穴,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边的李春,立即给他递添了茶。

    当然,让李破头疼的不是外面的动静,而是面前的两个人。

    陈孝意在向苏亶吹胡子瞪眼,苏亶年轻,也没陈孝意那么硬朗,可这人说话软绵绵的,让陈孝意总有虚不受力的感觉。

    不用问了,两个人在争资源。

    你一句,雁门需要工匠,我一句,楼烦需要耕牛,这要是王禄进来,说不定就要上演一出三国演义的戏码了呢。

    李破现在算是知道了,移民最大的难处,不在于怎么迁移百姓,而在于如何安置上面。

    缺的东西太多了。

    这可不像是军旅,只要有粮食,有兵员,有衣甲战马,就能成军。

    百姓的衣食住行,要复杂的多的多。

    好在,李破在马场锻炼过一段时间,又在云内折腾了不少日子,对这些流程还算熟悉,不然的话,别说头疼了,估计这会儿死的心都有了。

    而作为雁门和楼烦两郡的主官,一老一少自然是互不相让。

    这也很好理解,资源有限,你现在不争的话,之后就要百般为难。

    李破这会儿皱着眉头听着,突然摆了摆手,吩咐李春道:“出去叫他们小声点,还没喝酒呢,就想掀了席面儿不成?”

    “对了,请温司马,王郡丞进来。”

    李春出去了,陈孝意抚着胡须斜了苏亶一眼不说话了,苏亶抿着嘴唇,脸色分外的难看,显然是自知落在了下风。

    没办法,雁门不久必为代州行军总管府驻地,楼烦天然就处于了劣势,而且,陈孝意这样的老臣,按辈分,他得叫人家一声世叔,暗官场资历,他同样是后生晚辈,跟其人相争,本身就不太明智。

    不大功夫,外面的声音一下就没了,再等一下,温彦博和王禄相让着行了进来,先就朝李破施礼,再有见过两位太守。

    李破挥手,“都坐吧。”

    两人落座,李破沉吟半晌,才道:“先说职位吧,名不正则言不顺嘛。”

    “苏亶……”

    苏亶正在想这话什么意思,闻言稍微愣了一下,赶紧起身,躬身揖道:“下官在。”

    “你任楼烦郡太守,回去传令给步群,我任他为楼烦郡尉,一应属官,军将,但凡得力者,都可以报上来,这一下,你们两个也就算是实至名归了吧?”

    苏亶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用不到两年的时间,从一个无职无权的通守府司马,一跃而为一郡太守,这样的传说……嗯,确实也挺像传说的。

    虽早有预料,此时苏亶还是觉得,当初来投云内的决定,非常的英明,如今他那些叔伯兄弟可就都被他抛在身后了呢。

    若再能走的长久一些,曾祖和祖父的事业,也未尝不能巴望一下吧……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更是好像烧起了一团火般,滚烫滚烫的。

    然而呢,在这欣喜当中,也夹杂着那么一点点的失望,因为开始的时候,他是想着取代王庆那个位置才对,那可是他家的老本行呢。

    “是,下官领命,多谢将主信重。”

    李破点头,示意苏亶坐下,这才将目光看向陈孝意。

    此时,本来已经想好了的,可这会儿他心里却突然有了些犹豫。

    本来呢,他想着陈孝意在雁门呆的太久了,离着晋阳又近,他有点不放心,想将其调到马邑郡来,替代的人选都想好了,李碧会是第一人选,这是他最信任的一个人。

    至于女人能不能任此要职,连将军都当过了,当个太守又怎么了?而且这个职位还很安全呢。

    而现在,理智上却告诉他,陈孝意这人来马邑,那是大材小用了……(未完待续。)

第333章官职

    终于还是理智战胜了多疑。

    李破看着陈孝意,笑道:“陈太守能者多劳,以雁门太守,兼领总管府长史如何?”

    实际上,不管之前任命苏亶为楼烦太守,还是现在以陈孝意为总管府长史,都明显不合乎李破这个代州行军总管的身份。

    从文帝年间开始,太守便已有朝廷吏部直接认命,地方上别说是认命了,甚至于举荐都不成了。

    这是文帝为中央集权做出的努力。

    而行军总管,也没有设立长史一说。

    可此时在坐的几位,都不以为意,这年头,真皇帝被人勒死了,土皇帝多有牛毛,称帝的都好几个了,代州行军总管任命几个太守,身边多出些长史之类的幕僚来,实在不值得稀奇。

    陈孝意面色不动,其实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李破的疑虑,而他这人可是个要面子的人,为形势所迫投效于李破,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这会儿要是李破将他调离雁门,也就是表明了不信他陈孝意了,这个脸面要是掉下来,他觉着在代州待下去,也就没多大意思了。

    此时心安之余,也想着,既然你有这个度量,用还说什么呢?

    遂起身揖道:“下官年迈,却还能得总管信用,必当竭力以报,不敢稍有怠慢。”

    实际上,他没得到多少收获,长史一职当位于众人之上,可一般来说,只能是总管府的幕僚,还是雁门太守这个职位来的实在些。

    换句话说,他没得到什么。却也没失去什么,可要是深想一下,此时职位一定,陈孝意的地位也就安稳下来了,在代州牢牢占据了一个比较醒目的位置,之后会是如何一个情形。且看各人缘法而已。

    屋里人就这么几个,李破再看向王禄,就没那么慎重了,直接道:“王郡丞,当日马邑民乱,你逃的到快,今天我任你为马邑太守……”

    “此处直面突厥,你可莫要负我啊?”

    这话就太不给面子了,王禄当即脸色就一红。可随后就是不恼反喜。

    他和王仁恭,陈孝意这类好像石头一样坚硬的家伙不一样,他想的是,这话虽然听上去不好听,可怎么听都透着一股不同于那几位的随意和亲热。

    这是没把他当外人嘛,也是,罗士信是他的女婿,他也算是这位的姻亲了。自然不是什么外人。

    心中窃喜,却还做羞惭状。站起来深深一礼,“有王公在前,下官怎能让马邑陷于敌手?总管放心,下官定与郡城和这满城百姓同存亡。”

    李破对他确实不太一样,摆手就笑,“你也放心。之前旧事不会再重演了,前有云内,神武,皆有兵卒驻守,后有雁门。楼烦为依靠,突厥人若是再来,咱们三郡军民就跟他们拼上一拼,鹿死谁手,也未可知呢。”

    “所以说啊,你这马邑城可要比之前安稳多了,你好自为之就是。”

    王禄随即便恭维道:“有总管在代州,胜却千军万马,下官可是心安着呢。”

    陈孝意和温彦博皆不忍目睹般微微侧目,在他们眼中,这个王禄实乃谄媚之徒,以后断不会亲近于此人了。

    李破却不这么想,他觉着王禄很好用,从他带兵进了马邑,这人就没给他找过麻烦,惟命是从之处,胜出很多人不止一筹。

    于是笑着按了按手,让王禄坐下,这才接着道:“温司马你是初来,可也不能闲着,我这里就把代州的官员任免,户籍整理,刑名讼狱,以及农桑诸事,都交给你了,你可愿意为我分忧解难?”

    三个太守,同时心里都颤了颤,如此一来,之后这位幽州降人,在代州的权势可一点不比他们几个差了。

    陈孝意和苏亶都是欲言又止,因为这么一来,代州的官制,其实也就是从郡县两级,变成了三级,看似层次分明,有着很多的好处,可最大的一个弊端,其实就是反应迟缓,也会滋生出无数冗官出来。

    可他们又不约而同将要劝的话都给咽了回去,代州三郡重归一处,还不算安稳,这位显然是想要让总管府制约三郡。

    这样的考量,其实是在情理之间的事情。

    你要是现在有所反对,那你是在为自己考虑呢,还是在为将来长远打算?所以,此时不管说的多有道理,都很不合适。

    温彦博到是很满意,尤其是刑狱之事,更是他这个家族的专业,又能掌官员任免,简直就是珠联璧合嘛。

    稍有去意的他,却是被官爵给留住了,名利中人,谁也别说谁啊。

    实际上,之后的事实证明了,李破也并非是一个肚子里能装船的人,因为代州总管府的司马从一位变成了三位。

    李碧,任司马参军,掌教练军伍,军法诸事。

    王庆,也为总管府司马,掌军饷,补给,募兵,代州度支诸事。

    他们之下,再设曹属,彻底将代州的军政大权,掌握在了代州行军总管府这里,此时的代州行军总管府,其实差不多就相当于一个******了

    当然,这并非是一个理想状态,三个司马,几乎都是身兼数职,工作量是一方面,他们的权力也会越来越大,将来难免会生出很多麻烦出来。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代州行军总管府草创之际,李破身边能用又信得过的人真不多。

    而且,他极为不愿将军中将领弄进这个体系,将来或许有所改观,可现在用兵之际,让他不得不做出取舍。

    是保证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加快完善制度。

    其实这很好选择,不是吗?

    于是,这次相聚其实也就变成了代州政治核心的一次聚会。

    李破直了直身子,环视四人,郑重的道:“第一件事,我会驻于原代州总管府,之后所有诸事,皆报雁门便是。”

    “第二件事,温司马,所有代州行军总管府一应官属,尽快备齐,选贤任能之事,如何重要,我就不用多说了吧?望你们几位能鼎力相助,不要藏私啊,不然的话一个嫉贤妒能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

    其他几个人都点着头,脸上都露出了些笑模样,可心里到底想着什么,李破不猜也能知道。

    这是往总管府安插人手的最好时机,他们要不是不利用一下,李破都会瞧不起他们。

    可那是温彦博要头疼的事情,作为代州行军总管的他,到不介意这些小动作,只要能干,值得信任,用谁不是用呢?

    而在他想来,温彦博要是不傻,一定也会从幽州人中间,挑一些心腹出来才对。

    这是考验各人私心和能力的事情,到时候,各人的秉性可能看的也就差不多了。

    “第三件事,户籍,此乃重中之重,你们做的太慢了。”

    说到这里,李破加重了语气,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有了精准的户籍,才能分给百姓田产,房屋,牧场,我才好继续征兵……”

    “这件事必须给我好好做下来,代州已经没什么真正的大户人家了,这个你们比我清楚,记录户籍真有那么难吗?要不要我派兵去帮着你们去查?”

    几个人正襟危坐,都有了些尴尬,千般理由,好像都被这位给堵住了。

    还是陈孝意资格老,也敢说话,“总管容禀,吾等已经尽力而为了,只是迁移来的百姓陆续进入各郡,如今来人渐绝,我想,很快就能将户籍登录完毕了。”

    李破点了点头,“温司马手里有幽州百姓的详细户籍,发下去给三郡,你们仔细比对一下,然后尽早报上来吧,什么事要先做,什么事要缓一缓,大家都要明白。”

    李破顿住,伸手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冷茶,润了润喉咙,接着道:“再有一事,也是当务之急,各郡的粮价现在如何了?”

    这一问,又在点子上,三个刚刚算是加官进爵的太守,都感觉有些难受了,甚至于陈孝意和温彦博两人,对这位年轻的代州行军总管都有了刮目相看的情绪。

    一个人有多大的野心,多大的眼界,多大的才能,在层次分明的对话中,最容易看出来。

    李破已经完全进入角色,看向几个沉默不语的目光,渐渐变得严厉了起来,当然,按照他的习惯而言,说明他不算太生气。

    这次是苏亶叹息一声打破了沉默,“楼烦粮价还是高……可下官不敢将粮价真的平下来啊……”

    其他两个太守都暗自点头,心有戚戚焉。

    李破闻听却是愣了愣,随即恍然,当时就砸了咂嘴,这种奇怪的事情,其实一点也不难以理解。

    想想当初和现在的云内,其实就知道,人们对粮食的短缺已经有了恐慌性的心理,一旦官府将粮价平下来。

    这年头,谁不想多囤些粮食?最终结果可能就是,你卖多少,百姓就能买多少,倾家荡产都愿意。

    太平时,铜钱也许很贵重,可到了这年节,最没用的也是它,一般等价物,就是这么没道理。

    所以说,他这话问的其实就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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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诡道

    王禄附和,“粮食匮缺,粮贵钱贱,无人敢出,只官府开仓,于事无补啊。”

    陈孝意颔首,显然也是为难至极,粮价高企已经六七年了,可到了如今的地步,真可谓是百年皆无。

    他觉着只有一个办法,“为今之计,怕是只能等秋后了……”

    他们说的其实都是粮食的自由交易,而他们也都在做着官府管控的那一套,所以都觉不必提及。

    粮价平抑,只官府管制并非长久之计,地方小了还成,三郡各自为政的时候,都不得不为,而李破在云内做的更加的彻底。

    可地方大了,人口一多,这么做短时间内肯定无事,可时间一长,难受的只能是官府。

    没有民间粮食补充,只靠官府买卖,这需要的不但是官府粮食充盈,官员廉洁自守,还需要耗费官府的无数人力物力。

    而且,还要养兵,这才是重点,平常时节,没有这么多的常备兵卒,官府自然轻松不少,可现在天下大乱,拥兵自重者比比皆是。

    你要是敢将兵卒放归田野,别人就能把你生吃活剥了。

    于是,官府压力更重,几个人话里藏在深处的意味,也就是这一点了,必须让银钱流通起来,而非是像现在这样,由官府强制压迫粮价往下走。

    实际上,问题还是集中在一点上,缺粮啊。

    是的,从幽州运过来的粮食,让三郡的人们能够活下去,却不能滥用,更不能像义军那般,不管不顾的开仓放粮。他们是要为将来,为日后打算的。

    李破这里显然是想简单了,琢磨了半天,才弄明白几个人说的是什么。

    这到不是他愚笨,而是军人和官吏本就是两种生物,他想完全适应代州行军总管的角色。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也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成呢。

    骤登高位的后遗症在他身上表现的并不算明显,可总归在困扰着他。

    李破拧眉想了良久,没再轻易开口,他敏感的觉着,这个时候露怯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而在他看来,颇为混账的家伙都眼巴巴的瞅着他,好像在看笑话一样。

    实际上,此时他正在占据主导地位。主心骨的作用,可不就是在为难的时候才能体现的出来吗?

    而这几个人也都以为,你既然提出了此事,肯定早有良谋了嘛,因为之前期望值就比较高,这会儿难免心里就都存着比较大的希望呢。

    李破的脑筋在疯狂的运转,越是想的明白,越是觉着其中千头万绪。还需从长计议才成,可这会儿再让几个人出主意。他自己都觉着十分不妥了。

    他这纯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的,他之前想说的,和现在几个人议论的,完全是两码事儿,能想明白这一点,其实已经证明他很聪明了。

    良久。见他也没说话,陈孝意嘴角微微抽动,这里阅历数他最深,已经有点明白过滋味儿来了。

    再过一会儿,王禄低下头。有点想笑。

    再过片刻,苏亶惊愕了一下,僵硬的扭转脖子,眼神儿飘忽的看向了别处。

    只温彦博紧绷着一张脸,看着李破,欲言又止。

    眼瞅着这几个人怪模怪样的,李破一咬牙,这会儿说什么也不能掉链子啊。

    他大局观也欠缺一些,可主意从来就多。

    于是鄙视的看了几个人一眼,大气的道了一句,“此事易尔……”

    几个人当时精神就是一振,不管他们心里作何想法,可如今只要能让粮价平稳下来,也不用像文帝年间那么便宜,高个两三倍,四五倍的,百姓也能承受。

    而粮价一旦稳固,那么形势可就完全不同了,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三郡说是没什么大户人家了,其实只是那些著名于北地的大族群在突厥连年入寇之下,名声渐消而已。

    只要粮价下来,这些人就会拿出存粮来买卖,等到秋收过后,代州三郡不说固若金汤吧,怕是也将能变成铁桶一般了。

    李破转着眼珠儿,嘴角噙着灿烂的笑意,明白他心性的人,肯定明白,他此时的心情极为恶劣。

    “粮贵钱贱,只是那么一说而已,钱就摆在那里,粮食也还够用,只是缺粮已久,人们以为粮食贵重,银钱无用而已。”

    “如此一来,百千钱弄一丁点粮食的事情也就有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也只不过是宣而告知的小事而已,还用费多大的思量不成?”

    众人憋起的一口气,一下就泄了,事情要是这么简单,他们还着紧什么呢?

    温彦博这个外来人一直没怎么说话,到了现在,终于心直口快的道:“总管是说,想让官府告知于百姓,幽州之粮已入代州?这恐怕……要耗费些时日吧……”

    其他几个人心说,何止要耗费些时日,就算你说的再是天花乱坠了,百姓他也得信啊……

    那还不如等秋后呢,牛羊养肥了,田地也能有所收成,效果会更好一些。

    都说和聪明人说话,特省事儿,可现在嘛,李破就觉着,聪明人都挺该死的,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将你的路都给堵死,他们才高兴呢。

    李破瞪了温彦博一眼,随即摇头笑道:“有些事做起来要堂堂正正,可有些事,需要奇正相辅,才能却敌致胜……”

    “温司马,你之后选一些生面孔,要说晋地口音,给我组两支商队出来,从南边儿入雁门,一支去楼烦,一支经这里去云内。”

    “名号嘛,就说是唐国公的亲族,来咱们这买牛羊的,明着在三郡转一圈,之后再重来一次,这次是运粮入三郡,就说是咱们从晋阳买的粮食。”

    “然后,找些家有存粮的人家,和官府一道开粮铺,各处粮价都定的合适些,有些人还想囤积居奇的话,杀上一批,对三郡粮仓也不无小补,之后如何劝服各家门户,如何安抚百姓,就不用再说了吧?”

    “还不成的话,咱们自买自卖,总之要让代州百姓明白,粮食握在手里,除了吃,他也是会坏的,粮价只要一下来,善加利用的话,它就上不去了,官府收拢钱币,再用于发下军饷,筑城,修缮屋宅沟渠道路,再还于军卒百姓。”

    “如此一来,等到秋后,估计也就差不多了吧?”

    “再有,今年可能还要用兵,听说始毕可汗病的很重,突厥人正在你争我夺,正好趁机从云中弄些牛羊回来……”

    “还有,盯着了南边儿,别让晋阳的人乱来,嗯,这事儿我会派人去做,而且,此事做的一定要快,在咱们这儿,晋阳的耳目肯定不少,最好是在晋阳收到风声之前,把事情做完。”

    几个人到此,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种奸诈的鬼主意,就是个骗人的勾当,他们也算是当世见识比较开阔的人物儿了,可要论起脑筋活泛和厚颜无耻来,跟后来人根本没法相比。

    此时几个人心里不约而同的在想,这主意能行吗?若是能行的话,到也不妨做一做嘛……

    他们的心思再次证明了,官员从来都和无耻同行的道理。

    王禄首先开始拍马屁,满脸堆笑的拱手道:“总管屡有良谋,可真让吾等汗颜啊,嗯,兵法寓于政事,总管实乃当世第一人也。”

    夸的有点过火儿,顿时遭到其他几个人鄙视,尤其是温彦博,觉着这人实在让人厌恶,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类人物。

    要知道,这事李破是交给他来做了呢。

    实际上,几个人脑子都有点乱,觉着得回去好好想想再说,而且,这么一圈闹下来,百姓能不能买账,他们心里也没底。

    不知不觉间,到了此时,几个人的议题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因为他们都想说移民的事情,而现在,则成了粮价了。

    可不管是李破,还他们都明白,平抑粮价的价值所在,尤其是李破更是如此。

    粮食作为基本物价的标准,影响是方方面面的。

    粮价高涨,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都是社会不稳定最为明显的征兆之一,一旦基本粮价稳定下来,也就标志着社会走向了繁荣和安定。

    不管明不明白里面深层次的道理,这都将是治政之人必定要关注的问题。

    陈孝意沉默良久,也没咂摸出更多的滋味儿来,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声,果然是老了啊。

    可转念一想,此策虽说趋于诡道,有着不取之处,可若真成了,却必然造福于代州百姓,这么一想,他却是豁然开朗。

    他沉吟一下,便道:“下官与汾阳宫吕政有旧,或可以汾阳宫人为用,比其他人来要便宜一些,只是怕走漏了消息给晋阳……”

    温彦博则道:“多谢太守费心,汾阳宫中之人,应也有下官故人,就是不知……如今汾阳宫还能存人几何?”

    嗯,这话问的巧妙,他其实在问,汾阳宫的太监宫女还没饿死吗?要知道,李渊起兵的时候,据说从汾阳宫弄了几百宫女,充为军妓呢。

    这样的传言,抹黑的嫌疑很大,可李渊真要做了,也不稀奇。

    而两个人都没说汾阳宫是否有晋阳兵卒驻扎,因为那是一定的了,陈孝意的意思很明显,先取汾阳宫,再做道理。

    汾阳宫让他如鲠在喉,已经有几年了呢。(未完待续。)

第335章欢宴

    汾阳,县制,大业年间,以汾阳宫而闻名天下。

    汾阳宫自然是杨广的杰作了,实际上,算是隋帝杨广的避暑地之一,他没来过几次,可他喜欢大工程。

    汾阳宫建在汾阳湖畔高处,据说景色极美,宫宇连绵,不知几何,应该是和一座小城差不多了。

    这还不算,杨广又令人修栈道,直通宁武天池,工程量实在不小。

    汾阳宫位于楼烦南端,属于西河郡治下,汾阳县属,当然,汾阳宫地方在这里,可却属于晋阳宫直辖。

    其实,战略上来讲,汾阳宫就算再大一些,也并不重要,重要的一直都是汾阳宫大仓,汾阳宫有东西两仓,供汾阳宫人用度,同时,也是给隋帝杨广临幸汾阳宫时准备的。

    杨广没次出巡,都是人多势众,所以汾阳宫仓非常的大。

    位于太原,雁门,楼烦夹缝中的它,也没什么人敢来抢夺。

    当然,那是平常时节的事情了,北地战乱一起,汾阳宫仓和其他大仓也没什么分别,都是众人抢夺的焦点。

    而当汾阳宫仓枯竭之后,汾阳宫其实和如今的涿郡行宫区别也就不是太大了。

    所以,陈孝意所指的自然不会是汾阳宫,他指的是西河郡的汾阳。

    有了汾阳,北地三郡才算是真正的完整起来,不用再怕南边儿的晋阳使什么手段了。

    显然,光就陈孝意而言,对李渊其人。是没有任何好感可言的,往深了说。身为隋臣的他,虽然自己也正走在造反的大道之上。可却隐隐视李渊为乱臣贼子了。

    这样的心理,隋末之臣,多数都有一些,可形势使然,只要没有与隋同亡的决心的人,就不会去给大隋殉葬,只能各寻出路了。

    而现在,陈孝意考量的就是三郡南边的防御。

    李破没有去过汾阳宫,也没见到过汾阳城。他只考量一个问题,现在进据汾阳合不合适。

    其实答案很快就有了,管他呢,先拿下来再说。

    李渊在长安称帝了,可李渊在晋阳期间,他和李氏没扯上多少干系,派了人去长安,也算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现在看来。效果也就是差强人意吧。

    而且,自去年开始,东击幽州,北据突厥。收拾代州三郡,哪一件事,估计都不会给李渊留下什么好印象。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先拿下汾阳再说。

    李渊不可怕,可怕的是李世民。李破向来会自己找理由安慰自己,当然。和李世民打过交道的他,觉着李世民也没什么可怕的。

    而且,他也不怎么后悔,没在李渊任职晋阳留守的时候靠上去。

    因为如果那会儿他真的趁机靠上去了,瞧现在天下乱纷纷的样子,不定得让人家给使唤成什么样子呢,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还要惦记着之后的皇位之争,何苦来由?

    远不如现在自己做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战事上的事情,跟几个太守不用细说,还需和军将们商议。

    当然,这年头的太守,和军将也差不多了,比如说陈孝意,也是曾经领兵征战过的人呢。

    他将汾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就是从战略角度上在考量。

    又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李破已是头大如斗,他算是明白了,就算他将这几个人留在马邑十天半月的,事情也说不完。

    所以,他打算在之后好好思量一下“治政之道”了。

    遂站起身,“时候不早了,诸事皆有轻重缓急,你们回去也好好想想,什么事先做,什么事又该缓一缓,然后咱们再商量着来。”

    “咱们呢,也别说什么唯才是举的空话,在我眼中,能做事,更能将事情做好的人,就是好官……”

    “好了,不说那么多,来日方长嘛,现在随我一同出去,好不容易聚齐一次,今晚不谈其他,只要一个无醉不归,几位可不要扫兴啊。”

    外面的人也确实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像罗士信就过来瞧了瞧,被李春给挡了回去。

    李破领着几个人出来时,一班军中汉子都已经给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这些家伙,自从进入李破麾下军中,可就从没有挨过饿。

    不想在马邑郡府却被饿的肚子咕咕直叫,这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一见李破出来,众人都是精神一振,锤击胸膛的声音立时就连成了一片,陈孝意几个人悄悄闪在一旁。

    李破看着堂内黑压压的人头,在被几个文人折磨了一通之后,终于神清气爽了不少。

    这才是他几年下来,积攒下来的真正家底儿。

    扫视一圈,李破自得的笑了笑,率先到了主座,伸手按了按,“都坐吧,来人,上菜摆酒。”

    众人的座次都排好了,省得这些家伙为座次这点小事儿相争。

    就算如此,罗士信这一晚也不知瞪了坐在他前面的尉迟恭多少眼呢。

    其实还是有点乱,文官太少,弄不成文武分作两排的故事,只能混着来了。

    等众人安坐,郡府的官吏张罗着开始上菜上酒。

    马邑郡府在多年之后,终于又显堂皇。

    三郡英杰,济济一堂,此时要是有谁能将马邑郡府一围,三郡尽可不战而下了,可惜,如今郡城内外,大军环绕,三郡精兵差不多也都集于一处,谁又能在此时兴风作浪?

    待得酒菜齐备,李破率先举杯,“今年是大业最后一年了,我等本为隋臣,应是为国守边,御敌于外,可惜……”

    “我等今日居于此处,实乃时事所迫。不得不拥兵自保,我有幸为诸人之首……之前所作所为。也算无愧于心,之后如何。且待将来吧……”

    “我只望诸位能与我一道,同心协力,共赴国难而已,为官者,能治世安民,为将者,能戮力杀敌,为民者,能活的安稳自在。”

    “来。与我同饮此杯,愿我等将来,皆能功成名就,福延子孙。”

    这和造反宣言其实也差不多了,军人们颇有振奋,文官们心思复杂一些,可也不觉有什么不对之处。

    马邑郡府大堂之上,酒菜飘香,如林般的手臂举起来。随即人们纷纷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喝进嘴里,咽进肚中,大隋留在代州三郡的气息。也就在这一饮之间,消散的差不多了。

    李破连祝三杯,便让众人随意。众人被筹交错,此次聚饮才算正式开始。

    这次聚饮不在于他解决了多大的事情。而在于他是有着一定意义的。

    这是代州三郡官员,将领聚集最齐的一起。之后想要将人都聚在一起说话,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李破也不再拿腔作势的扰人酒兴,大声谈笑,酒到杯干,一下就让酒宴的气氛热烈了起来。

    酒酣耳热之时,幽州人在跟突厥降人称兄道弟,尉迟恭和罗士信你来我往,只想在酒桌上拼个高下,尉迟兄弟趁机合伙将刘敬升灌翻在地,其他领兵校尉也分成了几帮,斗的难解难分。

    文人们起初还矜持一些,可几轮下来,酒量不好的王禄直接栽倒在桌面上,温彦博酒到杯干,把苏亶喝的胆汁儿都快吐出来了,算是借机教训了一下这个不尊长辈的后生小子。

    然后转头儿,他就把陈孝意灌多了,看来这位资历最深的雁门太守,总是居高临下的深沉模样让他看着也很不舒服呢。

    郡府前面很热闹,后面就要清净的多了。

    红眼珠儿陪着李碧在小酌,前面酒宴开始,李春也回到了这里,三个女子,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的也挺痛快。

    李碧伤势已经痊愈,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了些。

    她没去前面凑热闹,也没再在后堂听墙角,可时不时望向前宅的目光,表示着这个颇具雄心魄力的女子,还是不愿甘于平平淡淡的心理。

    红眼珠儿,心思可就单纯的多了,一杯接着一杯的跟李碧碰着,只想将面前这个对手灌倒,顺便出上一口气。

    李春加入之后,红眼珠儿一下多了个盟友。

    心神不属的李碧,不知不觉间就让两个坏心眼儿的家伙给算计了,喝的面红耳赤,歪倒在榻上迷糊了过去。

    两个家伙得逞之后,相视一笑,不服气的接着对拼酒量。

    等李破醉醺醺的回到后宅,差点没给气乐了,家里面的三个女人都喝多了。

    李碧像猫儿一样,缩在那里睡的正香,李春在舞剑,没什么好看的,她的剑术只为杀人而设,没那么花俏,何况还舞的歪歪斜斜,脸红的都跟猴屁股一样了。

    红眼珠儿明显也是喝多了,因为就她一个人在那把着酒坛,不停的往嘴里倒酒,脸色却是越喝越白,眼睛却红的好像能滴出血来,看着有点吓人。

    李破也喝了不少,可他比这三个女人有节制多了,又好气又好笑的命人将三个人送回去休息,自己坐下来,揉了揉额头,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心里想着事情,就在这里睡了过去。

    李破在马邑城呆了四天,和陈孝意等人也商议了四天。

    这才召集众将,任尉迟恭为马邑郡尉,任卢县令为马邑郡丞,又晋尉迟信为楼烦郡丞,刘敬升领雁门郡尉。

    又任罗士信,王智辩两人为行军总管府左右领军。

    最后,则是任王庆,李碧同为行军总管府司马。

    初步将行军总管府的架子搭了起来,李破这才率军与陈孝意一道南下雁门。

    之前的代州总管府,已经荒废了有些时候了。

    自大业十一年,始毕可汗率三十余万大军南下雁门,雁门太守王确被削职为民开始,代州三郡的人们,惦记代行代州总管威权的人,其实只剩下了一个楼烦太守而已。

    所以,这几年间,代州总管府已是名存实亡,既无官长,也无曹属,和当年的云中守捉府一样,成了空架子。

    当然,李破率军来到雁门的时候,总管府已经是修缮一新,只等李破入驻了。

    还没等李破缓口气,让几个司马将这个空壳总管府撑起来。

    晋阳的使者便来到了。

    此时,因李渊称帝于长安的缘故,李元吉已晋齐王,年纪轻轻,脑袋上的头衔却是一大堆。

    镇北将军,太原道行军总管,总领十五郡军事,兼并州总管。

    差不多就是抚有整个晋地的藩王了,可见,南下长安也让李渊付出了不少的代价,不然的话,绝对不会是四子李元吉守着他起家的老巢。

    投靠李渊的人真心不少,可值得他信任的也真心不多,守着蜀地的是他的几个兄弟,打仗用的最勤的是他的几个儿子女婿。

    任人唯亲吗?有点,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也开始信不过关西门阀子弟了。

    晋阳来人叫窦静,字元休,是窦诞的兄长,这兄弟两人,如今都在并州总管府任职,他们是李破的“老乡”,显然,派谁过来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李渊受禅于隋,第一件事就是改元武德,之后立即改旗易帜。

    随后,又恢复隋文帝旧制,废郡制州,也就是说,地方上又成了州县两级制,他和杨广差不多,都是想着新朝新气象,才弄的这一出儿,其实没多大实际意义。

    这两条,就是窦静带给李破的诏令,李破瞧了瞧,随即就扔到了一边儿,他觉着日月星辰旗挺好的,没必要换,至于上面纹的是隋还是唐,他也不在意,只要上面有他一个李字,也就成了。

    至于是州制还是郡制,他只能在心里跟窦静说句抱歉,你来晚了。

    我刚封了几个太守,你就想把太守官儿换成刺使,太费工夫,等以后再说吧啊。

    而且,你还弄出来一个并州总管,总揽十五郡军事,你这是州啊还是郡啊,自己都说不明白呢,还来我这里叽叽歪歪个什么?

    当然,他是全答应了下来,至于做不做,就是两回事儿了。

    这会儿总的来说,谈的还算不错,李破招待人,向来都很热情周到。

    也许是看李破太周到,客人觉着这位紧邻晋阳的军阀也不过如此,于是,之后说话就很不愉快了。

    (月票月票,今天更四千一章,哈哈,又是星期日了嘛。)(未完待续。)

第336章使者

    “近闻将军东去涿郡,诛幽州罗艺,获涿郡粮米千万斛,不知可有其事?”

    窦静三四十岁年纪,面白,留着短须,和他的弟弟窦诞也就长相上有点相像,其他看上去就完全是两个人了。

    这人很严肃,说话的时候,眼神儿很集中,李破一看就知道,这人做事应该很愿意较真儿。

    这人如今的职位是并州总管府长史,检校并州总管府事,李破对官职渐渐熟悉,可也没听过这么个职位。

    当然,听字面的意思就知道,这是个负有监察之职的长史,和陈孝意兼任代州行军总管府长史的意义完全不同。

    估计也是李渊怕自己年纪轻轻的儿子胡来,所以才安排了这样的人在他的身边,有什么事儿了可以劝一劝,不成呢,还可以跟长安那边儿告小状。

    之前说的都是正事儿,也就是诏书范围内的事情,李破答应的都很痛快,谈话还算顺利。

    窦静突然加了这么一句进来,彷如质问,这就太不友好了。

    他和之前一样,很专注的看着李破,不喜不怒,彷如一潭死水。

    李破脸上绽起笑容,他从一开始,就从这位身上感受到了恶意,这会儿也认真的瞅着对方,道:“窦长史从哪里听的这等传言?幽州兵雄势大,又远在河北,我李破一个小小的代州行军总管,怎敢捋其虎须?”

    他这就是明摆着欺负人了,我说的就是假话,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窦静明显愣了愣。想好的说辞,都用不上了。顿时无言以对。

    而在他心里,这个窃居代州行军总管要职的一介鼠辈。也立马和无耻二字划上了等号。

    说起来,李破李定安的名字如今在晋阳,不说家喻户晓吧,也差不了多少了,尤其是晋阳官场中人,对这个崛起于云内偏僻之地,近一两年来,占据马邑,屡败突厥。如今又收北方三郡于治下的人物儿,想不关注都不成呢。

    当然,这年头的人们看人,程序都差不多。

    先不管你功勋,官职,首要的就是看看你的家世如何。

    关西人,马邑郡丞李靖的学生兼女婿,嗯,还算瞧的过去。毕竟已在关西门阀之列了,是有来历的人。

    然后就是议论纷纷,怎么对待北边这个邻居的问题了。

    以前同为隋臣也没什么,可如今皇帝换了。国号也已为唐,于是情势也就微妙了起来。

    对这位手握三郡军政大权的代州行军总管,敌视者有之。鄙夷者有之,觉得可以亲近拉拢者亦有之。而最多的,其实还是想着传书于长安。看看皇帝的意思再从长计议的人。

    窦静呢,作为并州总管府长史,又乃关西大阀子弟,几朝的皇亲国戚,那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峻,自然不会对李破有什么好感。

    而李元吉派他前来代州,而非是他的弟弟,本身其实就有了些别样的味道。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这里刚稍稍发难,就碰了这么个不软不硬,而又透着无赖的钉子。

    可他这人比窦诞要硬朗的多。、

    微微牵动了下嘴角,算是笑了笑,“哦,原是传言误人……殿下还道代州粮草堆积如山,命我前来代州筹措粮草,看来竟是要空走一趟了?”

    李破笑容不变,点着头诚恳的道:“代州屡经战乱,地方残破,数十万百姓嗷嗷待哺,齐王殿下还要到我代州筹粮……这传言确实可恨之极,若殿下真要派大兵前来搜刮,激起民变可如何是好?”

    “窦长史给我句实话,殿下不会以为我等欺他年幼,派兵前来相讨吧?”

    你威胁我,我也威胁你,话头都不软。

    窦诞呢,其实对李破这种已成割据之势的军阀,没报太大的希望,试探了一下,果然也是如此,对新朝毫无敬意可言,心说,亏了晋阳和长安都还有人为这人说话,此人和李密,王世充,窦建德之流,也没多大不同。

    只不过是民少兵寡,还没成太大的气候罢了。

    他这里有着深深的厌恶,可他没想到的是,对面这位对晋阳方面也开始感到厌倦了。

    这不但是因为地位提升带来的影响,也有着晋阳李氏总是对北边儿的人有着提防和敌意的原因在里面。

    心态上的转变,对于李破而言,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如今代州三郡的事情,纷纷扰扰,仿佛一团乱麻一般困扰着他,他的心情现在是非常不美好的。

    偏偏晋阳又派了这么个人来添乱,从代州筹粮?亏你说的出来,他李破要是吃过晋阳送过来的一粒粮食,得到晋阳一个援兵,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这些年下来,晋阳李氏都做了什么呢?

    之前,就算有所怨言,他对此还算理解,皇帝的宝座啊,有野心又有资格的人,能争的话,自然顾及不到旁的什么。

    可现在,他是不打算理解这些狗屁的心态了,天下那么多称王称霸的家伙,你还来找我麻烦,是嫌麻烦太少怎的?

    实际上,这些都是次要的,追根结底,只不过是因为他收拢三郡大权,也就越加清晰的感受到了晋阳的威胁罢了。

    权力大了,同时也就意味着退路少了,在恒安镇将主,或者是马邑通守的位置上,他还能委曲求全一下,现在嘛,他想退上一步两步,可就太不容易了。

    大唐两个字在他心里越是清晰深刻,那么现在他心里的威胁感也就越大。

    窦静哪里知道,他犯了个极为愚蠢的错误。

    眼前这人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要是能善加安抚,高官厚禄不说,也许你只要能给他一些支持,说不定北方三郡就能很顺利的融入到大唐版图之中了。

    可你想硬来,连威胁带吓唬的,那还真就错了。

    说到底,如果不是李元吉在晋阳主持军政诸事,之后会有很大不同也说不准,可事情就是这般,如今李渊三个儿子当中,却数李元吉最为心思最多,却也最为暴躁跳脱。

    于是,事情也就往最为糟糕的方向急转而下了。

    就像此时,齐王李元吉派了窦静前来代州宣诏,这已经不能用用人不当来解释,而是有着些刻意的意思在里面。

    窦静为人刻板,身上也有着浓重的门阀气息,这是个做事的人,却不是个好的使者。

    就像现在,才几句话说下来,话题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而窦静又犯错了,他心中有了恼怒,冷冷的拱手,转开了话题,而这个话题却更加的糟糕。

    “临行之前,殿下让我带话给将军,将军英雄了得,名传晋地,殿下向来敬重英雄,求才若渴,欲与将军一见久矣,今闻将军西归,还望将军拨冗随我赴晋阳,与殿下一会如何?”

    这就是他的刻板,也可以说是认真之处了,接下来的事儿,总要按部就班的去完成,要是换个合适的使者,就绝对不会这个时候,再提起此事。

    因为那不会有任何的结果,而且可能还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这简直就是骂了娘之后,又抽出了刀子示人,胆子小的自然是掉头就跑,可遇到胆子大的,说不定就能抽出一把更大的刀来跟你对砍呢。

    显然,李破绝对归不到胆小那伙儿去的。

    他稍稍扬了扬眉头,心说,我又不是刘邦,你也称不上项羽,弄什么鸿门宴啊?这是要论论生死的架势?

    有代无并,有并无代的说话,在他脑海之中一下就浮现了出来。

    同时,他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了起来,“那我可要多谢殿下盛情了,我其实也想拜见一下齐王殿下呢,嗯,如今多事之秋,待我料理一下,再跟窦长史去晋阳,你看如何?”

    窦静目光凝住,显然是这个回答出乎他意料之外了,心里惊了惊,最不可能的一件事,让他给办成了?

    接着就是满心的狐疑……

    这会儿李破已经失去了跟这人说话的兴趣,他招待客人一直招待的挺好,李氏派来的人从他这里离开之后,对他都多有好感。

    这次算是在窦静身上破了例,可还是那句老话,时移世易,他如今已经贵为代州行军总管,也用不着那么巴结人了,尤其是你一个并州总管府的长史,在咱面前指手画脚的,你是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此时他就笑着接着道:“窦长史旅途劳乏,还是先去休息吧,过后我再为长史接风洗尘。”

    说完,也不等窦静再说什么,便吩咐道:“来人,送窦长史去宿处,好生伺候。”

    将窦静打发走了,李破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诏书,撇了撇嘴,随即吩咐,“来人,去找陈太守,温司马,王司马来见我。”

    三个人很快就到了,其实都等着呢,晋阳来人的消息他们早已听说,也都想知道,晋阳这是又有了什么说法。

    三人来见李破,商量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才陆续散去。

    随后,李破又招罗士信,王智辩,刘敬升三人到来。

    窦静还懵然不知,他的到来,不是消弭祸患来了,而是当即就挑起了战争。(未完待续。)

第337章恶毒

    (月票月票)

    夏初,方至雁门的代州行军总管李破,便令总管府左领军罗士信,右领军王智辩,及雁门郡尉刘敬升各领人马,南下汾阳。

    在代州三郡为李破所据之后,西河郡差不多也就成了晋阳北边的门户了。

    可太原分晋地为南北两处,北边的门户只能是雁门,汾阳这样无险可守,只一座孤城的地方,实在难当重任,连汾阳宫的地形都要比它好上一些。

    汾阳守军两千,汾阳宫驻军又一千。

    因李破渐渐势大的原因,李元吉也不是没有防备,又遣一千兵到汾阳驻守。

    可任他百般腾挪,也无法改变李氏的布局重心在关西腹地的局面。

    此时晋地的局面对于李氏而言,其实非常的严峻。

    多年战乱下来,晋地缺粮非常普遍,如果李渊能再经营一年两年,晋地的情形会好的多。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这次词儿存在的余地,事实上就是李渊不管被迫还是野心作祟,反正他率领晋地大军南下了。

    精兵强将,不敢带的少上一分,能征善战的将领,差不多都随李渊南下去了长安。

    如今晋阳守军可并不多,再要募兵,也十分的困难,粮食上的掣肘,比李渊在时还要甚上几分。

    李元吉到也不是没有想办法。

    他在晋阳做出的努力,没等罗士信等人率军去到汾阳城下,就已经传到了李破的耳朵里。

    李元吉做的事情,听上去好像在开玩笑,可李破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实际上,李元吉的选择也并不多,他这人性子还偏于骄傲急躁。于是,笑话就来了。

    他在晋阳打起了大户。

    目标还挺明确,他打的大户就是晋阳王氏,也许是在李元吉看来,在晋阳堪为他对手,又能让亲自动手的也只有这一家人了。

    比较顺利成章的是。晋阳王氏跟李氏不睦已久,作为李氏在晋阳的主事之人,自然要跟晋阳王斗一斗法的。

    李渊做过,软硬兼施之下,让晋阳王氏损失不小。

    可李渊老奸巨猾,你吃了他的亏,却不会有多少真正的反击机会给你留下。

    十几岁的李元吉哪儿成?

    于是,一连串的手段就像是个玩笑了。

    据说,他在晋阳留守府邸门前。以射路人为乐。

    实际上,他只是随手一箭,射掉了王氏族人的帽子,把人家吓的抱头鼠窜而已。

    又有传言,他在晋阳侵占民居,****民女,其实是他抄了几家王氏族人的府宅,弄了些粮食以供军需。顺便给自己纳了几个小妾而已。

    再有就是传闻他这人好游猎,每每出行。都有大队人马跟随,践踏农田,伤及路人,抢夺资财之事不绝。

    这差不多也属于谣言吧,李元吉喜欢射猎不假,这是关西人家的爱好。以他齐王之尊,随从必然也不会少。

    至于践踏农田,伤及路人,强多资财,是他在晋阳周遭。去处王氏羽翼之举。

    在如今的晋阳,齐王李元吉名声之差,估计就算是李渊听到,也得吓上一跳,心里也要嘀咕,这还是自己生出来的儿子吗?

    晋阳王千年大族,这样的族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李渊借助乱事,也就是揍了王氏一顿,让它鼻青脸肿了一下,没有撼动他的根基,也不敢逼迫过甚。

    可李元吉零敲碎打,不但没有损及王氏基业,还把王氏给逼急了。

    桩桩件件,都是敌意分明,不留余地,更像是一记记耳光,扇在王氏脸上,让这个衣冠大族几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此时,李渊留在晋阳辅助李渊的官吏,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于是上书长安,都在说齐王胡闹,可能要损及李氏基业。

    这个时候,最冤枉的不是王氏,而是陪在李元吉身边的窦诞。

    他和李元吉确实交好,可他也只不过是陪着李元吉出外行猎了几次,于是,那些家伙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出于公心,便将帽子都扣在了窦诞脑袋上。

    一般来说,陪着皇子嬉闹的人,或者是皇帝幸臣,差不多都是这么个结果。

    皇帝,皇子自然不会有多少错处,错都在他们身边的人身上呢。

    总的来说,李氏起家的地方,并不安稳。

    像晋阳王氏这样的晋地大族,一棒子打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突厥人到了,下了狠手,不然的话,想要拔除他们的根基,除了伤人伤己之外,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李元吉所作所为,就像是一个顽童正在踹一颗百年老树,到也踹下些枯枝烂叶来,可自己的腿也被震的生疼。

    晋阳城中谣言四起就是明证,五花八门的就没有说齐王好的。

    而在这种暗流涌动的时节,李元吉还要来撩拨李破,也只能说是年轻气盛,不知危险为何物了。

    当然,这里面的原因也很多。

    一来呢,李渊称帝,李元吉一下成了皇子,对这个角色还适应不了,一下又多出许多的自负和傲慢来,谁也不放在眼中了。

    二来呢,也是李破一直与李氏若即若离,让这位齐王殿下产生了错觉,觉得此人顺理成章,就应该转为唐臣,又在自家治下,应该很好拿捏才对。

    三来呢,他确实也在瞅着代州的粮食眼馋,涿郡积粟万千,若能得之,可不正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于是乎,自家宅子里已经冒了烟,有了着火的架势,却还在琢磨着是不是跟邻居借点水回来先解解渴呢。

    窦静一到雁门,有关晋阳城中那位齐王的传言,竟然也神奇的来到了李破耳朵里。

    可李破是真笑不出来,因为传言很恶毒。

    几乎是罗士信等人刚带兵走了,王庆就寻了过来,在他耳边密语了一阵儿,然后才尴尬的坐到旁边去喝水,还不时的小心看着李破,看上去是生怕这位一恼,自己遭了池鱼之殃的样子。

    那些关于齐王李元吉的谣言,李破也不过是当个笑话一样听听罢了,可最后说的那句,李破的瞳孔当即就缩了起来,这会他是真笑不出来了,好像有一团火正在他眸中燃烧,而且是越来越旺。

    王庆的原话是,“传闻齐王宴饮心腹时,曾当众言于心腹,听说李破之妻李氏美貌无比,日后必当纳之……”

    李元吉说过这话吗?真的是很难考据。

    可一些谣言的威力就在这里,你明知道很可能是假的,可你就是不能不在意,甚至于很多时候,你会很愿意相信它是真的。

    当然,李破是不管其真假了,可这谣言正正捅在他比较脆弱的地方,让他心中大恼。

    实际上,许久以后,他才知道,李元吉确实是在宴饮之中,谈起过他和李碧。

    只是没有谣言中说的那么恶心,是窦诞那小子,赞了几句李碧,李元吉也附和了一声,“李家三娘与吾家有旧,听你如此夸赞,也不知真假,将来却要见一见了。”

    当时两个人的口气,其实就差说一声儿,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至于其他心思,窦诞肯定没有,多数都是嘴闲的,而李元吉嘛,就不知道了。

    反正,也别说这年头如何如何,自古以来,甚或是之后千年,家里的男人一旦沦为阶下囚,家中女眷的下场都极为悲惨。

    皇子皇孙这种生物,杀人丈夫,夺人妻子的事情做起来,各个都是行家里手,不用太奇怪。

    于是也就有了这似真似假的谣言,当然就算没有,估计也能造出来一些。

    而谣言之所以能如此快的来到李破耳朵里,怕也不是那么简单呢。

    窦静的随从之中,有人在搬弄是非。

    不管是李破,还是王庆,都能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李破恼归恼,却也没让王庆把散播谣言的家伙找出来碎尸万段,只是令王庆加派人手,不得再让窦静带来的人,跟外人有任何的接触。

    李破心胸可并没有多宽广,这笔账是牢牢记下了,现在有许多事等他去做,还顾不上这个,所以只能不情不愿的先撩在一边儿。

    …………………………

    汾阳城之战,没什么好说的。

    罗士信等人故技重施,假扮做窦静一行进了汾阳城城门,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入了汾阳城中。

    在城中与汾阳守军激战了一个多时辰,用重骑接连突破守军军阵,四面围攻,全歼汾阳守军。

    回军又攻汾阳宫,王智辩阵斩虎贲郎将刘叔裕,罗士信杀汾阳宫监李聪,破汾阳宫。

    这两战看上去很轻松,可新兴的大唐,在凝聚力上已经渐渐有所显露,两战下来,胜利的还是精锐的晋地边军。

    可没有再现之前推枯拉朽般击溃敌军的场景,他们受到了非常激烈的反抗。

    之后,李破令刘敬升驻守汾阳,又留一营兵在汾阳宫,这一年的第一战,就此结束了。

    他一边准备迎接这一战的后遗症发作,也就是晋阳方向的进攻,一边开始做起了自己的事情,晋阳来的使者,窦静一行人差不多就算是让他给软禁在了雁门。

    (月票月票,纷纷被封,这是件好事儿,可北雄贴吧为什么还在呢?并不知名?所以漏网?)(未完待续。)

第338章众议

    (最近比较赶,所以没有仔细查地图,河西郡在太原郡南边儿呢,这个错误挺难改,阿草会在之后慢慢修改,为了方便起见,后面南边的河西郡会改为汾州,望大家见谅。)

    隋大业十四年,唐武德元年,五月。

    晋阳,太原留守,齐王府。

    并州总管齐王李元吉,在府后暖阁中召见了自己的心腹。

    当然,由于这位齐王殿下还很年轻,只有十五六年纪,又未曾随军南下攻打长安,因父得封要职。

    所以所谓的心腹也就那么几个,真心能听命行事的人,更是一个也没有,和他那两个哥哥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比如说右卫将军宇文歆就是李渊留在李元吉身边,代为掌管兵权的将领,他与齐王府长史窦静一文一武,辅助李元吉治晋地。

    说他们是李元吉的心腹,不如说他们是李渊信重之人。

    到是齐王府司马窦诞,跟李元吉很谈得来,李元吉要做什么,窦诞都会顺着他的意思给他出谋划策。

    其他的诸如车骑将军张达等一干曹属将领,各有依仗,听命于并州总管府不假,可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皇子,并不那么信服呢。

    总的来说,李渊在太原起家是不错,可李渊经营太原的日子并不长,就更别说李元吉了。

    而李渊左右都说李元吉聪慧,还颇有勇力,行事也有章法,其实都是奉承之言,做不得真。

    李渊常常在想,自己的儿子当中,李世民最像他的表兄杨广。实际上,他真就错了,最像杨广少时的,就是四子李元吉。

    自小聪明外露,善讨父母欢心,联结友朋。志向颇张,活脱脱就是一个少年版的杨广。

    当然,他比杨广更没耐心,人家杨广夺取皇位时,也懂得隐忍之道,做的很是干净利落,可李元吉就不成了。

    眼瞅着兄长们随同父亲立功受赏,部下日众,也在不断的积累战功。他却只能留在晋阳,守着家中后院,多少才能都不得施展,他心里的焦急是旁人无法体会的到的。

    所以,他接连做了些蠢事,愚笨的人做蠢事,危害其实不大,就怕这种自诩聪明的家伙做蠢事。那后果可就要严重的多了。

    李渊才离开晋阳差不多一载,晋阳已经人心不稳。有了乱象,而且,并州总管府内也产生了非常大的分歧。

    宇文歆和窦静,都接连上书,想让皇帝将齐王调回京师。

    宇文歆身为武将,言辞更加的激烈。也不怕得罪人,将晋阳的传言一股脑的都写了下来,送回了京师长安。

    窦静委婉一些,只责怪自己的弟弟不懂为臣规劝之道,将罪过都扣在了弟弟窦诞脑袋上。

    而现在。更为严重的后果出现了,代州行军总管李破派兵夺汾阳宫。

    这一击有点重,刚刚受封为代州行军总管,就朝李氏呲牙咧嘴,差不多算是在背后捅了李氏一刀。

    而这一刀下来,血流的不多,可严重性却远远超过了晋阳,乃至于河东各地那纷纷扰扰的流言蜚语。

    暖阁之中,静默无声,一张矮几翻倒在地,纸墨笔砚都散落在榻上,这是李元吉暴怒之后,掀了桌子。

    这吓唬不了谁,宇文歆黑着一张脸静静坐在那里,身上好像有火苗在一窜一窜的跳动,这种沉郁的气势,才真正让人觉着可怕呢。

    李元吉狠狠的瞪着众人,一个个看过去,年轻而英俊的面庞有些扭曲,而这种形之于外的凌厉,对众人却没多少压迫感。

    良久,宇文歆才缓缓道:“窦元休去了雁门,可是他出了什么差错?”

    其他人都是微微垂头,雁门那边儿的消息已经断绝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自雁门太守陈孝意上任之后,除非东都有令,不然的话别想指望能使唤动这个人。

    而今其人更是投了代州行军总管李破,那就更别想知道雁门那边儿是怎么回事了。

    当然,这话里的意思,大家也都明白,推诿之举罢了,与代州那边挑起战端,绝对不是现下大唐愿意看到的局面,长安之后肯定要追究罪责,所以总归要找个替罪羊出来的嘛。

    而李元吉的目光,一下盯在宇文歆身上,半晌,才咬着牙道:“窦长史是本王派去的雁门,去予李定安那贼子宣读朝廷诏令,何错之有?”

    虽然年轻,可这一点他看的很明白,窦静他必须要保下来,此事不比寻常,若是逼得代州行军总管李破兵戈相向的罪过落在窦静头上,旁的不说,一个用人不当,差不多就能让他黯然回京了。

    当然,这也能看的出来,他也有点慌神儿了,可心里面,未尝也没有一点振奋,若能在之后趁机挥兵剿平李破,一战之下,他齐王李元吉的大名,必能与两个哥哥并列才对。

    可宇文歆等人,绝对不会这么想。

    李元吉年轻,他们可不年轻了,一旦李破挥兵晋阳,那可是和突厥人打出来的晋地劲旅,就晋阳这些人马,差不多就只能死守不出了。

    想要在野战当中击破代州人马,那是想也不用去想。

    宇文歆看着李元吉,心里也在发狠,无知小儿,若非是姓李,你这样的小崽子,也配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心里咒骂着,脸上却挤出些笑容来,道了一句,“既然殿下回护,那就不说窦元休如何如何了。”

    接着,他目光便转向窦诞道:“窦司马,听闻你与那李破有旧?”

    他这一问,吓了窦诞一跳,其实不怪旁人总想将罪责往他脑袋上扣,呆在晋阳这些日子,他就陪着李元吉出城射猎了,而对王氏下手的那些鬼点子,也不独是李元吉自作主张。

    实际上,他并非没有任何才干的公子哥,只是他和宇文歆等人差不多,陪在李元吉身边儿,差不多就是陪着小孩子玩耍了,他是一点没指望李元吉能给自己带来荣华富贵。

    这位四皇子太年轻,而且,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从李元吉这里看不到太多的希望,更是从其人身上闻到了弄弄的无情的味道。

    其实不用说别人,他也很无情,二哥窦静去雁门未归,代州行军总管李破便出兵夺下了汾阳宫,窦静显然是处于了凶险莫测的境地。

    可他对此并不太关心,因为他和这位二哥向来疏远,此时,他想的不是二哥如何如何,而是在后悔,当初去云内的时候,应该和那人深交一番才对嘛。

    你瞧瞧现在,人家差不多已经是拥兵一方的诸侯了,不论敌友,与这样的豪杰相交,都会有所用处的。

    再往远了想想,那会儿在涿郡给自己等人准备饭食的晋地小卒……这一刻,窦诞不但后悔,而且还有了些世事无常的感觉。

    当然,近来他也感觉到了危险,只是没想到危险来的这么快。

    瞅着宇文歆那阴沉的目光,他真恨不得当即给这人一拳,刚才就想往他二哥身上泼脏水,现在转头又来寻他麻烦。

    我窦氏掘了你家祖坟怎的?而且,窦氏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他微微垂下目光,掩饰住其中那一丝凶狠,笑的从容寡淡,软软的回了一句,“李破无故犯我,我与其人已无情面可言,殿下,不如急报长安,请兵伐之,窦诞不才,愿持刀兵,亲手斩此贼人头献于殿下。”

    论起唇舌来,再来个宇文歆估计也非窦氏子弟对手,这不但是在堵宇文歆后面的说辞,更是在讥讽宇文歆作为晋阳诸将之首。

    只知道推诿过错,却无一计应之,而且更无跟敌人沙场交锋的胆量。

    宇文歆不知听懂没听懂,只是冷冷哼了一声,道:“殿下,晋阳此时不易出兵,窦司马唇舌便给,不若派其去雁门与李破说话,善抚其心,其人与突厥连年交战,非不得已,怎敢轻易率兵南下?”

    “若能收服其人,殿下功莫大焉,必能得至尊重赏。”

    李元吉本来听窦诞说的话非常顺耳,这会儿呢,听宇文歆一说,又觉着宇文歆说的也有点道理。

    说起来,他并非是一个没主意的人,不然也不会一意拿晋阳王氏来开刀,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大事,抉择起来还真就不那么容易。

    窦诞咬了咬牙,这种富贵险中求的事情,他是不敢轻易尝试,他可没有苏秦张仪那样的胆量,不然当初在涿郡,他也不会顺从家中的意思,不去辽东立功,而是回了洛阳。

    心念电转间,窦诞就幽幽道:“突厥始毕可汗病重,诸人欲夺可汗之位,已是无暇南顾,此时李破动兵,怕是……”

    片刻之后,又有人朗声道:“李破善战,麾下精兵日众,不如早除,臣请殿下速向长安求援,再征河东各路府兵来晋阳,剿灭李破,以免养虎为患。”

    “此言差矣,李破起兵至今,素来敬服,又为我北地屏障,阻突厥于外,当日至尊起兵,能无后顾之忧,全仗此人……今日突有反复,我不细查究竟,擅动大兵与之相并,胜则无有一利,反失一御边良将,而我损兵折将之下,还要直面突厥兵锋。”

    “败则,晋地糜烂,难以收拾,所以还望殿下三思啊。”(未完待续。)

第339章飓风

    李元吉头大如斗。

    主张一战的人很多,每一个初生的帝国,会有非常多锐意进取的人,晋阳这里也不会少了。

    可你也不能说主和的人就完全没有一点道理,宇文歆说的那句,晋阳不易动兵,听上去很笼统,可却是一位领兵将领说的最为实在的话。

    不易动兵的原因太多了,根本不用一一细数,其实只一个兵力不足,便让宇文歆不敢轻易率军与代州相战。

    这一番商议,注定没有什么结果。

    并州总管,齐王李元吉无法服众,宇文歆想拿主意,却也无法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窦静若在,有他支持宇文歆,说不定还能试一试把李元吉架起来。

    可窦静不在,留下来的齐王府司马窦诞却又私心太重,于是乎,议论再多,也无一人能把事情定下来。

    所以,最终还是先报长安,请求加紧从永丰仓运送粮草到太原,征募兵员,又令宇文歆谨守城防,提防有人作乱等等。

    实际上,内忧外困之下,晋阳的军政大事,已经陷入了混乱。

    而此时,身在代州行军总管府的李破,却接待了一位很特殊的客人。

    这是个女人,来自突厥王庭。

    先到云内,再到马邑,随后被送来了雁门。

    女人自称大隋义成公主的比舍罗,也就是突厥王族身边的高级扈从,一般来说,家中都和突厥王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女人三十多岁年纪。一头长发微微带着卷曲,长相嘛。只能说是普普通通,却很精神。言谈举止带着草原人特有的粗犷和豪爽。

    “尊贵的将军,我给您带来了公主殿下的问候。”

    这是女人见到李破时,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比罗士信不差多少。

    “坐下说话吧,来人,上茶。”

    李破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晋阳城里的人们手忙脚乱,他这里其实也不差什么,事情多的都让他感觉。这个劳什子的代州行军总管如此操劳,不做也罢了。

    不过他还是暗自审视着这个女人,突厥来人不值得奇怪,这年头儿你来我往的,可不只是刀枪上见功夫。

    在外交上,大家还都挺重视,交流也很频繁,显然这不是一个关起门儿来称什么****上国的时代。

    无论是突厥,还是南边乱纷纷的割据势力。都并不封闭。

    而他对强大的突厥有着忌惮,可从不畏惧他们,他在云内的时候,就能见到颉利汗派来的使者。如今身为代州行军总管,能见到义成公主派来的人,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而且。关于大隋义成公主的传闻,他也听过不少。而听来听去,他也有点不舒服。

    突厥人的风俗。让人实在接受不能,尤其是子承其母这一条,与野兽何异,甚至于连野兽都不如吧?

    当然,不论他对突厥人的风俗习惯有多反感,也不论来的人是男是女,对待这样如同一国使节的人,他都不会太过轻率。

    他接待来客的地方在总管府内宅正堂,没有避讳的意思,那没意思,这女人一道走过来,不定有多少人见了呢。

    再说了,现在连李家的地盘都敢动手抢一抢了,还会顾忌其他什么呢?

    当然,他也没刻意的把温彦博,李碧等人叫来旁听。

    待女人坐定,仆人奉上香茗,李破摆了摆手,让人都退下去,女人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讥讽他太过小心,还是看他年轻,便有所轻视,反正,这女人看上去特放松。

    她也举起手臂,头也不回的摇了摇,她身后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她的两个女护卫,便也随之退出了厅堂。

    李破笑笑,先开口道:“北人都说,能在一起喝酒的人就是朋友,所以,咱们就先喝茶了,省得之后话不投机,不就成了朋友反目了吗?”

    听他一口流利的突厥语,女子还有些诧异,心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个突厥人呢,嗯,莫非是突厥南投之人的后裔?模样上也不像啊。

    正心里嘀咕,再一听这话,女人张开嘴便笑了起来,声音非常洪亮,不看人,光听声音的话,你一定会认为这笑声的主人是个爽朗男儿无疑。

    李破也在琢磨,义成公主派来的人,还真不太一样,也不知那公主本人又是怎么一副样子。

    良久,笑声渐消,女人捶了捶胸膛,“将军这样的人若去草原,一定能交到很多朋友……公主殿下也一定会非常乐意盛情接待将军呢。”

    李破笑着摇头,“不见得啊,当初我在草原上呆了几年,见了不少鲜血和尸体,就是没见到什么朋友,回到南边儿,你们突厥人带来的也是仇恨和厮杀,看来啊,和突厥人喝酒的机会,不会太多了。”

    李破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上一句让人很高兴,下一句就能噎死你。

    笑意正在女人脸上淡去,其实她也很难想象,会见到这样一个人,换了尉迟恭,罗士信等人,说不定她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公主殿下说过,隋人的嘴巴都比刀枪锋利,今天见了将军,才知道公主殿下说的果然的对的……”

    李破哼了一声,“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刀枪同样锋利难当,不要说这些无用的言语了,我现在只想知道,公主殿下派人南来,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呢?”

    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觉着胸腔有点闷,这种感觉很多人都体会过,不独是她一个。

    良久,她才严肃的缓缓道:“公主殿下在草原也听闻了将军勇猛善战的名声,很是……欢喜……”

    说到这里,她有些尴尬的歪头想了想。

    李破听着其实也挺别扭,为那位和亲公主的处境感到些难受,这样的故事可不是什么好故事呢。

    女人继续道:“公主殿下让我来跟将军说……”

    到了这里,她便换成了汉话,“李渊,逆贼也,窃国之臣当人人得而诛之,将军若还自认隋臣,公主愿鼎力相助,挥兵南下长安,除去李渊,再扶隋室,将军定为中兴之臣,名传千古。”

    “公主还说……”

    到了这里,她又换成了突厥语,让李破都为她的语言转换能力感到佩服了。

    “现在可汗病的很重,很多秃鹫在王庭上空盘旋,而且,王庭就驻于大利城……”

    若说之前的那些,还在李破意料之中的话,那么接下来这一句,明显让李破惊了惊。

    这话里的意思简直太明白了。

    两件事,都不是什么小事儿。

    天下那么多反贼,显然最让义成公主痛恨的就是李渊,当然,也许她对其他反贼也没什么好感,只不过李渊这个大隋外戚的所作所为却是最让她难以忍受而已。

    杨广一死,方方面面的影响,至此也就都暴露了出来。

    第二件,才是出乎李破预料的,大利城,突厥王庭,那位大隋公主是要让他率兵北上,将突厥王庭中的突厥贵族一网打尽,扶她登上突厥可汗的位置?

    前一个目标有点远,后面一个却是近在眼前。

    李破一下就闭紧了嘴巴。

    在他看来,如果是让他率领一群乱七八糟,根本不听你命令的突厥精骑南下长安,那明显是个馊主意,很多年之后,有个大反贼曾经就当过带路党。

    留下无数骂名就不用说了,最后自己也是身死族灭。

    可让他率兵去大利城走一遭,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啊。

    当然,他这人从不会轻信于人,尤其是敌友难辨的人,还是这么一件大事,就更不会只凭三言两语,就让他信之不疑了。

    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翅膀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煽动起了飓风。

    始毕可汗本应该还能健康的活上些日子,并从容的安排好可汗的继承人选。

    可马邑一战,彻底的摧毁了始毕可汗的信心和健康,七八万人的伤亡,却未能攻下一座小小的马邑郡城。

    本就缺少战功加成的始毕可汗的威望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打击,之后失望,愤怒再加上劳累,始毕可汗遂一病不起。

    西方汗被羁押在王庭,东方突利汗却又没有得到正式继承汗位的名义,再加上李破连败突厥,崛起于代州边郡。

    一连串的事故,让历史的车轮彻底偏离了原有的轨道,并向着不知名的方向歪歪斜斜的行了下去。

    就像现在,义成公主终于发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准备借助于外力,让突厥王庭换个女主人了。

    这并非是一个不能实现的目标,要知道当初启民可汗亡故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正是她在控制着突厥王庭大部分的权力,她的野心也许就起于当年突厥纷乱之时。

    这么多年过去,机会再次摆在了她的面前,缺的却还和当年一样,一个强有力的人的支持,还不能对她在突厥人当中的权力造成威胁的人。

    这样的人在突厥人当中是不会找到的,当初她寄望于他的兄弟,大隋皇帝杨广,可惜,杨广拒绝了她。

    那会儿眼睛都在西域转悠的杨广,认为一个安定的突厥就是最好的邻居和臣下,于是,始毕可汗平平安安的继承了突厥汗位。

    现在,义成公主终于在机会来临之际,将目光放在了李破身上。

    (月票,月票,是不是有点出乎意料了?哈哈,谁说历史文不能有脑洞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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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