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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0章王庭(二)

    “按照规矩,可汗回归天神后,由可敦暂代汗位,直至新汗登位,没有可敦的命令,谁又能进入王庭?”

    阿史那必吉无奈的道,可敦权重,是在北周大义公主和亲突厥之后,这个传奇般的南方皇族女子,改变了王庭很多事情。

    随着南方鲜卑,或者说是汉人帝国的强大,突厥可汗也不得不更倚重于她,于是,王庭中也就出现了这样的局面,可敦可以左右突厥国事。

    而接下来的义成公主,则更进一步,可以左右突厥汗位的继承了。

    阿史那埃利佛冷哼了一声,“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突厥人有这么多的规矩了?”

    话虽如此,他也有着深深的不满,可事实上,他心里的无奈之处,和阿史那必吉一模一样。

    这时候,有心腹道:“可汗,我想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为克鲁护设报仇,洗刷敌人给予我们的耻辱,不然的话……”

    这话不太好听,可坐在宫殿中的贵族们,都点着头。

    这同样是突厥人的风俗,只是发生在了新的汗王即将登位的时候,让局面变得复杂了起来。

    而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够让敌人流尽鲜血,那么他们的汗王登上汗位的障碍也就不存在了。

    还真应了李破那句话,突厥人确实大部分都是少了些脑子。

    这一次,阿史那埃利佛没有发怒,他的脑子现在很亢奋,思路也清晰了起来,不会在这样一件糟糕的事情上多做纠缠。

    “给予我们耻辱的人,必将受到惩罚,可现在不是时候,看来,我确实需要去再见可敦一次了,哈哈,见一见即将进入我的帐篷的新娘,应该是件好事吧?”

    男人们愣了愣,接着便都笑了起来。

    实际上,这个玩笑可并不好笑,他们现在身处王庭,一旦惹怒那个女人,谁都没有好结果,包括开玩笑的阿史那埃利佛。

    “我们带来王庭的财宝,都送出去吧,我的兄弟,让阿克南部的勇士准备入城,登上汗位之前,看来我们得付出更多的东西了。”

    ………………………………

    而在王庭另一间宫殿之中,义成公主正捻着一串佛珠,一双深邃有如幽潭的眼睛,没有焦距的微微转动着。

    她的比舍罗恭敬的站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

    实际上,这位出使代州的比舍罗,同样有着非常显赫的姓氏,阿史那氏,她的名字叫阿史那牡丹,当年在洛阳城中,大隋文皇帝亲自赐下的名字。

    而她的身份也同样显贵。

    她是始毕可汗的异母妹,启民可汗的女儿。

    她习惯性的低垂着头,像过去的很多岁月一样,陪伴在义成公主身边,相依为命,互为主仆,又情同姐妹。

    义成公主的声音终于幽幽响起,“你说,那人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只有天神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克鲁护已经死了,接下来,也不知是谁会成为他的猎物。”

    义成公主笑了起来,“很多年了,南边儿没有出过这样善战的将军了……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过节,阿草晚上去看场电影,凑上四千字,大家见谅一下哈。)(未完待续。)

第371章湖畔

    大业十四年七月,李破率军北上草原。

    一战之下,全歼突厥精骑两万余众于突厥王庭之畔,损伤极其轻微,创造了一个非常经典的战例。

    不管这场战事对突厥王庭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对于代州军而言,都只能说是代州军北上草原之战的开端。

    战事过后,李破领兵征战的狡诈之处,再次显现了出来。

    战后他根本没怎么犹豫,便率军向东北进发,沿着克鲁护部来时的方向和痕迹,直向黄旗海方向而去。

    掩藏大军行迹之外,他要的是克鲁护部留在黄旗海的牛羊。

    速战速决的想法,渐渐已经在李破脑海中淡去,除一劲敌之后,李破估计,短期内,威胁已经降到了最低。

    实际上,这也是他找准克鲁护部开战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因为克鲁护部和代州军很像,轻骑往来,是如今云中草原上对代州军威胁最大的一支突厥骑兵。

    克鲁护部一去,突厥人能做的其实就是召集部族战士,对代州军进行围追堵截了。

    就算是始毕可汗还在,这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而现在已经是七月了,草原的冬天就要降临,突厥人会感到非常的难受。

    尤其是此时此刻,突厥新的汗王还没有登上汗位,他们的反应会更慢。

    这个猜测准不准,李破不知道,所以他留下了一千人在定襄郡边缘处游荡,作为大军西边的耳目。

    而且既然不能速战速决,那代州军就需要粮草后勤,代州军北上,带着的是一个多月的粮食,正好差不多能用到冬天。

    这已经是骑兵军旅能够随身携带的粮食的极限了。

    所以,李破回头就看上了黄旗海这个地方。

    黄旗海是一个很大的湖泊,水草丰美自不用提,最重要的是它的位置。

    黄旗海在定襄郡东差不多百多里的地方,位于大利城的东北方向,离着长城也不远。

    这个地方在之前很不显眼儿,可现在嘛,对代州军而言,却是非常好的落脚之地。

    它几乎掐住了东边去大利城的咽喉,当然,阿史那博羽率领东方突厥部族去到王庭,并不需要经过黄旗海,可只要驻足于黄旗海,那么阿史那博羽所率部族的踪迹,就瞒不过代州军的斥候了。

    这么一说其实也就明白了。

    代州军北上草原,本就有三个主要的敌人。

    位于定襄郡的阿克南部,驻于黄旗海的克鲁护部,再有的阿史那博羽了。

    这三部,构成了阿史那埃利佛争夺突厥汗位的三根支柱儿。

    很显然,这并非他全部的实力,东方汗账下部族无数,算上附于突厥的契丹人,奚部,以及靺鞨人,可以说,东方汗无疑是如今突厥最强大的人,没有之一。

    可争夺汗位和南边争夺皇位差不了多少,更多的看的其实是政治上的周旋,而非你有多少兵马。

    在李破看来,突厥的东西两个汗王无疑是强大的,他们和大隋的藩王不一样,他们手握兵权,威权自专,更像是王庭左右两个强大的诸侯国。

    可他们又是非常脆弱的,松散的部落联盟体系,让这两个诸侯国臃肿而又反应迟缓,它们和王庭之间的关系,也让强盛的突厥汗国危机四伏。

    就像现在,只要陆续剪除东方汗阿史那埃利佛的羽翼,那么身在王庭的这位东方汗就比较像前秦留在赵国的质子了。

    空有一身的力气,却被阻隔在外。

    这是东方汗最为脆弱的时候,谁都明白这一点。

    所以接下来,代州军的进攻目标也就非常明确了,阿史那博羽率领的西迁部族。

    ………………………………

    黄旗海周围的草原上很平静。

    一群群的牛羊和战马徜徉在草原上,啃食着甘甜的野草。

    一处处帐篷散布在这里,夕阳西下,蓬头垢面的奴隶,在主人的驱使下,挤着羊奶,宰杀羊只,点起篝火,一缕缕烟气升上天空,随即便被秋风吹的无影无踪。

    主人们则驱赶着牲畜,将它们聚拢在帐篷周围,走进帐篷准备享用奴隶奉上的晚餐。

    这是云中草原最常见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女人。

    而在这片草原上的一切,都属于克鲁护设,更准确一点说,就是这里的一切,都是两万突厥精骑所有。

    他们是骑兵大军的一部分,大军主力西进去王庭了,因为急切的关系,将大军的后勤辎重都抛在了黄旗海。

    这里本来又三个部族,在大军来到之前,就都向北迁移而去,将这片分外肥美的草原留给了他们。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在这里过冬,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

    库车不时蘸些旁边的湖水,用一小块磨石使劲儿的打磨着他的短刀。

    这是个强壮的突厥少年,身上带着明显的漠北部族的痕迹,深刻的五官,白皙的皮肤,微卷的头发,正处在发育期的他,毛发也开始浓重了起来。

    在他不远处,另外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正出神的望着大湖,可没一会儿,他就皱着眉头回头望向不断制造噪音的库车,怒吼了一声,“阿库,不好再磨你的刀了。”

    库车磨的很专注,根本没理会同伴的愤怒。

    少年哼了一声,无奈的转过了脑袋,“阿库,要是能一直住在这里,该有多好啊?”

    库车终于抬起头,将磨的雪亮的短刀迎着夕阳照了照,满意的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

    随口应着,“那你就住下吧,反正你姓阿史那啊。”

    他的同伴站了起来,大笑着举起手臂,像是要将这个湖泊都抱起来。

    “对,我姓阿史那,天神赐给我的权力,等我再长大些,就把这里变成我的地方,这里太美了……”

    像往常一样,库车开始说他自己的道理,顺便给同伴泼凉水,“像这样的地方草原上也不知有多少,只有弯刀和战马,才能让我们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我的兄弟,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很明显,自小一同成长起来的他们,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上有了越来越大的分歧。

    “阿苦,智慧才是我们最值得依赖的东西,向别人挥出弯刀,我们自己同样也会受伤的,多美的地方啊,你竟然想用自己和别人的鲜血来染红它,,那真的是太糟了。”

    库车用力的挥舞了两下短刀,随手将它插回刀鞘,撇了撇嘴,呢喃道:“可我不姓阿史那啊。”

    他的祖上是阿史那氏的奴隶,后来因战功脱离了奴隶的身份,成为战士,他需要继承的,不是草场和牛羊,而是战士的荣耀。

    天生便是贵族的阿史那氏子孙,又怎么会真的成为他志同道合的兄弟呢?

    “天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库车说着,站起身来,可随即,他便疑惑的望向了西方。

    同伴没有察觉,走到他的身边,用拳头捶着他强壮的胸膛,还在说着,“阿库,这个冬天我们就可以看到冰海了……”

    没等他说完,库车一把将他推开,弯腰便爬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他才微微抬起头,疑惑的道:“将军带着勇士回来了?我听到了很多马蹄声,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去王庭了吗?”

    他的同伴也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差点将翻毛皮帽给弄下来,“你没听错吧?克鲁护设怎么会回来?我听说他们要在王庭呆上一个冬天呢,等汗王成为大可汗才行,那时候,据说会有一场盛大的盟会将在王庭举行,也不知我们赶得上吗?”

    两个突厥少年站立在湖畔,并没有太多的慌张,在这个地方,总归不会有大群的敌人出现才对。

    远方的草原上,先是出现了三三两两的黑点,两个少年都知道,那是大军的游骑,渐渐远方出现了一条黑线,他们的速度很快,背着夕阳纵马而来,让他们看上去更像是从太阳神宫中走出来的武士。

    “他们穿的是铠甲?”

    库车疑惑的问着同伴儿,同伴则在反问,“是王庭的附离吗?”

    时间在狐疑中流逝,两个少年失去了最佳的逃走时机,当他们终于察觉不对,想要回去向同族示警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大军的游骑堵在了湖畔。

    实际上,也不用刻意围堵,在这样的大军面前,零散的个人既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没有逃走的机会。

    大军没有停留的滚滚而过,向东北方向的草原横扫了过去。

    一支数百人的骑兵,脱离大军,来到两个少年驻足的地方停了下来,一杆两个少年从来没有见过的旗帜插在地上。

    强壮的战士纷纷下马,不一会儿就将湖畔的树木伐倒了几颗,并麻利的点起篝火。

    两个想要逃走的少年已经被捉了回来。

    库车鼻青脸肿,脑袋上还流着血,显然他反抗的比较激烈。

    而他的同伴就好的多了,只是身上沾了些枯草,这是他的战马被射死的时候,他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如此而已。

    (月票月票)(未完待续。)

第372章湖畔(二)

    大业十四年七月,李破率军北上草原。

    一战之下,全歼突厥精骑两万余众于突厥王庭之畔,损伤极其轻微,创造了一个非常经典的战例。

    不管这场战事对突厥王庭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对于代州军而言,都只能说是代州军北上草原之战的开端。

    战事过后,李破领兵征战的狡诈之处,再次显现了出来。

    战后他根本没怎么犹豫,便率军向东北进发,沿着克鲁护部来时的方向和痕迹,直向黄旗海方向而去。

    掩藏大军行迹之外,他要的是克鲁护部留在黄旗海的牛羊。

    速战速决的想法,渐渐已经在李破脑海中淡去,除一劲敌之后,李破估计,短期内,威胁已经降到了最低。

    实际上,这也是他找准克鲁护部开战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因为克鲁护部和代州军很像,轻骑往来,是如今云中草原上对代州军威胁最大的一支突厥骑兵。

    克鲁护部一去,突厥人能做的其实就是召集部族战士,对代州军进行围追堵截了。

    就算是始毕可汗还在,这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而现在已经是七月了,草原的冬天就要降临,突厥人会感到非常的难受。

    尤其是此时此刻,突厥新的汗王还没有登上汗位,他们的反应会更慢。

    这个猜测准不准,李破不知道,所以他留下了一千人在定襄郡边缘处游荡,作为大军西边的耳目。

    而且既然不能速战速决,那代州军就需要粮草后勤,代州军北上,带着的是一个多月的粮食,正好差不多能用到冬天。

    这已经是骑兵军旅能够随身携带的粮食的极限了。

    所以,李破回头就看上了黄旗海这个地方。

    黄旗海是一个很大的湖泊,水草丰美自不用提,最重要的是它的位置。

    黄旗海在定襄郡东差不多百多里的地方,位于大利城的东北方向,离着长城也不远。

    这个地方在之前很不显眼儿,可现在嘛,对代州军而言,却是非常好的落脚之地。

    它几乎掐住了东边去大利城的咽喉,当然,阿史那博羽率领东方突厥部族去到王庭,并不需要经过黄旗海,可只要驻足于黄旗海,那么阿史那博羽所率部族的踪迹,就瞒不过代州军的斥候了。

    这么一说其实也就明白了。

    代州军北上草原,本就有三个主要的敌人。

    位于定襄郡的阿克南部,驻于黄旗海的克鲁护部,再有的阿史那博羽了。

    这三部,构成了阿史那埃利佛争夺突厥汗位的三根支柱儿。

    很显然,这并非他全部的实力,东方汗账下部族无数,算上附于突厥的契丹人,奚部,以及靺鞨人,可以说,东方汗无疑是如今突厥最强大的人,没有之一。

    可争夺汗位和南边争夺皇位差不了多少,更多的看的其实是政治上的周旋,而非你有多少兵马。

    在李破看来,突厥的东西两个汗王无疑是强大的,他们和大隋的藩王不一样,他们手握兵权,威权自专,更像是王庭左右两个强大的诸侯国。

    可他们又是非常脆弱的,松散的部落联盟体系,让这两个诸侯国臃肿而又反应迟缓,它们和王庭之间的关系,也让强盛的突厥汗国危机四伏。

    就像现在,只要陆续剪除东方汗阿史那埃利佛的羽翼,那么身在王庭的这位东方汗就比较像前秦留在赵国的质子了。

    空有一身的力气,却被阻隔在外。

    这是东方汗最为脆弱的时候,谁都明白这一点。

    所以接下来,代州军的进攻目标也就非常明确了,阿史那博羽率领的西迁部族。

    ………………………………

    黄旗海周围的草原上很平静。

    一群群的牛羊和战马徜徉在草原上,啃食着甘甜的野草。

    一处处帐篷散布在这里,夕阳西下,蓬头垢面的奴隶,在主人的驱使下,挤着羊奶,宰杀羊只,点起篝火,一缕缕烟气升上天空,随即便被秋风吹的无影无踪。

    主人们则驱赶着牲畜,将它们聚拢在帐篷周围,走进帐篷准备享用奴隶奉上的晚餐。

    这是云中草原最常见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女人。

    而在这片草原上的一切,都属于克鲁护设,更准确一点说,就是这里的一切,都是两万突厥精骑所有。

    他们是骑兵大军的一部分,大军主力西进去王庭了,因为急切的关系,将大军的后勤辎重都抛在了黄旗海。

    这里本来又三个部族,在大军来到之前,就都向北迁移而去,将这片分外肥美的草原留给了他们。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在这里过冬,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

    库车不时蘸些旁边的湖水,用一小块磨石使劲儿的打磨着他的短刀。

    这是个强壮的突厥少年,身上带着明显的漠北部族的痕迹,深刻的五官,白皙的皮肤,微卷的头发,正处在发育期的他,毛发也开始浓重了起来。

    在他不远处,另外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正出神的望着大湖,可没一会儿,他就皱着眉头回头望向不断制造噪音的库车,怒吼了一声,“阿库,不好再磨你的刀了。”

    库车磨的很专注,根本没理会同伴的愤怒。

    少年哼了一声,无奈的转过了脑袋,“阿库,要是能一直住在这里,该有多好啊?”

    库车终于抬起头,将磨的雪亮的短刀迎着夕阳照了照,满意的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

    随口应着,“那你就住下吧,反正你姓阿史那啊。”

    他的同伴站了起来,大笑着举起手臂,像是要将这个湖泊都抱起来。

    “对,我姓阿史那,天神赐给我的权力,等我再长大些,就把这里变成我的地方,这里太美了……”

    像往常一样,库车开始说他自己的道理,顺便给同伴泼凉水,“像这样的地方草原上也不知有多少,只有弯刀和战马,才能让我们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我的兄弟,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很明显,自小一同成长起来的他们,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上有了越来越大的分歧。

    “阿苦,智慧才是我们最值得依赖的东西,向别人挥出弯刀,我们自己同样也会受伤的,多美的地方啊,你竟然想用自己和别人的鲜血来染红它,,那真的是太糟了。”

    库车用力的挥舞了两下短刀,随手将它插回刀鞘,撇了撇嘴,呢喃道:“可我不姓阿史那啊。”

    他的祖上是阿史那氏的奴隶,后来因战功脱离了奴隶的身份,成为战士,他需要继承的,不是草场和牛羊,而是战士的荣耀。

    天生便是贵族的阿史那氏子孙,又怎么会真的成为他志同道合的兄弟呢?

    “天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库车说着,站起身来,可随即,他便疑惑的望向了西方。

    同伴没有察觉,走到他的身边,用拳头捶着他强壮的胸膛,还在说着,“阿库,这个冬天我们就可以看到冰海了……”

    没等他说完,库车一把将他推开,弯腰便爬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他才微微抬起头,疑惑的道:“将军带着勇士回来了?我听到了很多马蹄声,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去王庭了吗?”

    他的同伴也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差点将翻毛皮帽给弄下来,“你没听错吧?克鲁护设怎么会回来?我听说他们要在王庭呆上一个冬天呢,等汗王成为大可汗才行,那时候,据说会有一场盛大的盟会将在王庭举行,也不知我们赶得上吗?”

    两个突厥少年站立在湖畔,并没有太多的慌张,在这个地方,总归不会有大群的敌人出现才对。

    远方的草原上,先是出现了三三两两的黑点,两个少年都知道,那是大军的游骑,渐渐远方出现了一条黑线,他们的速度很快,背着夕阳纵马而来,让他们看上去更像是从太阳神宫中走出来的武士。

    “他们穿的是铠甲?”

    库车疑惑的问着同伴儿,同伴则在反问,“是王庭的附离吗?”

    时间在狐疑中流逝,两个少年失去了最佳的逃走时机,当他们终于察觉不对,想要回去向同族示警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大军的游骑堵在了湖畔。

    实际上,也不用刻意围堵,在这样的大军面前,零散的个人既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没有逃走的机会。

    大军没有停留的滚滚而过,向东北方向的草原横扫了过去。

    一支数百人的骑兵,脱离大军,来到两个少年驻足的地方停了下来,一杆两个少年从来没有见过的旗帜插在地上。

    强壮的战士纷纷下马,不一会儿就将湖畔的树木伐倒了几颗,并麻利的点起篝火。

    两个想要逃走的少年已经被捉了回来。

    库车鼻青脸肿,脑袋上还流着血,显然他反抗的比较激烈。

    而他的同伴就好的多了,只是身上沾了些枯草,这是他的战马被射死的时候,他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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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少年

    终于有人想起来库车两个,两个人被人拎着,砰的一声,扔在李破面前。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火光明灭之中,李破擦了擦嘴上的油腻,也懒得去用冰凉的湖水洗漱,直接抹在军服上,在这样一个地方,真的是谁也讲究不起来。

    他微微转动眼珠儿,看了两个少年一眼。

    随口就问,“这又是哪个?”

    一个大汉搓了搓手,挺丑的人,不用作态就满脸的狰狞,笑的时候更像是狼呲开了牙齿。

    他叫张进,山东人,一身的凶戾,这年头从山东走出来的人,差不多都这个德性,尤其是张须陀带出来的人物儿。

    “回禀将主,他们说是在湖边儿捉住的,扔在这儿了,俺看……岁数太小,没好下手。”

    一听就知道这又是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心肠稍微比别人软上那么一点点,还弄的自己挺不好意思。

    李破翻了翻眼皮,可实际上,这样的人他看着还是比较顺眼的,战争中容不得太多的温情存在,可人啊,总不能完全丢掉一些可贵的品质。

    怜悯弱小,不伤妇孺,正是这种宝贵品质的体现,冷漠无情的人,就像他自己,其实并不值得赞赏称道。

    所以,张进现下就是他的卫士首领了,他也越来越不愿意将袁牧野,严闾人两个带在身边,那两个家伙都是疯子,李春跟他们呆的时间久了,看看现在小丫头都成什么样子了?

    “行了,挺大一条汉子,心肠还不错……”

    张进呲牙咧嘴的笑,这话也就将主说的出口,估计其他任何人见了他,都不会有这种感想。

    “你带几个人去,叫他们赶些牛羊过来,这些家伙,就知道打仗,一个个的把人送过来让我下刀,就不知道弄点牛羊过来?”

    张进捶了捶胸甲,应了一声掉头儿走了,跟在李破身边久了,他对这位将主时不时冒出来的不知褒贬的言语,也已有了很强的免疫力。

    李破懒懒的晃了晃脑袋,觉着身子有点乏了,仰头看了看星光闪闪的夜空。

    两个少年都紧张了起来,即便是梦乡成为大杀四方的勇士的库车,脸色也渐渐开始变得苍白。

    俗话说的好,自古艰难唯一死啊,何况是两个还没长成的少年,勇气这东西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存在的时间总是最为短暂的,时间越久,勇气消失的越快,接着恐惧和绝望便会占据你的心灵。

    实际上,他们很幸运,吃饱喝足的李破,觉着这里大局已定,血也流的够多了,没必要再添上些人命进去。

    经历了一场大战,几天的长途跋涉之后,吃过晚饭,军卒们迅速进入了休息模式,倒头便睡,鼾声此起彼伏,可以想见的,经过草原朔风的吹拂,代州军之精锐敢战,也将更上层楼。

    当然,李破自领兵以来,也从来不会让自己毫无防备的暴露在危险的环境之下,现在大军确实最为松懈,可大军周围,总有斥候在游弋。

    北边自然是重点,在进入黄旗海范围之内后,他便派斥候向东北方向搜寻,一直在寻找阿史那博羽所率部族的踪迹。

    而现在,大军驻足于黄旗海,那么黄旗海周遭数十里之内,零零散散的便都是代州军的斥候在逡巡了。

    这个时候若是有突厥部族进入黄旗海草原,那么只能说他们太倒霉,没有别的说法,他们会受到代州军毫无保留的攻击,而单独的突厥游牧部族,在代州军的攻击下将没有任何存活的机会。

    和将士们一样,李破的神经也暂时得到了舒缓。

    李破的卫士们错落有致的围在他周围,即使李破睡下,他们也都会睁着一只眼睛。

    他们大多都是山东人,张须陀的旧部,也有李氏亲族,曾和李破一起去过辽东,也有几个河北人,他们是薛万彻带来的幽州军卒。

    对此,大部分都是晋人的代州军中,很是有些抱怨,因为晋人留在将主身边的太少了些。

    可也没办法,罗士信到代州的时机刚刚好,正是李破权势渐涨之时,身边的护卫一下就多了起来。

    而山东来的这些家伙都很凶,大部分还都做过张须陀的近卫,李破也对他们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于是乎,就造成了这种外来的和尚占了庙祝的情形。

    再经过李破不停的操练,现在他身边的近卫,就有那么点后来的保镖的味道了,能挺身为他挡刀的人不要太多。

    而他和人格魅力爆棚的张须陀不一样,几年下来,近卫们的身家性命多已牢牢的绑在了他身上。

    松缓下来的李破,终于有了些调戏人的心思,来作为大战之后的一种心理调剂,很不错。

    “你们最好不要姓阿史那……”

    突然冒出来的突厥语,让两个少年都惊了惊,其中一个压力承受能力明显不成,反射性的就来了一句,“我不姓阿史那……”

    库车恨不能一脚踢死这个好友,阿史那氏,草原上最为尊贵的姓氏,天神的宠儿,扔下它也就等于背弃了天神。

    李破一听就笑了,这可比见到那些蠢笨而又贪婪残暴,却又胆子很小,好像要将人类所有缺点都集中在一起的突厥贵族有趣儿多了。

    “你叫阿史那……”

    “我叫阿史那庆云……”

    嗯,好吧,贵族不分老幼,胆子都像兔子一样小,脑子还缺根弦儿。

    “你杀了我们吧,你不会在我们这里得到什么的,我们会进入天神的国度,而你们这些卑鄙的隋人,只能在天神的怒火中迎来毁灭。”

    这就有点无趣了。

    “你又叫什么呢?哈,你可进不了天神的国度,只有那些光荣战死的人,才能得到天神的垂青,不是吗?被绑住手脚,砍下脑袋的人,只会让你们的天神唾弃的。”

    “他叫库车,一个总是不愿对高贵的人表示臣服的倔强家伙,您不要为他而发怒……我知道,您带领着勇士来到草原,一定是为了不让突利汗继承汗位的,可您来晚了,克鲁护设已经带领两万勇士去了王庭。”

    “有了他的支持,突利汗一定会成为突厥可汗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您应该率领勇士们回去了,不然的话,您将处在危险之中,而且,无谓的战争只会带来伤痛……您又何必跟我们这样进不了天神国度的小人物计较呢?”

    嗯?李破心里跳了跳,虽然胆子小了些,可说的话却很不简单啊。

    有些困倦的他精神一振,能够看到这一点的人有不少,可绝不应该包括眼前这个少年。

    他知道,有些人总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天赋,比如说李春,比如说严闾人,比如说尉迟和罗士信,又比如说红眼珠儿和李碧。

    甚至于陈孝意,王丛以及他见过一次的王绩,加上盗墓贼许昭等人,他们都有着各式各样的天赋加成,在一定程度上,你不得不承认,他们就是人群中的精英。

    一个有着大局观的青葱少年?还是个突厥贵族,这可真让人想不到呢。

    “你管阿史那埃利佛叫什么?”

    为了能活下来,也能够惬意的享受美好的明天,一直过的很悠闲的贵族少年,终于撕下了平日里的伪装,在库车惊异的目光中说着。

    “他是我的父亲,可我的母亲是奴隶,您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请求于您,不要杀死我或者让我沦为奴隶,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您应该知道我是有着才能的人,宽容而又威严的您,愿意跟我们说话,那您是不是也愿意接受阿史那庆云的效忠呢?”

    世界很奇妙,可总是有着一点的脉络可循。

    就像隋末其他突围而出的反王们一样,李破崛起于代州边塞,人才是少了些,可随着他势力的膨胀,越来越多的各色人物开始往他身边汇聚。

    而在草原上上遇到阿史那庆云也不过是这个过程中的一个比较像意外的小环节罢了。

    于是,第二天,在李破的近卫中,便多出了两个突厥少年。

    他们算是李破在北上草原的过程中的意外收获,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收获,有天赋的人也只是有着天赋而已,能够走多远,又能有着什么作用,只有老天爷才知道。

    很快,两个突厥少年便都知道。

    他们的新主人在草原上并非没有威名,他的名字叫李破,曾经杀死过仆骨部勇士仆骨吉思,手上沾满了突厥人的鲜血,是如今突厥人应该最为痛恨的敌人之一。

    而现在嘛,他也是突厥最为强大的敌人中的一个,因为他杀死了克鲁护设,又在准备攻击阿史那博羽附邻。

    多少年了,突厥人面前,再不曾出现过这么凶狠强大的敌人,而他们,却来到了这个人的身边,进入了又一支强大的骑兵大军当中,能不能融入其中,忠诚不是问题,草原人的忠诚,不会毫无保留的献给突厥汗国,它只属于强者。

    问题只在于,他们有没有那个才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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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肥肉

    并没有让李破等太久,也代州军到达黄旗海的两天后,突厥西迁部族的身影便出现了黄旗海北方颇为广阔的一片草原之上。

    这些都是东方汗阿史那埃利佛的直属部族,按照突厥人汗位继承的规则。

    在阿史那埃利佛接任可汗之位后,他的部族会陆续融入王庭主部当中,除了能持续壮大突厥主部的力量之外,还能为突厥主部带来新鲜的血液。

    然后又有新的小可汗诞生,会带走一些主部部族去管辖他们的领地,于是又将主部的威严散播到突厥诸部当中去。

    这是一个看上去比较合理的权力循环,也就是说,还很开明的突厥贵族,并没有将血统看的太重。

    而是在持续更新着突厥主部的血脉,让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一部分活力。

    与此同时,继承汗位的新可汗,也会借助自己统领的部族,来稳定和巩固他自己的权力。

    当然,像很多事情一样,都有着正反两面,在有着很多益处的同时,弊端也随之而生,这种权力的更迭比较突然而又猛烈,所带来的争斗和叛乱也就时有发生。

    保守的突厥贵族会拼命的抵御外来部族的侵蚀,不愿跟新来者分享权力。

    新来的部族则仗着可汗的支持,大肆剥夺旧贵族们的威权,于是,突厥王庭的权力架构也就会产生非常大的震动,血腥的杀戮和阴暗的勾心斗角,也随之而来。

    在这个时候,无论的新人还是旧人,都会变得朝不保夕,而这也在考验着每一位突厥可汗的度量和他的政治手腕儿。

    比较成功的例子其实就在眼前,启民可汗和他的儿子始毕可汗,都非常成功的驾驭住了他们的臣属,在新旧交替之间,未曾让突厥王庭产生大的震动。

    这其实就是拥有大权的人,最为成功的表现,平衡和稳定永远比破坏和混乱更能体现上位者的政治智商。

    像这一次,东方汗阿史那埃利佛的弟弟,阿史那博羽所率领的西迁部族,就是突厥权力循环的一部分。

    你要问阿史那博羽带来了多少部族,多少人口。

    李破找到了一些模糊的答案。

    突厥东方诸部的核心,差不多应该有十余万众,并不比突厥诸部稍弱,这是东西方两位小可汗权力膨胀的明证。

    在隋末中原战乱的这几年当中,他们差不多已经获得了跟突厥主部抗衡的实力。

    这些部族,大致可以分为两部。

    一部就是东方汗的主部,当年阿史那埃利佛带到东方的王庭部族衍生而来。

    一部则为阿史那博羽的部族,附邻,本就又附邻可汗之说,他差不多相当于小可汗身边的丞相。

    进入王庭之后,是王庭大罗便的天然人选。

    两个部族,加上他们的附属部落和奴部,也就是这次西迁的突厥东方部族了。

    这样一支迁移的队伍,在草原上走走停停,行动无疑是比较迟缓的。

    时间也差不多刚刚好,他们会在冬天到来之前,进入突厥王庭的控制范围。

    而他们走过的地方,都是东方汗的治下,沿途部族纷纷退避,并献上牛羊奴隶,一些贵族顺势加入其中,一直也在壮大着这个队伍的规模。

    他们占据了方圆数十里的广大地域,一边放牧,一边向前移动。

    而在数日之前,他们明显加快了速度,因为他们和克鲁护一样,接到了阿史那埃利佛的命令,让他们尽快赶到王庭,等待盟会召开。

    可让人无奈的是,阿史那博羽不可能像克鲁护一样,轻装前行。

    这里不但有成群的勇士,也有更多的老人,女人和孩子,贵族们想要先去王庭向新的可汗献媚,然而,阿史那博羽却根本不可能抛下这些部族,独自赶往王庭。

    因为他所带领的西迁部族,才是能够帮助他的哥哥稳固汗位的保证,而非是他阿史那博羽这个人。

    拖沓的行程,让阿史那博羽头疼而又满心的无奈。

    他的耳边,回荡的都是贵族们的抱怨声。

    有的在咒骂天气,有的则着急想要尽快赶去王庭占个好位置,有的则在抱怨旅途的劳苦,有的则说着正应长膘的牛羊瘦了。

    实际上,每个人在欢欣鼓舞之余,都很焦急和烦躁。

    因为他们必将成为王庭中说得上话的人,他们会得到多少权力和奖赏,都将在今年见分晓,这容不得他们不关心。

    事实上,他们中间的很多人,都处在迷茫之中,他们不知道在王庭中会遇到什么,又将面对哪些敌人。

    这样的情形可并不算美妙,几天下来,队伍中的奴隶便死了好些人,被主人鞭打之后扔在草原上自生自灭的也不知有多少。

    无论是仆从还是牧民,这个时候都变得战战兢兢了起来,贵族们的怒火却还在持续高涨。

    ………………………………

    而在黄旗海,李破也有点难受了。

    这支庞大的队伍处处都是破绽,却散布在数十里的广阔地域之中,让人很不好下嘴。

    西边传来了消息,突厥王庭派出了一些人,据说都被拦了下来,可到底有没有漏网之鱼,谁也不清楚。

    这肯定是在向这些西迁的突厥部族示警了。

    一旦接到警讯,十余万人,能拼凑出多少士卒来?

    这无疑是一块带着些骨头的肥肉,随便咬上一口就吱吱冒油,只要别被咯了牙齿就好。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敌人,李破也不例外。

    他将众将召集到了一起,笑着跟摩拳擦掌的将领们道:“我要阿史那博羽的人头,这些年,咱们败敌无数,多数时候,都是以少胜多,这次嘛,咱们却要持强凌弱了。”

    众将闻言,都笑了起来。

    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天下间谁能将十余万突厥部族视为弱者?只有他们,只有代州军才能如此。

    大隋最强盛的时候,不曾有人率军入过突厥腹地,而他们来了,也许有那么一天,他们还会率兵去漠北,当年突厥牙账所在转上一圈呢。

    而此战过后,天下间将没有人不知道代州军的威名,他们都不会怀疑这一点。

    “只是敌人太分散了,有点不好下手,这样吧,大军分为三部,尉迟恭。”

    “末将在。”

    “你带五千人,在西边截住他们。”

    “步群。”

    “末将在。”

    “你带五千人,向东走,由东向西,进攻他们侧后。”

    “掐头去尾,罗士信,王智辩。”

    “末将在。”

    “你们各带三千人,为我左右两翼,随我中军一起进攻中腹。”

    李破狠狠敲了敲胸甲,声音转高,“此战,利在速决,我要阿史那博羽的脑袋,我也要奴隶牛羊,北上这一战,能有多大的收获,就看此战了。”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道:“此战过后,不管突厥人选了谁当汗王,都将由盛而衰,咱们代州军居功至伟,在座诸位,必能青史留名矣。”

    一时间,这里都是砰砰的敲击胸甲的声音。

    步群这个狗腿子更是两眼放光的大声道:“将主功高,我等不过是附于翼尾罢了。”

    七月中,代州军留一千兵卒在黄旗海,看管牛羊和战俘之外,其他各部分作三部,离开黄旗海北上。

    这一战,看的其实还是战机,在克鲁护部覆灭之后,阿史那博羽所部没能及时得到王庭方向的示警,这也决定了这些西迁部族的命运。

    代州军没能做到同步,也不需要如此了。

    先行进攻的是尉迟恭部,五千骑兵,迎头撞进了这支西迁队伍当中,蛮横的连续突前,所过之处杀的突厥人尸横遍野,四散奔逃,根本来不及聚集足够战士迎敌的突厥人直接就被打蒙了。

    尉迟恭没有贪功,迅速带领骑兵持续突向北方,将突厥人前部割下来老大一块儿。

    当半日之后,突厥人正聚集起越来越多的战士,向西准备迎敌的时候,李破亲率大军直插敌人腹心。

    第一击,突厥人没有防备,而第二击到来的时候,突厥人同样毫无防范。

    大军横扫而过,将突然受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聚集在一起突厥部族,冲的支离破碎,率领万余突厥战士,追逐向尉迟恭身后的阿史那博羽,听闻身后再次遭受敌人重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怒吼连声,一刀便将报讯的人斩于马下,率领大军回身而来。

    这种没头苍蝇一样的行为,显示出这并不是一位率领大军作战的上将。

    到了这一天傍晚,狼狈的突厥部族,彻底失去了最佳的抵抗时机,步群在它已经陷入的尾部,狠狠来了一下。

    突厥人彻底崩溃了,幸存的人,在夜晚来临之际,骑上战马,漫无目的的疯狂逃向草原,扔下遍地的尸体,和漫野无助的女人,孩子和牛羊战马。

    第二天清晨,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代州军返回了这处狼藉的战场,等待他们的是最后一战,阿史那博羽所率的数千残部。

    他没有逃走,愚蠢的人做了最后一件愚蠢的事情,他完全而又彻底的葬送了阿史那埃利佛最后一点家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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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故地

    密密麻麻的大军围拢而上,战马盘旋往来,一层一层的将聚拢在一起拼命抵抗的突厥战士剥离下来。

    箭矢在不断升向天空,成片的突厥战士被覆盖在箭雨之下,人马的尸体在中心处已经堆积如山,箭矢像蒿草一样钉在那里,鲜血如同泉水般肆意流淌。

    残破的金狼旗缓缓飘落,战场之上,代州军将士剿灭了最后一伙儿残敌,勒住马缰,他们纷纷扬起带着血色的钢刀,欢声雷动,震彻云霄。

    最后一战,数千突厥战士在阿史那博羽率领下,向代州军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绝望和复仇的意念带给了他们无穷的勇气,虽然在战略上看来,是愚蠢无比的举动,可他们确实保住了身为军人的最后一点尊严。

    精锐至此的代州军,丝毫没有给他们任何反败为胜的机会,胜利的归属毫无疑问属于准备更加充分的代州军。

    大胜,一场罕见的大胜。

    残破的金狼旗以及阿史那博羽的头颅,很快便被送到李破面前,在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中,李破高高举起金狼旗,这一刻,草原上再没有别的声音,皆是代州军将士带着野性的呼啸声。

    几年之前的臆想,今天变为了现实,李破收获了一件一文不值,却又珍贵无比的战利品。

    随即,大军分兵四出,将逃散的突厥部民驱赶了回来,随之一起的,还有无数的牛羊和战马。

    此战,代州军破十数万突厥部族于黄旗海以北,阵斩突厥附邻阿史那博羽,掳获无法胜数。

    七月二十四,大军归于黄旗海,没怎么休整,立即启程南行。

    “将主,咱们不去大利城了吗?”

    秋风呼啸,大军如潮,无数的牛羊和战俘被大军圈在中间,驱赶着向南方行进,尉迟恭和李破并辔而行,终是心有不甘的道了一句。

    此次北上草原,杀敌多少倒在其次,虏获却实在喜人,成群的牛羊和战马,以及八万余突厥部民,这些都将是并代两州强有力的补充。

    可以想见的,并代两州的粮荒,将彻底成为过去,而在不久的将来,突厥战士的身影,也将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大军行列之中。

    而这一战的结果,也必将影响天下大局的走向。

    可对于尉迟恭这样的人来说,不能到大利城走上一遭,难免有着深深的遗憾。

    那里是突厥王庭所在,若能挥军围之,无论对于他,还是其他所有人,其意义都将是难以估量的。

    就算是数十年后,垂垂老矣,不管是对着满堂儿孙,还是其他什么人,都能自豪的说上一句,老子当年带兵曾攻打过突厥牙账。

    此时李破就像一只吃饱了的狼,舔着带血的爪牙,满身的慵懒。

    “不去了,杀了克鲁护,斩了阿史那博羽,再要进攻突厥王庭,突厥人会如何应对?同仇敌忾之下,必定聚于金狼旗下,矢志复仇。”

    “咱们这点人马,出其不意之下,可以撼动突厥人的根基,就已不易,再要得寸进尺,必受迎头一击,何苦来哉?”

    “再者说,今年战事打的太多了,士卒多有疲惫,得好好喘口气儿再说了。”

    这些道理尉迟恭懂吗?他自然是懂的,只是大利城诱惑太大了些,连胜之下,不免让人有些想入非非而已。

    实际上,这也是众人推他过来问一问的原因,大多数人都知道结果如何,就是忍不住啊。

    其实,这也正是上将难得的根源所在了,明知不可为而急欲为之的时候,很多聪明人就会犯错。

    而促使李破回军的更深层次的原因李破其实还没说。

    与义成公主的结盟并不牢固,当初若是直入定襄郡,攻打阿克南部,外面再有克鲁护,阿史那博羽这样的敌人存在,进入定襄郡的代州军,无疑会被义成公主倚为臂助。

    现在再要去定襄郡的话,就很难说结果会如何了。

    实际上,在李破看来,此时停留在草原哪怕多上一天,代州军就会离危险更近一步。

    突厥王庭中会发生些什么,他现在已经没兴趣知道,他只想赶紧带兵回去代州,所有的诱惑,在自家生死面前,都有若浮云。

    另外呢,代州军在外面打生打死,拼尽全力,连续击破阿史那埃利佛的部族,那位公主殿下却安坐王庭,只需视情势而行行止。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现在也是要看一看那位公主殿下的手腕的时候了,如果这个时候,连一个阿克南部也对付不了,让阿史那埃利佛登上了突厥可汗之位,那么,义成公主又凭什么大言不惭的说要当什么突厥可汗?

    当然,作为敌人,李破也十分希望看到义成公主跟阿史那埃利佛斗个两败俱伤,那样的结局,真是太美妙了。

    也就是不太清楚突厥权力架构的组成,不然的话,此时李破一定会率兵,给义成公主的势力也来上一下,让那两个倒霉蛋均衡均衡。

    这些乱七八糟的考量,身为并代两州之主的他,已经没必要跟旁人解释了。

    随着地位渐高,他虽暴露出不善治政的一些毛病,可在权谋以及领兵作战上的天份,却渐渐显露了出来。

    尉迟恭捶了捶胸膛,“将主说的是,领兵打仗不能贪功太过,此乃真知灼见,是末将错了。”

    李破心里撇撇嘴,心说,你们这些人还真当我是小孩子了?非要诱一诱,把好话递到我嘴里,然后再来奉承,你说你们一群军汉,干什么不好,非要跟我耍心眼儿。

    尤其是这个黑大个儿,当年在马邑城门口将老子扔进了流民大营,差点要了老子性命,那会儿就知道你小子不是好东西了。

    哪天撩拨的我火了,新账老账我跟你一起算,哼哼。

    尉迟恭还不知道,自己从没和步群一样拍马屁,头一次轻轻拍了拍,就一下拍在了马腿上,实在有够倒霉。

    两人又说了两句,李破好像才想起来,对尉迟恭道:“对了,你带五千兵先行一步吧,我要你带兵日夜兼程去晋阳。”

    “算算时日的话,如果唐军北来,也就是在冬初了,晋阳他们攻不下来,定要猛攻榆次,你带兵去看看,若有战事,可相机而动,若是无事,可驻兵汾阳,等我回军再说。”

    “是,末将遵令。”

    当天,尉迟恭率五千兵马先行南下,李破也没闲着,命步群暂统大军,嘱咐他小心突厥人的追击。

    而他自己则令薛万彻,罗士信各领一千骑兵,离开大队,向西南行进。

    很快汇合了留在定襄郡边缘处的一千人马,沿着定襄郡的边界向南行来。

    两天之后,李破已经率军绕过大利城,来到大利城东南,经过当年云中守捉府旧址,再向南一些,在云中草原南部,转了足有两天。

    李破又是观看星辰方向,又是以山川树木作为依据,终于在草原上找到了一处已经长满了荒草的废墟。

    三千多人,跟着他在草原上和没头苍蝇一样东兜西转,这会儿向南,下一刻可能就要向西,都差点被转晕了。

    虽说全军上下都有些不明所以,可皆无怨言,带领他们南征北战的李破,在他们许多人心目中,差不多已经被神化了,一场场胜利,也让兵卒们将一个英明神武的形象刻进了心里。

    即便是罗士信和薛万彻两人,看着一会儿看天,一会望地,聚精会神辨别方向的李破,也是不敢多有打扰,都以为这位想带着他们再打一仗呢。

    直到李破停在废墟这里,谁都能看的出来,这里曾经应该有一处寨子,三千多骑静静围拢在这里,气氛比较诡异,摸不着头脑的人比比皆是。

    李破挥手下令放出斥候,就地扎营,自己则有些心神不属的进了这处好像一座小小的坟墓一样的废墟。

    当年的点点滴滴齐齐涌上心头,多年过去,回想一下,在这里呆的几年,日子过的虽说苦了些,也有些提心吊胆,可确实是他这十几年来,过的最为平静的一段时光。

    可惜,有人毁了它。

    这些年,即便他还很弱小的时候,也没想着跟突厥低头,除了认为突厥乃外敌之外,恐怕心底深处,也是非常痛恨这些北方胡人杀了对他如兄如父的几个老军的缘故在里面。

    这是一段深藏着的记忆,对于他来说,非常珍贵,从来没有向谁提起过。

    在寨子不远处,他找到了当年离开时做的标记。

    喝退亲从,亲手用钢刀掘开泥土,将三个老军的骸骨小心翼翼的挖了出来,用衣物裹好,放在马背上绑紧。

    这才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古怪,似悲似喜,让人捉摸不透,看的一直陪着他的罗士信和薛万彻都后背冰凉。

    恐怕这个时候他们想的都是一件事,总管,将主莫非是疯了?

    李破自然没疯,故地重游,当年走的头也不回,好似毫无留恋,实际上,这处军寨在他的生命中,一直占据着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

    只要想到这里,他便能表现的仁慈柔和一些,只要想到这里,人性这种东西,便会在他身上复苏,只要想到这里,他冰冷坚硬的心肠,便能柔软起来。

    这里赋予他的,不是其他什么,而是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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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对答

    “不用奇怪……我没疯……”

    晚间,篝火明灭之间,李破瞅着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罗士信和薛万彻,撇着嘴道了一句。

    一瞬间,这两位就好像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罗士信在架在篝火上的羊羔身上片下了老大一块肉,本来想递给李破,顺手就扔进了自己嘴里,大嚼了起来,估计是在安慰自己那颗粗糙的心。

    嘴里还含混的嘟囔,“哥哥,莫要吓人了,打仗俺从来没怕过,可方才俺却怕了,就怕哥哥被草原上的鬼怪上了身,那俺只能打哥哥一顿,才能将鬼怪赶走……”

    李破呲了呲牙,心说,你小子若敢跟我动手动脚,我先就把你揍成鬼怪再说。

    薛万彻嘿嘿笑了起来,和这年头儿很多人不一样,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秉持的也不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儒家教诲,而是类似男鬼来仗剑诛之,女鬼来笑而纳之那一套胆上生毛的做派。

    “总管,那些尸骨是……”

    李破呵呵一笑,随口道着,“这处军寨当年属云中守捉府辖下,我家叔父就在此处驻守,咱家祖上做过些小官儿,到了我这一代,家无片瓦之外,人丁也不成了,于是就辗转来投叔父。”

    “咱少年时在这里呆过些日子,本来这里有些兵卒,逢汉王谋反事,云中守捉府一下就没了,军卒四散,大家都成了孤魂野鬼。”

    “叔父结义兄弟三人,不忍相弃之下,就留了下来,嗯,是大业六年的时候吧……”

    “突厥始毕可汗接任汗位,云中也乱了起来,也不知是些什么部族过来,袭破了咱们的寨子,几位叔父都战死在了这里。”

    “我侥幸生还,杀了些狗贼,回来安葬了几位叔父,然后南下归国。”

    此时李破说起这些往事来,已经没有任何的顾忌了,当年那个为了一纸户籍差点连命都丢了的小人物,已经一去不返。

    现在就算他说自己是从星星上下来的,估计也有人愿意相信呢。

    薛万彻有些惊奇,代州军中如今对李破的来历颇有点讳莫如深的感觉,因为李破出身到底不高,后来人会标榜什么白手起家之类的东西,可这年头的人,出身不好,就算不得多有光彩的事情了。

    罗士信则一拍大腿,吼声如雷,“俺就说嘛,哪儿来野小子,揍俺揍的那么狠……呃,哥哥莫怪,那会儿俺是混了些,过后俺去给几位叔父寻个好去处,算是尽尽孝心。”

    “哥哥也莫要再伤心了,俺爹娘他们被一场大水都冲没了影子,连个尸骨都寻不到呢。”

    说到这里,偌大一条汉子,眼圈却迅速红了起来。

    李破咧了咧嘴,无奈的拍了拍罗士信的肩膀,安慰人的活儿他到是长干,可安慰罗士信这厮……总觉着不太对劲儿。

    “咱们啊,都没遇上好世道,天灾**,人命贱如猪狗……乱世中人,身不由己,你我起兵边塞,也不过是挣扎求存罢了,可如今……南征北战,无有歇时,何苦来哉?”

    薛万彻轻轻扬眉,这话他不愿意听,立即沉声道:“总管如今身系并代两州安危,众望所归,千万莫要堕了志向,大丈夫生于乱世,若不能存堪平天下之心,竭力振作,久后必为他人所缚啊……”

    罗士信眼圈立马不红了,狠狠瞪了薛万彻一眼,“俺家哥哥英雄了得,志向大着呢,还用你来相劝?”

    李破不由大笑,“不必争执……”

    一边说着,一边长身而起,幽幽道:“正所谓,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鸿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间一场醉。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一场游戏罢了多少年之后,咱们也不过一坯黄土……只是……我等既是应时而生,总归要做些什么,才不枉咱们在这世上走了一圈,不求闻达于天下,只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罗士信这粗人没太听明白,挠了挠脑袋。

    薛万彻却是觉着浑身发热,一腔热血都被激了起来,他这人是个比较决绝的人,当即振衣而起,捶着胸膛,像个学生般恭敬问道:“总管,何为无愧?”

    从晋阳开始,对于将来的考量,李破思虑已是越加明晰,随口便道:“我今日收拾几位叔父遗骨,回去好好安葬,便可无愧于几位叔父教养之恩。”

    “我为代州行军总管,屡却突厥于边塞,今又率你等深入草原腹地,杀敌无算,便可无愧于祖宗,无愧于隋臣本份。”

    “我为并代两州之主,让两州百姓安居乐业,不虑衣食,便可无愧于这数十万百姓之供养。”

    薛万彻垂头想了想,肆无忌惮的问了一句从没有人敢问的话,“那若为天下之主呢?”

    李破看了看他,心中有些诧异,这人随在他身边日子可不多,没想到,却是他们这些人中间,野心最大的一个?

    “外却强敌,内安黎庶,便是帝王功业了,说起来很是简单,可惜没几个君王能够做到,人心这东西也很难琢磨,太平时,少有人去珍惜,等世道乱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察觉太平时节的难得……”

    “所以啊,所谓帝王功业,也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薛万彻深深躬身,抱拳道:“总管之言,振聋发聩,一席话足以让末将受益终生……总管若为天下之主,定为天下人之大幸事,可如今,却只能泽及两州百姓,末将甚憾之。”

    你倒是真敢说,薛世雄那样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儿子来呢?

    李破笑笑,心说,我要是成了什么天下之主,你这样的人岂非就要小心了?门阀之辈高高在上,我若不把你们一个个踹翻在地,怎么能睡得着觉?

    想到这些,李破一下就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摆了摆手道:“都歇着去吧,咱们在这里转了许久,也不知道突厥人知不知道咱们在这里,都小心些,别弄的像之前那些突厥人一样,被人晚上靠过来,也不知晓呢。”

    薛万彻知道,谈话结束了,心里微微有些遗憾,现在的他,确实已经颇为觉得,眼前这位起于微末的代州行军总管,大有王者之像。

    听听那些话,说的多好,还能出口成章,鸿图霸业笑谈中,这样的气魄,世间又有几人能及?而其领兵之能,更是让人可怖可畏……

    他薛某人的眼光,果然精准独到。

    带着些许的遗憾,和罗士信一同捶了捶胸甲,各自离去。

    篝火旁边,一下安静了下来。

    李破喝了点水,也不再多想,龙生九子,各自不同,没必要为几句空谈就生出这样那样的猜测,十分的没必要。

    而如今,他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回去将几个老军安葬在云内陵园之中,有那许多人相陪,若他们死而有灵,想来也应欢喜,此事便算是圆满了。

    心中轻松之余,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起来,阿史那庆云领着自黄旗海被俘,就一直没笑过的库车,带着讨好的笑给李破送上早餐,一只烤的乌漆墨黑的兔子,据说是库车捉到的。

    李破厌弃的扔回给了两个倒霉蛋,让他们自己享用了。

    这时,阿史那庆云小心翼翼的问,“将军,我们两个不算是奴隶吧?”

    在旁边恶狠狠开始啃兔肉的库车一下也支起了耳朵,没有谁愿意做奴隶,不管是草原人还是隋人。

    “你说呢?”李破揉了揉脸颊,草原上的风太硬了,就算他很留恋这里,这里的环境还是让他觉着不舒服。

    “应该不算吧?您将我们带在了身边,让我们沐浴在您的光辉之下,可我们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给您带来欢喜呢?”

    “你们又能做什么?”捡了两个孩子回来,纯属顺手的事儿,当然,他们身上必定有些闪光点让他所看重。

    “他能为您杀死敌人……”指了指自己的同伴,阿史那庆云说的干净利落。

    “我……”可说到他自己,这厮歪头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来,“我能为您管好奴隶和牛羊。”

    噗,不等李破说什么,旁边的库车已经将满嘴的兔肉都喷了出来,然后就是一阵咳嗦。

    阿史那庆云恶狠狠的瞪了同伴一眼,心说,要不是我,你早被人砍下头颅,去喂秃鹫和鬣狗了。

    转过脸来,就殷切的看着李破,显然,成群被俘的同族,让他感到非常的不安稳,就怕一下沦为其他人那样,和牛羊没什么区别的奴隶。

    李破也乐了,别人或许觉着这个突厥少年过于无耻,也怯懦的很,可李破不这么看,求存中的人,若还放不下脸面,活该去死。

    就像当年他初入马邑城,要还大咧咧的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说不定现在他的尸骨都已经找不见了呢。

    归根结底,他对这个突厥少年有所不同,就是因为其人身上有和他相似的地方。

    既不真的那么谄媚,说出来的话语,也不会让人厌恶,却能找到机会,努力让自己活下来,甚至于过的更舒服一些。

    (月票月票)(未完待续。)

第377章毁灭

    “我见过你们的天神……”

    心情正好的李破,又开始和多年前一样,胡说八道了起来。

    “不可能。”两个突厥少年同时瞪大了眼睛,随即,心直口快的库车就来了一句。

    当然不可能,李破心说,能见你们天神的只有死人,和能活着见到佛祖的机率是一样一样的。

    可越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要是说的别人信了,那才算本事。

    看看营地中还很安静,只几个护卫站在了不远处,也就是两个突厥少年这些天比较老实,也很受李破优待,不然的话,他们根本来不到李破身边,就更别说烤只兔子给李破入口了。

    全程都有人在盯着呢,李破估计,他们手里的兔子,都是跟别人借的才对。

    趁着点闲暇,李破给自己找了点乐子。

    杀伐过后,又这里奔波多日,他确实也需要调剂一下了,也就找点欢乐些的事情来做做,而不是被人问起做了天下之主该如何如何。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们的天神是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子,我在这里不远处的河边儿遇到的她,凭空出现在了我面前,她的身后隐隐显出一座高山,嗯,还有一座宫殿漂浮在峰顶……”

    “是……是圣山……神国……”

    “她跟我说,要我留在草原上,将来她一定会赐给我无数的荣光和财富,当时啊,她递给我一把金色的弯刀,说只要我握住它,就能成为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

    “我拒绝了她,我是汉人,不信天神,更不喜欢草原。”

    “她脾气不太好,你看她当时就拆了我住的地方,她还要杀死我。”

    “我就说啊,你既然是草原人信奉的神明,有无数人追随于你,可你去要亲手杀死我这样一个凡人,为什么呢?是不是还有很多神明在注视着这里?他们会怎么看待于你呢?”

    “于是,她就慢慢消失了……”

    这年头儿,敢这么编排神明的,估计除了李破不会有第二个人存在,就算是薛万彻,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两个突厥少年和听天书一样,张大了嘴巴,虽是满心的狐疑,可见李破说的有鼻子有眼,两个少年已经从开始的不信,转为了半信半疑。

    “后……后来呢……”

    “然后,我就逃回了大隋,你看,今日我做的这一切,你们的天神是不是因为这个就想先杀死我呢?”

    “啊,对了,她亲口告诉我,突厥很快就要出现一位女可汗了。”

    “不可能,从来没有女人可以成为可汗……”库车大声说着,宣泄着心中隐隐的恐惧和无助,因为一个亲眼见过神明的人,并为神明所忌惮的人,能做出什么来呢?

    实际上,短短的时间内,李破就用沉着的语气,惟妙惟肖的表演,让一个憨厚的草原少年相信,确实有着这么一段故事发生,虽然他还在努力找寻着漏洞,其实这也正说明他已经相信了这个故事的真实。

    李破就笑,“突厥人为什么不能有一位女主人呢,要知道,阿史那氏族的祖先,本就是母狼啊。”

    其实,这是画蛇添足了,在真正聪明的人听来,也就有了破绽。

    阿史那庆云就眨巴着眼睛,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深深的躬下身子,“我一定会将您的名字,传播出去,要让所有……去到南边儿的突厥人都知道,您不但是天神的敌人,同样也必定是神明的宠儿。”

    “任何为您效劳的人,都将为您所接纳,亵渎于您的威严的人,却回不到天神的国度。”

    李破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小子聪明的有点过头啊这是。

    可他想了想,还是做满意状,笃定的道:“你看,你能做的事情这不就有了吗?”

    ………………………………

    经过一个比较有趣,又不太有趣的清晨。

    在李破催促下,大军迅速启程南归。

    也许是突厥人被打蒙了,也许是汗位继承到了关键时刻,也许是突厥人正准备闹内讧,也许是……

    不管有多少猜测,反正事实上是,自从李破接连击破克鲁护部和阿史那博羽部之后,定襄郡这边儿就像坟墓一样安静。

    即便是李破带着数千人马,绕着定襄郡走了半圈儿,还在云中草原西南边缘处停留了好几天,也没见定襄郡的突厥主部有什么反应。

    任由挑衅突厥威严,手上也沾满了突厥人鲜血的代州军安然南归。

    一次非常大胆的军事行动,到李破率兵回到长城以南,也就算圆满结束了。

    …………………………

    当代州军满载而归,欢声四起的时候。

    挨了两刀的突厥人,嗯,不对,挨刀的只能是阿史那埃利佛,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大部分突厥贵族都没那个自觉,去维护突厥人的威严。

    突厥王庭中的局面,即便是当年突厥分裂成东西两部的时候,也没这么奇妙过。

    即将登上汗位的人,受到了敌人非常……凶残的进攻,而且这个敌人还不是他的同族,而是外敌,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而在今天却一下成为了现实。

    克鲁护设所率领的两万余突厥精骑覆灭,王庭的贵族们看向阿史那埃利佛的目光已经变得非常古怪。

    只要稍微聪明一些的人就能明白,即便之后东方汗阿史那埃利佛成为了突厥大可汗,他的汗位也将摇摇晃晃,除非他能很快洗刷掉这个污点,不然的话,时间过的越久,也就会越严重的影响可汗的威权。

    如果说这个时候,阿史那埃利佛还能沉得住气,放下日渐高涨的气焰,一边交好于王庭贵族,一边为自己能够登上汗位抓取筹码的话。

    那么接下来的一击就非常致命了。

    阿史那博羽所率西迁部族,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零零散散逃到定襄郡的人,向人们描绘了一副非常可怕的画面。

    他们在草原上,和铺天盖地,纵马而来的敌人遭遇了,他们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根本不知道敌人到底有多少,他们非常强大。

    十余万突厥部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勇士们在漫天的箭雨中英勇作战,却还是被敌人淹没了。

    阿史那博羽附邻?应该是战死了吧?

    李破这一战,首先带给突厥王庭的,不是汗位继承上的问题,而是恐惧,对突厥牙账安危的担忧。

    战败并逃走的人总是会夸大其词,以此来遮掩自己的无能和怯懦。

    可他们带给别人的,却只能是恐慌。

    王庭中的贵族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头一个念头其实都差不多,十余万突厥部众被人击破在草原之上,那么,这样的敌人,若是来攻击王庭,王庭还会安然无恙吗?

    王庭震动,复仇的声音不多,召集草原各部战士前来守卫王庭的呼声却是此起彼伏。

    连始作俑者义成公主,都坐不住了,立即令主部各部向大利城靠拢,顺势也完成了对阿克南部的压制。

    主部的大贵族们,齐聚王庭,担忧的看着东方,等待着后续的消息传来。

    实际上,这个时候代州军早已南归。

    李破在战略上的判断很准确,如果这个时候他再带兵进攻定襄郡,那等待着代州军的将是无数等待敌人来到的突厥战士的身影。

    消息陆续传回王庭,敌人早已远去,战场上一片狼藉,顺着痕迹追踪过去,很确定的是,敌人已经回去了长城以南。

    东方汗阿史那埃利佛的部众,除了战死的,以及寥寥无几的生还者,其余都成了人家的奴隶。

    这里面包括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子侄亲信。

    这一击,对于突厥王庭来说,还能说是震惊人心的话,那么,对于东方汗阿史那埃利佛,就只能用一败涂地来形容了。

    这样的人如果还能成为突厥可汗,那么整个突厥汗国都将成为笑柄。

    之前还在恳求义成公主,放阿克南部入城的阿史那埃利佛,再没有出现在宫殿之外。

    这一击,比李破所想象的,还要重的多。

    原因在于,李破对突厥并不算了解,尤其是王庭中的局势和政治结构,那种氛围,只有亲自进到大利城,才会有切身体会。

    可以说,两战之下,李破已经彻底毁灭了东方汗阿史那埃利佛登上可汗之位的希望,连一丁点的反抗余地都没有留下,就更别说什么内讧了。

    如果说在南边争夺皇位的过程中,还可放手一搏,引城外之兵入城,有着一举登位的机会的话,那么在突厥汗国当中,就绝不适用了。

    不管突厥人比匈奴人,柔然人进步了多少,政治结构又比前人们复杂稳固了多少,在草原上,永远都是以战争为主体的立国模式,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战争不管对王庭,还是阿史那一族的王族们的影响都非常大。

    两次南征,让始毕可汗威望受损,根基动摇,而失去了自己的主部的阿史那埃利佛,只会比那更惨。

    别说义成公主不会放阿克南部入城,就算阿史那必吉带兵进了王庭,也是无用,只会让贵族们纷纷反抗,最终将大利城变成一座废墟。

    这看的是贵族们有多愚蠢,还有阿史那埃利佛有没有让整个突厥给他陪葬的决心,双重难度之下,几乎毫无希望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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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汗位

    对于给他们带来战争和惊恐的敌人,突厥贵族们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他们痛恨这样的敌人,尤其是这个敌人还离他们不远。

    当年突厥王庭南迁,一半源于始毕可汗的愤怒,一半则是因为战略上的需要。

    隋人用卑鄙的手段,杀死了始毕可汗的亲信,他要将复仇的怒火烧到隋人的土地上。

    而战略上,隋人陷入了内乱,突厥人终于得到了完整的云中草原,突厥主部南迁,可以稳定这片新占据的疆土,而且,突厥人南下也变得更加方便了起来。

    可现在,汗账南迁的弊端实际上也表现了出来。

    他们不能再很好的控制铁勒诸部,于是铁勒诸部叛乱这几年开始多了起来。

    同时,大利城离隋地太近了,他们不但能直接威胁到敌人,反过来说,敌人同样也能很方便的威胁到王庭了。

    这在之前并不明显,因为隋人正在内乱,北边的隋人都在纷纷向突厥王庭示好。

    可现在,一个凶狠的敌人出现了,他的名字,在大业十四年的这个秋天,终于像风一般刮过草原,深深的刻进了所有突厥人的脑海之中。

    在此之后,不会再有人说,这个名字他根本没听说过,因为那不会让你显得有多高贵,不记得那些小人物儿,反而只会让你显得无知而且愚蠢。

    到了大业十四年秋末冬初的时候,突厥王庭中已经有了将王庭迁回旧地的说法在悄悄流传。

    这当然不可能,王庭的迁移是大事,并有着诸多的原因,可有一种是绝对不能被人所接受的,那就是被敌人赶走。

    这里面的道理不用说,和南边儿的中原帝国迁都性质差不多,被敌人逼迫迁都的王朝,都是苟延残喘,几乎没有中兴的可能。

    而在强者为尊的草原,情形只会更糟糕。

    七月间的突厥王庭,饱受困扰。

    事实上是,不管怎么痛恨南边儿的这个敌人,当敌人离开之后,王庭中的突厥贵族们却不得不面对一个前所未有的局面。

    可汗在即将登位的时候却突然失去了继承权,在始毕可汗没有留下遗命的今天,情形也就更加诡异。

    有希望继承汗位的人,都在蠢蠢欲动。

    可当他们的目光从阿史那埃利佛的身上移开的时候,他赫然发现,他们想要登上汗位,就不可能再绕开一个人。

    如果说始毕可汗和阿史那埃利佛,都可以在登上汗位之后,顺理成章的收获这个人的效忠的话,那么现在,那么做的人都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守卫王庭的附离子们,不知什么时候,便纷纷聚集到了那个人的身边,让王庭内外都笼罩在那个人的阴影之下。

    王庭主部四个大的部族,除阿克南部以外,都是诉说着那个人的好处。

    甚至于王庭中一些从不轻易开口说话的贵族,也大大小小的聚会上,或明或暗的表达着对那个人的忠诚。

    不用问了,她就是大隋义成公主,尊贵无比的突厥可敦,阿史那杨环。

    侍奉过两代可汗的她,在远嫁突厥之后,并没有自怨自艾,而是用十几年的时间,以宽容和睿智,享誉突厥。

    尤其是与她的美貌齐名的是她那雍容而又周到的大隋皇室礼节,更令无数突厥贵族争相模仿,顺势让她成为突厥最具高贵气息的女性,同样的,在这些大隋皇室礼仪面前,她的威严也渗透了进去。

    时至今日,所有的一切终于开花结果,让有着蓬勃的野心的阿史那子孙们,不得不争相讨好于她了。

    一个女人,在这虎狼横行之地,能获得这样的尊荣,她的强悍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言辞来描述和衬托了。

    …………………………

    七月末,秋风中的寒意越来越重,象征着草原的冬天就要来临了。

    大利城中,离宫殿群落不远的地方,有着一些石屋,看上去建成不久,这是为那些即将得到可汗召见的人准备的住宿所在。

    有点简陋,外表也灰突突的,不太美观,所以,凡是有着权柄的大贵族,是不会住进这里的。

    自从始毕可汗病重,这里就冷清了下来,因为始毕可汗不再接待外人。

    可如今,这些建筑中又住进了一些客人,客人里面就包括阿克南部的主人,阿史那必吉。

    他们是在王庭附离子的“陪同”下,住进来的,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披头散发的阿史那必吉正在不停的饮酒,淋漓的酒水,顺着他的皮袍子,流到了地上,他也丝毫不觉。

    屋中浓重的酒气和呕吐物的气味儿交杂在一起,熏人欲呕,当然,里面肯定也少了酗酒之人的绝望气息。

    这位阿史那氏的子孙,其实正在等着结果来临,这是他最后的狂欢,谁也别想拦住他。

    作为阿史那埃利佛的心腹,阿克南部的主人,他太明白汗位争夺的残酷了,胜利者不会对失败者有任何的仁慈。

    阿史那这个姓氏保不住他,同样,阿克南部也保不住他。

    彻头彻尾的失败,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实际上,等到他住进这间石屋,回想之前种种,他已经认为,自从阿史那埃利佛进了王庭那一天开始,失败的阴影就笼罩在了他们头顶上。

    太急了,东方汗离开了他的部众,而他最终也不得不离开阿克南部,来到阿史那埃利佛身边。

    于是,失败的时候,结果就愈加糟糕。

    想明白了这些,阿史那必吉已经完全绝望,不再去费劲找寻失败的原因,也不再去想他那个兄弟,从第一天开始,他就终日饮酒,连屋子也不出去了。

    他想好好的享受一下,酒和女人就是他能想到的全部东西了,而这里没有女人,只有足够他喝死在这里的美酒。

    他喝的很急,喝多了就睡下,睡醒了再喝,估计过不了多久,也不用别人来怎么样他,阿克南部就能顺理成章的换个主人了。

    屋子外面脚步声响,越来越近,阿史那必吉听的很清楚,因为今天他刚睡醒,神智还算清楚。

    他没在意,却还是恋恋不舍的放下酒囊,抓起桌子上的羊腿,狠狠啃了一口,红通通的眼睛看向屋门方向。

    屋门打开,人影在屋门处晃了晃,被酒气熏的退后了几步。

    阿史那必吉神经质一样的嘿嘿笑了起来,就像一个囚徒成功的戏弄了狱吏,心里总是会升起一种变态的满足感。

    人影皱着眉头走了进来,一个女人,一个阿史那必吉很熟悉的女人。

    这个女人也姓阿史那,按照血脉来说,他应该叫这个女人一声妹妹,她是那位可敦的侍从,有人管私下里叫她可敦的影子。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个女人都要比他尊贵,除了权势,这个女人无疑都是整个突厥汗国中最为尊贵的女人之一。

    阿史那必吉心里冷了冷,没有多少仇恨的情绪,他好像预感到了自己的路终于要走到尽头了,天神在向他招手,而有这么一个女人为他送行,应该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吧?

    他想站起身,表现出身为阿史那子孙的勇气和无惧,可惜,他的腿早就喝软了,他倒是站了起来,可摇晃了几下,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都离开这里。”

    女人转头吩咐了一声,声音很大,震的石屋嗡嗡作响,晕眩的还有阿史那必吉的脑袋。

    女人回身关上屋门,阿史那必吉晃了晃脑壳,终于清醒了,思维好像一下就敏捷了起来,他可不认为,这个女人是来跟他诞育子孙的。

    他的心脏砰砰的跳动了起来,从没有这样激烈过,视死如归的勇气,一下就被他抛去到了角落里。

    女人没有坐下,一直站在那里,审视着阿史那必吉。

    良久,才冷冷的道:“你真给阿史那这个姓氏丢脸,瞧瞧的你的样子吧,城里最低贱的奴隶都比你强。”

    这个时候,只要能让阿史那必吉回去阿克南部,别说像个奴隶,就算是再低贱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

    可阿史那必吉明白,祈求别人的怜悯,是得不到好结果的。

    就像之前很多人都祈求过他,可他还是将那些家伙送去了地狱,他厌恶弱者,别人也一样不会同情那些软弱的家伙,因为这里的突厥,不是其他什么地方。

    他努力让自己的口齿清晰起来。

    “一个有酒喝的奴隶,你在王庭可找不到呢,说吧,你来这里不会是想来羞辱我吧?有什么需要阿史那必吉去做呢?”

    阿史那牡丹爽朗的笑了起来,还好,这个家伙还算清醒,不然的话,她就需要让人提过几桶冰水来了。

    “可敦让我来告诉你,去劝一劝阿史那埃利佛,小盟会即将举行,让他心甘情愿的出现在盟会上就行了,你不妨告诉他,可敦愿意支持他登上汗位,你看,很简单的一件事,不是吗?”

    (月票月票,今天看了看盟主,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位,ncil啊,什么时候升上去的?

    再有,一位书友在给北雄配歌,读的太用心了,阿草只能感谢你的盛赞了,惭愧惭愧。)(未完待续。)

第379章权谋(一)

    突厥人的政治斗争,从来都偏于直接粗暴,力强者胜的事情层出不穷。

    总归一句话,他们的政治智商偏低,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于是就总是弄的血淋淋的。

    所以,阿史那必吉也就不可能猜到那位可敦的心意。

    当然,他同样也不会愚蠢的认为,可敦真的想搀扶他的哥哥一把,全力将他送上汗位去。

    这样的好意,也许只能等待天神的降下神迹,而非是旁的什么。

    失去了那些西迁部族,对于东方汗来说,是最为致命,也无可弥补的打击,就算想要扶植一位没有权力的可汗,也不会选择阿史那埃利佛。

    这是突厥权力斗争中铁一般的规则,谁也破坏不了。

    那么,这位可敦让阿史那埃利佛出现在小盟会上,想要做什么呢?

    小盟会,顾名思义,它的出现起初是因为突厥可汗的爱好射猎,秋末的时候,总是带领牙账贵族们出去围猎,并在宴饮中商谈部落中的一些事情。

    久而久之,小盟会的名字也就出现了。

    差不多就是突厥王庭的贵族们的自娱自乐。

    可你别小看它的作用,想要亲近可汗,并得到可汗赏识的年轻贵族们,在小盟会上有着大把的机会展现自己的勇猛和智慧。

    许多人都说,当年始毕可汗能够接任可汗之位,就是因为在一次小盟会上,拒绝射死一只带着幼崽的母鹿,而得到了启民可汗的赞赏,说他是自己儿子中间,最仁慈的一个。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都显示出了小盟会的重要性。

    同样的,身在王庭中的突厥贵族们,对小盟会的看重,也源于小盟会上商谈的事务。

    很多重大的决定,都是在小盟会上做出的,能够与会的人,无疑都是突厥人中的大贵族,他们会在小盟会上,将一年中的收获,上报给可汗,以求得到封赏。

    一些突厥重要职位的归属,也越来越多的成为小盟会的重点。

    如此一来也就清楚了,相比盛大的草原盟会,小盟会要随意的多,却是一年一次,从不间断,并直接成为草原盟会的前奏。

    所以,小盟会更像是草原部族中一次人员非常齐整的朝会。

    而现在,将要举行的小盟会,不会再有射猎和歌舞等娱乐,它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可汗之位的归属了。

    阿史那必吉狐疑的看着对方,他不知道,一旦阿史那埃利佛出现在那样一个场合,心里还充满着希望,最终会发生什么。

    这是背叛……还是背叛呢?

    其实,背叛并不重要,只看能得到什么。

    忠诚这个词虽然总是出现在贵族们的嘴里,可越是高贵的人,对这个词越不感冒,不然还要联姻做什么?

    其实这和很多宝贵的品质一样,更像是拿来衬托人们的恶举的,只是一个标准罢了,而人性这东西,在这些字眼面前,像流水一样,总是在往下行走。

    就像阿史那必吉,也只是略微想了想,便回答道:“可敦的意愿,我会竭力去达成,可是……”

    女人笑了笑,并没有在阿史那必吉的伤口上撒盐,而是回身打开屋门,“和这件小事相比,可敦……更希望得到阿克南部的忠诚……”

    阿史那必吉这次根本没想,望着敞开的屋门,便使劲儿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可敦的智慧,就像天上的星辰般闪耀,她仁慈的胸怀,足以容纳整个草原,请转告可敦,卑微的阿史那必吉,愿意为她放牧羊群,杀死敌人。”

    “那么,阿克南部的主人,你可以整理一下自己,再去劝服一下突利汗了,请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语,也记住你今天的处境,我的阿哥,幸运不会一直眷顾于那些轻易的抛却忠诚的人的。”

    女人随即走了出去。

    阿史那必吉根本没有在意那些讽刺和忠告,他的心里全被狂喜所占据。

    他还活着,并且将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劫后余生的感觉,根本没给愤怒留下任何的位置。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屋门口,向外面探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才吼叫了起来,“来人啊,赶紧送水进来,我要洗个澡,我还要新的衣服,新的靴子……”

    好吧,南边儿的那些隋人肯定没有这么强悍的恢复能力,也不会有这样一个效率,突厥王庭中的人们,在这一点上完全值得自傲。

    ………………………………

    八月初,冬雪来临之前,大利城中的人们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信使在草原上来来往往,整个突厥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的王庭。

    东边儿产生了极大的权力真空,西边儿突厥汗国的势力正在迅速萎缩。

    这一切如果不能迅速结束的话,就像当年隋帝杨广三征高句丽一样,一定会产生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很多人都明白这一点,大利城中的盟会,正在筹备当中。

    有多少阴谋在诞生,又有多少诡计在进行,谁也不清楚,联盟和背叛,在这场权力斗争中,被演绎的淋漓尽致。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行人缓缓进入了戒备森严的大利城。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形貌英伟,颇具威严,他不是突厥人,他的名字叫独孤怀恩,鲜卑后裔。

    身份之尊贵显赫,当世少有人能及。

    因为他姓独孤,出身关西顶级门阀独孤氏。

    几十年来,几乎是从西魏立国开始,独孤家便从一个武将世阀,走上了光辉无比的道路。

    从他的祖父独孤信开始,独孤家的子孙从一出生,便尊贵无比,几如皇室一般。

    无可置疑的,在这几十年间,关西门阀中独孤氏可谓是一枝独秀,王朝几经更迭,即便独孤信横死,都没能影响到独孤家的富贵荣华。

    而独孤怀恩,继承了这份荣耀。

    几乎是一出生,便被他的姑姑,文献皇后接到隋宫中抚养教导,和皇子相比,除了没有皇位继承权之外,其实一般无二。

    李渊以唐代隋,独孤怀恩同样也不吃亏,因为他有另外一位姑姑,元贞皇后的余泽在护持着他。

    其实说了这么多,也就比较清楚了。

    到了现在,刚卸长安令,接任工部尚书的他,并没有多大的才能。

    不然以他的家世,和李氏的血缘亲近程度,以及李渊对门第的看重,他怎么会一开始只是个小小的长安令呢?

    这不,稍稍做的令李渊满意些,便擢为工部尚书了,实际上,很多官员赞誉他说什么执法严明,那都是废话,以他的家世而言,也没哪个人犯到他手里,还敢说什么的。

    长安令别人做起来,肯定要费大力气,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可独孤怀恩这里是顺风顺水,而评价起来,却只能说是做的中规中矩罢了。

    可以想象,其实这也是一位败家子,吃老本的好手儿,要不怎么说,独孤氏的灵气儿,都在独孤信的三个女儿身上用光了呢。

    独孤家的子孙真的是不太成气候,出了三位皇后的家族,竟然屡有没落之像,这下坡路走的有多快,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此时此刻,经过长途跋涉来到大利城的独孤怀恩的心情也很不好。

    这一路可并不好走,从榆林进入突厥,一路上走的心惊肉跳不说,还绕了很多远路,才终于来到突厥王庭。

    自小身娇肉贵的他,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儿?

    之所以是他走这一趟,在他看来,原因很简单,他把表兄李大郎给得罪了。

    当年,他可是连半只眼睛也瞅不上这个表兄,可多年之后,人家李渊当皇帝了,而他却只是人家手下一个小小的长安令而已。

    这种错位感,让独孤怀恩很难受,总是想着姑姑要是活着,李渊肯定不敢这么对他。

    其实李渊对他还真就不错,不久就升了工部尚书。

    他这里稍稍缓了口气儿,可他不知足,请令到军前效力。

    李渊很高兴,能让他信任的人,除了太原留守府中的旧部们,其实就是这些和他有着血缘牵系的人了。

    独孤怀恩有这个志向,他也很乐意看到,也没给独孤怀恩找太难以对付的对手,李渊到底还不昏聩,不知道这个表弟有没有那个领兵的才能。

    于是,找了个弱鸡给独孤怀恩试试手。

    这个对手就是尧君素了,这人是大隋旧将,曾为隋帝杨广侍从近卫,随屈突通守河东,屈突通败而降唐,这人忠贞之处却不下于王仁恭等,占据了河东蒲州,扼守孤城,一直至今。

    这人兵少,又只占据了一座孤城,外有强敌,四处皆有战火的李渊,也没工夫搭理这个不久自灭的大隋孤臣。

    于是,就将蒲州扔给独孤怀恩练手了。

    李渊没想到的是,这败家子不但没攻下蒲州,还弄的军卒怨言四起,那样的家世,你还弄出个贪吝的难听名声出来,也算你有本事。

    于是,李渊召独孤怀恩还朝,斥责了几句,没当多大的事儿,可独孤怀恩受不了了,竟然反唇相讥。

    我姑姑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没隔几天,独孤怀恩就被派奉节北行,出使突厥……

    (月票月票)(未完待续。)

第380章权谋(二)

    心怀怨望的独孤怀恩,郁郁寡欢的离开了长安。

    将李渊的临行嘱托都当做了耳旁风。

    实际上,李渊对独孤怀恩此行是寄予厚望的。

    引突厥南下,攻代州,为此即便称臣于突厥,李渊也认了。

    因为攻下晋阳的李破,在李渊看来,威胁大增。

    没有了晋阳阻隔,代州军南下直驱长安腹地的可能性也就有了。

    萧铣正在攻打夔州,薛举则在高庶与唐军相持。

    如果此时再有李破大掠晋地,李渊觉着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这一回,他没轻饶了李元吉。

    只给李元吉留了一个齐王的称号,其他都夺了个干净,让他在长安府邸中闭门思过。

    如果不是害怕这个儿子再给旁人添乱,他都恨不能将其送到阵前,历练不出来,直接送给别人砍了算了。

    所以,一面准备出兵,重夺晋阳,一面便派独孤怀恩出使突厥,准备和突厥结盟。

    这样的权谋手段,李渊用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比如说和薛举相持,他就结好薛举身后的李轨。

    和梁师都不对付,就招降梁师都身后的郭子和。

    萧铣在进攻夔州,他则派人去招降两淮的朱粲和杜伏威。

    这可不是什么阴谋诡计,所谓上兵伐国,这种外交手段上取得的胜利,才是一个皇帝应该具有的战略眼光。

    如今李破崛起于代州,克晋阳,狠狠给李唐来了一刀,李渊头一个想到的其实不是派兵去跟李破厮杀,而是想到了突厥。

    所以,李渊并未采用李世民提出的,放代州军南下,任其分散,缓挫其锋的战略。

    而是采用了李建成的提议,趁李破在晋阳立足未稳,北上击之,同时交好突厥,令其腹背受敌,不能兼顾的谋略。

    其实谈不上哪个战略更好。

    李世民看到的是代州军的弱点,兵力不足,粮草不济,以小搏大之下,定不能久,连续在坚城之下,消耗其实力,不久必能一举破之。

    李建成看到的则是晋阳的重要性,晋阳一失,若不能尽快夺回来,那么晋地必乱,不复为自家所有了。

    是的,在这种战略眼光上,虽然看不出两人的优劣,甚至于看着好像李世民要略逊一筹。

    可两人的性格差异,在大略之上已经表现了出来。

    李世民更加大胆,为了能击败敌人,不择手段。

    而李建成则偏于保守,存了寸土必争之心。

    实际上,如果这两个人相遇于沙场,几乎不用去想,落在下风的一定是李建成无疑。

    不管这两人的差别有多大,反正,此次出使突厥,可不是开玩笑的,几乎承系了晋地的命运。

    之所以选择独孤怀恩,看的就是独孤怀恩的家世。

    他和义成公主是表亲,阿史那氏中启民可汗这一支,也曾受独孤氏重恩,当年启民可汗能重回突厥夺取汗位,独孤氏没少出了力。

    而独孤怀恩身上的任务还很重,因为他还要说服突厥人,还要断绝薛举跟突厥人的往来。

    独孤怀恩等人一路北行,心惊肉跳的绕开梁师都的势力范围,才在郭子和的接应下,进入榆林。

    然后渡过黄河,来到大利城。

    好在,突厥牙账南迁,不然的话,等他们去突厥牙账,也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当然,如此重任,不可能都交到独孤怀恩的手里,陪他一同前来的还有黄门侍郎陈叔达。

    此人乃南陈后裔,隋灭南陈,陈书达归隋。

    李渊起兵南下,陈叔达时任绛郡通守,献城投李,为丞相府主簿,被李渊倚为心腹,待李渊称帝,授其汉东郡公,黄门侍郎。

    他和独孤怀恩岁数差不多,家世上其实也差相仿佛,毕竟人家祖上是当过皇帝的人。

    而且此人出身江南,文采通达,口齿便给,容貌上也不让独孤怀恩分毫,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家有真才实学,历任显官,风评都很不错。

    大业年间为内史舍人,因陈后主崩,隋帝杨广谥之为炀,如此恶谥,令陈氏族人大为激愤,陈叔达上书抗辩,于是得咎,外放绛郡通守。

    十几年后,他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隋帝杨广缢死江都,随后李渊称帝,细数杨广之过,谥号上琢磨再三,正是陈叔达提议,谥之为炀,众人心知肚明,这显然是陈氏公报私仇,可却又都觉着有理。

    于是,隋炀帝的恶谥也就戴在了杨广头上。

    这种颇具讽刺意味的因果循环,也算是历史上一件独一无二的奇葩事了。

    而这次出使突厥,就是以他们二人为首了。

    此时始毕可汗病亡,还没有出丧,小盟会却在筹备之中,大利城中的纷乱,真的是一言难尽。

    两个人不算是没头苍蝇,因为当初李世民带人北上突厥,曾与始毕可汗之子,阿史那什钵芯相交,并结为兄弟。

    两个人身上带着李世民的书信,直接便打问着去拜会阿史那什钵芯了。

    而更为喜人的是,阿史那什钵芯正是突厥可汗之位的有力争夺者之一。

    盟会在即,阿史那什钵芯也正在奔走当中,本无心怎么好好款待这些远方的来客,可听闻两人来意。

    阿史那什钵芯大喜,别的不说,只说那个越来越强大的狡猾敌人,如果他能在盟会上提出,杀死那个手上沾满了草原勇士鲜血的家伙的办法,又不用贵族们花费太多的力气,他想他会得到贵族们的支持的。

    于是,独孤怀恩和陈叔达也就成了阿史那什钵芯的上宾。

    对于什么独孤氏和陈氏,这位突厥王子是真的不在意,当初他在奴隶市场上,和李世民相见的时候,正经打过一架呢。

    其实,在他看来,自己继承可汗之位唯一的障碍,就是他的年龄,他太年轻了些,资历不够是一回事儿,和贵族们结交也很不方便。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人脉和威望这些东西,都需要用岁月来积累,花费时间去苦心经营。

    这才是他争不过自己两位叔叔的原因所在。

    可现在,机会来了,阿史那咄苾成了没牙的老虎,阿史那埃利佛则被敲断了骨头,那还有谁能跟他争夺汗位呢?

    阿史那求罗吗?哼哼,那个野种和他的母亲一样的下贱,如果让他成为突厥的主人,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天神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他热情的款待了两位唐国来使,并跟他们说了一下如今突厥王庭的情势,让他们在这个时候不要轻举妄动。

    实际上,他不很喜欢傲慢的独孤怀恩,却对陈叔达充满了好感,因为这个一看就知道不是勇士的汉人,说话总是那么动听而又充满哲理。

    他暗自下定决心,如果他登上汗位的话,一定要将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个充满智慧的人,能够在一些重要的时刻,指引他行进的方向。

    ………………………………

    盟会在寒风中到来了。

    一个个衣着华贵的大贵族,满脸严肃的走出府门,在卫士仆从的簇拥下,赶往汗账,也就是大利城中的宫殿。

    这次,不会再有射猎,不会再点燃篝火,烧烤猎物,也不会再有歌舞,它将决定突厥可汗的人选。

    每一个贵族都很紧张,因为很多年过去了,这样的盟会也不曾有过一次,突厥汗位的继承,从来不是由盟会决定的,不管是大盟会还是小盟会,都没有这个权力在决定汗位的归属。

    在盟会上宣布可汗的人选,倒是惯例。

    勇健的附离子首领,始波罗。

    威严的王庭实权人物,大罗便。

    头脑中充满了智慧的哥利达官。

    满身凶煞气息的苏尼。

    等等等等,阿史那子孙中的翘楚们,纷纷赶往盟会地点,准备行使他们的权力,并为自己或者家族去争夺权势和利益。

    盟会在最宽敞的一间殿宇中举行,王庭附离子们翻验过贵族们的凭证,引导着来客,将他们送入宫殿之中。

    每个贵族走过,殿门处都会响起他们的名字,让殿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谁又来到了大殿之中,这给这场盟会带来了很庄严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殿门处的人高喊着,“高贵的颉利汗,阿史那子孙中的雄狮,阿史那咄苾大人到。”

    贵族们一下停止了窃窃私语,不管对阿史那咄苾有着怎样的看法,他们都纷纷起身,向这位尊贵的人行下礼节。

    阿史那咄苾大步走入殿中,像一个真正的王者那样,环视左右,一言不发的走向正中的位置。

    殿中的贵族们都愣愣的看着他,却没有人敢去阻止。

    让人庆幸的是,足以流下鲜血的事情没有发生,这个如同狮子一样的男人,静静的,并且仔细的看了看正中那个宝座,转身走向王座之下最为尊贵的右首位。

    这种等同于争位宣言一样的举动,让殿中所有的突厥贵族都感到心惊肉跳,气氛一下便又沉重了几分,他们好像也都感到了狂风暴雨即将到来的气息。

    也不知道这一次,阿史那子孙又将流下多少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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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权谋(三)

    可还没等阿史那咄苾走到座椅前面。

    殿门处又在高喊着,“尊贵的突利汗,阿史那埃利佛大人到。”

    “阿克南部的主人,阿史那必吉大人到。”

    紧盯着阿史那咄苾的贵族们,一下就都扭过头来,看向殿门,他们怎么来了?不怕丢脸吗?

    这几乎是所有人涌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气势恢宏的阿史那咄苾也一下站住了脚,向殿门处望去,恐怕此时他心中所想,和其他贵族们也没什么两样。

    可他们毕竟是来了。

    有些憔悴,精神却极好的阿史那必吉搀扶着阿史那埃利佛缓缓走入大殿。

    本就瘦的和竹竿一样的阿史那埃利佛,如今更瘦了,好像一阵风过来,就能将他吹走一般。

    可他精神同样也不错,脸上带着些酡红,目光阴沉好像五月间风雨来临时的天空,使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阴郁的气息。

    他的打扮还是那么夸张,每走一步,身上都叮当作响。

    他走过之处,一些贵族们开始行礼,虽然在大家看来,他已经失去了继承汗位的资格,甚至不配出现在盟会之上,可毕竟他确实还是东方诸部的主人,曾经显赫一时的突厥东方汗,阿史那埃利佛。

    当然,和阿史那咄苾进入大殿,贵族们纷纷表达自己的尊敬之意不同的是,当阿史那埃利佛走过,一些贵族选择了冷眼旁观,将自己的轻蔑和厌恶不加掩饰的表现了出来。

    阿史那埃利佛没有看其他人,从进入大殿开始,他的目光便在弟弟身上逡巡。

    在阿史那必吉的搀扶下,他来到阿史那咄苾身边,嘶哑的笑道:“我的阿弟,你走错位置了吗?这个座位和上面那张一样,都不属于你吧?”

    这话虽然刻薄,可并非没有道理。

    两兄弟都挺倒霉,说起来,相比之下,阿史那埃利佛要更倒霉一下。

    可话说回来了,不管阿史那埃利佛怎么倒霉透顶,他还是东方汗,大可汗之位下第一人无疑。

    当初,确实是阿史那咄苾比他强一些,西方汗的威权更重。

    然而,始毕可汗在时,就已经收回了阿史那咄苾的权力,夺去了他西方汗的称号,让另外的人暂时接替了阿史那咄苾的位置。

    所以,只要阿史那埃利佛出现在这里,不管是作为兄长,还是东方汗,这个位子都是属于他的。

    阿史那咄苾撇了撇嘴,看了阿史那埃利佛两眼,“天神说过,没有谁能羞辱于你,除了你自己,我的阿哥,天神可是在看着我们呢。”

    说完,哈哈大笑,也不跟阿史那埃利佛争抢,转身走向另外一张座位,一屁股坐了下来。

    转头看向对面的另外一个汗位竞争者,阿史那什钵芯,大声笑道:“年轻的什钵芯啊,你说这些位子之后都将属于谁呢?”

    阿史那什钵芯愣了愣,正想看看热闹,不想却成了热闹中的一个。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捶了捶胸膛,一点也不畏惧的看着阿史那咄苾,大声道:“您不用担心,天神自然会在我们中间选出能够坐上这些位子的人。”

    阿史那埃利佛瞅着他们,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的话,这两个家伙一定已经被他碎尸万段。

    他狠狠的喘了几口粗气,这些时日饱受煎熬的他,理智已经在崩溃边缘,五石散的药效,以及旁人的许诺支撑着他来到这里。

    他此时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他登上汗王的宝座,一定会叫这些敢于轻视于他的人付出鲜血的代价。

    此时,王庭中有资格参加盟会的人,都已到齐,他们都在耐心的等待着主持盟会的人出现。

    不管天神怎么安排人们的命运,如今那个最为尊贵的位置上,只可能坐上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突厥汗国当中,最有权势的女人。

    没让他们等太久,殿外声音大作,从这里看出去,守卫在殿外的附离子,都在躬身拍击着自己的胸膛。

    几个大贵族作为先导,进入殿中,守候在殿门处。

    突厥可敦,阿史那杨环,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摇曳着她那依旧曼妙的身姿,在心腹贵族的簇拥下,在万众瞩目之中,缓缓进入大殿。

    殿上的突厥贵族们,全都战起身来,垂下头颅,敲击着胸膛,向她行礼。

    她没有停留,直接不紧不慢的走过殿中不短的距离,登上台阶,在王座前面转身,用手轻轻捻动着颊畔的狼尾,环顾左右。

    良久,才轻声道:“人都来了,作为你们的可敦,暂代可汗,行使天神赋予的威权,我宣布盟会开始。”

    贵族们纷纷落座,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女人高坐于上,俯视着他们,挥了挥手,等殿中闲杂人等全部退出去,才又说道:“今天,阿史那的子孙聚集而来,我们要在天神的宠儿中挑选出一位英明的可汗。”

    “这是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你们都要知道,天神在注视着我们,要运用你们的智慧,而非是被财富和权势迷惑了眼睛。”

    “这里的每个人,身上都流淌着阿史那的血脉,也都有说话的权力,请大声说出你们的心声吧,我相信,我们推选出来的可汗,一定是个宽容的人,不会记恨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以后会用公正的目光,去看待他的兄弟,子侄,甚或是长辈。”

    一次公开选举,开场白说的很不错,可就算是前多年之后,这种选举也大多乏善可陈,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时节。

    即便是殿中最年轻的突厥贵族子弟,也不会相信即将诞生出来的可汗,会有多么的宽容和仁慈。

    阿史那杨环的声音稍微高亢了一些,“好了,南方有一句话,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有人要提议汗王的人选吗?”

    好吧,连人选都还没要人们提议,如果李破在这里,一定会以为这些突厥贵族们在开玩笑。

    可殿中的突厥贵族们,却不这么认为。

    虽然在小盟会上推举出汗王,在突厥汗国之中确实是一件大开先河的事情,可在座的突厥贵族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甚至于有的人觉得这么做,有着公正的意味。

    当然,这也是时事所迫,上一代汗王临终时,没有指定他的继承人,实力最为强大的阿史那子孙,在登上汗位的前夕,却遭到了敌人的重创。

    如果突厥牙账还在漠北,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可事实上是,这些“巧合”就是这么发生了,强盛的突厥,在东西两方广阔的疆土上,出现了大片的权力空白。

    这都需要可汗的汗令才能去进行修补,所以,这次推举汗王的盟会,也就势在必行。

    因为大部分贵族都不愿意看到,像当年那些可汗一样,出现一个极为凶悍的人,靠着杀戮一步步走向汗位。

    那意味着什么,几乎所有人都清楚,突厥分裂了。

    每一个贵族,走进大殿的时候,都抱着一定的想法而来,可真到了好像该说话的时候,没有人做声,连之前一直存在的窃窃私语声都消失了。

    无疑,第一个发出声音的人,必然需要极大的勇气,接着看清了局势,才会有人陆续跟上,等形势分明之后,必定是闻风景从,群起拥戴,这就是人性。

    头一个站起来的人,很出人意料。

    他是年轻的阿史那求罗,虽说他接任汗王的希望比较渺茫,可毕竟他是贵族们认同的人选之一。

    伤势方愈的阿史那求罗,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坚定无比。

    “我们北方的仇敌正在联合起来,准备进攻我们,西边那些背叛者,正在对我们射出仇恨的箭矢,南方的隋人,刚在我们突厥人身上拔出带血的尖刀,笑着离去。”

    “我们已经失去了方向,强大这个词也正在离我们远去,我们需要一位勇猛坚毅,能够带领我们走出泥潭的王者。”

    “我,始毕可汗的儿子,天神的子孙,阿史那求罗提议,我的叔叔,颉利汗,阿史那咄苾为可汗。”

    说话的人出人意料,说出来的话语同样出人意料,不管他说的有没有道理,又是不是有着私心,跟阿史那咄苾是否有着交易,反正,大殿中的气氛一下便被他带动了起来。

    一些亲近于阿史那咄苾的人纷纷在点着头,有人陆续站起来,支持阿史那求罗说的话。

    阿史那咄苾在突厥贵族中间的威望,确实不算小,不然的话,时至今日,不会有这么多人还会支持他。

    但这毕竟不是一年之前了,那个时候,颉利汗本就一直是汗位天然的继承人,根本不用别人来推举。

    可现在,支持他的人,可以说并不多,只占了殿中贵族们的一小部分,而且,另外一些人对他充满了厌恶,在他们看来,颉利汗只让人惧怕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

    在一个小**之后,反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这些年,颉利汗在王庭中可没少得罪了人,他的强硬和粗暴,让很多人都非常担心,这个人登上汗位之后,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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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权谋(四)

    义成公主面无表情的看着,听着。

    这是一场闹剧,她亲自开启,并在主导的闹剧。

    别说中原的皇帝不会由朝臣推举而出,便是突厥汗国的汗王,又怎么会这么产生出来?

    这些人呆在王庭真的太久了,启民可汗和始毕可汗两个汗王,给予了他们太多的安定和繁荣。

    他们已经开始忘记,草原汗王的威权是怎么得来的。

    只有至亲的鲜血染过的王冠,才更璀璨夺目,只有仇敌的头颅,才会让这顶王冠灼灼生辉。

    也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这顶王冠在汗王的头顶上安安稳稳。

    空泛的言语,说的再是动听,又如何能让一个人登上汗王的宝座?

    当然,这也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场景,争论越多,那些被提出来的人选,离着汗位也就越远。

    没有争议?哈,怎么可能呢?

    这么多阿史那的子孙凑在一处,怎么会没有争议?

    所以,也就是说,她一手将王庭中的突厥贵族们带入了误区,三皇五帝时出现的推举制度,竟在这许多岁月之后,出现在了北方突厥王庭之中,这难道不可笑吗?

    有的人已经开始提议阿史那什钵芯了,年轻人,沉不住气,也缺乏政治智慧,竟然亲身上阵了。

    他提出联结南方的李渊,去进攻给突厥人带来伤痛的仇敌,想要为自己登上汗王的宝座增加份量。

    如果,这个时候他手里拎着仇敌的头颅,来显示自己的英武,他做的很对,可他提出的是谋略,一个应该在登上汗位之后,才能生效的谋略。

    这真的很可笑……义成公主微微翘了翘嘴角,可李渊这个名字,刺痛了她的心。

    这说明,年轻的阿史那什钵芯,根本没有顾及她的感受,一个莽撞而又自以为是的家伙,义成公主厌恶的看了一眼年轻的突厥贵族,敛下了眼帘。

    阿史那什钵芯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像一个得胜的将军般,坐了下来,好像在回味刚才在众人之前说话时,那种万众瞩目的滋味儿。

    拥戴他的声音,不出意料的多了起来,可一些年老的贵族,却是纷纷摇头,年轻人缺少威严,阿史那什钵芯所说的那些泛泛的谋略,在他们眼中,也不值一提。

    反而觉得他被南边儿的隋人迷惑住了,他帐篷中的那些客人,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呢。

    又有人在提议阿史那乌思骨,始毕可汗的长子,阿史那什钵芯的哥哥。

    这就更有趣儿了,这是个爱好美酒和女人胜过其他一切的家伙,曾经和母亲通奸的他,即便是在突厥,也是一件不能让人接受的事情。

    始毕可汗没有杀死这个儿子的唯一原因就是,他有着一位强有力的外祖父,铁勒人中间最狂暴的一位英雄。

    即便是始毕可汗,也不愿意轻易去引起那个人的不满。

    所以,阿史那乌思骨就只能在王庭中醉生梦死了,他的身边从来不缺美酒和美人,却缺乏突厥男人最基本的东西。

    勇武和对权势的渴望。

    这样一个人的名字都被提起了,而其本人甚至都没在盟会上,这显然是出于对铁勒诸部的拉拢。

    和阿史那什钵芯的出发点差不多,都想用这个来增加手中的砝码罢了。

    这让其他几位人选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和这样一个人并列在一起,让他们感到了羞辱。

    那个提议的贵族,在几双如利剑般的目光中,脸色渐渐白了起来,并草草收场。

    显然,这位不知所谓,并和铁勒部有着关联的家伙,不管谁登上汗位,都不会让他的头颅再长于脖颈之上了。

    当然,这样的插曲如果有人操纵的话,又另当别论。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一个个贵族争吵的更加激烈。

    天神这个无比神圣的字眼儿,从没有这么频繁的出现过,也许天神正在听他们说话,估计也会渐渐厌烦起来,因为这些话语里面,充满了权势和利益的腐臭,没有一点虔诚可言。

    义成公主把玩着毛茸茸的狼尾,抬起头,向右首瞟了一眼,微微颔首。

    于是,一直在看着她的阿史那必吉深吸一口气,终于站了起来。

    “为什么我听到的都是被可汗剥夺了权力的阿史那咄苾,和年轻的阿史那什钵芯的名字呢?”

    “要知道,坐在你们面前的,还有尊贵的突利汗,他的血脉,无可置疑,他的功绩,让天神感到满意,他的智慧和胆量,更是没人能比得上,草原上的风声中,都有着他的名字在流传。”

    “我,阿克南部的阿史那必吉,提议尊贵的突利汗,阿史那埃利佛接任汗位。”

    殿中静了静,实际上,现在殿中大部分贵族都认为,汗王将在阿史那什钵芯和阿史那咄苾两个人中间产生。

    其他几个人选,无论是阿史那乌思骨,还是阿史那求罗,还有始毕可汗的两位叔叔,都是陪衬罢了。

    至于阿史那埃利佛,早早便已经被人排除在外了。

    果然,也只是安静了一下,便有人冷笑了一声道:“我们所推选的是尊贵的突厥可汗,妻子儿女都沦为奴隶的人,听到他的名字,都让人感到耻辱,他又有什么资格成为突厥的主人呢?”

    说话的人显然跟阿史那埃利佛有着仇恨,他的言语很的恶毒,可却说的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可又有人站了起来,这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说话都有点不利落了,能活到这么大的岁数,在突厥汗国中可实在不易。

    “突利……突利汗有着……最多的部众……征服了……征服了无数东方部族,小小……小小的失败,并不能掩盖……他的功绩,我认为他……才是可汗最好的人选。”

    出人意料的,并不是一边倒的讨伐,竟然真的有一些贵族愿意站出来,明确的支持阿史那埃利佛。

    阿史那埃利佛自己也有点吃惊,他那阴沉如死人般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向上瞅了一眼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终于确定,这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人,真的在支持他,并愿意帮助他登上汗位。

    希望让他的精神渐渐亢奋了起来。

    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阿哥啊,你的执着真的让人钦佩,你如果能登上汗位的话,这个屋子里的人,又能活下来多少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请求你,把我葬在圣山脚下,让我去陪我的妻子吧。”

    那个像狮子一样的家伙,却也有着狡诈的心肠,他的声音响亮无比,回荡在殿宇之中,让所有人都听的很清楚。

    这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要有效,反对的声浪,一下便大了起来。

    阿史那埃利佛狠毒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起来。

    “阿弟,几十年了,凡是在草原上生活着的生灵,谁又不知道你的名声呢?我手上沾染的阿史那子孙的鲜血,怎么能比得上你呢?”

    “你每次来到王庭,人们都很恭敬的向你行礼,可你听得见他们心底那诅咒的声音吗?”

    两个曾经显赫一时的突厥贵族终于正面掐上了。

    这次没有刀光闪烁,也没有勇士们垂死的惨叫作为陪衬,他们是用突厥人认为最无用的唇舌,来相互进攻。

    他们都感觉到了一些无奈,可谁也不愿退后,因为他们都认为自己离着汗位也就是一步之遥了。

    殿上渐渐乱了起来,大部分的贵族其实都不愿意这两个人登上汗位,年轻的阿史那什钵芯脸上露出了喜色,以为能坐收渔翁之利。

    可实际上,他的威望,更不足以服众。

    也就是说,汗王的人选们,都有着被人攻击的弱点,人们说的话越多,其实也都越来越觉得,他们都不配成为可汗。

    唇舌向来吃亏的阿史那咄苾,愤怒的站了起来,想要去对面打死那个如同毒蛇一样喷吐着毒液的兄长。

    刚走了两步,便被几个贵族拦住。

    推搡之中,强壮的阿史那咄苾挥舞起了拳头,两个贵族立即惨叫着倒地。

    和他们交好的人,冲了上来,跟阿史那咄苾扭打在一起。

    突厥人的彪悍和粗野终于显露了出来,贵族们受到了感染,谩骂着相互推搡,大有有仇报仇的架势。

    义成公主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这些愚蠢的家伙,从来都不知道真正的权谋是个什么模样。

    他们都是一群靠着血统和蛮横来进行一场场权力争夺的,即便是阿史那染干和阿史那咄吉世也不例外。

    这群该死的家伙……

    智商上的优越感让义成公主眯了眯眼睛,心理上有了极大的满足。

    随后,她只是轻轻挥了挥手,早有准备的附离子首领们,立即跑了出去,在外面呼喝连声,带着附离子一拥而入,将纠缠在一起的贵族们分割开来。

    当大殿上稍稍安静下来,女人终于缓缓站起身,“愤怒”的瞅着殿上的贵族们,让自己的威势毫无顾忌的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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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权谋(五)

    “这里不是你们的帐篷,你们面对的也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你们都给我坐下……”

    在义成公主怒视下,贵族们终于清醒了过来,看了看按着刀柄的附离子,都纷纷回去了自己的座位。

    大殿上终于恢复了秩序,义成公主挥了挥手,卫士们迅速的退出了大殿。

    这种威权的展示,让一些贵族更加渴望,有一位汗王能出现在盟会上,对一干女人俯首帖耳,让他们感到了屈辱,即便这个人是突厥可敦,也不行。

    阿史那埃利佛好像胜利一样,扬起了头,挑衅一般的看着阿史那咄苾。

    而女人的声音还在宫殿中回荡。

    “太多的争执,让我有些迷茫,谁才是天神看重的人,谁又是我们应该唾弃的那个?你们的口舌,让我看到了什么?没有人有资格登上汗位吗?”

    “好了,有些人确实应该受到惩罚,他犯下的罪行,就算天神再是仁慈,也不会宽恕于他,来人啊,把他带上来吧。”

    这些话语有些莫名其妙,让人摸不到头脑。

    不用他们再去猜想什么了,很快,两个强壮的附离子便架着一个人快步走入殿中。

    啪的一声,将人扔在大殿正中。

    这个人身上裹着很独特的兽皮,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披散下来,虽然看不清面目,可贵族们对这个人简直太熟悉了。

    天神的侍者,传播天神声音的使从,大祭司阿史那卢卢。

    这里几乎每个人,都曾经去向他问起过天神的旨意,或者求他占卜祸福。

    他和他的一些从属,是王庭中不可或缺的人,他们没有什么权力,可却得到无数人的尊崇,甚至于可汗,都对他们毕恭毕敬。

    现在,这样一个人沦为了囚徒,是一件让人分外吃惊的事情。

    这简直就是对天神的亵渎,几位虔诚的贵族,忍不住已经要开口向可敦质问,这是因为什么了。

    没有给人留下太多思考的时间,义成公主已经喝问道:“天神让你沐浴在他的荣光之中,借助于你,传播他的名字,可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现在,当着所有阿史那子孙的面,你还不快将那些卑鄙,活该受到无数诅咒的事情说出来?”

    “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这位曾经受人尊敬的天神使者,腿已经断了,只能用手扒着地面,不停的嘶嚎。

    可他说出来的事情,让大殿中一片安静,如同坟墓一样。

    “我只是……是阿史那埃利佛,就是他,他给我送来了药,让我给可汗服用,说是南边的人进奉的神药……是神药啊。”

    “我也尝过了,没有毒,真的没有毒,可……可可汗吃了,就吐了血……真的不关我的事。”

    阿史那埃利佛整个人都僵直了起来,他木然的听着,灵魂好像已经离开了他的躯壳,刚刚燃起的希望,一下便破灭了。

    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一场阴谋,从一开始,他便掉进了陷阱里面。

    对,是那个女人,这个恶毒,该死的女人,是她在不停的向他射出毒箭,他却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了她的话。

    他猛然扭头,看向了那个高高在上,好像一切在握的女人,脸色狰狞起来,他嚎叫了一声,便向那个女人冲了过去。

    嘴里含糊不清的在喊着什么,没有人能听的清楚。

    可他刚晃着身子走了两步,后面已经有人一脚将其踹倒在地,翻滚中的他看到的是,阿史那必吉那张“愤怒”的脸。

    接着,阿史那必吉又照着他的脸上猛踢了几脚,让身子本就虚弱无比的他彻底陷入了昏迷当中。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当然,就算发生的不快,也不会有人过来阻止了。

    弑杀可汗,这种事情在突厥人看来,到也不算什么,只要你有那个实力就行,可用毒啊,还被曝于光天化日之下,那就要接受最严厉的惩罚了。

    事情可谓是急转直下,根本不用贵族们愤怒的讨伐,义成公主已经命人端上了几个药盒,向人们展示里面的药丸。

    “这是从阿史那埃利佛的住所搜出来的,由大罗便阿史那罗恒等人查验过,是南人所制的五石散,确实是良药,身强体健的人用了,可以经历勃发,有如神助,但可汗入口,就是剧毒。”

    “不管阿史那埃利佛知不知道,都有弑杀可汗之嫌,来人啊,将阿史那埃利佛拖出去,砍下他的头颅,这样的罪行,我相信,没有人会为他再说话吧?”

    当然没有,义成公主来回在王座面前走动着,声音中蕴含着满满的怒气和冰冷的杀伐气息。

    这个时候任何人站出来,可能都会和阿史那埃利佛一个下场,没有人那么愚蠢。

    不一刻,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已经送到了义成公主面前。

    女人面不改色的仔细看了看,一把抓起头颅,扬臂而起,“就是这样的人,想要登上汗位,你们看到了吗?”

    说着,猛的将头颅掷在地上,冷笑道:“被权力蒙蔽了双眼的人啊,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敬畏,去,将阿史那埃利佛的头颅挂在高处,将他的尸体剁碎了,喂给奴隶。”

    一句话,让满殿的贵族心中都升起一股寒意。

    素来以宽容和仁慈著称的可敦,原来也是这么……威严啊。

    残暴的行径,杨广曾经用过,激起的是越来越多的反叛,而在突厥,这却是最好的立威方式,能够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尤其是贵族。

    义成公主的目光看向了阿史那咄苾,虽然他依旧毫不畏惧的和女人对视,可眼底深处,已经有了一些犹豫。

    女人看向阿史那什钵芯,年轻人眼中还含着渴望,根本不知道局面已经变了,而且变的很厉害。

    女人缓缓坐下,依旧把玩着垂下的狼尾,在寂静的大殿上轻声道:“什钵芯啊,你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吗?”

    “我的父亲是大隋文皇帝杨坚,刚刚死去的皇帝杨广是我的兄弟,你府中的客人来自哪里?你知道他们是我的仇敌吗?你如果知道,竟然还要那样亲切如兄弟般的和他们喝酒谈笑,你对我的尊敬来自哪里?”

    “如果你坐上这个位子,第一个要杀死的人是不是就是我呢?”

    本来还有些幸灾乐祸,觉得铲除了一个对手的阿史那什钵芯,睁大了眼睛听着这些刀子般的话语,智商瞬间清零,根本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个时候他好像才想起来,这个他一直不很在意,甚至于有所仇视的女人,来自大隋,是一位大隋公主。

    他要联合李渊的计谋,却是狠狠得罪了这个女人。

    危险正在向阿史那什钵芯靠近,他的心腹们却噤若寒蝉,因为聚集在殿门处的附离子,正不怀好意的看着殿内所有人。

    而就在刚才,一个尊贵的人,顺便便掉了脑袋,让他们意识到了汗位争夺的残酷和血腥。

    “你要杀死我吗?我的……母亲?”

    阿史那什钵芯艰难的开了口,杨环当然不会是他的亲生母亲,被那冷冷如刀锋般的目光盯着,年轻人自以为充满勇气,无所畏惧,可到了这会儿,他才明白,他远远没有做好去见天神的准备。

    女人笑了起来,“你身上流着你父亲的血脉,又唤我为母亲,我怎么会杀死你呢?去吧,到北方去,带领勇士们攻打那些仇敌,当你荣耀的归来的时候,也许我会亲手将汗王的桂冠戴在你头上呢。”

    已经彻底进入对方节奏的阿史那什钵芯,左右看了看,支持他的人不再发声,反对他的人冷眼旁观。

    人生中受到第一次重挫的年轻人,微微垂下高傲的头颅,狠狠捶打了一下胸膛。

    “我现在就要启程吗?”

    “是的,北方那些部族,都希望有一位勇猛而又坚定的人去统领他们,我的儿子,你还等什么呢?”

    阿史那什钵芯大步走出殿外,他将被附离子护送去北方,孤独的去建立属于自己的部族群落。

    而那里现有的部族,比以前稀少多了,而且,他们也是最受王庭制约的一些部落。

    实际上,这相当于一种变相的流放。

    盟会之上,瞬间产生转折,杀死了阿史那埃利佛,流放了阿史那什钵芯,这位尊贵的突厥可敦的野心,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

    没有人会认为,她这是在为让阿史那咄苾登上汗位铺路。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王庭的主人……就要成为一个女人了,这简直太荒谬了,一些贵族复杂的看着坐在王座之上,好像在俯瞻整个突厥的女人,心中的不甘在不住翻腾而起。

    一个有些细的声音响起,“阿史那咄苾的部下,掀起了铁勒部的叛乱,一直以来,西方部族的反抗,都在不住加剧,我不认为,阿史那咄苾有这个才能,引导我们行进的方向。”

    “既然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我看,还是暂由可敦行使突厥可汗威权,等过些时候,阿史那的子孙当中,有能发出耀眼光芒的人出现,再讨论汗王的人选吧。”

    一句话便绝了阿史那咄苾的希望,这个长的胖乎乎的,有着一双细小的眼睛,他就是阿史那咄苾的叔叔,启民可汗的兄弟,阿史那罗恒,一位王庭大罗便。

    当年,因为一顶王冠,让许多人丢掉了性命,阿史那罗恒更是让孙子恭恭敬敬的将王冠送去了西方圣山脚下,交到阿史那咄苾的手中。

    顺便,让阿史那咄苾丢掉了两万多精骑,最终被困王庭。

    这些因果其实都不用去追究,此时的阿史那罗恒,却一点也不介意落井下石,全然没有当年那么小心翼翼了。

    因为可敦已经全然控制了局面。

    手握附离子兵权,又有阿史那罗恒,阿史那必吉为首的王庭四大部族的支持,如果她是个男人,便将毫无争议的成为突厥可汗。

    即便她是个女人,所占据的优势,也已没有人能比得上了。

    而在这场盟会上,她更是用令人望尘莫及的手腕儿,震慑住了贵族们,杀死阿史那埃利佛,让人们见识了她的凶悍。

    而流放阿史那什钵芯,则是她在试着行使可汗的威权,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出来反对,那么王庭之中,将流下鲜血,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可没有人反对,那么也就是说,她的威严得到了承认。

    阿史那罗恒赞叹的瞄着那个女人,深深的低下头颅,表现出自己的恭顺,他在心里说着,可怕的人,不管男女,永远都值得阿史那罗恒献上敬畏,或者是忠诚。

    接着便是阿史那必吉,然后就是阿史那多闻和阿史那思真,卫护王庭的四大部族的首领,同时承认了这个决议。

    显然女人准备的非常充分,就像进行一场战争一样,将政治斗争的节奏全部握在了自己手中。

    接着便是一众贵族们,有些人早有准备,心甘情愿,并雀跃的向可敦献上了自己的祝福和忠诚。

    有些人心中忐忑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有些人,则压抑着怒火,无奈的低下了头颅。

    盟会至此,已经完全脱离了很多人的初衷,结果分外的出人意料,之前那些汗位的人选们,死的死,走的走,留下来的也都一言不发,因为女人已经掌控住了整个王庭。

    盟会并没有结束,坐在汗位上的女人,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贵族们的礼拜。

    这一刻,阿史那杨环终于走上了她人生中的巅峰,非正式的成为了突厥可汗,一个传奇就此诞生了。

    她的名字,不会再淹没于历史当中,只剩下一个义成公主的称号。

    因为每一个修史的人,到了这一段时期,都绕不开突厥汗国,而一个女人成为了突厥可汗,也必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如何将这个传奇继续下去,女人也已胸有成竹。

    (阿草出差,今晚的飞机,出去**天吧,时间也没准儿,通知下来的时间太紧了,攒稿到现在,只能一天一更,这两天阿草是努力了,差不多可能还要断更一两天。

    唉,没办法,阿草半年多坚持更新的记录啊,捶胸顿足中……)(未完待续。)

第384章权谋(六)

    盟会在继续,女人顺势发出了她登上突厥可汗之位的第一道汗令。

    认命阿史那多闻,为东方汗,在下一个春天到来之际,带领他的部族东迁,去统治东方诸部。

    接着,他又认命阿史那求罗为西方汗,带领他的部族去圣山脚下,镇压铁勒部叛乱之外,也要抵挡来自西突厥的进攻。

    接着,她又认命阿史那咄苾为王庭大罗便,所有人都清楚,阿史那咄苾可能再不会离开王庭了,雄狮被彻底锁上了铁链。

    而新的主人,没有大开杀戒的意思,这让贵族们都松了一口气。

    贵族们纷纷散去,他们还要去准备始毕可汗的丧礼。

    这一次,可汗归于汗国,他的英灵停留在人间的时间太长了些,更大的不同是,刺面者肯定是阿史那咄苾了,举火者却将是一个女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而突厥人的丧礼环节不多,却极为盛大。

    这个冬天,可汗的骨灰都将留在王庭,给予四方前来吊祭者留出时间,在来年春天,才会由阿史那求罗护送去祖地安葬。

    也就是说,这个冬天大利城会非常热闹,无数的牛羊会被宰杀,祭祀逝去的始毕可汗。

    而这段时间,其实也必将是为大盟会所准备的,新的可汗会接见各个部落前来吊唁的贵族首领们,并得到他们的效忠。

    之后在春天,会有一场盛大的盟会在王庭举行,这更像是南边皇帝的登基仪式,新的突厥可汗会正式走上王座,接受人们的礼拜,敬奉。

    散去的贵族们,除了在想着自己该准备多少牛羊,来祭祀可汗的英灵,而不显得丢脸之外,大多数人都在想着,一个女人成为了突厥人的主人。

    明年春天的时候,那场盟会是不是会演变成一场叛乱呢?又有多少人能接受一个女人成为他们的主人的事实呢?

    这种事情会发生吗?可能性还真不小,违反规则的人,大多数都不会制定出新的规则,旧有的规则会给他们设置各种障碍。

    也就是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往往可能会被毒死,而非尝到螃蟹的鲜美滋味儿。

    因为开拓者总是需要更大的勇气和更多的智慧,还有至关重要的幸运因素。

    宫殿中,人渐渐少了,最终只剩下几位既得利益者,也是将来一段时间内,突厥汗国中,权势最为显赫的人。

    当然,其中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阿史那咄苾。

    可实际上,和那些离开的贵族们想的看到的不太一样,这位争夺汗位的失败者,迅速的平静了下来,只是无奈的看着高高在上的女人。

    显然,这场戏的主角不止一个,若没有阿史那咄苾的支持和帮助,王庭四大部族,不会这么整齐的聚集在女人身边。

    实际上,女人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的部族正在被侵扰,你的女儿即将走进仇敌的帐篷,如果你死在王庭,这一切都将发生,而你,也将再看不到圣山洁白的峰顶以及……圣山脚下那座坟墓了。

    女人用她那坚定和带着些疯狂的目光让阿史那咄苾终于相信。

    即便杀的王庭血流成河,即便让突厥汗国四分五裂,这个女人对可汗之位也是志在必得。

    阿史那子孙中间,最为凶猛的一个人就此屈服了。

    他不会去管那些贵族们的死活,也不在意突厥汗国烽烟四起,也不太在意部族和儿女的遭遇,世上能让他在意的,其实一直只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这是个痴情的家伙,却不适合成为汗王。

    对一切都不很在意的人,怎么会在意他的臣民呢?其实,他和隋帝杨广非常相像,杨广在意的,只有他自己的功业……

    这样的自私,不是君王应该具备的大自私,而是人性中最执着的意念演化出来的东西,是人性中不可或缺,却又极可能伤人伤己的一种执念。

    这样的人也许能成大功业,可多数,都半途夭折,一败涂地了,尤其是君王,他的执念,会牵连到无数人的生死荣辱,他的失败,不是一个人的失败,而是一国之败。

    如果有这样的人登上王位,那就是所有臣民的不幸了。

    而杨环,一个登上突厥汗位的女人,若无执念支撑,她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后会如何,嗯,还是让突厥人自己去祈祷于他们的天神吧。

    权力更上层楼的几个人,密谈了多半天,几个大贵族便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去了。

    女人稍稍缓了一口气,身体无疑是疲惫的,精神无疑的亢奋的,这些年来,成为突厥可汗,让那些该死的阿史那子孙跪倒在她面前,摇尾乞怜,一直是她的梦想。

    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可今天,一切都变为了现实,她心中的躁动和欢欣,那些男人们是无法理解的。

    她在大殿中转悠了几圈,最终张开双臂,要想要拥抱住天空,神经质一样的笑了几声,接着就变成了哽咽。

    她痛恨这片广阔的草原,却又不得不扎根于草原之上,她痛恨狗屁的天神,却不得不将天神挂在嘴边儿,她痛恨那些满身汗味儿,而又粗鲁的突厥男女,可她却不得不对他们和颜悦色。

    她的父母兄弟,弃她如敝履,她的丈夫,随时可能更换,她的儿子,总是活不到成年……

    这些岁月之中,她所忍受的苦楚,是那样的深刻,像一把把刀子,在她心间刻上无法愈合的伤痕,现在,一切终于有了回报。

    不管是欢笑,还是哭泣,对她来说都有着无比扎实的理由。

    不知什么时候,阿史那牡丹悄悄来到她的身边,扶住了她的胳膊,杨环笑,她也笑,杨环哭,她也泪流满面。

    她们同样都是在大国之间的博弈中挣扎出来的女人,可谓是同病相怜。

    说到底,她们都是没有国家可言的……女人……

    “好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在这里,可容不下眼泪。”

    杨环抹去脸上的泪水,笑道:“我们就让那些瞧不起女人的家伙们看看,一个握在女人手中的王庭,又该是怎样一个模样吧,去,把李渊派来的使者带过来,独孤家的人,真的是越来越不成器了。”

    阿史那牡丹应了一声,担忧的捏了捏杨环的胳膊,才转身离去。

    很快,独孤怀恩便出现在了宫殿之中。

    来的时日太短,他们对突厥王庭中的情势,只能算是略有所闻,可对真正发生了些什么,他们就一无所知了。

    陈叔达无疑的欢欣鼓舞的,因为权力分散的突厥人,正给了他们游说的机会,而说服阿史那什钵芯确实也没费多大的功夫和力气。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结好更多的突厥权贵,甚至不用称臣,便能影响突厥的国策,这样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陈叔达觉得,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和看到机会的陈叔达相比,独孤怀恩却非常沮丧,这意味着他们得在这该死的草原上,停留一个冬天,跟这些粗鲁的突厥人交往,让他无比的厌恶。

    突厥可敦的召见,是题中应有之义,算不得出人意料。

    当然,意外无处不在,来请他们的人太多了些,不像是护送,更像是押解。

    陈叔达等人直接被送进了宫殿不远处的石屋,只有独孤怀恩一个人被带来了这里。

    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独孤怀恩是怀着些恐惧,来到义成公主面前的。

    突厥可敦,他儿时的玩伴儿,也是他的表妹,他们年岁相差不大,小的时候,很是在一起欢乐了一些时候呢。

    当时独孤皇后还曾戏言,要将义成公主许配给他。

    可时过境迁,义成公主远嫁突厥,独孤怀恩则走上了无数人给他已经安排好了的官宦之途。

    故人重逢,他们身上也都流淌着独孤氏的血脉,可他们之间,一道冰冷且无法跨越的墙壁已经树立了起来。

    独孤怀恩只稍一打量,没有半点怀旧的情怀,便赶紧施礼。

    女人看见独孤怀恩的服饰,和他那标准的关西口音,恍惚了一下,随即便清醒了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独孤怀恩。

    良久,女人才用最为冰冷的口气道:“大隋亡了吗?”

    最后一丝温情,在这质问当中,消失不见。

    独孤怀恩心里颤了颤,旅途中那隐隐的担忧,一下就清晰了起来,这让他对表兄李渊更多了几分怨恨。

    李渊代隋,却把他送到了大隋公主面前,这是见面礼吗?

    他很想辩白几句,那都是李渊干的糟烂事儿,和我没半点干系,可话到嘴边儿,却在那逼人的目光中,却无法出口了。

    女人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天下大势,分分合合,本不算什么,我杨氏一脉,也是从宇文家手里夺得的皇位,可李渊是什么人?”

    “我杨氏又有哪里对不住他了?先有杨玄感,再有李渊,这些乱臣贼子就不怕报应吗?独孤氏与我血脉相连,如今却做了贼人的马前卒,哈哈,独孤怀恩,你怀的是什么恩?”

    “当年父皇母后待你如同己出,我等待你如兄弟,不能为国死节也就算了,还以唐使之身,来突厥王庭见我,你到是好大的胆子。”

    “哈,我倒是忘了,你还有一位姑姑是李渊的母亲,这么说来,到也不能怪你忘恩负义了,是不是?”

    这些话像针一样刺入独孤怀恩的心里,让他满脸通红之余,更是心惊肉跳。

    如果是一个有才干,有足够无耻的人,这会儿肯定要说上两句,我为唐使,来突厥王庭觐见可汗,商谈的是国家大事,不是这些私人恩怨。

    实际上,他也不用这么担心,李渊派他来,不是让他来送死的,突厥王庭主事的可不是可敦,而应该是突厥可汗嘛。

    可独孤怀恩却怕了,这说明他的脸皮不够厚之外,才干也实在有限。

    而他这个时候,又说了一句最不该说的话。

    “李氏势大,独孤一脉人丁单薄,不能绝于我手,遂屈身侍之,常怀怨恨尔。”

    听上去是辩白,说自己没那么不堪,可作为使者,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一下就把李渊给卖了,这除了说明李渊用人不当之外,也只能说明,他这人无德无才,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而已。

    女人嘴角微翘,所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独孤家的这个儿子,在少年时气量就不成,还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见到杨广,李渊这些表兄弟,也都不冷不热,满是一股不服气的劲头。

    这样的人太别扭了,从来见不得别人好,越是亲近的人他越较劲儿,显然是被人宠的有些过了头儿。

    如今看来,这人还真就没怎么变。

    女人声音缓和了一些,“循循善诱”的道着,“汝姑母,皆显无可显,汝兄弟,皆贵无可贵,汝为独孤子,志向何在?”

    大意是说,你姑姑们,都是皇后了,你那两个表兄弟,都是皇帝,你又有什么志向呢?

    几句话间,独孤怀恩就已经彻底掉坑里了,而且被说的惭愧之下,还就真的有些心动了。

    和在突厥王庭中苦熬许多岁月的义成公主相比,独孤怀恩稚嫩的就像一个孩子,却还没有任何自觉。

    时间很快过去,独孤怀恩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出了宫殿,回头望了望,心中已是满怀“大志”。

    “叙旧”叙的很不错,公主终于跟他谈起了儿时的情谊,两家的亲近友好,而他的表妹,如今也成了突厥王庭的主人。

    有了强大的突厥作为依靠,又有何事不可为之?

    一辈子都在别人卵翼之下的他,这次又习惯性的找到了一张大翅膀,而且翅膀的主人比李渊那厮可要慷慨的多了。

    他不明白的是,馅饼画的再大,也不如一个硬邦邦的窝窝头来的实在。

    (月票月票,阿草出差中,这些都是攒稿,有的书友肯定要说突厥这边儿的事情说的太多了,但阿草要说,突厥的变化要详细写一写,为后面的剧情做铺垫,大家耐心些啊,等阿草回去,一天两更的时候,大家就不会觉着剧情发展慢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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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