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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0章功勋

    “突厥王庭的内乱,我为什么要参与进去呢?要知道,我从没有去拜见过长公主殿下,也没有向突厥可汗弯下过膝盖。”

    “这几年来在马邑,我杀死了无数的突厥战士……我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为什么会信任于我?换句话说,来跟我交谈的,是大隋长公主殿下派来的使者,还是突厥可敦的亲信呢?”

    李破收起了最后一点随意,认真的问着,从对义成公主的称呼上,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他其实也很想知道,现在大利城,甚或是云中草原正在发生什么。

    而他在听到这些之后,也立即摒弃了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因为那会影响他的判断。

    女人并没有犹豫,而是头一次露出了笃定的笑容,显然,这个关于信任的关键性问题,是她早已思量好了的,甚至于可以说是早有准备。

    “尊贵的将军,殿下果然没有看错您,雄鹰总想飞向天空,骏马总要迎风奔驰……”

    这是突厥人关于野心的另类解释,说的和唱歌一样,充满了草原人独有的特色。

    女人在继续,“您虽然没有去云中拜见过殿下,可殿下却一直在远方注视着您。”

    “您离殿下最近的一次是在草原上,您带领着勇士,杀死了很多骄傲勇猛的附离子,殿下宽容的原谅了您的冒犯,并跟我说,大隋的边塞又出了一个勇猛的将军。”

    “不久,您又带人去袭击了云中的一些部落,抢走了他们的牛羊。杀死了很多人……”

    说到这儿,女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李破。作为一个女人,她的胆子到真不算小。

    当然。对于突厥人而言,如果说杀死附离子还算是勇士们相互搏杀,不管生死,都有着荣耀的话,那么这次劫掠在他们看来,就非常的卑鄙了,虽然这是他们最为常见的战争模式。

    可敌人如果这么做的话,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愤怒和鄙夷。

    “殿下听说之后很悲伤,您的凶狠这次注定无法得到赞赏。”

    李破一直在静静的听着。既没有感到得意,也没有觉着后怕,战争这东西,永远都垂青于那些更有准备,也更有必胜决心的人,很多时候,藏在暗处的窥伺目光,也许会对你造成一些困扰,可战事一旦开始。这些东西也很可能根本无法影响战事的进程。

    这些年一场场战事打下来,又观看了李靖留下来的不少兵书战策,他对战争的定义也越来越清晰了。

    “那年冬天很冷,可汗率军回到王庭的时候非常愤怒。很多勇士都战死了,可却没能捉住你们的皇帝,殿下想劝可汗不要再率领勇士南下了。但可汗没有听从。”

    “第二年,您的勇猛之名。终于在草原上有了流传,您应该收获了很多战利品吧?记得那年夏天。可汗的怒火在王庭上空燃烧,很多人受到了处罚。”

    “您跟王庭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话说到这里,女人再次看向年轻的将军,神色间有了恭敬和钦佩,当然,其中也少不了一丝一缕的恨意,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这也许就是她现在的想法了。

    “我在殿下身边听说您冬天里带兵,从数十万勇士的身后,追到了云中草原,再次用无数勇士的鲜血,铸就了您的威名的时候,我也感到很吃惊呢。”

    “到了那年秋天,殿下才告诉我,您还杀死了仆骨部最勇猛的一位将军,仆骨吉思,如果是在草原上,可汗一定会把最宠爱的女儿嫁给你,并得到你的忠心的。”

    “而且,在那个南北都有所收获的季节,您带兵袭击了赤六安部,我不得不说,您真有着令人吃惊的胆量,或者可以称之为贪婪?”

    “我从来没有见过可汗那么愤怒过,赤六安捉娶的可是可汗的妹妹呢,可您却让荣耀的赤六安部消失在了王庭的部落名册当中。”

    “殿下的一个女儿,也在赤六安部,之所以没有立即向您讨要,是因为可汗颁下了汗令,严禁任何部族向您赎回自己的亲人,作为可敦,殿下……”

    “我能问一句,现在她在哪里吗?是活着还是死了?请您不要有所误解,殿下并没有怪罪您的意思,如果她还活着,还请您送她回去,这也将是交于信任的最好的机会。”

    李破听的正入神,突然出了这么个插曲,他不由有些尴尬的摸了摸下巴,心说,赤六安部中姓阿史那的可不少,我哪儿知道竟然还绑架了那位的女儿?还没人说起过啊?

    他不知道的是,那会儿一通乱拳下来,他在赤六安部这样的消息灵通的部族当中的名声,和大魔王也差不多了。

    身份比较尊贵的人,都在紧着隐藏在人们中间,他也从来没有细细的查问过这些奴隶的来历,于是……也许就在现在,提到的这个女人正在云内放羊呢也说不定。

    他转了转眼珠儿,干脆的答道:“如果她在,我一定送回给殿下,如果不在,那……”

    女人笑着锤击了一下胸膛,“不管怎样,都要多谢您的仁慈和善意。”

    显然,一个女人并不能阻碍事情的进程,不管是这位使者,还是李破,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附加条件。

    于是,女人的笑容真诚了一些,她继续刚才的话题,“就在去年,您善战的名声,终于开始深入人心……公主殿下在听闻之后,也在感叹,很多年没有听说大隋出现您这样的将军了。”

    “您看,殿下一直在瞧着您,您应该知道感恩,您虽然勇猛,能够带领勇士们获得神奇的胜利,可您要知道,我们突厥人并不惧怕任何敌人,而且,您也远远算不上强大……”

    李破其实已经明白,这些让他很无奈的功勋,他自夸了几次,得到的都是很无趣的反应,这个女人却给罗列了出来,这并非是在单纯夸耀你的功劳和善战,勇猛什么的,而是在告诉你,对于你做的一切,公主殿下都知道,如此而已。

    对于李破而言,这同样没有任何的成就感,而且会感觉很不舒服。

    当然,更不舒服的是这个女人,作为突厥人,当着李破的面,夸耀他那些军功,同样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想来,那位夹在大隋和突厥中间的义成公主殿下,也一样不会太舒服。

    这么一想的话,李破就平衡多了。

    而女人其实还是回避了他的问题,显然,义成公主的身份在突厥人眼中,同样有着尴尬的意味,她不是突厥人,却贵为突厥可敦,又在大隋和突厥中间来回摇摆。

    很危险的一个处境,实际上,此时李破已经有些佩服那位公主殿下了,能在突厥呆这么多年,更有望夺得突厥汗位,这是怎样一种雄心和意志在支撑着一个女子呢?

    毫无疑问,义成公主,是这个时代最为传奇的女性之一,能与她相提并论的屈指可数。

    除了独孤家的女儿们之外,也就一位大义公主了。

    当年的北周皇室女,在经历上和义成公主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

    她们同样为国仇所困扰,也同样在最后为家恨所羁绊。

    李破低垂下目光,摇头道:“李破自认也立下了一些小小的功劳,可到了如今,却只得长公主殿下一人赏识,我还能说什么呢?”

    接着,他便话锋一转道:“可若就此让李破出兵相助……呵呵,即便殿下听了,也定要小瞧于我,再者,如今这么乱,有很多事需要我亲力亲为。”

    “突厥内乱,我坐而观之岂不更好?何必轻身赴险……若我在云中草原掉下战马,又有谁能来扶我一把呢?公主殿下吗?”

    女人扬了扬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随即却是发出爽朗的笑声,“殿下跟我说,再动人的言语,也无法取信于真正的英雄,被甜言蜜语包围的人,也并不值得托付重任,果然如此啊……”

    李破则眯着眼睛在想,事情其实很简单,你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你。

    对于他来说,带兵去参加突厥内乱,扶起一位突厥可汗来,怎么听都像天方夜谭,中间的凶险不用想就能知道一二,最重要的一点是,值不值得去冒这样的风险呢?

    而对于义成公主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借外敌之力成事,即便之后登上突厥汗位,也是后患无穷。

    而且,她就真的那么信任李破这个外人?恐怕不见得吧?

    之所以派了使者来,原因李破都替那位长公主殿下想好了,一来,代州离大利城最近。

    二来也确实可能是他连败突厥,让人家看重了他的实力。

    三来嘛,可能是时间不够,只能从代州借兵。

    而担心的地方,也实在是太多了。

    李破在想,那位殿下是不是想将他诱到大利城,拿他的人头来跟旁人,比如说颉利汗做什么交易呢?

    反过来说,那位不怕他带兵占了大利城,将突厥汗账一锅端了,突厥人岂不是立即就四分五裂了?

    这个诱惑对于他来说,可真就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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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决心

    毫无信任基础的人们,将要联盟来做一件大事,遇到的也就是这样的问题了。

    如何来建立信任和相互间有所制约,是他们首先就要面临的一个难题。

    之后才是利益分配以及风险分担等等。

    当然,能想这么多,表明李破确实是有些动心了。

    因为之前他便已经在想着,趁始毕可汗病重之机,再率兵北上一次。

    这不是什么鲁莽的举动,也不再像是从前那样,只为了些牛羊去抛头颅洒热血,因为这是和突厥人交战以来,得到的最好的一次机会。

    这次不是劫掠,他要重创一些云中草原的突厥部落,让他们短时间内不能南下代州。

    而且,不管始毕可汗病情如何,这都会给突厥人造成一定的混乱。

    这是一次用战争来获取休养生息的时间的战事,如果可能的话,他会用最为凶狠的姿态,用最快的时间和速度,横扫云中草原。

    风险肯定是有的,战争从来没有平稳和必胜一说。

    当突厥可汗病重的消息在草原传开的时候,必定会有很多人的目光注视着大利城,大利城周围的防御,也将变得不一样起来。

    即便他不去碰大利城,也不进入定襄郡一步,聚集在一起的突厥起兵,也很能会追逐于他的身后,然后,考量的就是各人的战术和麾下骑兵的优劣了。

    可现在,另外一个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

    疑虑虽多,却也透着诱人的香气。

    听着女人并不好听的笑声。李破也有些期待,她能说出什么来取信于他。同时也在琢磨着,那位殿下又会拿出什么来。制约于他呢?

    答案很明显,并不出乎李破意料之外。

    只能是联姻,联姻是最直接也最为有效的手段。

    这年头的人们看重这样的手段,并非是没有道理的,一旦联姻形成,那么背信弃义的人,即便短期得益,也会遭遇到非常多的麻烦,这是后来很多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这是承诺和血缘牵连结合在一起的一种结盟方式。

    并不专注于诺言。而转为契约的后来人,对此的理解自然有所偏差。

    对于这一点,李破在与李碧结亲之后,也有了很清晰的认识,他在云内崛起,是李靖给予了他信任,也是李氏族人听他号令而不疑的结果。

    而突厥在这方面犹有过之,两部一旦联姻,便很少有背叛的情形发生。

    这是此时人们最为基本的共识。联姻之后,你随即反复,那还有什么是你不能背叛的呢?之后谁也就都不会给予这样的人以信任了。

    利益的驱动,在联姻承诺面前。影响也就被降到了最低。

    当然,这并不绝对,只能将之称之为一种比较牢固的约束而已。和后来的契约差不多。

    女人向外面招了招手,一个人便缓缓走了进来。

    不用问了。这是个少女,虽然蒙着面纱。可绰约的身子,高挑的个头儿,微卷的长发,淡蓝色的眼珠儿,无不意味着,这是一个突厥王族贵女。

    少女来到堂中,轻轻揭开面纱,声音清亮的道:“我是阿史那天香,突厥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世的妹妹,大隋义成公主的女儿,赐号伽蓝公主。”

    少女微微扬着头,辫发随着狼尾的轻轻飘动,她的皮肤很白皙,轮廓却并不如突厥人那么深刻,带着很明显的柔和线条儿,尚带着些稚嫩的白皙面庞上,能轻易看出愤怒的痕迹,明亮而又灵动的眸子,也在闪动着仇视的光芒。

    这让李破一下想起了当年在那幽暗的山林之中,初遇李碧的情景。

    她们有很多相似之处,同样的骄傲,同样的趾高气昂,同样的美丽,身上也同样带着很浓的难以形容的雍容气息,这年头的人们应该是都管它叫贵气,贵族的气息。

    满身异域风情而又骄傲的少女,对男人向来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可美色对于李破而言,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李破知道,广就身份来说,按照大隋的礼仪,他应该站起身来行臣下之礼,因为这是一位真正的公主,身上流淌着两个大国皇族的血脉,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珍稀的动物。

    可李破只是摆了摆手,“公主请安坐,您是想喝酒呢,还是想饮茶?”

    宣言一样说出自己的身份的少女,明显的愣了愣,很快,白皙的面庞上便升起了两朵红云。

    显然,那不是羞的,而是被气到了。

    “阿母常说,隋人最看重礼仪……”

    李破并不言语,也不看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向了作为使者的女人。

    意思其实就非常明确了,这样的联姻,我并不看重,而且,你看,这也并不是一个好的联姻对象,不是吗?

    不管女人看没看懂,只是笑了笑,声音大的好处也显示了出来,一开口就压住了少女的声音。

    “公主坐下来歇歇,我与将军还有很多事要说,可敦临行前的嘱托,您都忘记了吗?”

    少女立马不吱声了,气咻咻的坐了下来,瞪着李破不住运气,这次南行的目的看来她是清楚的,也在准备反抗一下封建婚姻,可这反抗到底有多激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转眼,女人看向李破,笑容渐渐隐去,“公主身份尊贵无比,殿下更对公主视若掌上明珠……难道在将军眼中,我突厥真的如此软弱可欺吗?”

    此时,李破到是渐渐安心了下来,因为他确实看到了诚意,如果这真的是义成公主的女儿的话。

    他如此作态,只不过是想稍稍表明自己的强硬而已。

    于是他摇了摇头,笑道:“好吧,请不要见怪,你也应该知道,我不过出身兵府小卒儿,不懂什么礼仪,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公主见谅。”

    “再有,你可以跟我说一说大利城现在的情形了。”

    女人愣了愣,随即就是一喜,可她现在也已经越发感觉到,这个年轻的隋人将军,真的很难掌控,更无法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和那些突厥贵族将领们,完全不一样,好像并没有多少贪婪和野心,美色,权力这些在突厥男人眼中,趋之若鹜的东西,都不能动摇他的心志。

    但那可能吗?这就好像在说虎狼不会吃肉一样可笑。

    是的,任何一个突厥人如果知道伽蓝公主要下嫁给他,都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其中包括颉利汗和突利汗这样的突厥权贵。

    女人定了定心神,心里在想着,这样的人真的能够信任,并锋利的刀刃交到他手里吗?在机会来临的时候,他又会将刀锋对准谁呢?

    心里面如此的想着,可她脸上还是露出了惊讶,道:“您是说……”

    李破笑了起来,他很满意,这种掌握节奏的感觉确实也很不错。

    “始毕可汗病的有多重?听说颉利汗被召回了王庭,是不是真的?突利汗呢?殿下在王庭中的心腹有几个?你们南来,会不会让人察觉?云中草原上,聚集了多少人马?”

    “这么说吧,如果你能说的足够真实的话,我会起兵北上相助,可你要知道,此等大事开不得玩笑,多少人的人头会因此落地,多少人的鲜血将因此流淌,一旦我挥兵北去定襄郡,事情便无可挽回。”

    “如果败了,我还可能带兵逃回代州,殿下就没什么退路可言了呢。”

    说的很是直接痛快,实际上,李破在想的是,此事不管成败,只要义成公主有登上汗位之心,那也就够了,突厥内乱,已成定局。

    而就算义成公主登上汗位,又有多少人愿意听从一个女人的命令呢?在中原帝国中,出一个女帝是如此的艰难,在突厥那边儿只要更甚,不会有更加容易这个说法。

    他要做的,也许就是添一把火进去。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渐渐确定,这并非是一个陷阱,因为他有自知之明,虽然现在他已为代州行军总管,有三郡之地在握,可也犯不上让那位突厥可敦,义成公主殿下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

    他有**成的把握,此事是真的。

    当然,在之后,不管这女人答不答应,他都会派人随她一同北上,去见义成公主,代州的斥候,也会去云中草原哨探一番,一旦有什么不对,那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

    他这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从不会拖泥带水,再犹犹豫豫的左右旁顾。

    那么之后代州的一切,都将随之为这一战让路。

    义成公主将这当成了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作为代州行军总管,同样如此。

    一战之下,他要打出数载的平安出来,失去了突厥人压制的代州边塞,战略形势也就完全不同了。

    女人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点蒙,可心里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姿态已经放的足够低了,也并不符合突厥大国使者的身份,可这却是义成公主殿下的命令,因为此行必须成功,为此,殿下甚至将最宠爱的女儿都拿来作为联盟的纽带,她这里如果出了差错,也就不用回去见公主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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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恶劣

    “可汗得的是咳症……天神已经在呼唤他的名字了。”

    咳症,其实就是肺痨了,李破想着,在这年头儿,是标准的绝症无疑,只是让他有点疑惑的是,以始毕可汗之尊,即便是得了肺痨,应该也能挺上个一两年吧?怎么会就此病危?

    女人并没有解释太多,显然,向外敌求助,然后向敌人描绘王庭中发生的一切,对于一个突厥人而言,也并不那么容易。

    实际上,始毕可汗的病情确实是在急剧恶化当中。

    王庭中的大夫并不少,有人甚至提议让南边各处的隋人降人,像窦建德等,去寻找隋人良医到草原,来给可汗诊治。

    可始毕可汗不听,在这一点上他很固执,他的病情源于天神对他的不满。

    于是,不问良医问鬼神的事情就在突厥王庭上演了,王庭中同样不缺少张神弄鬼的天神萨满,巫医。

    巫医弄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始毕可汗吃了,萨满们则在日夜围着篝火蹦跳,持续不断的让始毕可汗亲手向天神献上祭礼。

    如此一来,好人也得给折腾病了,何况是这种最需要安静修养的病症?

    很快,始毕可汗的身体就彻底衰弱了下来。

    李破也没有细问,这个时候问什么,其实也没多大的意义,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管女人说什么,之后他都会派人去突厥王庭证实一下的。

    “颉利汗已被召回王庭,失去了管辖西方的权力,他的部属们在掀起叛乱。忠心于他的人……很多已经在今年春天战死了,其他的也无法来保卫他们的主人。”

    “雄狮走进了狮笼。无论是谁登上可汗之位,都不会再放他出去了。”

    这话在李破听来。同样不尽不实,试想一下,一位统领突厥西方部族,如同诸侯一样的可汗之位的继承人,怎么会这么快失去爪牙?

    到了这里,李破笑着插了一句,“这么说来,我要是在之后杀死颉利汗的话,就不会有人来为他复仇了吗?”

    女人又惊了惊。问:“将军与阿史那咄苾有着仇恨吗?”

    李破道:“有什么仇恨?颉利汗曾派使者来我这里,向我要一个人的人头,并许诺了很多的好处,我驱逐了他的使者,第二年,他便派数万精骑随始毕可汗南下,并设下陷阱想要杀死我。”

    “他的心腹们,不就是在那个时候战死的吗?”

    女人沉默了下来,良久才缓缓道:“阿史那咄苾就在大利城中。如果将军有一天能进入到那里,我想殿下是不会拒绝一位证明了自己忠诚的勇士的请求的。”

    这个回答很狡猾,显示出这个女人比窦静更适合作为一名使者出使的能力。

    骄傲的突厥贵女正在烦躁的把玩着茶杯,这里的一切让她都很厌恶。显然,受到义成公主宠爱的她,还没有具备作为一个突厥王族贵女应该有的觉悟。

    传说中王室贵女和英俊的突厥武士之间的美丽爱情故事。与她们必定无缘。

    权力游戏在南北的那些大人物们手中玩弄了不知多少岁月,他们的子女。都是联姻的砝码,除非他们失去了权力。不然的话,身份尊贵的女子,都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可言。

    并不太明白这个道理的少女,正在为一向宠爱她的母亲,将她像货物一样送到南边儿的行为,感到懊恼和屈辱。

    她是尊贵的伽蓝公主,美貌之名传扬于草原之上,无数的突厥勇士愿意为她去死,而现在,她正在受着她从不曾想象过的煎熬。

    于是,她准备誓死捍卫自己的尊严,绝不如母亲的意愿,嫁给这个傲慢无礼,在草原上有着恶名……长的也一点不好看的隋人将军。

    可这会儿,阿史那咄苾的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们在谈论杀死一位突厥英雄吗?她自然见过阿史那咄苾,无疑,那是个很符合突厥人观感的男人,强壮勇猛,充满了侵略性的气息。

    而关于阿史那咄苾的传闻,也让很多突厥少女迷醉。

    他是能杀死最凶恶的野兽的英雄,带领着无数勇士夺取功勋的西方汗,他娶了一个美丽的妻子,并在她死后很多年里,默默的留在圣山脚下,哀悼亡妻。

    一切的一切,都能满足少女最完美的幻想。

    相比之下,李破的形象简直碎成了渣儿。

    女人立即愤怒而又坚决的开始捍卫自己的偶像,虽然阿史那咄苾算起来其实是她的兄长,可突厥人,尤其是突厥贵族,却从来不管这些。

    显然,她对突厥人的权力之争,也不感兴趣。

    “雄狮到了哪里都是雄狮,不会被鬣狗所伤害侮辱……你竟然想杀死他,天神必定会惩罚于你的。”

    好吧,这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最为恶毒的诅咒了。

    作为鬣狗的李破,眨了下眼睛,终于从诡诈的权谋中脱离了出来,随即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

    “狮子总要被人所猎取,当我砍下他的头的时候,他就是一只死的狮子了,他的皮毛和骨肉,都会被人啃食干净,到时候我们就知道,谁是英雄,谁又是贪婪的鬣狗了。”

    他弯起的嘴角好像噙着血,笑容中也好像带着无尽的凶残和狠毒,阴冷的目光让从不知世事险恶的少女,吓了一大跳,脸都有些发白了。

    此时李破却是抽动了一下鼻翼,一种很奇特,却让人非常舒服的淡淡香气终于进入了他的嗅觉系统,然后狠狠的刺激了一下他的大脑。

    阿史那天香,伽蓝公主的名字,正是由此而来。

    李破轻轻扬了扬眉头,转瞬间便将这种对于男人来说,无异于催情剂的芬芳体香,摒弃到了角落里。

    他的目光涣散了一下便重又专注,“好了,爪牙折断的猛兽并不值得我们太过关注,那么,应该还有一位突利汗吧?他叫什么来着?你看,我对你们突厥人并不熟悉。”

    “我也不知道,突厥王庭中的那些贵族们,有着哪些大人物,所以,我不需要你一一指点,我只想知道,如果我率兵北上的话,有谁会威胁到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女人看了看阿史那天香,心里叹息了一声,暗自发出像男人一样的感慨,突厥女子啊,什时候才能变得聪明起来呢?她们真的不配拥有像男人一样的荣耀和权力吗?

    像殿下那样的女子,是天神的杰作,还是隋人的血统在起着作用?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因为她正在面对着一个狡诈多变的隋人。

    她很快整理好了思绪,不再为单纯的有些愚蠢的少女而烦心。

    她严肃的看着李破,言语变得简单而有力,“大利城周围,有四个主部大部驻守,他们都是王庭的护卫,他们的周围,还有十几个附属部族依附。”

    “只有驻于东南的阿克南部族与突利汗交好,阿克南部首领,阿史那必吉,与突利汗是同母异父的兄弟,阿史那必吉还娶了突利汗的女儿为妻……”

    李破听着有些头晕,即便他对突厥人混乱的血缘关系有所听闻,可还是为这种乱七八糟的亲戚暗自咂舌。

    他在想,突厥贵族中间,一定有很多畸形儿才对。

    他猜的不错,可事实上,突厥王族的男人们,却都很健康,当然,在突厥王族中,畸形儿也是长不大的,他们会被凶悍的父亲毫不犹豫的杀死在降生之初,这种事情在突厥人中间其实很常见。

    女人还在继续,“突利汗的弟弟,阿史那博羽也正在带领一些部族向西迁移,不断的靠近王庭,他的亲信克鲁护设等,率领两万骑兵,驻守在黄旗海附近,和阿史那必吉遥遥呼应。”

    说到这里,她微微躬身,手抚胸膛,诚恳的说道:“殿下说,将军若能带兵北上,兵少的话,请直接北上攻击阿克南部,到时,殿下会派勇士,与将军一起夹击他们。”

    “将军放心,殿下会在之前,将其他主部部族调开。”

    “如果将军兵多,又有着必胜的信心的话,那就请将军去黄旗海,杀了克鲁护……”

    听着听着,李破渐渐皱起了眉头,这太糟糕了,突利汗明显对汗位志在必得,甚至于已经做好了武力夺取汗位的准备。

    如果他带兵北上的话,迎接他的很可能将是一连串的大战。

    攻击阿克南部,如果是真能做到配合默契的话,到也不算困难,可一旦进入大利城和义成公主汇合,那么东边儿的突厥人必定蜂拥而至,会在大利城下打一场怎样惨烈的战事,谁也说不准。

    如果他去黄旗海……那地方他还真知道,那是一片很大的湖泊。

    和两万余突厥精骑在草原上厮杀,他的心也不由颤了颤,那从来都是他极力避免的事情……

    情势很恶劣啊,那位公主殿下怎么就敢在这样的时候,又在如此劣势之下,去夺取汗位呢?

    (月票,月票,阅文集团在持续不断的打击盗版,这对网文产业来说,是件好事儿,作为作者,肯定要支持,嗯,有个书友说,一千多章,一百五十块钱,太贵了,可一千多章啊,按照阿草这样的速度,足够写一年多,一年多一本书一百五十块,一个月最多五块,怎么都不能说贵吧?

    当然,阿草一直没说盗版和正版的事情,因为大环境如此,说了也不顶用,可这会儿阿草也要说两句了,请回归正版吧,盗版泛滥总归是一件畸形的事情,我们国家已经过了靠模仿抄袭来发展经济的时期,一些法律法规也在不断的完善,大家应该到了开始支持正版事业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343章乱局

    “突利汗在王庭?”李破觉得,答案只能是这个了。

    失去突利汗指挥的兵马,很难做到统一行动,而且,一旦突利汗的人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是疯狂进攻,为突利汗报仇,还是就此崩溃下来,都很难预料。

    当然,没有了突利汗,再疯狂的进攻也不会持续太久。

    女人果然点头,颇有讥讽意味的笑道:“阿史那埃利佛现在就在王庭,他在等待殿下将汗王的权柄交到他的手中……”

    实际上,突利汗名声一向不好,他的贪婪和残暴都很有名,如果说这在虎狼横行的突厥还不算什么的话,那么他那独特的审美观,就是他不算好的名声的主要来源了。

    很多突厥贵族们都无法认同他那张扬的穿戴和狡诈的言语,对他充满了厌恶。

    可话说回来了,阿史那埃利佛并非一个无能的人。

    能够活到现在,并成为可汗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他的才能不容置疑,而他同样也是强盛的突厥最为有力的支撑之一。

    而这场谈话进行到现在,李破对如今突厥王庭的形势,已经算是有了大致的了解。

    强大的突厥汗国正行走在分裂的边缘上,盛极而衰这样的字眼儿,在李破脑海中一闪而过。

    可他现在需要仔细考量的,肯定不是突厥人的死活,而是出兵的话,胜算几何?

    这个便宜不太好捡呢。

    然而,越是了解突厥王庭的局面,他越是觉得。出兵势在必行。

    只看来使的姿态就明白,义成公主现在并不具备争夺汗位的实力。一旦他拒绝出兵,那么很可能突厥汗位的传承。将进行的非常顺利。

    突利汗阿史那埃利佛将继承突厥汗位,续娶义成公主为妻,像他的兄长那样,将突厥诸部大权握紧在手中。

    有了义成公主的支持,他的汗位很快便会稳定下来。

    接着他会怎么做呢,换了是李破,就一定会南下代州,不用等汗王的位置稳固,只要他能率领突厥骑兵去到晋阳城下。那么他在突厥人中间的威望,就会超过始毕可汗。

    这是稳固汗王之位最为简单有效的办法,用始毕可汗未曾完成的功勋,来彰显自己的强大,多美好的未来啊。

    估计义成公主也很愿意看到,新上任的汗王能够夺取李渊起家的老巢吧?

    那样的话,夹在突厥和晋阳之间的代州,必会重演大业十一年的故事,烽火遍地。满目疮痍。

    这也许才是义成公主派人来代州的深层次的原因,她不怕李破不答应出兵相助,因为不答应的结果就是成为牺牲品。

    李渊不会念你的好儿,突厥人杀过来也不会管你是不是隋臣。

    沉吟良久。李破才道:“代州方定,我需要一些时日来准备……不知道殿下能不能等得及?”

    一瞬间,女人脸上绽开笑容。心里也道了一声果然,临行前殿下就说。这应该不是一个愚蠢的家伙,所以一些威逼利诱的言语没必要说出来。

    唯一让人忧虑的是。这个隋人将军从未向王庭展现过臣服之意,甚至于一点善意都不曾流露过。

    他用他的钢刀,接连斩断突厥人南下的企图,仿佛和突厥人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这样的敌人向来值得突厥勇士敬佩,也同样让人痛恨。

    所以,这才是此事成败的关键所在。

    笑声重又回荡在厅堂之中,“殿下临行前让我向将军许诺,您绝对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对于帮助过殿下的人,殿下从来都是无比的宽容和慷慨的。”

    “殿下说……在冬天来临之前,若还没有将军出兵的消息传到大利城,那么,突厥可汗的名字,就将会是阿史那埃利佛了,您觉得呢?”

    这是最后一击,不是威胁胜似威胁。

    而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李破便很痛快了。

    他只是笑道:“我不会让殿下失望的,就算为了这代州数十万百姓,在这样一个时候,我也必定会在秋天出兵云中……如今嘛,有殿下相应,岂不正好?”

    “你回去之后,让殿下放心,不久就会有一些好消息传去大利城呢。”

    女人此时很想说一句,最好的消息就是你起兵北上的消息了,可到了嘴里,又咽了回去,而是笑着捶了捶胸膛,道了一句,“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坐在一起饮酒了吗?”

    李破现在可是一点饮酒的兴趣都没有,一旦在如此情势之下出兵北上,那么之前需要做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可他闻言还是哈哈大笑,“既然是朋友……我们隋人有句古话说的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自然要喝个痛快。”

    这一晚,李破在内宅摆酒,宴请突厥来使。

    此时嘛,李破就不会大张旗鼓的告诉旁人,突厥人正在这里受到他热情的款待了。

    本来想让李碧相陪,毕竟都是女人嘛,可李碧不久之前受了伤,前些时在马邑喝的太多,再加上赶路,小病了一场,已经被他强制的禁酒多时了。

    李春和红眼珠儿两个,被他各打五十大板,都派去看宅门儿了。

    如今李家的女人也算是名声在外了,一个个都秉性凶悍,没人敢于招惹,看大门儿正好人尽其才。

    所以,他只能耐下性子来,自己来接待客人。

    女人酒量很不错,伽蓝公主也牟着劲想要将他灌倒,以证明这人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嗯,在突厥人看来,酒量小的男人,根本不算个男人。

    在这一点上,北胡的风俗一直保持的很完好,虽然他们酿制的酒一直很难喝……

    可惜的是,李破的酒量不算太好,可也不是伽蓝公主这样的小丫头能比得了的,一杯杯的喝下去,李破无所谓的酒到杯干,喝的少女直接一头栽在了桌案之上。

    同时越来越浓郁的香气也在空气中飘荡。

    李破也就是多瞅了少女几眼,女人便笑着道:“王庭将有战乱,殿下说,先寄居于代州,要将军好好照看,待大事一成,再送回王庭,等待将军前去迎娶……”

    李破笑笑没说什么,如此大事,不知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他不会天真的认为,一个少女的婚姻会在其中起什么大的作用。

    女人在雁门呆了两天,李破的问题也越来越仔细,也许让她感到有些难以招架。

    于是,很快就提出了离去的请求。

    随即,李破便派刘景和李鸦两人挑了几个护卫,作为自己的使者跟随女人一同回了突厥王庭。

    这两个家伙都是草原上生活过很长一段日子,作为使者不顶大用,可探听一下王庭的情势,应该还成。

    其实,最适合的人选是温彦博,派他去也会显得郑重许多。

    可温彦博的长相,实在不好在突厥王庭露面儿,再有,雁门这里也离不开他。

    李破的鬼主意终于开始实行了,两支商队进入了雁门,一支转道楼烦,一支去往云内,声势自然闹的不小。

    各种谣言也开始在代州三郡流传了起来,因为有意引导的关系,效果确实是不错,粮价正在缓慢下挫。

    如果是没有其他大事,李破自然会耐心的等下去,现在却不成了。

    这年头乱纷纷的,计划根本撵不上变化,战争才是这年月的主题,想要老老实实的经营一下基业,别说李破了,李渊都不成。

    这一年刚暖和一些,那位西秦霸王薛举就出兵攻扶风郡。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多出了几个月时间的李渊,在冬天里,令李世民出兵讨汧源贼唐弼。

    这人让李渊痛恨的地方有很多。

    头一个,他拥兵十数万,拥立李弘芝为帝,离着长安太近了些。

    第二个才是重点,这人在李渊称唐王之前,就把他的爵位名号给抢了,自称起了唐王,这显然让李渊很是愤怒,李渊称帝之后头一个就想拿他来开刀。

    第三,这人更让李渊着恼的是,这人很迷信,长安曾经流传过童谣,说什么李氏当兴,于是乎,这位姓唐的家伙就立了李弘芝这么个傀儡出来。

    他折腾的挺欢,简直就是抢着在跟既是唐国公,又姓李的李渊作对一样,天生的冤家对头。

    更有意思的在后面,李世民率大军一到,这位竟然怕了,跟人商量了一下,毫不犹豫的宰了李弘芝,想要投唐。

    这个时候,李世民表现出了敏锐的政治嗅觉,根本没听其他人所言,接受唐弼的投靠,挥军攻打唐弼,一战之下,杀的唐弼所部大溃。

    唐弼带着残部,去投了薛举,薛举明显不如李世民精明,随即杀了唐弼,很是败了一下自己的人品。

    而当薛举率军来到扶风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严阵以待的李世民大军了。

    此时新兴的大唐竟是犹有余力,李渊命李建成率兵出潼关,将其势渐弱的李密揍了一顿,夺下了洛阳以西的一大片地盘,彻底打通了从长安经潼关到晋阳的道路。

    李密没有尽快攻下洛阳城的后遗症,一下就爆发了出来。

    他不但失去了西边的屏障,还被过路的宇文化及所威胁,王世充稳稳守住洛阳城,跟宇文化及结成联盟,连败李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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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诡诈(一)

    五六月间,河南的局面只能用眼花缭乱来形容了。

    可以说,自从瓦岗军崛起,河南东部就乱成了一锅粥。

    瓦岗军以山匪起家,从翟让,李密,到下面的徐世勣,单雄信,以及后来投靠的裴仁基,邴元真,魏征,秦琼等人,竟然没一个想着收拢百姓,安抚地方的想法,几年下来,就将富庶的河南东部地区,打成了一片焦土。

    当然,这并不能说他们如何的短视,里面的原因有很多,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李密,翟让等人都在朝着东都洛阳使劲儿呢,估计是在想着打下东都来再如何如何,而且,他们确实也不缺少粮草。

    所以,种田的**也并不强烈。

    可东都坚城打了这些年,却一直没打下来,这给李密所部上下带来了无穷的困扰,连年征战,让他们自己也感到了疲惫。

    到了宇文化及领着江都骁果北上,攻击黎阳的时候,李密也感到难以支撑了。

    河南此时也就真正的成了四战之地。

    宇文化及虽说如今已是众矢之的,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可这只老鼠非常的强壮。

    他有江都之粮,又有号称大隋最为精锐的皇家骁果作为羽翼,裹挟而来的大隋臣子,也都是大隋的精英,虽然叛反不断,可还是有人为了性命着想,会给宇文化及出主意的。

    所以宇文化及兄弟成军十数万,凝聚力不怎么样,可声势着实不小。

    徐世勣谨守黎阳,不敢出战。

    而宇文化及又与东都内史令元文都眉来眼去,元文都随即上请皇泰帝杨侗,言宇文化及有归附之意。不如联宇文化及共击李密。

    此事一经提出,立即遭到了以王世充为首的很多人的反对。

    元文都存的私心,谁都能看的出来,这是想让宇文化及入东都,助其稳固权位而已。

    可这事儿别人可不会答应,不说元文都的私心。只说公义他就不成。

    宇文化及刚杀了皇帝杨广,作为儿子的杨侗就要收其入朝,这名声怎么跟人说呢?

    元文都明显做了一件蠢事,这年头你和李渊,窦建德等扯上关系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可你跟宇文化及有了干连,可就太糟糕了。

    这里面的道理不用细说,别看杨广死前实已是千夫所指,骂名遍布天下。可谁都不愿亲手沾上他的血。

    尤其是宇文父子还深受杨广厚恩,那就更不成了。

    此时东都之内,文武群臣多已王世充,元文都两人为首,除此之外,还有五人显贵于人前,东都人称他们为东都七贵。

    元文都一步棋走错,立马就被王世充抓住了把柄。趁势可是剪除其党羽。

    元文都大怒之下,暗中与卢楚等人密谋欲杀王世充。而王世充军权在握,东都已无人可以挟制,所以走漏消息是必然的结果。

    王世充得知消息之后,立即率军并元文都等人,这一下,才真正的奠定了王世充在东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皇帝杨侗也就完全成了傀儡。

    随后,王世充转头便跟老对头李密示好,焦头烂额的李密闻弦歌而知雅意,顺势向东都称臣,解洛阳之围。率兵东去跟宇文化及接连大战。

    先于黎阳小挫宇文化及,又渡永济渠,在童山脚下,跟宇文化及决战一场,彻底把宇文化及赶出了河南。

    到了这个时候,其实天下大势对东都已经非常有利了。

    李密称臣,江淮杜伏威也上表称臣于东都,同时萧铣也有了归附之意,派人入朝东都。

    而被萧铣赶出荆襄的吃人魔王朱粲也来凑了凑热闹。

    河北的窦建德更干脆,撇开李密直接向东都请封,并借朝廷赐官之际,攻河间郡。

    不管他们的虚情假意,还是另有所图,实际上,都是大义名分在作祟罢了。

    此时很多人都认为,东都皇泰帝继承了大隋正统,是有着投靠意义的。

    局面一片大好之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王世充出昏招了。

    他想趁着李密损兵折将之机,彻底铲除这个老对头,于是出兵攻李密。

    这一下,吃相就太难看了,王世充的反复无常,其实在之前就很有名了,这会儿又是出尔反尔,于是,杜伏威直接就没了后续的消息,萧铣和朱粲接连称帝。

    东都没有王者气,那咱们还客气什么呢?

    转瞬之间,东都已经有所好转,甚至于可以试着跟关西李渊抗衡一下的局面,就此瓦解。

    几个月间,河南这边儿便弄出了一连串尔虞我诈的戏码,让人瞧的是眼花缭乱。

    ………………………………

    而此时的代州,其实也差不多。

    李破有了出兵北上的意图,立即便召集众人商量了几天。

    争论的很激烈,可在代州行军总管李破心意已决的情形之下,意见渐渐统一了起来。

    现在李破身边能够说事儿的人也有几个了。

    三个司马,一个长史,都是有主意的人,反而是军中将领们,都以李破马首是瞻,大有您说打谁,咱们就去动刀子的架势。

    这样的局面,不能说有多好,却也绝对不算坏,这年头紧握兵权的人,说话才能算数嘛。

    而且,李破自己也并非没有主见,当他下定决心领兵北上的时候,无论是陈孝意,还是温彦博,都不足以让他改弦更张,除非有着说服力足够强大的理由。

    显然,这两位虽有忧虑,可并没有劝这位改变心意的说辞。

    反而,两人深思一番之后,都觉着这次确实是彻底消除北方威胁的大好时机。

    作为妻子的李碧,担心更重一些,她怕的是北边儿的事情是个陷阱,而且,与突厥人争锋于草原,也必定有着无数的凶险。

    而王庆则是计算着粮草支用,只告诉李破,这一战只要目标明确,战事顺利的话,耗费的粮草对于代州而言,完全能够承担下来。

    而且,今年秋天的收获只要下来,在未来的一两年间,只要没有太大的变故,代州肯定是不会缺粮了。

    当然,几个人最为担心的一点,还是晋阳那边儿。

    如果李破率大兵北上,若晋阳趁机发兵来攻,守城肯定没问题,可今年的秋收怕是也就不用指望了。

    还有就是移民安置的事情,虽一直都在进行,可要是战事一起,很多事情也就会拖延下去,只能等待战后再行布置了。

    利弊之间,很难说的清楚这次出兵到底对还是不对。

    在这样一个时候,也确实需要一位心意果决的人主持大局,左右旁顾,犹豫不决的人很难在这样一个局面之下做出决定。

    当然,李破属于前者,从一个小小的恒安镇将,走到今日的地位,让他本就坚凝的心志,也越加凝练,大胆而不失谨慎的狡猾作风也越加明显了起来。

    尤其是说起打仗的事情来,李破从来都是当仁不让,这比让他治理代州辖地要轻松的多。

    实际上,在答应突厥来使出兵塞外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

    这第一仗,不是跟突厥人争强,打的就是晋阳的李元吉。

    他从军至今,不说每战必胜吧,却也少有败绩,不知不觉间,在战事上他已经养成了每战必胜的信念。

    所以,他根本没去后悔,不该拿下汾阳宫,引起晋阳的戒备和敌意。

    他只是想着既然有后顾之忧,那就在北上之前,先将后顾之忧除去。

    这也正是他要等上一段时日,再行出兵的主要原因所在。

    而在这个时候,什么李渊,李世民之类的名字,在他这里就都不好用了。

    ………………………………

    六月初,刚刚下了一场小雨,北地夏天那些许的燥热便被赶的无影无踪了。

    代州行军总管府内宅的一处院子中,窦静负手而立,出身的看着窗外那在微风中摇摆的翠绿。

    在这里他已经呆了十几天了,茶饭不缺,酒肉俱全,服侍他起居的下人们也都毕恭毕敬。

    其他跨院中住着他的从人,来寻他说话的时候,也没人来阻拦。

    可你要是想出这一片地界,必定有跨刀的卫士兵卒出现,让你退回院中。

    开始的时候,窦静还有所鄙夷,既然不敢杀他,如此作态又有何用?

    可不多时,他的扈从便来禀报,听下人说,代州出兵攻下了汾阳宫,当时窦静就惊了惊。

    再一深想,后背也出了一层冷汗,他出使代州没多久,代州就出兵了,他娘的这是怎么个说法呢?

    是他窦静逼反了代州行军总管李破那厮?

    于是,他立即想要求见李破,可没人搭理他,焦躁了几天,窦静心也凉了,回想了一下他与那位相见相谈的过程,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好像将人给得罪了。

    尤其是还给齐国公传话,想请这人去晋阳……

    想到这些,窦静也是一阵叹息,回去之后获罪的话,好像也不冤啊,只是他还能回得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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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诡诈(二)

    此时,看似沉静的窦静,其实是一脑门的官司。

    来代州之前,他还在想着要借机看看李破其人,若其有虎狼之心,他回去晋阳后,一定要上书皇帝,增兵晋阳,除了此獠才是。

    可现在,他确实是觉得李破此人狼子野心,日久必为大患,然而,他自己却困在了雁门无计可施。

    他到是不觉得自己这个使者当的太过失败,而是只觉着李破此人可恨之极,若有脱困而出的一日,异日必要手刃其人,方能洗却今日之辱。

    就在他思绪连篇之际,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凝神间,侧耳听了听,隐隐约约,竟有喊杀声传来。

    他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的从人们都已经跑了过来,这些人可没窦静那么沉得住气。

    在这里被软禁了一些时候,就都成了惊弓之鸟了。

    为首的两个人进来就护在了窦静身边,慌乱之处,看的窦静连连皱眉。

    “你们都做什么?给我静静。”

    窦静来到院中,怒吼了一声,让他们都安静下来,才又侧耳仔细倾听。

    其实不用听了,城中已经冒出了几处火头儿,总管府中的厮杀声也越来越是响亮。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内乱?

    听着杂乱的声音,望着远处袅袅升起的烟柱儿,窦静镇定自若,只是在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故。

    他的从容到不是装的,这等声势,肯定不是冲着他们来的。甚至于窦静还有些欣喜,希望乱的更彻底些。他们也就有机会逃出雁门了,当然。最好是有什么人将李破那贼子的人头砍下来……

    正在他琢磨着,是不是带人就此冲出去的时候。

    脚步声大作,也不知多少人正在向院子围过来。

    紧张的从人们立即围在了窦静四周,可惜,赤手空拳,又人单力薄的他们,实在没多少反抗的能力。

    哐的一声大响,远门已经被踹了开来。

    外面的人一拥而入,这些兵卒刀刃在手。铠甲俱全,一些人身上血迹殷然。

    窦静的心凉了凉,乱事一起,人命便如猪狗的道理,他可是太明白了。

    还好,一个大汉排众而出,扫视了一眼院内的情形,锤击着胸甲高声就问,“谁是窦长史?窦长史可在这里吗?”

    窦静猛的就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只要没有一句话不说就乱刃齐下,那就是好事儿,他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行出。抱拳道:“这位将军请了,在下正是窦元休,敢问……”

    没等他再说什么。大汉挥了挥手,兵卒立马就围了上来。赶开他的从人,架起窦静就走。

    窦静被这些粗鲁汉子弄的皮肉生疼。挣扎了几下,见无济于事,立马就认清了形势,也不乱喊乱叫,以免丢了大阀子弟的脸面,被众人裹挟着就出了院门。

    这些人显然对总管府非常的熟悉,拐弯抹角的竟然没碰到什么人,四周厮杀的声音却如影随形,总是跟着他们,让窦静心惊肉跳,却如坠雾中,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行不多久,一个侧门便出现在眼前,一群数十人从侧门鱼贯而出,门外处,却已经备好了战马,一群人翻身上马,夹着窦静放马疾驰。

    雁门确实是乱了,大街上已经没了什么人,走不多久,就碰上了一队人马,一碰面,骑士们就拔出了钢刀,气势汹汹的杀了过去,显然是碰到了敌人。

    箭矢嗖嗖的就升上了天空,没怎么经历过战阵的窦静当即大骇,再也顾不上什么大家子弟的面子,顺势爬倒在战马上,祈祷着诸路神佛,不要让自己受那万箭穿心之苦。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什么重物撞上了他的脑袋,当时窦静就眼冒金星,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他还在想,吾命休矣……

    当窦静悠悠醒转的时候,首先草木的芬芳便飘入了他的鼻端,头疼欲裂的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才扭头四顾。

    他脑袋中自然是一片浆糊,思维还停留在那生死一瞬之间,没纳过闷儿来呢。

    “窦长史醒了……”有人在喊着,听在窦静耳朵里却忽远忽近的有些不真实。

    直过了半晌,他被人七手八脚的扶起来,灌了一碗水,窦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脑袋被重击了一下,到了这会儿,这位并州总管府长史难受的恨不能再昏过去了事。

    后脑肿起了一个大包,晕眩感时刻在伴随着他,还时不时的要干呕几声,这显然是轻微脑震荡的症状。

    身上有些擦伤,都不算重。

    这里已是野外,林木稀疏,是在一片树林里面,不远处不时传来战马的嘶鸣声,听着林子里面鸟雀虫儿的鸣叫,窦静终于安心了下来,这是出了雁门了。

    再看周围散落在林间的兵士,显然少了很多,这些人身上几乎各个带伤,横七竖八的裹着布条,却还是有血迹殷出。

    那个大汉很快出现在他面前,肩膀上也受了伤,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了。

    见了窦静,大汉躬身敲击胸膛,笑道,“万幸万幸,没伤着了窦长史,不然的话,咱们回去可不好交代。”

    听了这话,早有预感的窦静终于算是安心了,可他看了看大汉,又低头瞧了瞧狼狈的自己,不由苦笑道:“幸与不幸,谁又说的准呢?敢问将军如何称呼?又为何将窦某绑来此处?这里又是……”

    他这人确实性情比较顽固,到了这会儿,还不忘讥讽人家一句呢。

    大汉好像没听出来,只是道着,“好叫长史得知,末将乃雁门兵曹参军陈克己,雁门太守陈郡尊便是末将叔伯。”

    “叔父命我率人送长史回去晋阳,因事情紧急,得罪之处,还望长史莫要怪罪……”

    雁门太守陈孝意?

    窦静当时脑袋就又有点晕眩了,干呕了几声。

    陈克己立即上前,给他捶着后背,殷勤之处,一览无余。

    半晌,窦静才又喘息着问,“陈太守这是……何意?为何要送我出雁门?雁门城中可是出了变故?”

    虽然身上很难受,可窦静的心里却已经猫爪一样痒了起来,雁门若是真的乱了,那……

    陈克己之后说的话,简直让窦静如闻纶音。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叔伯说……李定安那贼子交通突厥,不但受了突厥人的礼物,还想娶突厥伽蓝公主为妻,叔伯不欲从其为乱,严词拒之,那贼子就想杀我叔伯。”

    “可咱们在雁门经营了有几年了,怎会让他得逞?叔伯已经起兵,要围杀那贼子于雁门城中,末将本待助叔伯杀贼,可叔伯让我定要先送长史出城回去晋阳,将此事告知于并州总管齐王殿下。”

    “李贼党羽众多,马邑众人,楼烦苏亶,步群等,皆乃其心腹,叔伯想让齐王殿下尽快出兵,不然的话,叔伯独力难支之下,雁门也不知能不能守得住……”

    这个惊喜真可谓是突如其来,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雁门乱象是窦静亲眼所见,当时他就信了**分。

    他确实比较能沉得住气,此时也没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心里还存着一丝疑虑,接着便问,“怎么会?李定安几次据突厥于马邑,深为突厥所恨,如今又如何会奉突厥号令行事?”

    陈克己直接摇头,“这我可不清楚……”

    接着,他就作色道:“难道窦长史信不过咱们?这么多人跟着我出生入死多少年了,今日死了一多半儿,只为长史一条性命,若长史不信咱们的话,我送长史回雁门,你直接去问我叔伯便了。”

    此时,陈克己愤愤之余,望着雁门方向,难掩忧色的道:“正好,我还能回去给叔伯出力……哼,也不知雁门城中怎么样了……”

    听了这几句,窦静只能苦笑,他到不是怀疑什么,而是真想知道,那李定安为何能勾结上突厥,而且,回去晋阳之后,他也必定会被人问起此事呢。

    而此时,受了这么多苦头逃出来,他又怎么会回去?

    当即窦静便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道:“贵叔侄深明大义,又对元休有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如今当务之急,应是速回晋阳报于齐王殿下得知,早早发兵雁门,才是道理。”

    脑袋虽还有些晕,可他没忘了安抚人心,“贵叔侄之功,我会尽禀于齐王殿下,异日平定代州,贵叔侄之功当为众人之首。”

    陈克己扶住窦静,做惊喜状,“我等只是不愿代州百姓,沦为突厥之手罢了……哈哈,到时还望长史能在齐王殿下面前多多美言,让我等能有个安身之地便罢。”

    “长史可还撑得住?咱们再往前赶一程,明日也就能出雁门郡界了……”

    “汾阳宫那里……”

    “哈哈,长史莫要担忧,守汾阳宫者,乃叔伯旧将王将军,此前已有书信来往,定不会拦阻于我等。”

    窦静自然是归心似箭,过汾阳宫,出了雁门郡,后面又有快马追了上来,给了窦静一个好消息。

    雁门太守陈孝意杀代州行军总管李破,据雁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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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诡诈(三)

    雁门内乱的消息,被窦静带回了晋阳。

    可谓是一石激起千重浪。

    齐王李元吉此时已经接到了长安诏书,受到了父亲李渊严厉的训斥,看那意思,不久他这个并州总管可能就要换人了。

    没办法,李世民率兵与薛举战于扶风,无论兵力还是士卒的战力,与西北强兵相比都不占优。

    所以李渊只能不断增兵李世民,连李建成都被他召回了潼关,不再向河南用兵了。

    这显然是李渊称帝之后,第一次面对严峻的考验,根本无暇他顾了。

    而就在这么一个时候,代州却出了变故,李渊怎能不恼。

    发到晋阳的诏书,将李元吉骂了个狗血喷头,就差明说这个儿子无能了。

    诏书上直接免了并州总管府长史窦静的职位,并责备窦诞荒唐终日,不能辅佐齐王成事云云。

    最后,就是责令李元吉谨守晋阳,不得再生事端,朝廷自会派人安抚晋阳王氏,以及代州行军总管李破的话了。

    可以说,李元吉晋为齐王,并州行军总管之后,想要做的两件大事,都被李渊给否了,而且提也没提增兵晋阳的事情,只是令右卫将军宇文歆适当招募河东壮士而已。

    实际上,李渊还是有章法的,他没像李密,王世充,窦建德等人那样,不管不顾的招募兵员,而是用力有七分,总给自己治下的地方留有三分余地。

    其实除了家世背景上的差异之外,这是他和当今大多数反王们最大的差别。如果真有什么皇者气运的话,这也就是了。

    因为自从杨广登基至今。天下人早已受够了劳役,战乱之苦。有谁能够稍微给他们一些休养生息的机会,便能让辖地百姓群起依附,所谓民心所向,百姓思安,也正源于此处。

    就像李破迁幽州之民入代州,路途艰难遥远,一路死伤也不在少数,可宣传的好上一些,人口锐减的幽州人便一路走了过来。

    到了代州。弄上一块田地,养上几只牛羊,人心其实便迅速安稳了下来。

    这不在于代州上下官吏治政有多得力,而在于乱纷纷的世道,让百姓们的承受底线降低的太多太多了。

    相反,李渊这个儿子李元吉,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要不怎么说他和隋帝杨广很像呢,最像的地方就在于,这人对治下百姓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除了统治阶层之外,其他人皆如草籽。

    而且,他的功利心同样热切而又急迫。

    李氏父子,都多多少少带着些晋末战乱以来的贵族气息。只不过其中最重的就数李元吉了。

    虽说之前有所预料,可这会儿不但他受了父亲训斥,而且。他身边的人,除了窦静免官之外。其余人等也被波及,战战兢兢的不敢再跟着他做事了。

    所以。气闷之余,他不但在埋怨父亲过于苛责于他,也恨恨言于左右近人,宇文歆向父皇屡进谗言,着实可恨,且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而且他那本就有些乖张的性情也发作了起来。

    不再出去溜达,射猎的李元吉,除了送信给兄长李建成,让他在父亲面前多为自己说话外,在府中随即处死了刚纳的几个小妾。

    他这么做是对的,以王氏的礼法,断不会再让这些女子进门,辱其门风,你要是送人回去,那就是上门打脸。

    反而不如杀之,表明自己的姿态,虽说王氏必定有所怨言,可说不定,人家心里是松了一口长气呢。

    这几个女人若是活着,只会丢王氏的脸面,反而不如死了干净,这年头的潜规则从来都是血淋淋的,没有多少温情存在的余地。

    可年轻的皇子要是这么易于,哪儿还会有之前的事故?

    随后,李元吉就令人将尸体给王氏送了回去。

    于是,王氏主宅就此关闭,再也不纳外客入内了,随之,许多王氏官吏也被纷纷召回,不愿在李氏治下出仕为官的意思,十分的明了。

    李元吉还在沾沾自喜,一击之下,让王氏颜面无存,老实了下来。

    可宇文歆与窦诞等人可不这么想,王氏树大根深,不但在晋阳,在整个河东都有着众多的族人为官地方。

    你分化拉拢不可怕,王氏大族,族人门下众多,谁还没个小心思?换句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并非是人人心向主支。

    可你这么简单粗暴的让王氏撩了挑子,即便是那些功名心切,愿意为李氏效力的王氏子弟,也心寒了下来,纷纷辞官回归山野。

    晋阳王氏只是轻轻的关闭了门户,实际上也关闭了和李唐交流的渠道和**。

    正在募兵的宇文歆焦头烂额,作为并州总管府司马的窦诞,以及晋阳令等晋阳官吏,也是人心惶惶。

    出走的官吏太多,不但是晋阳的军政系统运转的不顺畅了起来,整个河东都是暗流涌动。

    河东裴氏的族长更是送了亲笔书信到并州总管府,劝李元吉亲自登王氏之门,安抚王氏族人,就差明说让李元吉亲自登门谢罪了。

    因为河东裴氏受到了王氏措辞严厉的威胁,他们要断绝与裴氏的姻亲关系。

    这可不是小事儿,两个晋地大族联络有亲,相互帮扶是必然的,别看裴氏在李渊主政河东之后,阴了王氏几下,可像他们这样的大族群,有所争竞在所难免,可很多时候,他们之间不会争个你死我活,而是相互扶持的关系。

    一旦不相往来,那就是彻底反目成仇了。

    如此一来,有些人一定会问,那对于裴氏而言会有多大的麻烦?事实表明,一旦事情到了那一步儿,麻烦就大了。

    晋地门阀有一些,多年来都以王裴两姓为首,实际上,因为王氏传承久远,驻于晋地数百载,比裴氏的根基要深的多。

    晋地姓王的有多少?姓裴的又有几个?只要稍微比较一下,差距也就清楚了。

    战乱无疑消弱了他们的影响力,可王裴两个晋地大阀一旦斗起来,就算有人平定了天下,晋地也将永无宁日。

    这件事影响有多大,只看车骑将军张达酒后当众大骂李元吉,残暴狠毒,不知所谓就是明证。

    不但官吏们惶惶不可终日,军中也有了不稳的迹象。

    宇文歆气急败坏,到并州总管府跟李元吉大吵了一架,当面就跟李元吉说,他要上书参劾于李元吉,可见其心中已是气极。

    实际上,这也表明,李元吉这个并州总管差不多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窦诞则如丧考妣,李元吉这次是把他们这些离着近些的人都给坑了,可以想见的,长安那边的诏书一下,李元吉可能只是灰溜溜的回去长安,而他们这些人,可就不知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了。

    窦氏留他们兄弟在晋阳辅佐李元吉,不是看李元吉有多出息,而是看晋阳这边儿还算安宁,让他们兄弟二人在此熬一下资历罢了,因为长安人才济济,显不出他们来。

    可现在,窦静已经被免职,生死都不知道,而他呢,只能跟着李元吉一起倒霉。

    窦诞思前想后,委婉的当着别人的面儿劝了劝李元吉,至于李元吉听不听得进去,对于他来说已是无所谓了,他只想让人知道,这些馊主意真不是他出的。

    之后迅速修书两封,让妻子亲自带人回去长安,交到父亲手上,差不多就是哭诉此间种种,兼且求援了。

    人心涣散的晋阳,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光芒日趋黯淡。

    能让家业迅速败落下来,可不和杨广非常相像吗?

    到了这个时候,李元吉也慌了神儿,可让他以皇子之尊去给王氏赔罪,那是想也不用想。

    但让左右人等给出出主意,旁人却又支支吾吾,别说他们没那个才干,就算有,到了如此地步,计谋再好,也得有个英明点的主上倾听不是?

    有心去找宇文歆想想办法,可两人间隙已深,李元吉也拉不下那个脸来,他离着能屈能伸的境界还差的远呢。

    晋阳,乃至于河东乱象渐显之下,饱受各方压力的李元吉却坐困愁城,不知该如何稳住局面了。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窦静回到了晋阳。

    他带给李元吉的是一条能翻身把歌唱的光明大道,扫平代州三郡功勋,足以抵得上之前的那些责备了。

    是的,到了现在,李元吉也不承认他做错了什么,他是李氏嫡子,如今又为齐王,皇朝贵胄,那错的肯定是其他人,他怎么会做错什么呢?

    说实话,他没有皇家之人的大气量,却有着皇家之人特有的大自私。

    李元吉大喜之下,立即召宇文歆等人前来并州总管府议事,实际上,这个时候,谁也已经不能阻止他出兵代州的意图了。

    可宇文歆并不那么好糊弄,他手握军权,对李元吉的欢呼雀跃视而不见,震惊之下只是仔细的询问窦静雁门内乱始末。

    这次事情不是坏在李元吉身上,而是窦静窦元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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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诡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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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静这人也是有私心的。

    要问他的私心重不重,那就要看你从哪个角度来看了。

    若说功名利禄之心也算是私心的话,那么,他的私心就非常之重,而从这个角度来看,则官场中人皆有私心,几乎无一例外。

    所以,回到晋阳之处,因私心作祟,在陈克己要求告辞的时候,他未刻意阻拦。

    有他一个知情之人也就行了,不需要那么多人来分他的功劳,引开旁人的关注。

    进了晋阳城中,在听闻并州总管府长史之位已经被免之后,又是私心作祟,在宇文歆问及雁门内乱之事的时候,他撒谎了。

    他言之凿凿的跟诸人说,他亲眼见证了雁门内乱的全部过程,为了打消众人之疑虑,他更是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他臆想中雁门内乱的一切。

    这个时候,如果说宇文歆不疑有他,却还有所犹豫的话,那么齐王李元吉,以及齐王府众人就是鼎力支持立即出兵代州,汇合陈孝意,剿除李破党羽了。

    宇文歆在这个时候,顶住了压力,在他看来,用兵代州,不在预料之中,仓促出兵难免有所差错,而且,陈孝意那人,他也信不过。

    而李元吉等极力主张出兵的人,皆为欲要脱罪之故,冠冕堂皇的话说的再多,也不能因此而兴大兵,那是兵家大忌。

    于是,在宇文歆力主之下,甚至不惜跟李元吉当众争执。强硬的将立即出兵雁门的建议压了下去。

    随后,晋阳斥候四出。打探楼烦,雁门两郡动静。

    实际上。这才是一位领兵大将应该具备的素质,而且,这种品质极其难得。

    可话说回来了,有的时候,这种素质也会被称之为优柔寡断,其实,不管如何,战争这东西,看的都是结果。而非是过程。

    胜了,自然全都是溢美之词,败了,你败的再漂亮,也难逃菲薄。

    传回来的消息很杂乱,时间太短,很多座探的消息根本无法及时传到晋阳。

    传回来的消息有一点很明确,楼烦太守苏亶起兵往雁门而来。

    过了两天,马邑那边儿也有了消息。马邑太守王禄,尉迟恭联合恒安镇元朗起兵,也已在陆续南下。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表明,代州三郡确实是乱了。

    随后。雁门太守陈孝意的求援文书也到了晋阳,请晋阳速速发兵雁门,和他一道击破各路反军。

    众人再次聚集于总管府商议。

    这一次。宇文歆没等众人说话,便力主坐观代州内乱。等代州各路人马两败俱伤之时,再挥兵雁门收拾残局。

    齐王李元吉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日子每过去一天,长安都可能送来诏书,让他交卸并州总管之职回去长安,以己推人,在他看来,宇文歆等的就是这一天,好独占平定代州之功。

    怒极之下,遂斥宇文歆道:“今代州内乱,李贼已亡,陈孝意有意投我,如此大好时机,你却坐观不理,畏首畏尾,存心叵测,贻误战机。”

    “若代州就此为李贼余孽所据,必成我心腹大患,我回京之后,定让父皇治你罪责,嘿嘿,宇文氏,好大的门户……”

    阴冷如蛇的目光,恶毒的言语,即便宇文歆这样的人物,也不由有些心寒。

    到了这个地步,宇文歆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将齐王李元吉已经得罪死了,到是不怕什么,可还有扶风窦氏在旁边虎视眈眈……此时的宇文歆,无奈的发现,今日若不出兵,不管之后代州那边儿怎么样,他宇文歆的下场都不会好了。

    实际上,他之所以提议坐山观虎斗,也是出于无奈,晋阳兵马并不多,出兵代州的话,一旦败了,晋阳空虚之下,很可能为人所乘。

    尤其是李元吉已经和晋阳王氏彻底撕破了脸,有这样的心腹大患在晋阳城中,却还要出兵代州,真真是愚蠢之极。

    晋阳还要不要了?河东还要不要了?

    可面对红了眼睛的李元吉和窦氏兄弟等人,宇文歆之前想要联合军中将领,将这些人压制住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他也是要为自家妻儿老小考虑的,宇文氏虽也是关西大阀,凝聚力上照着晋阳王氏这样的晋地大族可要差的远了,枝繁叶茂之下,一个宇文歆可并不值得各家支脉力保,说不定一些人还要落井下石一下,以讨好李窦两族呢。

    这么一想,宇文歆的底气也没了,只是最终幽幽道:“既然殿下决意如此,那末将只能听令行事了,殿下给我两日,让我召集兵马,准备粮草可好?”

    “再有,北上雁门,先要破汾阳……”

    出兵之事一定,以李元吉为首的人心中都是一松,宇文歆这人深受李渊信重,闹的如此不愉快,也是众人不愿见到的。

    既然宇文歆已经决定出兵,那么除了李元吉依旧心中恨恨之外,其余人就都不为己甚了,窦静此时就插话道:“将军放心,守汾阳以及汾阳宫者,乃陈太守旧部,到时必不会出兵阻拦。”

    宇文歆笑了笑,能轻易拿下汾阳,也让他感到了些轻松,当然,这事不用窦静再说,之前已经说过了。

    再言此事,是窦静在示好无疑。

    汾阳乃太原北边儿门户,失于代州李破之手,对晋阳威胁大增,确实让宇文歆感到如鲠在喉。

    若非李元吉闹出许多事来,李渊又下诏让众人不得妄动,不然的话,他早就派兵重夺汾阳了。

    “汾阳一下,救援雁门的话,其实不用去与陈孝意汇合,直入楼烦,断苏亶后路,其军必溃。”

    “败苏亶之后,北上夺楼烦关,与雁门成掎角之势,马邑之兵,怎还敢轻动?”

    说起战略来,李元吉等人现在就只能听着了。

    看着众人都不说话,宇文歆终于算是稍稍吐了一口恶气,心说,这些酒囊饭袋,就知道瞎嚷嚷,领兵作战却是一窍不通,老子来晋阳领兵,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可既然决定出兵,那么他必须耐心的跟这些人说话,他娘的并州总管府啊。

    “我听闻李破麾下,尽多骑卒,往来抄掠,其疾如风,晋阳兵马,多为步卒,所以行军据战,当步步为营,以免为敌所乘……”

    “如此一来……请殿下予我全权,各人皆尊号令行事,不然……”

    李元吉听了这话,心里当即冷笑了一声,嘴上却轻描淡写的道:“我为并州总管,当身先士卒,为各人表率,宇文将军看看,是不是让我来做个先锋什么的呢?”

    宇文歆顿时一窒,这话呛的他根本没办法接口。

    在他看来,李元吉最好最好是留在晋阳守城,当然,这也是个馊主意,像他这个样子,没了旁人制约,说不定就敢带兵闯进王氏家中,把王氏主支给血洗了呢。

    而让他随军出征,那么兵权无疑也就在并州总管的手上了,即便是名义上的,已现如今两人的关系,根本无法做到同心协力,定然会让宇文歆头痛万分。

    宇文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思前想后,怒火算是从心中狂涌而出,这样的战事,他真的是一点兴趣也没了。

    僵硬的笑了笑,宇文歆目视李元吉道:“既然殿下信不过末将,那末将留在晋阳守城便是,殿下尽可领兵北上,末将在晋阳保大军后路无忧可好?”

    旁人都被吓了一跳,想要开口转圜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晋阳能征善战的将领都已随李渊南下,只宇文歆在晋阳治军。

    他要是留在晋阳守城,那跟着李元吉出征雁门,大家都觉着那太不靠谱了,这位齐王殿下也就是前两年,跟在兄长屁股后面剿过匪而已。

    他既不像李建成般,从军多年,又不像李世民一般,在数载之间,连经大战,在军中威望实在不成啊。

    可没等众人开口,李元吉就笑道:“既然如此,本王也就当仁不让了,大军后路,还往宇文将军多多费心,来日论功,宇文将军定为众人之先。”

    此时,宇文歆的肺已经快被气炸了,死死盯着李元吉看了一阵儿,随后拂袖而起,道:“殿下好自为之吧,末将身体不爽,就先告退了……”

    宇文歆连礼都没行,掉头就走了。

    这种事儿众人到也听说过,可从未曾亲眼见到过,如今却是眼睁睁瞅着将帅不和到了如此无法挽回的地步。

    啪的一声,李元吉将茶杯扔在了地上,怒声道:“此人欺我太甚,将来必除之。”

    他说话好像从来不怎么经过大脑,让众人都是沉默以对,这个时候,再想讨好齐王的人,都不愿意出声附和了,窦静更是瞪大眼睛,好像不认识李元吉一样,看了他好几眼。

    此时,李渊任人唯亲的后遗症先就在晋阳显现了出来。

    李氏亲族,得用的人其实远远不如他想的那么多呢。

    宇文歆回到自己府邸之后,除了立即修书一封,送往长安,备述今日之事外,就称病在家,诸事不理了。

    齐王李元吉终于得领晋阳兵权,开始大肆安插亲信,做起了出兵雁门的准备。

    (阿草又仔细查了查资料和地图,汾阳确实是在晋阳以北,与太原南边儿的西河郡相连,这会儿西河郡被李渊改成浩州了,就是没查到是不是西河郡治下,因为看地图他在太原郡范围内呢。)(未完待续。)

第348章诡诈(五)

    “晋阳出兵了……”

    此时已是大业十四年,唐武德元年六月,晋阳出兵北上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雁门,根本不用哨探。

    唐军还没离开晋阳,李元吉派人到了汾阳,为安抚王智辩,给予他们信心,兵力多少或有夸张,可领兵为谁,行军路线,跟王智辩说的很清楚。

    王智辩随即派人急报雁门。

    陈孝意得报,亲自来到代州行军总管府,禀报给了已经“死了”的李破。

    接着就开始猛夸,“兵法有云,上兵伐谋,未战而先胜者,可为上将军也,总管用兵,不拘一格,世之名将,不过如此,下官深为敬服啊。”

    能让陈孝意这样的人如此夸赞,可以说是殊为不易。

    李破难免有些自得,可战争一旦开始,形势再为有利,旁人再是怎么夸奖,李破都不会轻敌大意。

    他是几经生死的军人,明明白白的知道,战争是要死人的,只要稍微轻忽,可能就要一败涂地。

    所以,战事只要一起,他的注意力就完全的集中了起来。

    这也正是他的过人之处了,他明确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每次的战略目标都很确切,也断不会分心旁顾。

    此次把晋阳兵马从坚城中骗出来,可谓是费尽心机。

    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也就前功尽弃了。

    其中必定有巧合和幸运的成分,因为他对晋阳那边的形势也不算明了,所以。定策的时候,也只是尽人事而听天命而已。

    如今晋阳果然出兵北上了。那也就是说,此战已经胜了一半儿。

    接下来的一半儿。就要真刀真枪的拼杀,取巧的地方肯定还有,可最终看的还是实力。

    李破笑着让陈孝意坐下说话,既没显得太得意,也没故作深沉。

    陈孝意看着不温不火的李破,心里马上又赞了一句,果有大将风度,长此以往,天下间可又要多一位豪杰了呢。

    “晋阳兵马应在三四万间。并州总管李元吉亲自领兵,以车骑将军张达,并州总管府长史窦静为前驱,应是先至汾阳……”

    说到这里陈孝意也乐了,像这样的战事他还真没见过,说起来敌人的动向来,却是像在说自家兵马一样。

    “之后唐军行止,却还要看总管想让他怎么走了。”

    其实就是两条路,一条向西北。走狭道去取楼烦郡城静乐,这条路可也不那么容易走,静乐离着汾阳是近,可三面环山。只有胆子大的人,才会选这条路。

    第二条好说了,直接北上雁门。有宽敞的驰道,旁边又有汾水在侧。不虑缺水,可路要远许多。

    王智辩送来的消息称。齐王李元吉还没想好走哪条路呢,可能要到了汾阳之后,问及王智辩这样的雁门将领,接着许是就要看楼烦兵马走的快慢了。

    实际上,这也不能怪李元吉犹豫不决,也不是他恨屋及乌,不愿用宇文歆之策。

    而是宇文歆制定的策略,那是基于晋阳出兵再晚上一些日子的基础之上的,等苏亶入雁门,晋阳再发兵静乐,攻其侧后,断其归路,然后迅速北上楼烦关,堵住马邑兵马南下的一条通道。

    当然,宇文歆之策,也有漏洞,李元吉和众人商议良久,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

    因为出兵早的缘故,兵发楼烦的话,会让苏亶有所警觉,代州骑兵非常多,这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所以苏亶回师的速度也会非常快,能不能在其回师之前,攻下静乐,谁也拿不准。

    还有就是北上楼烦关,时日拖延下来,能不能在马邑兵马南下之前,击败苏亶赶到楼烦关,更是不敢肯定。

    如果苏亶向马邑求援,并在之后让他们汇合在静乐城下,这种形势是晋阳上下皆不欲见到的。

    雁门陈孝意回不回来楼烦和他们一同击败这两路人马?就算来了,以楼烦,马邑之骑兵,先挥兵东去在野战中击溃陈孝意怎么办?

    宇文歆一直说的那些忧虑,都越来越清晰的摆在了众人面前。

    晋阳兵少,骑卒尤稀,跟代州兵相持,人数上不占优的话,会非常的吃亏。

    北上雁门的话也非常的不好受,晋阳空虚,骑兵游弋来去,来攻晋阳的话,到是不怕,就怕其重新占据汾阳以及汾阳宫两处,断了大军后路。

    所以,等到李元吉领着唐军出了晋阳城的时候,众人各持己见,还没想好此次行军的路线呢。

    嗯,差不多就处于随机应变的状态。

    这无疑是战争中的大忌了,战略目标不明,战术也不清晰,仓促出兵的后果已是显露无余。

    就像陈孝意所言,唐军之后的动向,就看李破想让他们怎么动了。

    让苏亶进军快一些,他们很可能就会去楼烦,让陈孝意把自己的兵力夸大一些,他们很可能就会北上雁门。

    李破和陈孝意不会知道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战争的主动权争取到了如此地步,让李破都有点犯嘀咕了。

    到了现在,战事已经变得非常的简单了,可李破还是仔细斟酌了一下,选定了一处战场。

    不过他还是笑着先问陈孝意,“你说,要是放李元吉来雁门城下,他会不会受邀入城呢?”

    陈孝意摸着胡子,哭笑不得的看了李破一眼,心说,这位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就全歼了这数万唐军吗?

    “此事总管就莫要问下官了吧?李氏子是何模样,下官可也没见过呢。”

    这话说的巧妙,大概意思就是,李家这个儿子到底有多蠢,我也没见过,所以说不好他会不会再上个恶当。

    “再有,总管要率军北上云中,如今已是六月,再要拖延时日,怕是准备不足啊,还有秋收将至,兵火连连怎么成?”

    “再者就是粮价……诸事纷扰,以下官之见,此战利在速战速决,而且,李元吉出兵雁门,晋阳必定空虚,一战破之,顺势可下晋阳,平遥等处要隘,唐军再来,我有晋阳坚城在手的话,即便总管在云中未归,代州也定无忧矣。”

    陈孝意的胃口可一点不小,这是要趁势将李渊起家的老巢给端了的节奏。

    李破呲开牙就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桌案,道:“好,既然如此,也不能让旁人说咱们只会阴谋诡计,雁门南四十余里处,地界开阔,就让咱们在那里打上一仗吧。”

    “来人,召集众将议事……”

    “陈郡守,传信给王智辩,让他引唐军入雁门吧,之后他要随机应变,没让咱们一道把他也给围了。”

    陈孝意微微拱了拱手,笑道:“说起王将军来,下官到觉着总管还应该好好想想,晋阳王氏盘踞晋阳多年,若我真得晋阳,又该如何与这晋地大阀相交呢?”

    李破扬了扬眉头,说这人是深谋远虑呢,还是在跟他开玩笑?

    随即,他又想到了当年遇刺的事情,他挨了一刀,在床上躺了很多日子,而凶手至今依旧在外逍遥,他对晋阳王氏的观感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他麾下王庆,王禄,王智辩等人,好像凡是姓王的,就和晋阳王氏有着干连,让他对这个晋地大阀确实有着比较清晰的认知。

    可攻下晋阳怎么办,他还真就没想过,这一战实际上他只想把晋阳方向的唐军打疼了,让他们轻易不敢动兵。

    就算他们向晋南或者长安求援,援军到时应该也是冬天了。

    可陈孝意句句不离晋阳,他思量一番,猛然才发觉,可能并非只有陈孝意是这么想的啊。

    拿下晋阳,便可居高而望河东南部诸郡,那里才是晋地较为富庶的地界……

    李破心里跳了跳,他这会儿是真有点身不由己的感觉了,称王称霸几个字,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而此时战事在即,他没怎么细想,只是故意大咧咧的回了陈孝意一句,“对于那样的门户,和剿匪应该差不多吧?不过是连打带拉而已,怎么?太守是怕我血洗了王氏不成?”

    陈孝意心里满意,脸上露出的笑容看上去像极了一只老狐狸。

    “总管行事,总是出人意料,下官不担心总管如何,只担心他们惹恼了总管,为自家招了祸患而已。”

    李破抽动了一下嘴角,真想让这家伙去看看大夫,晋阳那样的坚城是说下就能下的?说话好像攻下晋阳坚城已如探囊取物似的。

    说话间,李碧第一个到了,接着便是温彦博,第三个出现的却是给总管府看门儿,也就是护卫统领的薛万彻。

    一旦李破出征,他也就是李破的中军领兵校尉了,而幽州降将,此时皆以薛万彻为首。

    幽州来人能不能在李破麾下占据一席之地,看的其实就是薛氏兄弟以及卢氏那群人的作为了。

    薛万均也没走,两兄弟感情甚笃,薛世雄的灵柩停在了云内,和云内战死将士相伴,可见,两兄弟说的扶灵回乡,大部分都是托词而已。

    薛万均现在在李碧麾下,弄了个练兵大使的职位,除了监督各郡练兵之外,也有整理府兵人家军籍,报上总管府的任务,东跑西颠的在代州三郡转悠的正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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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诡诈(六)

    “传令给苏亶,步群,让他们缓行。”

    “传令给尉迟恭,段房等人,令他们立即率兵南下。”

    “尉迟信,尉迟偕,薛万彻。”

    “末将在。”三人捶着胸甲同声应道。

    “你们三人统领步军人马随于大军之后,做好攻城的准备。”

    “刘敬升。”

    “末将在。”

    “你统领人马,隔断道路,凡南行者,都给我截下来,再有,往汾阳方向哨探,不得让唐军有所防备。”

    “其余人等,这几天全部整军备战,四处城防,严守城门,无有军令,只准进不准出。”

    “我再说一遍,都给我记得,咱们代州内乱了,我已经是个死人,若有谁走漏了消息,让唐军有所察觉,退回了晋阳,泄露军机是什么罪名,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吧?”

    众将多数都面露古怪之色。

    胸中有些墨水的就想,晋阳来使听说是长安大阀窦氏的人,这回算是扎扎实实做了一次蒋干,总是听人把一些古人说的神乎其神,可领兵至今,打仗这东西要是那么轻而易举,还要他们这些人作甚?

    可是呢,这次真的算是见识了计谋之神奇,竟然真把晋阳唐军给骗出来了。

    斗大个字不识几个人的则在想,总管英明神武,诈死这事儿虽说有点晦气,可结果很是不错,这样的主意,怕也只有总管能想的出来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军权在握的李破。确实是把窦静骗的团团转,李元吉也带兵出了晋阳。之前也没露出半点风声。

    由此可见,接连领兵征战的李破对军队的掌控力。已经来到了一定的地步。

    吩咐完了,李破瞅瞅众人,见没人说话,便干脆的摆了摆手,让众将散去了。

    不多时,这里就只剩下了三位司马。

    李破道:“看家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此战多有胜算,不用太过劳神了,可你们清闲不下来,王司马。”

    “你得把粮草都给我备好了。这一战过后,我还要带兵北上,你把粮草送到马邑,我已命元朗准备好了马匹,其他事情就看你的了。”

    这事儿其实很轻松,幽州运过来的粮食,存储最多的两处就是马邑和雁门,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两处的粮仓修的很是不错。所以不用征发什么民夫,只要将事情捋顺就成。

    王庆施礼,“下官随后就去马邑,定然不会误了大军行程。不知总管还有什么其他吩咐没有?”

    李破想了想,道:“其他事都先放一放吧,打完这两仗。突厥可能也就不是现在的突厥了……到时代州会安稳的多,做起事来也顺手一些。”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开玩笑一样道了一句。“再说了,大患即除,咱们坐拥边塞强兵,天下这么乱,咱们总归要做些什么,让这乱纷纷的世道赶紧平定下来,到时候,咱们也好安享荣华富贵不是?”

    王庆目光一凝,旁边的温彦博稍稍坐直了身子,李碧动了动,脸上露出些笑意。

    接着,王庆便是重重点头,“总管心怀天下,实乃天下人之幸也,王庆受总管简拔之恩,不敢后人,只以总管马首是瞻便了。”

    李破笑笑,心里道了一声果然,陈孝意言语中流露出来的野心,并非其独有呢。

    再瞅向温彦博,“温司马管的可都是大事,不需旁顾,只在雁门按部就班的做下去就成了,待我从草原归来,最好能听到温司马说些好消息。”

    温彦博瘦了一些,精气神儿却比以前还要健旺,那句俗话说的好,大丈夫可一日无钱,却不可一日无权,他这个幽州降人,在代州的权柄,比之当初在幽州时,可要重的多了。

    虽说事务繁重,可对于有志男儿来说,这正是他们想要的。

    他在幽州时给李破效力,那叫个不情不愿,到了代州之初,也是犹豫再三,而到了现在,却已经少有想及其他了,尤其是李破对他的信任和看重,更是让蹉跎了这许多年的他有了些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思……

    此时他抱拳一揖,不紧不慢的道:“大战在即,总管却在想北上之事,此乃轻敌之意,还望总管莫要如此,此战过后,再言其他如何?”

    李破听了,立马拱手肃容道:“温司马说的是,兵者,死生之地也,再是谨慎也不为过,李破受教了。”

    温彦博一脸欣慰的笑,“总管善纳人言,正乃我等之福也,下官多有妄语,还望总管莫怪。”

    李破看着他的样子,自然是颇不顺眼,心说,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实诚,很多时候说话也不中听,也就是他有这个度量,换个人来早拉出去砍头了,哼哼。

    又说了一些时候,这才将两个总有许多事儿念叨的家伙打发走了。

    此时厅堂中只剩下了夫妻二人。

    李碧捏着拳头比划了一下,眉目流转的笑道:“夫君得一温大临,足堪数万雄兵啊。”

    李破伸展了一下身体,不耐烦的道:“去去,你要再学他们那鬼样子,俺就休了你。”

    不出意料的,李碧眉毛一竖,当即就恼了,反唇相讥道:“你休了我,好去娶那什么伽蓝公主是吧?”

    李破愣了愣,这会儿他才想起来,府中还有这么个人呢,好多日子不见了,对于那位尊贵的突厥公主,样貌什么的只记了个大概,最深刻的还是那如兰似芝的幽香。

    李碧和他成亲也有几年了,一看他那样子,就瞪大了眼睛,有点不可思议的道:“你把她给忘了?”

    她还想说,那样一个人儿,是个男人见过一次之后,怎么会忘到脑后呢?

    当然,纳过闷儿来之后,这些话就断不会出口了,而是捂着嘴叽叽咯咯的笑了个前仰后合,心中欢喜之余,方才的恼怒早就抛去了九霄云外。

    夫妻两人相处,这是常态,先还恨不能拳打脚踢,过不多时就又柔情蜜意了,比江南的天气变的还快。

    李破摸了摸鼻子,嘟囔,“事情太多,确实有些健忘,对了,这位公主娇生惯养,脾气很不好,没闹什么事儿吧?”

    李碧止住笑声,只道:“这又不是突厥王庭,她的公主脾气可发不出来,嗯,跟你家红眼睛看门守户去了。”

    李破听了有点奇怪,却也没多问,他可精明着呢,自家婆娘面前,还是少提旁的女人为好。

    不然醋坛子一倒,不定又要打上一架,平日里也就算了,可现在他可不想鼻青脸肿的上战场。

    实际上,伽蓝公主在他总管府中可受了大委屈了。

    李破家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凶,说不过别人就要动拳头的,尤其是红眼珠儿,可也是西突厥的金枝玉叶,管你什么伽蓝公主,阿史那天香的,欺压起人来比谁都狠。

    不但把伽蓝公主的护卫揍的满地乱滚,连阿史那天香也挨了拳头,护卫们拔刀相护,被帮凶李春一剑一个儿都捅倒在地,腿上全被刺了个透明的窟窿。

    显然,和中原传承千年的击刺之道相比,草原勇士们的武艺就太粗糙了。

    于是,义成长公主的女儿,始毕可汗的妹妹,只能在红眼珠儿淫威之下,委委屈屈的每天去看大门儿了。

    估计她现在最渴望的事情,就是有哪个骑着白马的勇士,来讲红眼珠儿这恶魔给杀了,带着她远走高飞呢。

    想到这些,李碧心里满满的都是身为大妇的优越感。

    李破顺利过关,李碧说话不但温柔了起来,还挺深明大义的。

    “是不是这次又要留我在雁门看家?”

    李破就笑,“还是贤妻知我啊,对了……”

    说到这儿,李破把脸一板,“你要是在敢带兵出去撒野,弄些伤回来,那可不成。”

    李碧心里甜蜜,嘴上却硬,“哼,夫君部将各有才干,尉迟有大将之风,罗士信凶猛绝伦,刘敬升稳重,步群虽谄媚了些,可上了战阵也是一员良将,尉迟兄弟练出来的步军,也堪大用了。”

    “如今夫君身边又多了薛氏兄弟二人,我看他们家传渊博,又从军多年,也乃良将之才……”

    “李五,陈三他们就不说了,皆乃云内老人儿,出生入死惯了,而且对夫君忠心耿耿,不比那些人差什么。”

    “夫君眼光不差,知人善任之处,非是旁人能及,可我带出来的几个人也不差,多打几仗,将来必为夫君麾下劲旅,夫君爱惜于我,我自知之,可我就是要练出一支冲锋陷阵,无坚不摧的军伍来……”

    看着倔强的妻子,李破唯有苦笑。

    战争让女人走开的话,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只能曲线救国,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把老婆给弄没了。

    “行,你这雄心可不比我差了,这样吧,过后我给你选些人出来,但咱们得说好了,别看这么多战事打下来,我不会轻身涉险,你也给我老实一些。”

    “今时不同往日,咱们手下这么多人,还用得着咱们亲自去拼命不成?那要这些人来干什么?”

    李碧还想反驳,可看着丈夫认真中夹着些严厉的眼神儿,心一下就软了,默默的点了点头,嘴角一弯,露出一丝甜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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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催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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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大业十四年,唐武德元年,六月初。

    齐王李元吉率兵出晋阳,兵至汾阳,汾阳守将王智辩以城降唐,并劝齐王李元吉北上雁门。

    李元吉初次建功,大喜之下,重赏王智辩,欣然而纳其言,留心腹部将元广守汾阳,自率大军向北往雁门而来。

    雁门南四十余里处,有一开阔之处。

    东依五台,西靠沱水,方圆二十多里,皆为平地。

    李元吉一身银甲,外罩披风,加之常年习武,身材健美,看上去极为英武。

    而头一次领大兵出征,李元吉的情绪也很是亢奋。

    大军迤逦而来,旌旗昭昭,刀枪林立,前后有序,士气饱满,方方面面,都表明这是一支强军无疑,也让领军而来的齐王殿下非常满意,豪情满腹,壮志昂扬。

    一杆血红色的战旗迎风飞舞,这是新唐的战旗。

    没有大隋的日月星辰旗那么繁复,颜色上却要醒目的多。

    这无疑是唐军的战旗头一次飘扬在雁门上空,至于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其实还要看他们出兵北上的结果如何。

    新兴的大唐,确实有着满满的活力,大唐的军伍,在和西北强兵交战当中,已经开始渐渐显露出一种有别于天下群雄的气质。

    最为鲜明的表现就是在于他们的凝聚力上,唐军的军卒将领,很少会不战而降,叛逃之事也越来越少。

    于是,他们的战斗力也开始渐渐增强,无疑,他们正在继承大隋所剩不多的基业。和隋军那争先敢战的气势。

    大旗之下,李元吉看着道旁郁郁葱葱的田地,跟身旁的窦诞笑道:“李破出身卑鄙,以妻族而晋身,算不得英雄豪杰,可看沿路景象。此人胸中到也有些丘壑。”

    窦诞显然对谈论一个死人没多少兴趣,他到是很想借机上五台山走一圈,观览盛景之余,再去拜拜佛祖,要是能跟山上的僧人谈禅论道一番,那就更好了。

    此时的他,对齐王李元吉的观感就不用说了,早已存了对其敬而远之的心思。

    尤其是这位四皇子将宇文歆留在了晋阳,更是让他感到此人太过年轻气盛。根本不是成大事的材料。

    当然,他和温彦博不一样,即便他对李元吉再是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在言语中有所流露。

    闻言立即笑着附和,“殿下见解精到,此人确如殿下所说,多有市侩。却也并非一无是处。”

    李元吉愿意听这种不显山露水的奉承话,哈哈大笑。随口传令,“传令下去,莫要损坏良田,有践踏田地者,斩。”

    窦诞随后便又抱拳赞道:“殿下有古风……”

    李元吉心情更好,“昔日曹孟德曾割须代首。咱们这些后人可要差的远了,可我唐军虽不能做到秋毫无犯,却也要让这北地百姓知晓,我等乃仁义之师,非那些虎狼之辈可比。”

    窦诞又赞了两句。心里也累的不行。

    他在北地呆的够久了,知道这里民风彪悍,虎狼之辈在这里可能会如鱼得水,仁义之师未必就能收取这边郡民心呢。

    当然,看一个人不顺眼,对方所有的言谈举止,也就都看不上听不得了,齐王李元吉的说的话,做的事情,只会让他感到未有枭雄之势,却想学曹孟德行事,只能让人作呕罢了。

    此时王智辩寻了过来,讨令先行,向陈太守报喜。

    李元吉当即就应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王智辩其实也有点不情不愿,他要是能留在唐军中军,在之后唐军慌乱之下,他带兵冲过来,说不定就能砍下李元吉的脑袋呢。

    可他也明白,大军一旦接战,里应外合的事情只适用于攻城战,像这样的野战,他要是还留在中军,说不定就会被蜂拥而来的自己人当敌人给杀了。

    代州骑兵一旦冲锋起来,那种景象他在幽州见识过两次,风险太大了。

    所以在风险和收益之间衡量了一下,他明智的做出了选择,还是先行脱身为妙。

    时当午后,大军的行程也已定下,到了晚间差不多就能到雁门休息了。

    可齐王李元吉的一条将令,让大军的行进速度猛然缓慢了下来。

    前军的张达气的不成,索性和窦静一商量,一边命人准备火把,以应付夜间行军,一边放缓了行军速度,渐渐向中军靠拢了过来。

    王智辩脱队而出,安安稳稳的等在了唐军前头。

    其实,也只是他刚带兵停下来,前面便有人来报,大军已至十里之外,让他让开道路,到左侧准备融入大军当中。

    等不多久,先是一拨拨的斥候,在左近出现,像狼群一样,将本就不多的唐军前锋所部斥候撕的粉碎。

    又过不多时,在烟尘之中,潮水一般的骑兵大军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漫了过来。

    王智辩一边安抚着躁动的战马,一边在庆幸自己的明智,如此赫赫之威,他要是还留在唐军当中,岂不要给唐军陪葬了?

    随即,他便领军,汇入了大军右侧。

    这支大军可没管什么良田不良田的,大军铺开,所过之处,良田尽毁,如同乌云一般扑上了前方的敌人。

    此时,也不用大军当中的李破再传令,这事他们做的已经非常熟练了。

    几乎所有的代州骑军将领,现在都明白一个道理,骑兵作战,要的就是一个快字,他们跟突厥人抢过时间,步步领先。

    在幽州那里,跟罗艺率领的幽州军,窦建德乱军,宋金刚,魏刀儿乱军一仗仗打下来,靠着四条腿,将河北群雄一个个掀翻在地。

    可以说,历经战事的代州骑兵,已经聚集起了天下间最多的一群精通骑兵战术的将领兵卒。

    而当他们在战略上处于优势的时候,已经几乎没人能够以同等兵力,在正面击败他们了。

    唐军中先察觉不对的自然是张达和窦静所部先锋,他们的五千人马,正在向大军中军靠拢。

    前方的斥候在代州军斥候疾如狂风的攻击下,已经不可能传回消息。

    可骑兵大军行进间的烟尘,却不可能被掩盖。

    此时窦静还很镇定,在听到报说的时候,还以为是陈孝意率军来迎。

    可车骑将军张达没他那样显赫的家世,人家的军功是一刀一枪赚回来的,一见之下,脸色先就白了白,骑兵,很多的骑兵,不然烟气不会这么大,也不会如此凝聚不散,几如黄龙一般。

    张达这一下是真慌了,他可不认为雁门太守陈孝意能带领这么多的骑兵来迎接那狗屁的齐王。

    这是突袭,如此众多的骑兵,迎面而来,张达的心都凉了半截。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掉头就跑,可多年的行伍生涯告诉他,逃跑的下场会很惨,因为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被骑兵衔尾追杀,他们只能像被驱赶的羊群一样赶回去,替敌人先将中军冲溃。

    这是骑兵作战最为经典,也是面对步军时最为常用的战术之一。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去管,这些骑兵到底从哪里来了,又是什么样诡诈的计谋,让他们处于了如此令人绝望的劣势。

    气急败坏的张达,立即传令,让所部兵卒聚拢起来,做好接战准备,一边还不忘派人急报于中军,敌军来袭的消息。

    无疑,这是一位合格的领兵将领,在危急关头,他做了应该做的一切,值得赞赏。

    可战争中,再优秀的将领,也无法抗拒战略失败带来的恶果。

    不明所以的窦静,可还不是那个饱受好评的劝农官儿呢,年纪还轻的他,甚至不如他的弟弟,起码人家窦诞曾经在涿郡见到过百万大军聚集的场景。

    此时这位并州总管府长史,却还找到张达面前,想要劝他不要这般如临大敌,乱了军中秩序。

    张达一把揪住窦静的领子,指着前面怒吼,“看看,这就是你说的内乱,怎么会有这么多骑兵过来?你不是说李破死了吗?这是谁在带兵?陈孝意吗?”

    气极之下,一脚将窦静踹倒在地,抽刀就要砍人,却被左右死死拉住。

    张达犹自在怒吼连声,“滚,再不滚老子宰了你,滚回中军去,告诉齐王,不想死的话赶紧列阵。”

    这个时候,其实已经不用多说什么了,唐军周遭已经看到游弋而过的骑士,他们大多对这支停留在驰道上的人马视而不见,迅速的策马在远处奔驰而过,向唐军后方哨探。

    一小撮骑兵聚集了起来,绕着唐军来去,呼喊的声音清晰可闻,“总管有令,伏地弃械者不杀,总管有令,伏地弃械者不杀。”

    张达终于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挣开左右挟持,冷冷的吩咐道:“张世举。”

    一个年轻人立即道:“末将在。”

    “你带五百人,送窦长史回中军,就说我在前面领兵先挫敌军锋芒,让中军做好接战准备,敌军皆为骑兵,宜结阵守之,后退之下,定然一溃千里……好了,去吧。”

    这不像是将令,更像是遗言。(未完待续。)

第351章摧敌(二)

    远方出现了一条黑线,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滚滚传来,大地开始微微颤抖。

    代州军各个将领的战旗渐渐清晰。

    唐军的军阵还未成型。

    此次北上雁门,唐军做的准备并不算充足,可面对的将是代州骑兵,他们还是带来了大盾长枪。

    但是他们在重蹈当年幽州军被代州骑兵突袭的覆辙,在宽敞平坦的野外,跟代州骑兵遭遇了。

    而他们比幽州军更为不如,当年幽州精锐在被突袭之前,还摆好了两列盾墙,对代州骑兵造成了杀伤。

    唐军此时,却在猝然遇敌之时,显得过于慌乱,坚甲大盾长枪的战术,对于他们来说,时间不太够用,长枪到是拿出来了,可大盾却只能参差不齐的摆在前面,与其说有点防护作用,倒不如说是在壮胆儿。

    训练有素的幽州边军,显然比晋阳兵马更为精锐。

    晋阳守军战力不足的缺点,在这一刻显露无余。

    因为他们在这几年的纷乱当中,只经历了一些剿匪战事,军中曾随军远征过辽东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唐军的精华,不在晋阳。

    车骑将军张达望着远方那铺天盖地,徐徐而来的骑兵军阵,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完了,这五千人马,是他心血所在,本想附于唐公,为张氏争一个封妻荫子回来,不想,却要葬送在这里了。

    更让人悲哀的地方在于,他张达只因出身微寒,不像那些人各个有着家世,就只能留在晋阳,给人看门守户,一直到今日。也是寸功未立,而如今,前方的路竟是断了。

    骑兵大军,漫野而来,张达看到了骑兵中的那杆日月星辰旗,上面大大的写着一个李字。再无其他。

    既非隋臣,也非唐属,崛起于代州的李破,竟然没死,也终于是反了。

    而这一战,李破准备的更加充分,没有进行长途奔袭,只待唐军进入雁门,便率军来战。所以,一排排的具甲重骑终于头一次成规模的出现在了骑兵军阵当中。

    和之前很多次一样,没有半点的废话,大军一到,在行进这中便完成了进攻的准备,根本没有停留。

    以重骑为先导,大军随之蜂拥而上。

    实际上,到了这个时候。对于骑兵而言,战术上已经有了太多的选择余地。猬集在一处,防护不周的唐军先锋,就像是一道开胃菜,任由他们下筷了。

    可李破不愿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在斥候报过来的第一时间,便传下军令。

    令大军两翼不需参战。直接向前,有了重甲骑兵,破除仓促结阵的步军军阵,根本不需要全力以赴。

    简单粗暴的碾压过去,才是最省时间的办法。

    他也没想着驱赶唐军去冲溃他们的中军。在这样的大群骑兵面前,一切的战术都好像变得有些可笑了。

    大军具甲重骑其实不算多,只有两千骑,这不是因为缺少铠甲,而是缺少高大的河西马。

    草原战马太过矮小,无法负担这样的重量疾驰向前,而李破也对重甲骑兵没有任何的偏爱。

    这样的骑兵,只有在设定好的战场上,才能显现出其恐怖的威力,造价高昂不说,也太过笨重,后勤的压力同样非常的大。

    而这场战事,却天然便为重甲骑兵所设。

    人马皆披重甲的骑兵,就像一个个移动的堡垒,跑的不算很快,可确实是步兵军阵的噩梦。

    此时,未战,唐军军心已溃。

    这是一支新军,当他们面对乱糟糟的乱匪时,他们士气高昂,军心稳固,有一些强军的雏形。

    可当他们面对绝境的时候,他们的缺点也就暴露出来了,他们缺乏一支强军必须拥有的灵魂,用敌人的鲜血浇筑,由胜利书写的灵魂。

    一些唐军军卒尖叫着,扔下武器,向后逃走了,混乱立即开始蔓延,任凭张达以及军官们再是嘶吼,踢打,甚至于是斩杀逃卒,也阻挡不了唐军的崩溃。

    可一切都是徒劳的。

    稀稀落落的箭矢来临,叮叮当当的打在盔甲之上,发出悦耳的声音,却对重骑兵损害寥寥,只有几个倒霉蛋的眼睛中箭,倒栽战马。

    重骑兵撞在已经先就动摇了的军阵之上,发出一声大响,却和当年冲击幽州军军阵完全不同。

    无数人影,带着一连串的骨折声,喷着鲜血,被像玩偶一样撞飞了出去。

    前排的重骑兵折断长枪,撞飞盾牌,几乎毫无阻滞的趟进了唐军军阵,顺便留下了一条条血肉狼藉的小道儿,他们将阻挡在他们身前的一切,都踏的粉碎。

    五千唐军,在如此沉重的一击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他们在最糟糕的战场,遇到了最糟糕的敌人。

    一排排重骑兵平推过去,唐军军阵已是支离破碎。

    轻骑兵在后掩杀而上,大军漫过原野,彻底淹没了这五千唐军,无论逃走的,还是反抗的,都被骑兵践踏而过,雪亮的钢刀,竟是没染上多少鲜血。

    可马蹄之上,却红的刺眼。

    大军过后,一地狼藉,在这样的攻击之下,唐军将士竟是再没有什么投降的机会,五千唐军,除了率先走掉的张文举部,其余四千余众在盏茶之间,便几近于全军覆没了。

    车骑将军张达战死……

    宽敞的驰道上,奇形怪状的尸体被战马踩的稀烂,几乎分不出你我,地上一片鲜红,血腥味儿浓的让人作呕。

    打扫战场的活计,全都交给了后面紧跟而来的代州步军,让尉迟兄弟和薛万彻都大为懊恼。

    而这,只是此战的开端罢了,一个充满了血色的开局。

    唐军中军主力,李元吉闻讯之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失魂落魄的窦静更是不用指望,这个时候,最果断的竟然是窦氏的公子哥窦诞。

    生死攸关的时候,只要迟疑哪怕一刻,也许这位刚刚当上大唐皇子的齐王殿下就要交代到代州了。

    可闻到危险味道的窦诞在求生**的驱使下,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是的,就是求生**,代州骑兵来去如风的传闻,他听到的太多了,这要是大军受袭,在这样一个地方遇到大群的骑兵攻击,他想也不敢想后果是怎样一个凄惨了得。

    他的经历,也决定了他比别人有更快的反应,因为他毕竟在大隋兵部任职过一段日子的。

    他没想着能整军与敌交锋,而是立即带头请求齐王李元吉先行回汾阳。

    这当然得不到李元吉的应允,未战而主帅先逃,是何道理?再者说了,前方敌情不明,张达率军还在前面与敌相拒,怎能轻易言败?

    中计的阴影笼罩在了众人心头,可也有太多的理由在等着,让众人皆是犹豫不决。

    情急之下,窦诞也不欲跟李元吉解释太多,只是厉声对众人道:“殿下安危,系于社稷,怎能轻忽?来人,为殿下卸甲,谁来代殿下指挥大军拒敌?之后必会福及妻儿家族……”

    众人闻言,当即心中一惊,许多念头也清晰了起来。

    这个时候,就由不得齐王李元吉了,几个身高膀大的卫士上来,便硬是将李元吉的战甲扒了下来。

    窦静上前一步,毫不犹豫的接过战甲穿戴在了身上。

    此时的他,已存必死之心,一路回来,可并不平静,如影随形的代州军斥候,在他们左近逡巡良久,敌意不问自知,中计了,这样的念头已经随了窦静一路。

    而他先是在雁门言语失当,让代州行军总管李破派兵攻汾阳,有了逼反代州行军总管李破的嫌疑,之后又将晋阳大军引入圈套,陷齐王于陷境,回去之后,他已无法分说。

    不如在这里领兵一战,如果胜了的话,还有一线生机,败了,也就完事休提了。

    此时也不用多说什么,窦诞看了兄长一眼,心里叹息,他们兄弟算是倒霉了,怎么就跟在这位身边了呢?

    “大军就拜托于诸位了,若能得胜,殿下必在汾阳为诸位庆功。”

    随后,窦诞就领着齐王护卫们,亲手将嘶喊的声嘶力竭的齐王堵上嘴巴,拥着他就向汾阳逃去。

    胆小的人活的长,这话很适合窦诞。

    李元吉不过是沾了他的光儿而已。

    实际上,此时窦诞也只是认为,齐王在军中于事无补,要真是败了,有所闪失之下,他们窦氏一门可就摊上大事情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作祟,才用出了这等手段,而且,他也不想给这位殿下陪葬。

    其实呢,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皇子领兵出征,从文帝年间开始,就已让人习以为常。

    可没谁认为,皇子该披坚执锐,身临阵前的,杨广领军出征的时候不少,可从没有伤过一根头发,显然,李渊的儿子们要比杨坚的出色的多。

    当然这也是时事使然,不好做比。

    就像现在,拥着李元吉回去汾阳的人们,就只是担心过后会受齐王殿下处罚了,其他的都没顾上去想,有的甚至觉着窦诞之举,未免有些过激。

    可事实证明,他们逃的非常及时……

    (月票月票)(未完待续。)

第352章摧敌(三)

    唐军前锋部被一扫而空,几乎没给后面的唐军主力争取到什么准备时间。

    更为糟糕的是,李元吉先逃,士卒们蒙在谷里不假,可领兵的将领们却已知晓此事,再加上前锋部的五百骑兵护着窦静狼狈回到中军,也落在了一些军卒眼中。

    等李元吉一走,军心已是不稳。

    虽然窦静严令各人不得走漏消息,又穿着那身无比显眼的盔甲,骑马直挺挺的立于中军大旗之下,可唐军的混乱还是悄悄开始蔓延。

    而且,窦静这个并州总管府长史,在军中可没什么威望。

    他令前军路封,史承禄两部守大军正面,却又在两军之后,圈起骡马,另成防线,也想将大军围成一圈固守。

    这些举措,都还中规中矩,在面对骑兵冲击的时候,都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可史承禄见前方已是烟尘大作,这个被李渊收留的晋地悍匪当即就怕了,在大军前军左翼先就率部后撤,唐军左翼一下就乱了。

    在临战之际,这样的混乱简直就是找死一般的行为。

    士卒相互推搡践踏,车马滚倒在地,士卒们惊呼尖叫,沸反盈天,唐军很多士卒和低级军官在不明所以中,便陷入了惊恐和慌乱。

    不管什么样的军旅,在战时出现这种情形,其实和溃败也就没什么区别了,接下来便是将令不行,众人皆退。

    肆意传染的恐慌,能让一支精锐瞬间变成四散奔逃的绵羊。

    可唐军在漫无遮拦的驰道之上,受到代州骑兵的攻击,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彻底失去了逃走的机会。

    ………………………………

    李破在策马奔驰当中,依旧在努力调整着大军的战术。

    实际上。这会儿他能做的也不很多。

    击溃了唐军前锋所部,让大军的阵型已经变了模样,两翼一直在往前延伸,很快就前凸了出去,形成大军的两个前臂。

    两翼罗士信,刘敬升等将领争功求战之心。一览无余。

    索性,李破立即传令,让中军前方重骑缓行,轻骑兵突前,并向两翼靠拢过去,形成两翼的后盾。

    实际上,这个时候,代州骑兵也有了些混乱。

    毕竟,如此庞大的骑兵作战集群。并不那么容易指挥,也就是此时行进速度不快,十余里的距离,还能让大军做出一定程度的调整罢了。

    不然当大军真正冲锋起来,任何的变向,都需要军中将领战旗的指引,军令之类的东西,作用也就微乎其微了。

    率领大军作战有几年了的李破。在骑兵战术的运用上,已经深有研究。甚至于做了一些笔记。

    他认为,一千人左右的骑兵,是兼有灵活和战斗力的最有利的骑兵作战单位。

    一旦这个数字上升到五千人,大军在冲锋途中可以变向两到三次,再多的话,骑军自己就会承受不住连续的变向。造成无法挽回的混乱。

    而当骑兵大军数量到了万人这个级别,快速前行的时候,任何的变向,都有可能导致惨剧发生。

    所以,大规模骑兵作战时。也需要一定的缓冲时间。

    就像去年时跟幽州军交战,这种缓冲时间被他压缩到了最短,于是大军伤亡也就重了很多。

    若是正常的两军交战,此时他会停下来,仔细听取探报,再安排战术。

    可这次,和突袭幽州军那一战很相似,战略上的优势,给战术留出的空间太大了,而他作为大军统帅,只会选择最为有利的一种。

    那就是迅速冲过去,在第一时间击溃慌乱的敌人,而非是等对方结阵之后,绕着步兵军阵去撕扯,或者是截断粮道,耐心的等待对方粮草用尽,或者主动撤军再趁势掩杀。

    所以,在大军行进中,代州军将领听到军令,做出反应,这个过程产生了一些混乱,而等到看见纷乱的唐军的时候,大军其实已经分为了三部。

    轻骑兵分到了两翼,对唐军形成围拢之势。

    重骑兵则落在了后面,成了大军的中军,,围绕着李破的将旗,徐徐向前。

    而这也并非是李破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有鉴于唐军中车马颇多,一旦围成车阵,重骑兵冲进去的话,会对重骑兵造成非常严重的损伤。

    所以说,对付重骑兵的方法很多,也是重骑兵在隋军当中,渐渐沦为配角的主要原因所在。

    漫天烟尘当中,骑兵纵马而来。

    马蹄声已经连成一片,让天地间再无其他声音显露。

    罗士信在大军右翼,作为代州行军总管府右领军,他已经有权率领其他领兵校尉作战,这是代州军膨胀之后的结果。

    一些将领已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位于众人之上了。

    望着左前方的唐军军阵,罗士信眼中慢慢浮上了血丝,额头上青筋暴露,看上去狰狞而又猛恶。

    这一战,他必定要争先溃敌了,即便他和左翼的刘敬升交情不错,可打起仗来,他依旧是当仁不让。

    他死死盯着唐军中最显眼的那杆旗帜,斩将夺旗,是大军征战中最为耀眼的军功,没有之一。

    他要在此战中砍下那杆唐军帅旗,甚至砍下李元吉的脑袋,此时的他,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儿。

    而他也看到了唐军左翼的混乱,这样的机会他又怎会放过?

    他一把抽出钢刀,高高举在头顶,用力夹紧马腹,同时彻底松开马缰,顿时,战马便前冲到了大军最前端。

    罗士信高声狂呼,“杀,杀上去。”

    他虽然是天生的大嗓门儿,可他的声音在万马奔腾当中,显得过于微弱,可他的举动,还是让麾下士卒爆发出一阵吼叫,声音向波浪一般从前向后传递。

    “杀,杀呀……”

    喊杀声直冲云霄,甚至在这一刻中,盖过了马蹄声,一个个彪悍的北地骑卒在纵马奔驰中,纷纷抽出雪亮的钢刀,举过头顶,纵声高呼杀敌,如林般的钢刀迎着夕阳,闪烁出一片血色的光芒。

    代州右翼骑军,发生了一次明显的转向,罗士信的将旗在偏移,在侧方猛然插向唐军军阵,后续大军随之滚滚而上。

    轰然一声大响,右翼骑军已如潮水般突入唐军左翼。

    在此之前,唐军左翼早已纷乱不堪,而代州军急于突进,两军在此竟然失去了弓箭互射这一惯常战争的过程。

    在一连串的碰撞当中,成排的唐军被骑兵撞飞出去,践踏于马蹄之下,扬起的环首刀像波浪一般斩落。

    鲜血喷溅如雨,头颅乱滚,残值断臂四处抛飞。

    唐军士卒的惨叫声连成一片,却淹没于战场之上众多的杂音之中,只成为其中的一个个音符而已。

    一场屠杀……

    在唐军右翼,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刘敬升统领大军左翼,他和罗士信不同,这人领兵向来沉稳,而唐军也右翼还算完整。

    所以,刘敬升和罗士信的选择就完全不同了。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在率领大军征战当中的侵略性比罗士信低,他同样是李破麾下最出色的骑兵将领之一。

    他率先摘下弓箭,同样高高举向头顶。

    “张弓,张弓。”

    传令声立即便散播了出去,同样,刘敬升策马偏移,率领大军做出了第一次转向。

    这个转向很轻松,因为他身后的骑兵大军本就避开了唐军正面,从驰道旁的原野中,疾驰而过。

    这样的变向,让唐军第一次箭雨,大部分落在了空处。

    “射,射,射……”

    稍微再一调整方向,左翼骑兵已经铺开在唐军侧面,疾驰之中,弓弦响动的嗡嗡声成片响起。

    箭矢如蝗虫般从骑军阵中升起,向唐军军阵落去,黑压压的,遮的阳光都是一暗。

    两军箭雨一起,便是连绵不绝。

    和另外一面完全不同,箭矢从空中交错而过。

    一些骑兵惨叫着,纷纷被箭矢射落马下,战马在箭雨中穿行,不时嘶鸣倒地,代州军开始出现伤亡。

    可相比之下,唐军则更为凄惨,虽说唐军步卒都顶着圆盾,可仓促迎敌之下,阵列参差不齐。

    在这样骑兵最为经典的远程攻击之下,步军承受的伤亡将是如何惨重,也就不用多说了。

    箭矢带着令人恐惧的锐啸声,不断落下,步军颇为密集的阵型,让他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不断的承受伤亡。

    箭矢打在盾牌上的脆响,以及入肉时的噗噗声,是如此的密集,同时也在考验着士卒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应变的反应。

    大量新兵甚至还在惊恐于骑兵漫野而来的威势,箭雨落下的时候,很多人都还没有将盾牌举起,他们的鲜血立即便刺红了别人的眼睛。

    成片的唐军士卒,像麦子一样倒伏于地,一片片的空白,出现在唐军阵中,鲜血在肆意流淌,人命在顷刻间大量消逝。

    数千骑兵如同狂风般在唐军侧面疾驰而过,对唐军右翼同样造成了恐怖的杀伤。

    疾驰当中,大军前方终于出现了唐军的骑兵,稀稀拉拉差不多有千余众,他们竟是在唐军后方发力,迎向了刘敬升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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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摧敌(四)

    唐军彻底崩溃了。

    从两军相遇,到唐军漫山遍野的向汾阳方向逃走,时间不到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唐军根本没挺过第一轮攻击,就已经溃败于代州骑兵的攻势之下。

    崩溃从唐军左翼开始,史承禄部率先开始向后奔逃,随即便波及到了路封部,前军冲动了中军和后军,连锁式的反应,根本非是人力可以阻挡。

    罗士信实现了自己的目标,率领大军纵横向前,接连击溃两部唐军的阻拦,冲入唐军中军,杀的浑身是血的他,纵马扬刀,一刀便将窦静砍下战马,反手一刀,斩唐军掌旗官。

    纵声狂笑中,一把将并州总管李元吉的帅旗抓在手中,得意洋洋的举过头顶不住炫耀,如潮水般的骑兵从他身边疾驰而过,将唐军中军冲的支离破碎。

    刘敬升率部如斩瓜切菜一般击溃了仓促聚集起来迎敌的唐军骑兵,顺势冲击唐军后军。

    当李破率重骑兵赶到战场的时候,两军已经在唐军中杀出,将数万唐军组成的军阵撕扯的不成样子了。

    罗士信更是用最快的速度,派人将唐军帅旗送到了李破面前邀功,连带的还有窦静的尸体。

    唐军的溃兵,好像已经铺满了视线所及,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扔下一片一片的尸体以及成堆的辎重,四散奔逃。

    李破当即传令,将大军各部分成一个个的千人队,追亡逐北,务求将这支唐军全歼在雁门境内。

    到了晚间,大军扎下营地。

    一队队的唐军降卒,也陆续送到这里。

    当晚,清点战果。

    缴获唐军辎重无数之外。唐军降卒在这一天傍晚,就超过了一万五千人。

    以史承禄为首的唐军高级将领,有四个,剩下的低级军官,足有数十人,而且。这个数字在不停增加当中,可见,唐军已经开始成建制的投降了。

    而在代州骑兵的追袭之下,也不太可能有人能带领几百上千人逃出雁门了。

    降俘太多,一下便延缓了大军的行程。

    李破索性便驻扎在了这里,让大军在此休整一天。

    第二天上午时分,后面的步军终于赶了上来,看着打扫的差不多了的战场,成群的唐军降俘。一车一车缴获的辎重。

    尉迟兄弟和薛万彻等人都羡慕的眼睛快要发蓝了,在耀武扬威的代州骑军面前,他这些步兵将领显得很是多余。

    战功没他们的份儿,却还要辛苦的跟在骑兵后面,给他们擦屁股。

    尤其是此战过后,也许不久李破就要率兵北上云中,步军就更不可能跟去了,草原上。永远都是骑兵的天下,步军到了那里。就不是多余,而是累赘了。

    可也没办法,谁都知道步军的重要性,然而到了如今,代州行军总管李破将骑兵用的出神入化,总能找到机会在野战当中。用类似于突袭的方式击溃敌手。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步军确实难有发挥的余地。

    实际上,尉迟兄弟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琢磨着,让步军骑上战马。仿效大业十一年的时候,李破将步军当骑兵来用的手段,造就出一支行军速度很快,不太依靠后勤补给,关键时刻却能下马作战的骑步两用型步军出来了。

    那样的话,起码他们能跟上大军作战的节奏嘛。

    可那必定是轻型步兵,面临的将是战斗力不足的严重问题。

    而对于军队的改造,李破在恒安镇军时做了一些,可一连串的战争,让他无暇对麾下大军的构成进行仔细琢磨。

    而且,那需要做出方方面面的努力才成。、

    从战争中成长起来的恒安镇军,还在依照惯性前行,其中很多问题已经暴露了出来,比如新兵的增多,让战力下降的很快,大军协同作战,往往指挥不灵,只靠将领随机应变。

    各地兵马数量一直不很确切,缺乏有力而又严密的征兵制度,让各部的补充都显得过于随意,军中士卒渐渐有些良莠不齐,派系争斗在进一步加剧等等。

    这显然是当世所有军队所面临的局面,连年的战争,让天下群雄都无法仔细的梳理内部,代州这里其实也不例外。

    只不过现在代州军用一场场的胜利,掩盖了这些问题,若是长此以往,李密等人的没落其实就是代州军的榜样。

    当然,在这个时候,李破是不会想到这些问题的。

    当步军一到,他立即命尉迟信率一千步卒,连同两千骑兵,押送唐军降卒回雁门。

    一天的时间,唐军降卒的数量在直线攀升,很快就过了两万人。

    这一战,北上雁门的唐军,几乎全军覆没。

    并州总管府长史窦静,车骑将军张达等当场战死,俘获唐军士卒,两万五千余众,其余陆陆续续,又有雁门民众将逃亡山野的唐军送到雁门郡城领赏。

    此战,晋阳守军主力,一扫而空。

    六月,李破挥军南下,攻汾阳。

    并州总管李元吉这次是真不敢在汾阳多呆了,带着一众逃过一劫的心腹,弃城而逃。

    李破兵不血刃,重新占据汾阳。

    在汾阳休整三日,派罗士信出雁门郡,往晋阳方向试探。

    此时,他其实还有点犹豫,掏了李渊老巢不算什么,可晋阳那样的坚城,以骑兵为主的自家兵马,能不能攻得下来呢?

    攻城战他在辽东见过,惨烈之处无法言表。

    一座辽东城,百万大军环攻而上,竟然没攻下来,当然,这里面隋帝杨广帮着高句丽人出力不少,可攻城之战的艰难之处,在辽东城下呆了很多日子的李破也是一览无余。

    而且,几乎是他一手打造的代州军也不善攻城。

    可惊喜又来了,六月中,罗士信派人给李破送来了几个人。

    这几位据称是晋阳王氏子弟,想要见代州行军总管。

    实际上,这会儿李破已经在谋划,先攻榆次,穿插向晋阳侧后,大不了在晋阳后方,再跟唐军战上一场,彻底把河东唐军打疼了再说。

    可曾经对于李破来说高不可攀的晋阳王氏,却在这个时候送上了投诚之意,欲引李破攻晋阳。

    李破一下就有点晕了,见了几个人之后,可谓是狐疑满腹。

    他招来王智辩认了认,几个人还真就是王氏子弟,身份也不简单,其中一个更是王氏主支嫡子。

    王智辩见了,得喊人家一声三叔呢。

    王智辩跟李破嘟嘟囔囔,说主支没好人,总管莫要轻信于他们。

    这种主观臆断自然不在李破考量范围之内,这人和王庆差不多,都跟晋阳王氏反目成仇了,尤其是王智辩,还曾亲手杀了前雁门太守王确,他说的话自然也就不准了。

    当然,使用阴谋诡计使多了的李破,也不由得不考虑一下,是不是晋阳的唐军在用什么诱敌之计。

    前前后后的打问了一下,李破终于问出了来龙去脉,听的他也是新鲜无比。

    逃的像兔子一样快的齐王李元吉,竟然还做了这么多的“好事儿”?

    这要是真的攻下了晋阳,那显然不是他李破的功劳,这位李渊的四儿子,才是幕后英雄嘛。

    李破暗自思量良久,又招众人商量了一次,终于决定率兵南下攻晋阳。

    ………………………………

    此时,晋阳城中已是一片愁云惨淡,李元吉兵败雁门的消息已经隐隐传开,本就已经人心惶惶的晋阳城,更是暗流涌动了起来。

    在府中“修养”的宇文歆,在李元吉还没逃回晋阳时,便已闻报,大惊之下,差点没被气的吐出一口血来。

    代州行军总管李破以内乱为饵,诱得晋阳兵马北上,近四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于雁门郡,只逃回来一千多人。

    宇文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仗是怎么打的?刚出去多少日子?就弄的如此惨败?

    宇文歆又惊又怒,差点没真病倒了。

    他已经没功夫跟李元吉置气了,连骂一声都觉着多余。

    他立即命人送信往河东各郡以及长安,只两个字,求援。

    他还想征晋阳城中丁壮从军,可被心腹所止,城中人心本就不稳,晋阳王氏更视齐王李元吉有若仇寇。

    此时大举征兵,定有乱事,局面一旦纷乱,城池恐要立即失守之外,城中可还有皇帝家眷呢……

    最终,宇文歆狠狠长叹,心里想的则是,晋阳已不可守,但晋阳失守的罪名,又会由谁来背呢?李元吉吗?还是他宇文歆?

    到了最后,他的选择,和窦诞没什么分别,只能以私心为主了。

    还是那句话说的好,贤明的人,用的人多呈明正,昏聩的人,用的人皆现卑污。

    李元吉其实就是最好的例子。

    等李元吉率人狼狈逃回晋阳,还没入城,在城外十余里处,就被宇文歆拦了下来。

    此时,李元吉羞愧无地,却也满心愤懑,觉着宇文歆此时来到自己面前,肯定是想亲眼看看自己的狼狈模样。

    所以也就别想让他亲口认错了,见了面头一句,李元吉就讥讽宇文歆道:“宇文将军不在府中养病?怎的出城来了?不怕受了风寒,一病不起吗?”

    说到这里,李元吉还真就动了其他心思,左右瞅瞅,很想当即下令,将宇文歆斩杀于此,再将战败的罪名,一股脑推到其人的身上。(未完待续。)

第354章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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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那毕竟只能是李元吉的臆想,唐军败于雁门,随他逃回来的人是很少,可他除非将这些人都杀了,不然的话,消息肯定瞒不住。

    宇文歆敛下眼皮,对李元吉的讥讽之言仿若未闻,摆手示意,将李元吉身边众人赶开,这才恭敬的施礼。

    道:“殿下莫要说笑了,我军新败,兵将殊少,敌军一至,我等该如何守城?此事还需殿下早做定夺,不然一旦敌军兵临城下,什么就也晚了。”

    李元吉初遇重挫,此时已是钻进了牛角尖儿,听到什么都不顺耳。

    这会儿闻言,就在想着,这是想让他来收拾残局,将罪名给他坐死嘛,一切都是他李元吉的主意,那要你宇文歆还有什么用?

    若非你宇文歆装病不出,何至于有此大败?哼哼,想要脱身于外,谈何容易?

    他这个逻辑虽不对劲儿,也干了一连串的蠢事儿,可他毕竟并非真的蠢笨,只不过是年纪太轻,经历的事情少不说,也太急功近利而已。

    当然,这里面着实也有些贫儿乍富的原因在里面,一跃而为皇子,立即便是诸多荣耀加身,既不用想长兄一般,在军中磋磨多年,也不用像二哥一般,年纪轻轻便千里投军,用刀枪去赚取功名利禄。

    他好像是一夜之间,就有了诸多的头衔儿,更没费什么力气,就成为了齐王,并州总管,辖有河东诸郡军政大权。

    于是,后面的事情其实也就都有了解释。

    而聪明人办了蠢事儿,最终和李元吉也没什么区别,推诿起过错来,他们的聪明劲儿也就都用上来了。

    “本王如今身心俱疲,如何还有主意?宇文将军在军中素有威名,现在病也好了,城防诸事,皆交由将军便是,还望将军莫要辜负了本王重托。”

    “本王也累了,不如咱们先回城,让本王和这些百战余生的将士好好歇歇可好?”

    听了这些话语,宇文歆脸上神色不动,心里那火苗是一窜一窜的往上冒,真想抽刀一刀将这厮杀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只想着脱罪,成,你还真是个做大王的料儿。

    之前已经隐约冒出来的念头儿也越加清晰了起来。

    你李家的江山,你李家的儿子都无一点顾惜,我宇文歆又奔忙个什么?

    宇文歆嘴角一牵,露出些笑意,这也算是奇迹而笑了。

    说出来的话到还和刚才一样,不温不火儿。

    “殿下,末将说的不是这个,您应该明白,晋阳城中守军已不过三千之数儿,怎能守得住晋阳?”

    说到这里,他看了李元吉一眼,没容李元吉再阴阳怪气的说些什么,直接继续道:“晋阳已不可守,为今之计,只能弃晋阳而守河东诸郡,边退边收拢诸郡人马再做打算了。”

    “你……”

    “殿下莫急,容末将说完,殿下贵为齐王,一旦您被围晋阳,各郡必纷纷来救,代州兵来去如风,数百里之遥,朝发夕至,各郡来援兵马必为其各个击破,到了那时,河东将不为唐属矣。”

    “依末将看,不如先舍晋阳,徐图于后,还能保河东半壁疆土,而且,至尊家室,多在城中安住,若不幸沦于贼手,至尊……”

    重重一击,让李元吉恍惚了一下,同时,宇文歆也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是啊,要是能保得家眷不失,父亲也应该能消消气儿吧?

    宇文歆不用瞅,用鼻子都能闻出李元吉意动的味道来。

    心里冷哼了一声,如今的情势,若换了是他宇文歆在李元吉的位置上,哪怕是将晋阳烧成一片火海,也不会留给敌人。

    晋阳啊,那可是你李氏起家之所,晋阳一失,长安那边儿就得震上三震,他这个时候,其实很好奇,李渊会如何处置这个逃回去的败家子呢?

    当然,他是不想亲自看到这个答案了,李元吉受到的处罚越重,他们这些人的下场也就越惨。

    李元吉终于收敛起了一身的毛刺儿,逃走的主意一出,他认为宇文歆确实是在为他这个齐王着想,也就和他同乘一条船了。

    瞅了瞅左右人等都离的远远的,于是他终于感受到了宇文歆的“善意”。

    所以,他也投桃报李,有了商量的模样。

    “宇文将军的意思我明白……可晋阳真的守不住吗?城中数十万百姓,若上城守城的话,代州军皆为骑兵,不善攻城,也许……”

    如果他开始就这么说,宇文歆还要对他另眼相看一番,也许说出来的就是另外一番说辞了,可此时嘛,宇文歆就当耳旁风了。

    有时候,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犯错,将错误都归咎于人,这样的人,谁见了都要敬而远之。

    宇文歆此时说话,也变得分外的“诚恳”。

    “殿下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城中王氏不稳,人心思变,一旦兵败雁门的消息传开,又有人觉得晋阳城防空虚,一旦征兵,城中必定暴民四起,敌军未至,也许我等便为他人鱼肉矣。”

    “末将请殿下速下决心,拖得一日,情势便要危急一分……殿下放心,末将为至尊信重,交托重任,如今事败,末将不敢存苟安之心,待殿下一走,末将便会率人烧毁晋阳粮秣,谨守城池,以待来敌……我到要看看,李破那贼子怎么安置晋阳这数十万百姓。”

    李元吉终于心安了,动容间深施一礼,“将军忠义无双,元吉回去之后见了父皇,必定会禀明将军功绩,善为养育将军妻儿老小……”

    宇文歆也是深施一礼,“有殿下一言足矣,还请殿下速离晋阳。”

    两人此时惺惺作态,不远处,窦诞等人在冷冷看着,根本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在担忧自己等人的安危。

    …………………………………………

    隋大业十四年,唐武德元年,六月中。

    齐王李元吉败归晋阳,在少有人察觉之下,李元吉以及其心腹趁夜收拾行装,带着一众家眷,悄悄出了晋阳城,向南边儿逃去。

    一败之下,齐王李元吉确实成了兔子,一路的逃啊,当然,这也给他积攒了宝贵的经验,他的两位兄长,可没有这样的丰富经历呢。

    糊弄走了李元吉,宇文歆也松了一口气。

    他和李元吉陈说的,可并不都是假话,晋阳确实没法守了,形势也一如他所言,齐王若被困晋阳,河东说不定就会迅速糜烂。

    至于劝服李元吉带走李氏家眷,他存的就大部分都是私心了。

    我出的主意,保全了你李氏一族亲眷,你若是过后杀了我的妻儿,还有何人愿意全心全意的为你效力?

    当然,这也是他权衡了几天的无奈选择。

    他只要不想回去面对丢失晋阳的罪责,为李氏赔上身家性命的心思也早被李元吉给打消了个干净,于是,他的选择也就显而易见了。

    李元吉一走,宇文歆可没去烧什么粮草,他只是亲自带着兵卒,守住了晋阳的大仓,又命幼子带着自己的书信,秘密出城北去。

    李破这下惬意了。

    在汾阳的时候,接到了晋阳王氏的投诚书信,等他带兵出汾阳不久,就又接到了唐右卫将军,晋阳守将宇文歆的密信。

    信上说的什么,那就不用问了。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让他狐疑更甚,可看了宇文歆的书信,又问了他的侄儿,此事却又好像顺理成章的样子。

    实际上,到了这个时候,代州军还未兵临晋阳城下,晋阳城已经成了李破的囊中之物了。

    这一年六月十八,代州行军总管李破率军至晋阳。

    晋阳守将宇文歆率晋阳官吏将领,拜于道左,以城降。

    晋阳王氏反应比较缓慢,落后了一步,却也派了百余子弟迎于晋阳城门处。

    李破入主晋阳,简直是受到了晋阳军民的夹道欢迎。

    当李破派人镇守四门,又带了许多护卫在身边,进入晋阳的时候,瞅着晋阳高大的城墙,一群一群拜倒在路旁的晋阳土著,他都有些惊奇,之前也只是听人说起,现亲眼见到,才相信齐王李元吉在这里简直就是搞的是天怒人怨啊。

    兵不血刃拿下晋阳坚城,这对于代州而言,太重要了。

    并代二州,唇齿相依,代州为并州北方门户,并州则为代州南边咽喉,自古以来,两州便分据南北,有并存同亡之势。

    李破南下汾阳,便让晋阳守军寝食难安,而同样的,当李破据有代州三郡后,晋阳守军对代州三郡的威胁也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李破。

    而晋阳一下,并代二州立呈自成一体之势,南下可略河东诸郡,有了晋阳依托之后,北面对突厥也已是进可攻退可守了。

    东去可攻河北,西面则有黄河天险。

    战略环境空前的优越了起来。

    而对于新生的大唐来说就太糟糕了,晋阳一失,河东诸郡便全部暴露在了敌人兵锋之下,当初李渊率军席卷河东就是明证。

    当然,宇文歆这样的晋阳重将一降,加上晋阳王氏的依附,惊喜还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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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