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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1章青楼

    这个冬天,从晋阳发出的政令,不可谓不多。

    也许是时间太短,也许是北上一战的战果太过惊人,也许是天气的缘故,让人们热情稍减,所以闹出的动静其实并不大。

    突厥人的使者来了又走了,江南陈家皇室子孙,死在了晋阳,晋阳城中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丧礼。

    晋阳王氏正在埋头准备着修订隋律。

    晋阳城中的大族子弟们,开始陆续上任,填充进了晋阳各处府衙当中。

    人们最为关注的总管府以及左右卫府的各个职缺,有一些被晋阳王氏抢了头筹,有的本就是代州军将的盘中餐。

    剩下来的边边角角,也让人很是眼热。

    可这些地方都不太好进,总管府好像也没有大肆延揽各家俊杰的意图。

    所以,总的来说,冬天里的晋阳还算平静。

    可渐渐的,晋阳新的主事之人的府邸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人排着队等候在门外了。

    总管府这里也热闹了许多,进进出出的人们,一看那穿着气势,就知道头上都顶着官气呢。

    随着一场场风雪来临,曾经的王氏别业,如今的总管府,门槛好像也一节节拔高了起来。

    显然,稳定带给人们的是无穷的希望。

    晋阳易主并没有造成太多的混乱,新的秩序正在悄然建立,总管府的权威也正在迅速的渗透入晋阳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李渊在时,众人争相投效不假,可里面的竞争,关西世阀和晋地大族之间的隔阂,却让人无时无刻不有着提心吊胆的感觉。

    李元吉主持晋阳的时候,闹的就凶了很多,让人更不安心。

    如今嘛,云内李定安入主晋阳,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上来,可晋阳的各个衙门,陆续开始敞开大门,办理政务。

    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衙堂之间来来往往。

    晋阳城中的巡吏也开始走上街头,代替了背弓挎刀的军卒,军营也大多挪出了城外。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战争的脚步声好像正在远离晋阳这个地方。

    更让晋阳人们安心的是,李云内虽然据说祖籍在关西,可少年时就来了晋地,又在晋地起家,算得上是半个晋人。

    而在李破账下任职的人物,大多其实也都是晋人,这就让晋阳的人们感觉比较亲切了。

    寒冷的北风还在肆虐,唐军还驻兵于介休,天下的战火也远未熄灭的时候,可晋阳城中,乃至于晋地北部,却已有了几分祥和的气氛。

    总管府的门户,于是也就随之显得愈发高大了起来。

    肃穆威严的府邸中,多了一些奴仆,李破的亲眷还是那么几个,可府邸中终于有了些人气儿。

    总管府中的李家大娘子,拜了晋阳名士为师。

    府中的记室,乃晋阳王氏嫡女,晋阳城中有名的才女,南园主人王绮。

    总管府的司马,一位是晋阳温氏的温大临,一位则是晋阳王氏的旁支子弟王庆。

    总管府中的仆从,多为晋阳人士。

    于是,总管府的主人们,在晋阳人们的眼中,已有几分自己人的味道了。

    十一月间,雁门太守宇文歆和楼烦太守苏亶,受李破想招,陆续赶到了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晋阳。

    晋阳市面上的安定,让刚离开晋阳几个月的宇文歆都感到了几分惊奇,就更不用说苏亶了。

    两个人的属地离晋阳都不算远,紧赶慢赶,前后脚的进了晋阳,更是不约而同的直奔总管府,去拜见李破。

    李破看两人都冻的不轻,也就没急着询问他们钱币的问题和两郡政事,而是让他们先在晋阳休息两天再说。

    两个人多少都有些感激,在总管府中歇了一晚,就都闲不住了。

    宇文歆先去王氏门儿上走了一趟,送上了不少礼物,以后就是王家的女婿了嘛。

    见到王氏阀主王丛,两人可谓是相谈甚欢。

    说起之前故事,两人都在感慨,世事变幻,实在让人难以预料。

    可不是嘛,当初宇文歆在晋阳的事情,对晋阳王氏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呢,谁又能想到,如今两家却成了亲家。

    而有了这门亲事,显然宇文歆占的便宜要大的多,因为晋阳城中的事情,都可以在王氏这里得到消息。

    至于以后会不会受王氏拖累,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而苏亶呢,却是头一次来晋阳,不过别看人家头一次来,在这里虽说没有亲眷,却有着朋友。

    和他交好的人还不止一个。

    像尉迟兄弟,就是和他一起来晋地投效李破的小伙伴儿。

    而当过楼烦郡尉的步群,和他也相交甚厚。

    如今和王智辩搭档在一起,相问之下,对晋阳的情势也不算陌生。

    显然,他比宇文歆强的地方在于他投效李破的时间更早一些,这就是资历。

    而他和宇文歆不同之处也显现了出来。

    苏亶没急着去找步群等人打问消息,而是带着从人出了总管府,先去晋阳城中转了一圈儿。

    先去瞧了瞧晋阳宫,曾经的皇帝行宫,此时已经是寥落非常,宫人们多数已经被李渊取去了长安,剩下的都是些老人了,勉强栖息于此,求个苟活罢了。

    旧日宫城,已经迅速的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野草和一些小动物正在占领这个地方。

    苏亶抚着宫墙,连声叹息,颇有伤古之意,缺的可能就是留下点墨宝诗句什么的了。

    此时有人急匆匆赶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苏亶微微颔首,紧了紧披风,随即翻身上马,带人离开了这处记录着帝国辉煌以及它的败落的地方。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苏亶便出现在了一处楼宇之前。

    虽说是大冬天,又在晌午时分,这处地方却比其他去处更热闹一些。

    门前人来人往,楼中酒菜飘香,隐隐间还能听得见丝竹之声,不用闻,都能感到到一股脂粉气扑面而来。

    没错,这是一处青楼所在,名字嘛,很俗气,叫如意楼。

    远远看了一眼,苏亶脸上已经露出了些笑意,笑容间却又夹杂了些缅怀和惆怅。

    他有点神思不属的信马由缰向前而来,是啊,青春年少,又出身于名门望族的他,有多少日子没听到过莺声燕语,没感受过温香暖玉在怀的精彩了呢?

    (今晚思路不同,赶时间上传,字数有点少,见谅啊。)(未完待续。)

第402章友朋

    这年头,青楼妓馆和官府衙门一样,是每一座城池必然会具备的建筑。

    官府象征着权力,而青楼妓馆嘛,象征的则是这座城池繁华与否。

    是的,不用去看街市如何,到了一座城池之中,只要都烟花之地转上一圈,你大致就能知道这座城池的底蕴了。

    实际上,当此之时,青楼和妓馆是有所不同的。

    妓馆才是娼门,做的是皮肉生意。

    青楼之中,则极少娼人,以歌舞弹唱来吸引客人,差不多是妓馆的升级版本,里面的妓子,多数卖艺不卖身。

    即便卖身,也当有意于你,那是得用才学或者是权势来打动的女子。

    所以说,当世之人多以为,逛青楼的多非俗物,这是达官贵人和饱学之士的专属,贩夫走卒想踏足青楼,可不那么容易呢。

    于是也就明白了,当时恒安镇和云内城中的那些妓寨,其实都可以归入到妓馆之流,是流离失所的穷苦女子寄身所在。

    甚至于你在云内城中找出一个能歌善舞的家妓来,都很不容易,归根结底,边地的娱乐事业档次确实是低了些。

    晋阳这样的千年古城,自然不一样。

    实际上在江北,能方方面面比得上晋阳的大城,也是屈指可数。

    这里不能说青楼林立吧,却也差不多了,因为它在很长一段岁月中,都充当着晋地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作用。

    苏亶系出名门,对于这等所在自然是轻车熟路。

    只是稍稍在心里感慨了一下,晋阳大城,果然名不虚传。

    大冬天的,时间也不太对,而且刚刚经历了战乱,南边还有唐军在虎视眈眈,这个时节,还有这么多人登青楼的门儿,可不是名不虚传怎的?

    这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晋阳城中人心安定,已经彻底摆脱了战乱的阴影。

    当然,在他看来,也不算出奇。

    李云内还偏居云内之时,便已显出了治世之能,天下战乱蜂起,其人却能将云内那样边塞之地,经营的如世外桃源一般,李云内之能已是可见一斑。

    如今主并代两州军政大权,正是鲲鹏将起之时,大展拳脚也是必然之事,所以晋阳能这么安稳,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却又属意料中事。

    想到这些,寒风之中苏亶的心却热了起来。

    在青楼之前翻身下马,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也没理从里面迎出来的人的呱噪,径自踏上了青楼的台阶。

    他身后的护卫一把抓住了那迎客,嘀咕了几句。

    于是,那舌滑嘴厉的迎客一下话就少了,一边吩咐着人将马牵去喂养,一边迈着碎步,恭敬的将苏亶迎入楼中。

    而这一行人气势太足,此时想要入内的客人,纷纷驻足避了开去。

    实际上,男儿生于世上,大多数要的不过就是这一份儿众人瞩目,威风八面的感觉罢了。

    苏亶却没有关注这些,他生来便享尊荣,这些也许是旁人的毕生追求,而对于他来说,却都无关紧要。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苏亶舒服的叹息了一声,顺手解开披风的系带,自有从人上前,将他的披风接了过去。

    那迎客立于一旁,眨巴着一双小眼儿瞅着,只觉得这年轻郎君一举一动旁若无人之间,都有贵气挥洒而出。

    当即他就知道,今日楼里可能要迎来一位尊贵至极的客人了。

    这年月,此等威势寻常人是别想装出来的,即便城中王氏那些儿常来楼中作乐的儿郎们,和这位相比也要逊色几分呢。

    “王郎在雨花院饮酒,小人这就引客人过去相寻?”

    此时苏亶也觉腹中空空,腿脚有些乏力,毕竟从楼烦一路赶来晋阳,还没怎么好好歇歇呢。

    “引路吧。”

    隐隐约约的丝竹声以及缠缠绵绵的歌声相伴,一行人穿楼而过,到了楼后院落。

    苏亶也没怎么四处打量,见识过东西两京的繁盛,又见过了江南的烟雨妖娆,这里既没有过门诗,也没有登台赋,更没有那满腹诗书的人儿前来唱答。

    所以,不管占的地方有多大,院落有多精致,背后又有什么人支撑,都不会入苏亶的法眼。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间院落,迎客径自上前扣门,苏亶大致看了看,心说,王无咎倒有点眼光,这里嘛……嗯,还算清静。

    门一开,王静那张脸已经露了出来,见了苏亶,惊喜的跨步而出,一把把住苏亶的胳膊。

    “贤弟竟然来了晋阳,怎不知会为兄一声,也好让为兄远迎一下嘛。”

    作为晋阳王氏中人,就算遇到友朋,他的举动也有失礼之嫌。

    可苏亶还就吃这一套,没办法,就算出身名门,他也是关西门阀中的一员,和正经的汉家大族有着明显的区别。

    不用问了,他和王静在云内相识。

    那会儿他们一个在李破府上任职见鬼了的司马,一个则浪迹云内城中,交游广阔。

    本来他们出身经历都大相径庭,更谈不上志同道合,可恒安镇将主府上多了一位“司马”参军,让王静无比好奇。

    也亏了他有一位好兄长,当年任职京师时,和苏氏有些往来。

    他认识的人也多,一来二去就和苏亶“偶遇”了,都是门阀子弟,又都不怎么喜欢耍刀弄棒,在云内那地方扎伊相遇,自然是相谈甚欢。

    王静带着苏亶在云内城中转了一圈,两人便也相交为友,有了往来。

    时至今日,王静没怎么变,还是那副老样子,苏亶却已贵为楼烦太守,和王静拉开了天地般的距离。

    可初一相见,这份儿他乡遇故知的热情,却让苏亶心中温暖至极。

    觉得友人相交,要的就是这份诚挚,若这位当年好友恭恭敬敬,以礼相待,如对大宾,那可就太无趣了。

    苏亶脸上绽开了笑容,反手一把抓住王静的胳膊,相携入内间,道着:“二郎还要怪我?我去了楼烦上任,你就音讯皆无,若非王世兄大名频传,我还不晓得二郎来了晋阳呢,你跟我说说,这就是你的为友之道?”

    王静确实是高兴,这些日子他过的不怎么好,王廖那厮没找到,据说是跟着李渊的大军南下了,估计应该是去了长安。

    没了见面礼,大军又要出征,王绩只要空手去拜见李破了。

    也不知在总管府受了什么刺激,回来只对王静道了一句,“此人虎狼心性,反复莫测之处,不下于……君王,以后莫要得罪于他,嗯,那不是个不识字的武夫,对我等也颇为优容,可想在其治下为官,你我兄弟定要死无葬身之地……”

    好吧,说的很吓人,王静没敢细问,当然,他们兄弟二人都没有当官儿的心思,这些倒也不算什么。

    可在晋阳盘下一间宅子之后,两兄弟就有些犯愁了,钱不够用了啊。

    而他们兄弟二人虽然一个嗜酒,一个好色,可却都还算是要脸皮的人,向人伸手的事情,他们做不出来。

    王静好点,给青楼女子吟诗作画,不用什么银钱,青楼里的人们便能供着他,不多时,几位青楼女子就从私房中,拿出包包来供他花用了。

    他这样的人想要过的逍遥自在,根本不用太耗神。

    倒是他的兄长王绩,才学很大不假,美酒却渐渐断了顿,渐渐陷于烦躁之中,对他这个弟弟横竖都看不顺眼了。

    所以说,王静现在恨不能就住在青楼之中不回家门了,省得被兄长责骂。

    听上去不算什么,可对于他这样不愿受到拘束的人来说,简直是太痛苦了,甚至于听琴看舞的时候,都无良的在想,真不该将兄长接过来,弄的大家都不痛快。

    今日能见到苏亶,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刻画的其实就是文人士子相交的景象,一点也不夸张。

    两人谈笑着入内,一点没有久别重逢之后的疏离感,身份上的察觉,更没有给他们带来一丝的不便。

    由此可见,苏亶来到晋阳,见过李破之后第一个便想到了王静,非是无因。

    步群,尉迟兄弟等人,他都有着交谊,可要想在这些人口中探听晋阳情势,不但耗费精力,也有些不妥当。

    远不如来寻王静,谈着舒服不说,也少了许多的顾忌,当然,王静向来消息灵通也是原因之一。

    …………………………

    总管府,李破刚和尉迟恭议了议军情,回到后宅用过午饭,便有人来报。

    宇文歆去王氏大宅了。

    这不出李破预料,宇文歆和王氏结了亲家,来了晋阳登王氏之门是情理之间的事情。

    嗯?苏亶去了青楼?

    李破眨巴着眼睛,胃里有点泛酸。

    太不像话了,打下晋阳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说去青楼逛逛呢,你小子初一入城,就跑青楼去了?这得多饥渴啊?

    李破一下就不满意了,转了转眼珠儿,随即道:“今天不见客了,去召薛万彻,袁牧野过来,我要出府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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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游览

    如今李破出行,就和简单随便几个字绝缘了。

    不管李破自己愿不愿意,他想带着一个两个人出去遛弯,别说李碧等家人不会答应,就算是他的从属,也不敢陪他胡闹的。

    有些时候前呼后拥的车仗,并不是为了耍威风或者说是防备什么刺客,而是一种地位的象征,也是权势必然的外在表现。

    你若轻车简从,下面的人自然不敢大张旗鼓,你想与庶民同乐,下面的人就也不敢高高在上。

    这种连锁反应所要承担的后果,即便后来也没人愿意去负责,同样也负责不起。

    当然,在听闻朱粲遇刺身亡之后,李破这个杀人无算的家伙,对那些以天下大义为己任,来去无踪的侠客,也有了些忌惮。、

    即便旁人不说什么,他也不愿单独出门儿了,他又不是没有遇刺过,不长记性的事情他这人从来不干。

    于是,等他上马离开总管府的时候,他的身前身后,围拢起来的卫士就足有二十余人了。

    闹的动静不算小,李春和红眼珠儿兴致勃勃的寻了过来,却被李破给赶走了。

    红眼珠儿向来对李破百依百顺,倒也没什么,李春就有些气恼,转着眼珠儿想了想,便跑去李碧那里告刁状。

    此时李碧屋中不是一个人,有侍女伺候在旁,和李碧对面而坐的却是个一身灰衣的比丘尼。

    岁数不小了,长的慈眉善目的,是晋阳城中一间庵堂的主持。

    她双目微眯,正伸手在给李碧搭脉。

    当然,这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她如今已是总管府的常客,隔些时日,李碧便会请她过来,问诊之余还能听听佛法。

    而此时世间的佛徒们,不论是和尚还是尼姑,为了传教方便大多都懂雌黄之术。

    良久,尼姑脸上露出些笑意,抽手道:“恭喜夫人,身体康健……再者,脉象华润如珠,应是有喜了呢。”

    一句话说的平平常常,却听的李碧眼睛猛然一睁,身子更是微微颤了颤。

    “真的?”

    尼姑单手一竖,“贫尼不打诳语,夫人确有喜脉,只是贫尼医术浅陋,恐做不得准,还请夫人延请名医,验过方知。”

    李碧这会儿其实根本听不进去什么了,喜色是遮也遮不住,她身旁的侍女也都咧开了嘴巴。

    而这对于总管府内宅而言,也确实是件了不得的喜事儿,意义之重大,几乎不下于李破处置的任何军政事务。

    李破妻妾本来就少,结亲的年龄倒也不算太晚,可如今他也二十多岁的人了,膝下却一直空虚。

    他在功业上的建树越多,这个问题凸显的也就越快,早晚会被他手下人等提到台面是上来商量。

    那绝对是他们公母两个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所以说,这差不多就属于是久旱逢甘霖一样的天降喜讯。

    李碧按捺不住心中狂喜,一下站起身来,快步便在屋子里绕了两圈儿,眼睛都欢喜的弯了起来。

    尼姑端坐不动,敛下眼皮,涵养端是不错。

    有人轻声在问,“夫人,可要向总管报喜?”

    李碧眉眼带笑,摆手道:“不用,过两日再说吧……”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才算勉强压住兴奋之情,双手合什,笑道:“云师佛法精妙,乃大德之人……前些时相会,见庵堂简陋,颇为不忍,若不见弃,云师可愿挪居府中,好叫李碧早晚请教妙法?”

    这就是回报了,门阀之家多有家庙,是这年头的时尚之一,像当年文帝杨坚少时,就是被一位尼姑养大的,由此足见佛法之昌盛。

    尼姑起身一礼,根本没客气,只是简单的道了一声,“多谢施主。”

    是的,佛徒们如今求的其实也就是这个,入豪门世家,饱受供奉,更有一些,直接入了门阀幕府,此类种种多不胜数。

    就在这个时候,李春闯了进来。

    看了尼姑一眼,她对佛法可不怎么感冒,甚至于颇为痛恨。

    因为当年读书识字之初,读的就是佛经,她可没少挨了手板儿,之后又学击刺之术,有那样的老师和兄长,她对佛法之说就更不敢兴趣了。

    看李碧眉开眼笑的样子,她也十分不满意。

    因为李碧给她又找了个老师,她去了那边儿几趟,学问还没学多少,她便对那边儿家中的藤条开始记忆深刻了起来。

    于是李春拎着剑就开始摆活,“嫂嫂又在诊病……大哥出府去了,还不带我和阿史那嫂嫂,不定就又能带回个张记室,刘记室的,嫂嫂还不去瞧瞧?”

    侍女们掩着嘴,却又颇为畏惧的看着李春,纷纷悄悄挪动脚步,往外间退了出去。

    总管府内宅向来不缺笑料,可你若是绷不住而触怒了这些女主人们,嗯,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尼姑也不是头一次登门,对于李总管家的妹妹的“恶名”也有所耳闻,当即起身告辞。

    李碧将她送到门外,又令下人前去帮着尼姑收拾家当,搬来总管府。

    当然了,总管府中的家庙是现成的,只是缺个主持而已,晋阳城中的一些人都盯着呢,可还是被尼姑拔了头筹。

    回到屋中,李碧心情大好,拉着李春坐下打问了几句,也就不在意了。

    自家夫君是什么样子,她很清楚。

    女子相貌再是妖娆,或是满腹诗书,又或者能歌善舞,若没有机缘巧合的事情发生,也别想靠近夫君身边半步。

    糊弄走了李春,李碧摸着肚皮满脸的幸福,随口命人去寻一位晋阳名医入府,再来确诊一下。

    这会儿其实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放下其他杂务,安心在晋阳总管府中养胎了。

    这可是李家的嫡长子或者嫡长女,半点也轻忽不得呢。

    …………………………

    李破此时却还不知自己就要当父亲了,当然,这种事儿现在也没怎么纳入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才二十出头,身强体健,一点毛病也没有,在他看来,生个十个八个孩儿根本不在话下,只瞧他自己愿意不愿意了。

    男人和女人到底是不一样嘛。

    马蹄得得,二十多个跨刀背弓的大汉,骑着健马在街上行过,确实比较扎眼。

    行人纷纷退避在路旁,猜测着这是哪家人物出游,有着这般不同寻常的阵仗,自然也不会有那长着猪脑子的人上前送脸让人来打。

    一行人直奔城南王氏府邸而来。

    偏巧还路过那颗老树,李破驻马瞧了瞧。

    也只隔了几个月,如今再来却好像隔了很长一段日子一样。

    这会儿他就又想到了那个多嘴的王氏才女,不由笑了笑,那个胖乎乎的少女,也不知被妻子关去了什么地方,据说就是总管府中,他却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可见,多嘴多舌的人总归要受到惩罚啊。

    这回他没再故弄玄虚,直接登了王氏的府门,也依足了规矩,先让人前去通报了一声。

    王氏阀主王丛和宇文歆两人同时迎候在了王氏府门之外。

    王丛自然是欢喜的,宇文歆自然是忐忑的。

    李破兴致很不错,进了府邸没急着去府中正堂说话,而是让王丛等王氏族人和宇文歆陪着在府中各处观览了一圈儿。

    看了王氏的祠堂,他还给上了一炷香,一下子便和王氏中人拉近了关系。

    按理说,外姓之人不得进入王氏宗祠,就更别提上香了。

    可李破为并代两州之主,前程远大,这条也就自动被王氏族人给忽略了,而且多数人都感觉脸上有光。

    天下也英雄能如李云内者几稀,这等英雄能敬重王氏祖宗,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宣传资料嘛。

    之后李破又看了看王氏的家庙,宗学,在王氏南园中转了转,就差将人家的家谱要过来研究一番了。

    一圈走下来,王氏府邸整个都安静了下来。

    有这么一位在府中乱窜,王氏的家眷,宗族子弟,以及其他闲杂人等,自然不敢随便冒头儿。

    要知道前些时王绮王二娘子可就是在围墙之内说了几句话,便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今虽说成了总管府中的记室。

    可过后后宅女子们怎么琢磨,都有点强抢的味道在里面,只是不如李渊家做的那么过分而已。

    所以说啊,在王氏内宅之中,李破的名声可不见有多好,只是外边儿这些男人们有着欢喜罢了。

    男人和女人他就是不一样。

    王丛被累的够呛,宇文歆忐忑之心略减,却是感到了些心满意足。

    其实他也早想看看王氏府邸中有何乾坤了,可王氏规矩不小,能漫游其府,内外无所顾忌的,天下间还真就没几个人能做到。

    他宇文歆自然不在其中,说实话,若非形势所迫,不然的话,不用扯太远,就文帝年间,别说李破,就算王公来此也要掂量一下被王氏拒绝的话,会不会太过丢脸什么的。

    如视察般的看了一圈,回到正堂的李破对王氏宗族的认知又深刻了几分。

    看着厅堂间挂着的王氏历代人物留下的笔迹墨宝,李破轻声感慨了一句,“千年豪族,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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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责难

    (阿草这里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天气有点吓人了,阿草没敢开电脑,今晚的更新肯定是延误了,给大家道个歉。)

    在王氏府中游览一番,李破并没有再多做停留。

    只是在王氏府中正堂,问了问隋律修订之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王丛喘匀了气息,才给李破提了几条建议。

    一个,是需要个名义,以李破如今的代州行军总管之职,想要公开修订隋律,怕是要惹人笑柄,对李破声望不利。

    第二个,这非是王氏一门之事,他想让李破广揽人才,一起来修订律法。

    当然了,由谁来主持那就不用提了,王氏肯定不会将这个位置让于旁人。

    第三个,就是时间问题了,以王丛的大致估算,从筹备到对律法进行校正,甚或是重修,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成的。

    这将是一个漫长而又枯燥的过程,短则要数载,长了恐怕要以十年计。

    当然,律法编纂完成,也不会是结束的时候,因为新修订的律法,必定要用时间来检验其正确性,尤其容不得抱残守缺之举,必须时时进行校订,才能让律法更为完善。

    要知道,隋律从制定到颁行于天下,其实都浸透了文帝一朝,皇帝乃至于文帝座下那些名臣们的心血。

    实际上一直到大业年间,隋律或严苛或宽松,起伏不定,这里面自然有文帝父子两人情绪性情在起着作用的原因,可也是因为隋律屡有漏洞,众人不时补足的缘故在里面。

    那可是二三十年的光阴,所以说,律法的修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王丛的意思呢,是想让李破有个心理准备,不要急于求成。

    建议中难免有夸张的成分,可也算比较中肯,当然这里面的自保之意谁都能听的出来。

    之后零零碎碎又说了一些,估计这也就是王氏众人在这段时日当中商量的结果了,李破听完,盯着王丛沉默了良久。

    他心里可谈不上有多满意。

    王丛说的话里面,夸大之处在于,这是在比较完善的隋律上面做出修改,而非要将隋律弄个面目全非。

    这属于前人种树后人养护的问题,和重新栽个树苗不一样。

    大隋一统天下面临的局面是什么?各个诸侯的律法都不一样,隋文帝杨坚雄才大略,是个非常有自信的皇帝。

    所以他在北周制定的律法之上,进行了大肆修改,而统有天下的他,在人力物力上都非旁人能比,那和现在的情形能是一样的吗?

    这个比较非常的不恰当,是王氏没有领会他的意图?不是的,他们要是那么蠢笨,当今世上哪里还有晋阳王氏的立足之地?

    也许是王氏的雄心在作祟,也许是想让他宽限一些时日。

    其实,这也就是门阀世族们讨人厌的地方了,私心和公义纠缠在一起其实没什么,李破向来认为没有私心的人是比较可怕的,可私心要是压过了公义,在大事之上用这些人就变得非常的危险。

    换句话说,他们容易把一些大事给办砸了。

    就像现在,修订律法是多重要的事情?可以说是关系到李破治下所有人的一件天大事情。

    交到王氏手中,算是李破的无奈之举,却也不能不说是托付重任了。

    可里面夹杂着这么多的私货……想要不伤枝叶,却又想着将便宜都占了去,晋地大族的嘴脸在李破眼中渐渐变得丑恶了起来。

    尤其是王丛说的这个名义……他是真的想要这个名义呢,还是不愿往王氏冲了前面?这几乎又是个不用问的问题。

    每一句话里几乎都闻得见门阀的腐臭气息,让李破觉得这一趟来的实在是浪费时间和感情。

    可王丛说的话里面,也非一点道理都没有。

    想要比较全面儿的修订隋律,确实是个慢功夫,也确实需要很多人的努力,这样一来,也确实需要一个名义。

    一环套一环,王氏思量的还很周密。

    问题在于,李破从来没有流露出大张旗鼓的意思,他要的是先修刑律,再言其他。

    厅堂中安静了下来,外间北风呼啸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际。

    宇文歆紧紧的闭住了自己的嘴巴,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他不太明白,他只是以多年官宦经历以及自小受到的教导,一下便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修订隋律可不是一件小事,听了之后他也很是震惊,他也再不怀疑这位的“雄心壮志”到底有多大了。

    而越是这样的大事,也意味着越是凶险。

    王氏新降,显然不在李云内心腹之列,却得交托如此大事,那就更危险了几分。

    这会儿别说让他说话来为王氏转圜了,他都有点后悔做出求娶王氏女的决定了。

    他是一点也不想掺和进此事里面,不管里面蕴含着多大的机会和利益,他宇文歆与此事都不相干。

    王丛无疑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可还是被那幽幽的目光看的有些后背发凉。

    他其实也明白,方才说的那些话肯定有不妥当的地方,与眼前这位的意图有所相悖,可王氏中人行事,讲究的是一个正大堂皇。

    此等大事交到王氏手里,自然要做出一个模样了,这位总管年纪轻轻,难免有虑事不周之处,需要他王氏来进行辅佐。

    若没有那个胸襟度量,此事……不做也罢……

    不知过去多少时候,李破才猛的一拍桌案,笑了起来。

    “千年豪族,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话了,头一次可能是真心实意,对王氏的底蕴做出肯定,这第二次嘛……

    那若有若无的讥讽味道,宇文歆听着都感觉牙疼。

    没容王丛再用他那慢条斯理的语气说话,李破便以长身而起,语气缓和的道。

    “如今这世道……大家都操戈而起,与人争雄去了,没人愿意做点有利于民的实在事儿……跟您老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吧。”

    “我以重任相托也有几个月了吧?就商量出这样的一个结果?如今天下战乱无日,并代两州更是百废待兴,此议别说谈不上急我所需,就算是你到代州随便拉个百姓过来,也定心生惶恐,原来想过安生日子,还需个十几二十年啊?”

    “那还用修什么律法,直接用着隋律岂非更好?”

    “这么跟您老说吧……王氏千年大族,却无半点担当,实在让人太过失望,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我在马邑山中,见过流民生食人肉,在河北,我见过皇帝穷奢极欲,视军卒将士如草籽,也见过百万大军如何荼毒地方,我在辽东,皇帝戏耍一般的攻城之战,又见了数十万大军溃败的种种惨象。”

    “回到马邑,我又见了什么?突厥人蜂拥南下,攻城破寨,所过之处一片焦土,说起来,我南征北战至今,要的无非是给自己杀出一条活路,也给这边地百姓一条活路而已。”

    “王氏……呵呵,枯坐晋阳,空有晋地名门之名望,可惜,之前却只空闻其名,不曾得半分助力,如今多少算是晓得了其中缘故……您老眼前看到的东西,若只是那么一点儿,那还有何话说?”

    李破语气越来越重,几乎是将王氏的面皮撕在地上,又踩了两脚上去。

    他在厅堂之中踱了几步,来到王丛面前,居高临下的道:“看在千年豪族,也曾出过不少俊杰的份儿上,我再给王氏一次机会,选个精明能干的人出来,代替您老主持修订隋律之事。”

    说到这里,李破抱了抱拳,转身离去,声音却还飘荡在厅堂之间。

    “王氏如今除了助我成事外,已无路可走,何必再存苟且之心?爱惜羽毛的人,在这年头可不好过,我本有心保存这千年豪族的园林故居,可也得你们愿意不是?”

    “十日之后,让新任阀主到我府中议事,不然的话,晋地就再没什么晋阳王了。”

    此时宇文歆脸色极差的看了枯坐在那里,身子不停颤抖的王丛一眼,一言不发便赶紧追了出去。

    这是遇到大事儿了,宇文歆心里电光火石般的在思索着。

    追上李破,亦步亦趋的走了一段,挥手赶开王氏的仆从,也不顾薛万彻等人就在旁边,低声便道:“总管,王氏树大根深,恐有反复,要不要先派兵……”

    李破笑了起来,宇文歆这人……怎么说呢,应该说这人才算是当世的英雄豪杰中的一个吧?

    无情而又狡诈,为了权势几乎可以抛掉一切……

    相比之下,好像王氏中人更有人情味儿一些呢。

    “王氏若有那个胆量,李渊父子早被他们杀了,咱们也到不了晋阳城中,你看着吧,我料王氏很快就能换个新面孔来主事了,你要不要和我小赌上一局?”

    话里的意思,如今对于宇文歆来说都不算什么,他只听着李破说话的口气,心里就大大松了一口气。

    转眼间,李破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你回去陪你那……王丛喝几杯,也好好劝劝他,别让他气坏了身子,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啊?”

    宇文歆张大了嘴巴,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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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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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王氏府邸,李破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和门阀的博弈在他进入晋阳城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进行当中。

    为此,他做出了很多的思量,同时也做了很多的妥协,他也从来没有用刀枪来让他们低头的打算。

    他想用更为温和的方式,来告诉这些门阀世族的人们,在他的治下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不用担心什么。

    可这绝对不意味着软弱可欺,甚至以为他李破对门阀世族存了忌惮之心,或者是非得倚重于他们,要是有人真这么想了,李破心中冷笑一声,那可真就大错特错了。

    杀鸡儆猴的游戏他没怎么做过,是因为他觉得总有更好的手段,也总有更多的选择摆在人们面前,就看你够不够聪明,能不能想到了,而手段太过粗暴的话,除了显示自己无能之外,弄的也会难看的多。

    可要真有人将头伸到他面前,非要做那只鸡仔,他下刀的时候可不会有半点犹豫。

    他毕竟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人,绝对不缺当机立断的决心和意志,同样也不怕流血。

    李破回头看了看身后王氏宽敞的大门,以及挂在其上的匾额,眉头挑了挑,这样的家族若真毁在他李破手里,确实有点让人惋惜。

    所以这样一座坟墓,却一定是宅中那些无能的王氏子孙们自己动手挖好的坑洞啊……

    旁边的薛万彻亲手给李破递上马缰,并沉声道:“总管,若王氏为乱,末将愿领兵亲手诛之。”

    他说出来的话,听上去和宇文歆所言没什么不同,可意思嘛,却又完全不一样。

    宇文歆是怕牵累了自己,薛万彻呢,是真的杀心已起,也愿为李破背上那些接踵而至的骂名。

    另外一边儿的袁牧野在往前凑,生恐李破看不到他,就差叫上一声,还是换我来操刀吧。

    当然,袁牧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人家只是看上了王氏中人的脑袋而已,其他的都不做考量。

    李破随手拍了拍薛万彻的肩膀,“在这里杀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你啊,也省点力气,不如想想明年怎么去砍下李仲文和姜玉谊的脑袋吧。”

    薛万彻咧开大嘴笑了起来,重重的锤击了一下胸口,“总管放心,阵前杀敌本就是末将本分,末将可还想凭着战功另建一卫府呢。”

    “呀,你这志向可是不小,要是尉迟恭他们两个听了,可会不高兴呢。”

    “只要总管欢喜,其他人可不需末将理会。”

    李破哈哈大笑,之前那些不快顿时消散不少,翻身上马,“走,随我去那什么如意楼转转,那里肯定少不了欢喜之事。”

    实际上,就像他和宇文歆说的那样,他确实也不怎么担心王氏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瞧他们那畏首畏尾的样子,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情来。

    如果说他在进入晋阳之初,还有着些忐忑的话,那么这会,挟南逐李唐,北却突厥的威势,晋阳城中这些人,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因为他自觉,晋阳城已经慢慢进入了他的掌握之中,和当初入主云内相比,过程或有不同,可结果上却没太大的区别。

    …………………………

    在王氏府中耗了不少时光,一行人来到如意楼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也就是说到了饭点儿了,来的时间刚刚好。

    如意楼的生意明显比白日里好了起来,一些车马在楼前停靠,暮霭沉沉之中,如意楼里面灯火通明,看着很是红火。

    当然,青楼聚集的坊间,从来就是晋阳城夜晚之中最明亮的一抹色彩。

    来到不远处,李破就嗅了嗅鼻子,唾液有所增加,他确实有点饿了,只是不知道楼中的饭菜合不合他的口味。

    第一次来这种烟花场所,他也有点好奇。

    来到楼前翻身下马,一大堆的人影随之落地,咚咚的脚步落地声以外,战马嘶鸣声也响做了一片。

    此时李破身边的护卫已经增加到了近四十人。

    没办法,总管府中那位女主人说是不担心自家夫君在外面沾花惹草,可还是派了些护卫出来。

    估计是要告诉李破,我在府中瞅着你呢,你去了哪儿我可都知道呢。

    好吧,有这样一位夫人,李破也是无话可说。

    这一大群人过来,马上让如意楼门前嘈杂了起来却也可以说是清净了下来。

    他们的威势苏亶一行人可比不上,一水儿的河西健马,一水儿的彪形大汉,即便不穿军服,不戴甲胄,旁人也断不会认错他们的身份。

    这就不是什么退避不退避的事情了,本打算出来的人立马缩了回去,本打算过来的人,也顿时驻足不前,顺便打起了退堂鼓,所有人几乎都在想,这是遇到抄家了吗?

    因为晋阳城中,会带着这么多军卒出行的人,他们真就没见过。

    李破和苏亶还不一样,直接登上台阶,在楼前打量了一番,确实有点要拆人家门户的意思,看的旁人是心惊肉跳。

    迎客的也换了人,一下出来四五位。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弓着身子小心的凑到李破面前,颤声问,“尊客请了,您这是要……”

    也许是在王氏府中憋的有点难受,这会儿李破就变得像个纯正的武夫了。

    “废话不是,进青楼能做什么?”

    老者不管这话有理没理,都连连点头,再瞧瞧门前这一溜的人马,“小人眼拙,恕罪恕罪,尊客快里面请,您的从人……”

    “他们你不用管,让人好好照看马匹就是了。”

    苏亶不愿跟小人物废话,李破大不相同,一边向里面走着,一边就问,“你这儿有什么好的吃食没有?”

    嗯,好吧,这位将青楼当酒楼了,一进来不问红粉,却问起了吃喝,若是他没带了这么多的护卫,在迎客眼中一定是形象大损,招待的也不会过于殷勤了。

    可这会儿嘛,就又当别论了。

    老者别看岁数不小了,口齿却还伶俐。

    “呀,尊客可算来对地方了,咱们如意楼的吃食在晋阳城中可是一绝。”

    随即,一连串的菜名就报了出来。

    李破听着就有了些兴趣,因为听上去多是些野物儿,手艺即便不怎么地道,想来也能让他解解馋。

    他这个并代两州的主人,过的有点凄惨,到了晋阳城中,好像反而不如云内的时候过的好了呢。

    没办法,牛羊肉都不缺,就是天寒地冻的,让人出去射猎除了有点不务正业之外,要是把这些百战精锐冻出个好歹来,他可是要心疼的。

    在这里能饱饱口腹之欲,也算不错。

    当然了,他现在想事情可比当初要复杂的多了,听了听便随口问道:“这些都上来,要花费多少?”

    老者眨着眼睛,心里必然是诧异的。

    他接待的贵客也不是一位两位了,便是当初齐王李元吉在时,也曾在如意楼中消遣过时光。

    可从来没有哪位贵客会亲自问起价钱。

    老者愣神了一下,立马垂头笑道:“不贵不贵,也就四五十贯钱的样子……”

    李破歪头想了想,还真不能算贵,要知道当初马邑粮价最高的时候,一石米已经去到了几百贯的天价上。

    那会儿几乎就是有粮你也买不起,买得起你也买不到粮食。

    晋阳这里的物价应该也高涨了一段时间,李渊入主之后,在平抑物价上做的还算得力,粮价更是回落了不少。

    等到他进了晋阳城,市面上的粮价高了一些,如今却应该回落了下来,而且回落的很快,从如意楼饭菜的价格上,就能看到这一点。

    当然,他不会将满意挂在脸上,反而哼了一声,道:“四五十贯钱,谁会带那么些重物来青楼?你可莫要欺我啊……”

    这是来吃霸王餐的?老者立马想到了如意楼的几个竞争者,在这烟花之地,什么样的龌龊事儿都能遇见。

    可他还是立马就笑,“一看便知尊客乃是贵人,小人又怎敢欺瞒于您?平日贵人来楼里,多有金银随身……更有熟客,只需在账目上记上一笔,过后小人再带人去取,也是便宜。”

    “啊对了,主家唯恐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特意定了一条规矩,即便是第一次来的客人,只要报上名姓……分文不取也是有的……”

    李破点了点头,他自然不是来吃霸王餐的,第一次来青楼,自然要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当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要视察一下民生嘛。

    只是在青楼这样的地方观看民生……好吧,他确实比较独特。

    人家生意做的不简单,结交达官贵人都弄的这么滴水不漏,彬彬有礼的,嗯嗯,和马邑那帮人贩子确实不能同日而语。

    他也无心玩什么找茬游戏,本来呢,还想问问找个女人什么的,要花费几何,可看了看薛万彻和身后那些护卫,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摆了摆手道:“晌午时楼中来了一位客人,姓苏,现在何处?”

    “放心,不打扰你家生意,你只管带我前去寻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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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寻欢

    如意楼后面这些的小院儿,都可以说是一个个的独立空间。

    和总管府中的那些暖阁差不多,外间饮宴,里面则是卧房,外面呢还有一个小院落,弄的很精致,冬天可以赏雪,夏天可以望月观花。

    如意楼还不是晋阳城中最大的青楼,晋阳那几座大青楼,都有着自家的园林花圃,那才是世族子弟们聚会畅饮的好地方。

    甚至于那些才雄势大的青楼还在城外置有别业,当然,那些就是为晋地最有权势的人物们准备的了,在那里你尽可悠游山水,放浪形骸,什么都不用去管。

    当然,如今能这么享受的人可不多了。

    而做青楼生意的目的也发生了改变,财富银钱这些东西在世人眼中的地位直线下降,他们要是能保住自家性命的靠山。

    所以说啊,青楼中人同样是这个世道最不愿经受离乱之苦的一群人。

    老者将李破一行人引到小院处,琴音隐隐传来,悄无声息间,护卫们已经散了开去,将小院围了起来。

    薛万彻更吩咐着人去楼台高处哨戒。

    老者欲言又止,此时他心里算是彻底明白,自家来了真正的贵客了,正是他之前口中所说的那种不用花钱就能来享受一番的客人。

    之后是定要报于主家知晓的,怎么待客那就不用说了,而此间的两位尊客也不同于其他呢。

    不用叫门,门外已经候了一男一女,显是事先得了青楼通报。

    男的是个年轻人,挎着腰刀,彪悍外露。

    外间寒冷,他在这里等的已有些不耐,看到这样的一个阵仗,当时手就握紧了刀柄,上前一步就待喝问。

    要知道,如今的并代两州,能比他家主人更尊贵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到也不怕什么。

    可借着月光和隐约的灯火看了看,他眼睛猛的瞪大,一下愣在了那里。

    不过眨眼间,他就醒过神来,低头捶胸,“末将卢展,见过总管。”

    姓卢的?李破看了年轻人一眼,心说,不会是涿县卢氏的亲族吧?要是的话……这才多长时间,就和苏亶混在一处了,经营的手段可不简单呢。

    这会儿他也懒的多说什么,摆了摆手,回头跟薛万彻道了一句,“行了,你和袁大郎也去松泛一下,这里有张进他们就成。”

    回头李破径自推开了院门走进了院子,一下里面的琴声就清晰了起来。

    老者被拦在了外面,他也没想进去。

    总管啊……如今晋阳城中能称总管者,那还能有谁?

    今晚如意楼肯定是消停不了了,李云内大驾光临,足以让如意楼像当初接待齐王李元吉一样,关门闭户,全心全意的只伺候这一位贵客了。

    是的,之后要做的很简单,赶紧清场啊,要是让人无意中得罪了这位,那如意楼是真的不用再开了。

    云内的八面楼,就是如意楼的榜样。

    权势之所以诱人,在此时便显露了出来。

    这些都不用多说,此时王静和苏亶两个吃喝的其实已经差不多了,该说的也都说过了。

    王静喝的酒酣耳热,舒服的斜倚在榻上,手掌轻轻打着拍子,看上去那叫一个惬意。

    苏亶还算掌得住,没有多饮,今晚他还要回去总管府呢,若是让人见了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可是不妥。

    他不是琴艺大家,可绝对也不算外行。

    当然,这会儿的他也无心听琴看舞,只是借着舒缓缠绵的音乐,在静静的思考着之后的行止。

    王静确实消息灵通,给他讲了不少事情。

    里面最重要的其实只有两条。

    一条就是总管正准备修订隋律,此次招他到晋阳,很可能要以此事相询。

    第二个呢,就是好像总管府正在梳理官制,这同样不是一件小事儿,这同样是件会涉及到他这个楼烦太守的政事。

    当然,在他看来,不管其他诸事,其间必然要问及楼烦政务。

    总管最关心什么,苏亶现在很清楚,也有所准备。

    而王静还说,明年可能还要有战事。

    这个倒不出苏亶意料之外,唐军近在咫尺,北边打完了突厥,接下来自然要挥兵南下,夺取整个晋地为基业。

    如果这个过程顺利的话,顺势进取西京,也不是没可能。

    这可是大业之初呢,苏亶想到这里,顺手就往口里灌了一杯酒,心里面的热切几乎能溢出来一样,于是同时,一副恢弘壮阔的画面已在他心中隐约展现了出来。

    年轻的苏氏子,在这北地不但取得了权势,同样也拥有了更大的野心,当日辞别父兄随人北来,他是断不会想到有今时今日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处布帘一挑,李破裹着一身风寒走了进来。

    眼神在屋中微一盘旋,就笑了。

    一个女子背对着他,跪坐于地正在抚琴,面容看不见,身段却很曼妙。

    屋子嘛,不算大也不算小,不算冷也不算多热乎,屋子里除了琴声便没有其他声音了,显得很安静,又有些暧昧的香气飘进鼻端。

    嗯,这和他想象的青楼确实有点不大一样。

    另外两个家伙坐卧不一,没见左拥右抱的情景,倒是让李破有点失望。

    苏亶不经意的瞄过来,眨了眨眼睛,身子一下僵在了那里,然后就一下跳了起来,碰在桌案叮当乱响,然后便手忙脚乱的施礼。

    结结巴巴的道着,“总管怎……怎的来了,下官……下官见过总管。”

    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还以为被长辈捉奸在床了呢。

    王静也被唬了一跳,有点惊悚的望着这位不速之客,连站起来施礼都给忘了。

    琴音戛然而止,女子扭头望了过来,这是一个年纪不算轻,却也绝对不算老的女子,又和李破想的不太一样,女人颇为清秀,身上也无多少妖娆之态。

    同样也没见到粉嫩嫩的大腿和胳膊。

    小吃一惊的样子,和正常人也差不多。

    好吧,他想象中的声色犬马之地,确实颇为庸俗。

    李破搓了搓手,若是当年,他一定会对青楼的运作探查一番,而如今嘛,却没那个闲心了。

    “没扰了你们的兴致吧?”

    管他扰没扰,这会点头的肯定都是傻子。

    苏亶这口气儿终于缓过来了,近前几步再次行礼,“总管怎有闲暇来此?快请上座,下官不曾远迎,还望总管恕罪。”

    李破笑着解下披风,扔给跟进来的张进,挥了挥手,让跟进来的人都退下去,笑容不断,厚脸皮的道着,“寻你有事相商,知道你来了此处,正好,我还没来过这种地方,顺便过来见识一下。”

    “果然不太一样啊,都说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哈哈,两位只在这里听琴,看来都是雅人,也称得上一声君子了。”

    苏亶可没觉得这香艳的诗词有多好,他只是暗自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道了一声好险。

    王静屡屡提议,要请几个陪酒的女子过来,都被他婉拒了,这要是……他不敢想象,如今只有一妻一妾,也从未听闻涉足过烟花之地的总管见了,他这个太守的位置还能不能坐下去。

    “总管说笑了,下官与王兄久别重逢之下,多饮了几杯,却未忘乎所以……”

    那边儿王静也终于凑了过来,他喝的有点多,见了李破确实有点震惊,可缓过来之后就不管那么多了。

    当即就笑嘻嘻的插嘴,“王静见过总管……不想总管也乃同道中人,哈哈,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好好,果然道尽其中妙处。”

    说着说着便拍起了巴掌,让苏亶大为尴尬之余,更是恨不能一脚踹死这个胡言乱语的损友。

    李破笑声朗朗,拍了拍王静的肩膀,“你倒还是老样子,什么话都敢说,不过啊,你们兄弟可都要注意一下身子骨了,一个整日陷在脂粉堆里,一个整日泡在酒坛子里,想要成仙吗都?”

    一句话就让王静晕晕乎乎了,还是和当年一样,他说话总能搔到别人痒处,嗯,或者是插在别人痛处上。

    “唉,家兄快把家里喝穷了,我也只能躲在这里,囊中空空,还要靠旁人周济,就算仙人来引,我又哪里有脸升天?”

    李破一下就被他逗乐了,和这样一个人说话,确实要比对着王氏那些“君子们”要有趣儿的多了。

    心情大好之下随口便道:“那倒是我照顾不周了,你家兄长有文名显于当世,怎能缺了用度?过后你去寻温司马,让王绩挂在闲职,在家安心著述便是。”

    “回去告诉你兄长,若是缺了好酒,可到总管府来领用。”

    王静大喜,躬身道:“多谢总管,我就跟他说嘛,总管不会不管咱家的。”

    嗯,这位的脸皮比李破厚实多了。

    李破不客气的占了主位,和王静又夹缠了一些时候,当这厮开始嚷嚷着要叫楼里最好的女子过来给李破陪酒的时候,李破终于笑着摆手,“不用了,刚才的琴声听着就不错,再弹上几曲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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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相询

    轻柔的琴声重又响起。

    对于音乐,李破不懂,他只知道,这琴声听起来很舒服,其实这也就足够了。

    女子并非什么琴艺大家,也弹不出惊世之曲。

    当然,以李破如今的权势,见到什么样的奇人也不用惊讶。

    不多时,布帘又被挑起,根本不出意外的,酒菜又换了一茬,还是那位老者跟李破小心的道着歉意。

    随即他就从门外带进来一位穿着雪白的狐裘的女子,女子一进来,整个屋子好像都亮了亮。

    姿容自不必提,那雪白的肌肤更是在灯火间反射出一种如玉器般的温润光泽,纤纤一礼,罩在外面的狐球也遮掩不住她那窈窕的身段儿。

    李破嘴角微翘,这倒是和他想的差不多,青楼之中若是没有一只两只狐狸精,那还是青楼吗?

    显然这就是楼中的台柱儿了。

    和两眼放光儿的王静以及一直瞄着他的神色的苏亶不同,至此,李破的好奇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知道,也许只要他开口,嗯,甚至于只是稍稍示意一下,不用第二天,今晚这女子就能出现在他府中。

    可他本就不是为了猎艳而来,见识一下也就完了。

    她也没管女子有多楚楚可怜,身世又是如何,他只是敛去了笑容,摆了摆手,“都出去吧。”

    声音不大,语气也不严厉,却骤然间让自己的威严蔓延到了屋中的每一个角落。

    不管青楼的男女有多惶恐,很快,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李破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心说,终于可以吃顿安生饭了。

    别说,如意楼里的吃食做的还真不错,只是对于李破来说味道稍微清淡了些。

    王静说话渐少,他的魂儿估计已经被那个靓丽的少女勾走了,这样的人注定当不了官儿。

    就像他兄长说的那样,他要是在李破治下为官,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掉了脑袋。

    李破也没说什么正事儿,因为地方不对,只是问了问苏亶近况,算是关心一下下属的生活。

    更是玩笑般的跟苏亶道了一句,你看人家宇文歆都在打算在雁门安家了,你呢?

    不用说了,苏亶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妻家姓元,也是名门之后。

    他和宇文歆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不太顾忌家室的安危,他们在乎的都是功业,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没宇文歆那么厚的脸皮,只是回了一句,自己在楼烦已经纳妾,多谢总管挂怀,也就完了。

    不用多说,李破吃饱喝足,随即打道回府。

    王静就不用去管了,苏亶自是跟他同行离开。

    马蹄阵阵,一行人队伍已经扩大到了五十多人,不多时就将灯火通明的如意楼抛在了身后。

    当然,这一晚青楼所在肯定是有很多人睡不着觉了。

    可对于李破以及苏亶等人而言,都不会再去关注这些小事儿。

    吃喝的很不错,李破身上暖洋洋的,寒风也就都被他的火气挡在了外面。

    “这次招你回来,是因有急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黑暗中,略有忐忑的苏亶精神立即一振,肯定是大事儿了,不然也不会追去青楼,受到重视的满足感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

    嘴上却恭敬的道着,“下官才疏学浅,怕是……”

    李破撇了撇嘴,心说,最烦就是你们这个样子了,谦虚的过了头就是骄傲懂不懂?

    “几个太守数你最年轻,你要是才疏学浅的话,那还叫旁人活不活了?”

    这话没法回答,苏亶苦笑沉默,这位有的时候出口成章,有的时候嘛,遣词造句可让人不敢恭维。

    当然,对于他来说就比较简单了,只要牢记这位不是可以任意欺哄的莽夫也就是了,其他的嘛,最多只是在心里念叨念叨,是断然不会宣之于口的。

    李破这里则进入了正题,“雁门太守宇文歆前些时上报于我,说起了币制之事,嗯,雁门那边儿的钱币有点不敷使用,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可怎么说呢,咱们这边儿人才少,对于钱币上的事情,不谙其事的人居多,知道的人吧,我又不能去问,最终也就想起你来了。”

    “你苏氏一门家学渊博,应该知晓其中利弊才对,这才大冬天的将你和宇文歆招到晋阳来商议一下……”

    其实听到一半儿,苏亶就已恍然。

    李破话音未落,他便接道:“总管是……欲行铸币之事?”

    李破在黑暗中笑了一声,语气轻松的道:“你错了,我是觉着此事不太可行,才来问你,白钱是不太好用,可开皇五铢钱大家却都在用着,而币制一旦乱了,会有多糟糕我心里清楚的很。”

    “可咱们都是从代州走出来的人,那里能让钱币流通起来有多难得,你我也都心知肚明,一旦钱币不够用了,会有什么后果呢?”

    “到时候可能钱就真的成了金贵东西了,那样一来,我要是商家也不会再做什么买卖,官府又拿不出钱币来……这他娘的,代州岂非又回到了原来了,钱币无用,更可恶的是粮食充盈于库,却还要周济买不到东西的百姓。”

    “你说这怪不怪?”

    其实李破此时已经隐隐明白,他恐怕是要遇到通货紧缩了。

    雁门之所以表现的最为明显,是因为那里人口多了,而且工程也多,钱币一旦流通起来,障碍之处就显现的尤为明显。

    当初物价高涨,不算是通货膨胀,可现在嘛,种种迹象表明,这将是一次比较明确的通货紧缩。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心里都在感慨,隋末的怪现象真的是太多了,而天下如今那么多称王称霸的人们,就听说他们打仗了,也没听说他们治下会闹出这么多怪事儿来啊?

    实际上,他想错了,钱币上的事情不会困扰那些草头王们,他们才不会去管钱币流不流通呢,他们关心的只是一条,粮草够不够用。

    能被这一点困扰的,天下诸侯,如今只有他和李渊两个。

    这对于崛起于乱世的人们来说,毫无疑问属于一个高级而且奢侈的问题。

    这要是粮食短缺,李破可以带兵去抢,可钱币短缺……他抢谁去?抢李渊吗?

    这会儿他心里就有了些后悔,当初在涿郡时,有一些库房里堆着的都是铜钱,因为时间短以及人力物力的问题,都扔那儿了。

    要是全都能弄回来,现在也就不用头疼这些糟烂事儿了。

    黑暗中,苏亶却越听越是震惊。

    他确实称得上一声家学渊博,自他曾祖苏悼开始,苏氏门阀就一直掌握着钱袋子,到了他祖父苏威这里,整个天下的度支之事,都是他家说了算。

    苏氏子弟自小都要学习数术之学,这才是他家的老本行。

    学这些还不算,他家是要统筹天下的,所以度支之事也是他家宗学中必修的科目之一,和政务联结在一起,很是深奥的一门学问,寻常人家别说学了,听可能都没听说过。

    这是苏氏祖上留给子孙最为宝贵的财富,没有之一。

    也就是说,苏氏子弟一旦落魄了,完全可以去给人当账房,根本不用愁吃穿用度的问题。

    苏亶自然不知道什么通货紧缩或者膨胀的,他只是在受到的教导中,听说过这种情形。

    因钱币短缺而造成的一场叛乱。

    这种情形据说非常的少见,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知道这是钱币短缺造成的。

    只是知道,当时那个偏远的郡县物价降的非常之低,商家纷纷欠债出逃,却又不愿贱卖货物,有的甚至宁愿付之一炬,也不拿出来卖了,加上官府疏导赈济不利,于是叛乱就发生了。

    这和李破所描述的景象几乎一模一样。

    当然,震惊之处不仅仅在于这里,也在于这位能清楚的描述出钱币短缺之后所造成的一些后果。

    不要说他大惊小怪,而是没有经历过或者受到他那样的教导的人,是非常难以明白其中的细节的。

    因为这本就不是一个各种理论横行的时代,知识只掌握在了一小部分人手里。

    而在这种高端问题上,苏氏门阀敢说第二,世间恐怕就没人敢说第一了。

    所以,他并不认为李破身边的人能在此事上理清头绪到这种地步,这属于苏氏密学范畴,根本不容他人染指。

    难道是雁门已经……

    随即他就摇头,听口气不像啊。

    那么也就只能说是眼前这位天资过人了?

    他心里一下就泛起了一些嫉妒,当然,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他在马上躬身抱拳,赞道:“总管心怀黎庶,思虑明晰,实是令人钦佩……币制之事下官确实略有精通,下官看来,此事不同寻常,应早做决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话等于没说,可李破并不着恼,只是笑道:“就是趁着这功夫跟你先说说,你呢,先回去好好想一想,最好能予我一个肯定的说法。”

    “说实话啊,我对此事不太懂,宇文郡守那里估计也不用指望,他就等着我称王呢……呵呵,真要铸币的话,可是一件麻烦事儿啊……”

    (月票月票,阿草也不太懂啊,阿草只是觉着,通货紧缩应该也是比较正常的乱事景象之一,再者,因为古代钱币流通比较慢的原因,这种现象也应该比较罕见,嗯,写的有点艰难,有漏洞的话,欢迎大家指出。)(未完待续。)

第408章机遇

    回去总管府的一路上,苏亶埋头苦思,李破也不去打扰。

    不管苏亶明不明白,反正李破是知道,雁门所面临的问题其实非常简单。

    它不像是后来人口那么多,货币发行量是个天文数字,所以经济问题往往是许许多多的方面的影响混合在一起而形成的一个大问号。

    如今嘛,不说雁门,只说并代两州的人口也不比后来的一个中小城市的人多,所以经济问题也就不会那么复杂。

    总的来说应该是非常单一的钱币短缺问题造成的一定的影响罢了。

    就像当初物价高涨的原因也非常单一,只是因为粮食不足造成的一个结果。

    而且,此时钱币短缺的影响也没到全面体现出来的时候。

    在李破看来,解决起来并不算困难。

    宇文歆的才干已经不用怀疑,不管其为人如何,这都是个非常好用的家伙。

    他能敏感的察觉到钱币短缺,上报的时候也说有理有据,这就很不容易了,之后提出铸币,虽是夹杂着想让李破尽早称王之意,却也是最为直接有效的一个解决办法。

    总之一句话,宇文歆这个雁门太守上任的时间短了些,却可以说是当的很称职。

    而李破的为难之处在于,虽然很多人都已隐约提起,他称王的**却并不强烈。

    人家李渊是进了长安城才称的唐王,随后登基为帝,一个个台阶上来,看着就很稳当。

    厚重之处哪里是那些占了点地方就寥寥草草的称王称霸的人们比得了的?

    所以说,他占了晋阳之后,如果就此称王的话,让他感受到了其中的草率,不够正统,不够庄重,得不到人们的认同。

    这也正是他不愿趁着军事上的胜利,就此称王的最为主要的原因。

    这里面的道理,他说不太清楚,多数上来说就是他的一种感觉。

    实际上,也正是这种感觉让他落下的脚步一下踏实了起来,也顺便有意无意间压制着各色人等的野心和**。

    让他们不得不追随他的脚步,也放缓了他们急进的步伐。

    而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现在还看不出来,可在不久的将来,也就能够体现出来了,这无疑是一种难得的远见,随之也让并代两州逐渐形成的军政集团和天下间的那些反王们,拉开了更大的距离。

    而对于此时的苏亶而言,看到的和李破就不太一样了,他所看到的是,这是他北上以来,又一次天上掉下来的机遇。

    几天之后,嗯,也许就在近日,他给出的建议将影响到他以后的前程。

    就像他的祖父苏威当年远离宇文护隐于林下,后又被高熲举荐的时候一样,对他的将来将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

    实际上,也正如他所想,他确实面临着人生中非常重大的一个机遇。

    此时能够掌握并代两州财赋大权的人还没有出现,王庆和温彦博这两位总管府司马,分别掌控着粮草,俸禄,赏功所出等事,是这个位置的有力竞争者。

    可温彦博志不在此,王庆才干有些不足,而此时两州的赋税也还没多少影子,还正在进入一个轻徭薄赋的初期阶段。

    加之两州人才也还有所欠缺,于是,摆在苏亶面前的,其实就是他家世代希望掌握的度支之位。

    什么是机遇,这就是机遇。

    就像当初程知节,罗士信两人回去山东,就失去了一次难得的机遇,后来罗士信回返云内,正值恒安镇军崛起之初,那么他就算是抓住了一次难得的机遇,并迅速在李破麾下站稳了脚跟。

    所以说啊,天上掉馅饼的时候常有,可能吃到嘴里的人,必定是张了很长时间嘴巴了。

    …………………………

    回到总管府,苏亶神思不属的告辞了李破,回到自己宿处熬夜去了,一心为了前程打拼的人们,都有着一股不怕辛苦的韧劲儿。

    李破扔了两个包袱出去,身上轻松不少。

    除了简单的令薛万彻注意一下王氏的动静之外,就没什么了。

    回到后宅居处见到自家婆娘的时候,还有点心虚,毕竟是跑去青楼转了一圈儿嘛,显然,他还没有彻底的融入到这个时代当中来。

    可李碧将他迎进来,嘘寒问暖的温柔的不得了,让李破心里有点发毛,这婆娘不是憋着什么坏水呢吧?

    李春和红眼珠儿也适时冒了出来。

    这俩还比较正常,一个一脸喜色的凑过来,也不管其他人在不在,只想在李破身边多呆一会儿是一会儿。

    一个则撅着嘴巴,给李破端来了一大锅炖牛肉,然后就开始在李破面前晃来晃去,李破看着眼晕之下,一巴掌便给镇压了下去。

    坐在榻上看着家人,听着她们说话,闻着炖牛肉的香气,李破舒服的叹息一声,还是家里好啊。

    又挑着吃了一些,饮了几口茶,李破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皮。

    终于开始问起李春的学业,耍刀弄棒的期许已经完成,他现在希望这个妹子学点文章了。

    不求教出个文武全才来,只求让她能长点心眼儿,别整日里拿剑捅啊捅的。

    李春开始大倒苦水,还好她现在很知道尊师重道,没将新的老师形容成恶魔。

    而在李破眼中,她就像个厌学的学生,藤条抽的再狠,也是理所当然。

    听完之后他挺满意,他只叮嘱了妹子一句,以后不许带剑进老师的家宅。

    嗯,好吧,他是怕妹子被惹的急了,一剑将老师给宰了。

    “就知道大哥偏心,小春受苦你也不管了……”说着说着,李春遮起眼睛,做泫然欲泣状。

    可道行太浅,那公母两个根本视若无睹,红眼珠儿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春无奈的放下袖口,自忖好像是当年受苦太甚,如今竟是连滴眼泪都掉不出来了,真应了那位老师的话,世间之事有一得必有一失吗?

    她白了红眼珠儿一眼,转着眼睛又打起了其他的主意,不得不说,她和李破是越来越像了。

    脸皮够厚,鬼主意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大哥啊,王师颇有才学,前些时曾言,孔子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大哥这两年读书也不勤,这些年所学还记得几分?字写的是不是也不如从前了?”

    呀,这小丫头学问真是长进了啊?

    李破颇为欣慰,又诧异的看了一眼李碧,搁在平日,她一定会赞上一句两句,或者也应该跟李春夹缠一番才对,可今天也太安静了些。

    只是含笑坐在那里,看着兄妹两人说话,和往日大有不同,温柔的有些过了头儿。

    这是吃错药了吧?李破有点担心,可还是顺着李春的话,点着头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如平原走马,易放难收。”

    “我这两年事情太多,确实有所退步,字是比以前写的差了些,可学问嘛,未必就没有长进,古人著书立说,为的也是治平天下,我如今做的这些,将来整理成册,就也是一门学问,所以说啊,你要切记,光读书不成,还要学做事学做人,将书中所言用到实处,那才是真的读书。”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这些话一说,就不是什么家人间说话或是开玩笑了,是属于教导自家人的范畴,完全是两码事。

    李春听着听着,已经站起身来垂头束手而立,做恭听状,别说,她这次正式进学时间还不长,可确实是长进不少了。

    李碧终于出声了,抚掌便笑。

    “夫君学问哪里是退步了?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夫君也只出去了一天,便已让人不敢相认了呢,青楼所在,果然能发人灵思不成?”

    她开始摇头晃脑,“啧啧,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如平原走马,易放难收,如此佳句……夫君果是不同往日矣。”

    这下就正常了嘛,李破心里松了口气,你个母老虎装什么小绵羊啊,看着就让人瘆的慌。

    红眼珠儿听的不太明白,却在那边儿拍起了巴掌。

    李破笑了起来,左右拱手,“谬赞谬赞。”

    李碧翻了翻眼皮,满身的幸福感已经彻底将她包围了,现在别说再跟李破动拳脚,就算是重话她都不愿再说一句。

    对于她来说,什么事儿现在都要放在后面,子嗣才是最重要的,就算今晚李破真带回一个青楼女子来,估计她也能笑着容忍下来呢。

    李春乐呵呵的重又坐下,心里却在念叨,你果然去了那些肮脏地方,哼哼,过些日子一定带着红眼睛去将那地方砸了。

    心里发着狠,嘴里却恭维着,“大哥教导的是……王师也说,他教的是治世之学,只是小春一个女儿家,他不愿跟小春多说,如此下去,又能学到什么真本事?”

    “小春觉着吧,不如延请王师入府,他不愿教小春,却总不能不愿教大哥吧?大哥只要抽出些闲暇来听听,不说长学问吧,总归也能学一学写字,小春也就能沾大哥的光,学些真正的学问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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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改变

    李春喜滋滋的走了,还顺手拉上了红眼珠儿。

    她自然是心满意足,以后不用再去那边儿受罪,而到了自己家中,哼哼,她要先将那些藤条啊,木板啊之类的藏起来,让人寻也寻不见。

    若还是不成,那就把严师请过去坐镇,吓唬吓唬王师也好。

    不提她那些透着狡黠的小主意,这里只剩下了夫妻两个。

    李破上下打量着妻子,总觉着她今晚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心说,莫不是被咱上青楼给刺激到了,所以想做一做那贤妻良母了不成?

    然后他就当头挨了一棒子。

    只见李碧轻轻抚着小腹,满脸喜悦的轻声道了一句,“夫君,咱们要有孩儿了……”

    李破正习惯性的转着他那点小心思,闻言只是愣了愣,哦了一声,过后才歪头想了想,一下就变得不一样了。

    “嗯?你说什么?”

    李碧没好气儿的白了他一眼,才又重复了一遍。

    李破摸了摸下巴,片刻之后,笑容在脸上像花朵一样绽放开来。

    除了有点惊之外,其余就都只剩下了欢喜。

    这个意外之喜有点大,他也愚蠢了一把,随后就问了一句,“真的假的?”

    李碧眉毛一下立了起来,有点炸毛,“我骗你作甚?大夫刚走不久……要不你再请一位回来验看一下?”

    李破此时已是顾不上再斗嘴了,大笑一声,从榻上噌的一下跳起来,将李碧抱起来就转了两圈儿。

    李碧那身体素质,其实比李破还要强上几分,见丈夫那欣喜若狂的样子,搂住丈夫的脖子也叽叽咯咯的笑了起来。

    等这公母两个平静下来,在屋中伺候的奴仆早就都不见了踪影。

    李破嘴巴也合不拢了,子嗣对他而言,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血脉传承是一方面,一直以来藏在他心底的那点担忧,也就此不翼而飞。

    搂着妻子柔软强韧的腰肢,李破的心里踏实无比,他李破也要为人父母了,真不容易,他费尽心思打下这么一片基业,也不算是白费了力气。

    起码不用饿肚皮嘛。

    李碧还有点小担心,靠着丈夫强壮的身子就开始小意的试探,“夫君可莫要高兴的太早,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

    李破哪儿会在意这个,大气的挥手,“男女还不都一样,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咱们生他十几二个的,还能都是女儿?”

    “都是女儿也不怕,不像儿子那么让人操心,我这身强体健的,总能给她们留下个清明地界……”

    嗯,好吧,他这高兴的有点过头,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李碧这里则甜甜蜜蜜,她可也想生上一大群孩儿呢,在这年头可没人会笑话说生的太多,子嗣繁茂才是家族兴旺的象征。

    尤其是像李破这样家中人丁单薄的人家,更应该多生养一些,才是世间正理。

    “对了,得多请几个大夫过来,咱们府中那几位,治治跌打损伤还成,其他的都差的远……”

    “嗯,还得找几个……给别人接生过的女人过来……”

    李碧听着听着,终于有了一丝羞赧,抗议道:“等明年秋天时才有动静呢,找她们来作甚,岂不是惹人笑话?”

    李破撇撇嘴,心说,也就是我上不了手,不然的话从头到尾我都能将你照顾的和大熊猫一样。

    “什么人敢笑话?生儿育女是人伦大事,重中之重,什么都得给我做到有备无患,再说,咱家又不是备不起?”

    “我可跟你说啊,再要出去,就多带些护卫,别磕着碰着了,你也别想着总在府中憋着,其他事儿都撂撂,只管好你自己就成……”

    看李碧好像不太在意,劝人是李破长项,立马换了个说法,“我听说啊,女人生产之前要是老老实实呆着,生出来的是女儿也就罢了,要是儿子的话那可就坏了,拿不动刀枪不说,还整日里没精打采的,那样的孩儿怎么继承家业?”

    李碧还就信这个,当即瞪大眼睛问,“真的?大夫都说让安心静养呢。”

    李破道:“那是怕你抡刀动枪,摔着碰着了,你说你现在还能那么折腾吗?”

    李碧立即点头,“那倒是……我也没说要在府中老实呆着啊,只是现在天太冷,我又没青楼可去……”

    连哄带劝,李破一晚上都没合眼,有点兴奋过度。

    之后大张旗鼓的延请大夫,府中还多出了一位尼姑,这风透的有点大,于是在李破面前道贺的人渐渐就多了起来。

    年轻的并代两州之主,将有子嗣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到了十二月间,马邑的元朗和王禄等人,都纷纷送来了贺礼。

    身在晋阳的陈孝意,温彦博,尉迟恭,步群等文武,表现的比那公母两个还要欣喜几分。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大片基业后继有人,比什么都要重要,稳定人心的作用,几乎能顶的上李破颁布的那些政令了。

    大业十四年,对于李破和他手下人等来说,无疑是个收获连连的年头儿。

    十二月初,晋阳王氏再次低下了头颅。

    这一次,不但王氏阀主换了人,换的还是王氏嫡支次子,对于自诩衣冠华族的王氏而言,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变故。

    王氏的家老顺便也进入了新陈代谢当中。

    千年大族,终于在屡受挫折之后,做出了颇为剧烈的改变。

    这些改变肯定有不为人知的苦衷,却也显示出了晋阳王氏推陈出新的决心。

    此时晋阳王氏在战乱之中,无论是威望还是实力,都已经萎缩到了一定的程度,生机总是在危难之中萌芽。

    之后是展现出强大的生命力,再次参天而起,还是默默走向毁灭,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这在李破料中,不值得奇怪,只是王丛能痛下决心至此,倒也让李破有那么几分钦佩,当然,对于这个晋地大族的缺点,他也早已了然于心。

    晋地名门,在这乱世之中没多少亮点可言,非要评价一下的话,门中子弟,随波逐流者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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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聚议(一)

    大业十四年腊月,一场小雪过后,李破招陈孝意,温彦博,王庆,宇文歆以及苏亶一起来到并州总管府衙堂议事。

    看看这些人就明白,这实际上等同于并代两州的一次高级政治会议。

    总管府的两位司马,三个太守,共聚一堂,商讨的自然不会是小事儿了。

    而陈孝意除了任职太原郡守之外,还兼任着总管府长史之职,温彦博则兼任着晋阳令。

    温彦博的职权更重一些,如果这是一国的话,他差不多就等同于吏部尚书外加刑部尚书以及民部尚书的合体。

    甚至于主抓晋阳的治安,刑责等事。

    也就是李破治地不大,不然的话,忙死温彦博也管不过这许多事情来,以后分权是必然的。

    当然,晋阳族群必然是将来一段时间内李破启用的重点,这种迹象也随着晋阳王氏的变故而越来越明显。

    只是时间还太短,一些人无法走到李破跟前罢了。

    小半年的时间,温彦博也差不多搭起他自己的治政框架。

    本来,他的属下以幽州人居多,而现在嘛,作为出身晋阳大族的他来说,任用并州人也就成了大势所趋。

    如今李破治下军政大体上的势力也很清晰了。

    并州人多为文官,代州人以及关西人,幽州降人,河北人,山东人,突厥降人,大部分都在军中任职。

    听上去军队有些乱糟糟的感觉,可实际上,并代两州各部军旅如今无疑是李破账下最完善而又稳定的一个组成部分。

    大致上沿袭了军府制的并代两州军制,驾轻就熟之下,非常迅速的就有了越来越大的扩展空间,后备兵员充足,粮草丰盈,甲胄兵戈齐备。

    相比当年常备军肯定是太多了,可在这种乱世时节,也属于最正常不过的结果。

    前两年有些欠缺的工匠问题,在攻陷晋阳之后,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而因为北方天气太冷,棉花之类的东西又不见踪影,所以李破便将突厥人的羊皮袄也弄成了军中制式装备之一。

    如果冬天时作战,纵横来去的代州骑兵,此时看上去和突厥人其实已经差不多了。

    相比文官的难产,李破麾下将领也可谓是人才济济,历史之上大名鼎鼎的人不多,可代州军接连征战之下,已经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领兵将领。

    他们的职位大部分不够高,不是因为他们的军功不多,而是因为上升的途径还不够宽敞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军中门阀世族的影响力非常的低,寒门庶族或者是平民出身的将领们,正在欢呼雀跃的凭着刀枪,赚取到属于自己的功劳,职位以及荣耀。

    就像如今建立卫府的尉迟恭和步群两人,一个出身匠工之家,一个嘛,和李破编出来的出身一样,也是府兵人家出身,家境虽说比较富裕,可离着寒门庶族还有着一定的差距呢。

    当然,对于很是在意文武之别的李破来说,他们注定是不会去到当年西魏八柱国那样的地位了。

    …………………………

    人们陆续到齐,李破心情正好,早早就等在了那里没有半点的不耐,这个倒也不出大家意料之外。

    大业十四年就要过去了,如果说今年还可以用一用大业这个年号的话,那么明年就不成了。

    因为杨广已死,这就是大业最后一年,不会再有延续。

    明年对于并代两州来说,就是个没有年号可用的空白期。

    因为用洛阳那边儿的年号吧,肯定不对劲儿,也没那个必要,李唐倒是可以说自家过的是武德二年,那不关并代两州什么事儿。

    两家可正红着眼睛准备做过一场呢。

    当然,这都是小事儿。

    腊月里,人聚的这么齐……好像还是头一遭,楼烦太守苏亶到了,雁门太守宇文歆也来了,看看来的这些人,也就漏下了一个马邑太守王禄而已。

    马邑嘛……在突厥人示好的今天,军事上的地位在直线下降,却好像有些奇怪的成了并代两州的大后方的样子。

    那里的牧场上放养着大量的牛羊和战马,也出现了不少的突厥人的聚居地,毫无疑问,他们在将来一段时间内,必定是代州骑兵最为有力的补充。

    也就是说,那里有粮草,有牛羊,也有人口,还有大量的后备兵员,不是大后方又是什么呢?

    人们进入堂中,正襟危坐,环顾左右之际,既有着些许的自傲,因为他们能够跻身于此地,就说明了他们的地位和权势。

    之外又乱纷纷的想着,猜测着李破的意图。

    外面北风呼啸,堂中茶香隐隐。

    人不多,也没有多话之人,他们都在耐心的等待李破开口说话。

    李破没闲着,他的桌案上堆着些公文,正好抽空噼里啪啦的将他的大印盖上。

    在他的身后不愿侧方处,坐着个圆脸小女子,娇怯怯的瞪着一双眼睛,不时在打量着进入堂中的人们。

    李破的记室受过了许多时日的煎熬,终于算是正式出现在大家面前了。

    记室这个职位其实是幕府中比较重要的一环,交到一个小女子的手里,自然不会让人信服。

    实际上,王绮现在也就是做一些抄抄写写的事情,远谈不上什么参与机要,今日与会,做的也是笔录,没她说话的余地。

    而温彦博作为总管府司马,正在想着给李破推荐一位真正有才干的人上来,顶替王绮,最多最多也就是给李破身边留下一个红袖添香的人罢了。

    在他看来,总管府记室之位怎能托付于一稚龄女子手中?赶紧娶回李氏后宅也就完了,可不能这么胡闹下去了。

    人到齐了,李破抬头看了看,放下公文,轻轻一拍桌案,笑道:“年关将近,先给诸位道喜一声……”

    “今年咱们做的很不错。”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将士们流了很多的血,却也没有辜负了大家的期许,北边儿的突厥汗国换了可汗,于我已有修好之意,南边儿呢,咱们兵不血刃,一举克定晋阳,可以说,今年自雁门起兵以来,武略之上,已无话可说。”

    李破缓了口气,他所说的,正是大业十四年,在他看来最为重要的两个军事胜利,算是对今年军事行动的一次总结。

    可惜跟这些沉得住气的家伙们说话,估计是听不到什么掌声和乱纷纷的奉承了。

    坐在他侧后的小女人正在奋笔疾书,白皙的面庞上透出些晕红,倒是挺激动的,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场面了。

    李破的声音再次于堂中回荡,“可人们都说,天下易得难治,呵呵,在我看来都是胡言乱语,打下这许多疆土,上面染满了将士之血肉,谁要敢说一句容易,我要了他的脑袋。”

    “当然,将士之功难掩,诸位的功劳我也都记在心里,若无诸位相助于我,并代两州现在也不会是这么一副样子。”

    “也不定有多少人要流离失所,冻死在这个冬天呢,所以说啊,今日我等能安坐于此,并代两州能如此快的平定下来,文治武功,缺一不可。”

    “在此,我要先谢一谢在座诸位……”

    李破起身,拱手便是一礼。

    又是先抑后扬,李破的老套路了。

    众人却难掩激越之色,功绩摆在那里,再是慷慨陈词,让人最为激动的时候也早已过去了,如今听了,更像是一份年终总结,得意归得意,其他好像也就没什么了。

    可这一礼却是不同,在众人心理上份量上是足足的,礼贤下士,不外如此嘛,心性深沉的文人们,吃的就是这一套。

    这事儿传扬出去,也正是千古佳话的题材。

    众人纷纷起身,回以臣下之礼。

    陈孝意面上含笑,心中却道了一声,当日选了这位相投,果然不负所望啊。

    要知道,李破的种种作为,让收拢并代民心变得简单的多了,假以时日,李破在并代两州的民望,将无人可及。

    前些时李破说的那些话,已经慢慢散播了出去,自然是众人称道,可效果还远远未到收获的时候,因为传入百姓的耳朵里,才能称得上是民心。

    那是官吏们治政的标准,只有百姓听闻,有了赞扬的声音才能称得上民心依附。

    温彦博在说话,“总管万勿如此,吾等所行,皆本分之事,算不得什么,继往开来之功,还以总管一身当之。”

    陈孝意诧异的扭头瞄了瞄,这样滴水不漏的恭维,是出自温大临之口?

    此时宇文歆立即接话,“继往开来……温司马说的好,在下官看来,以总管文韬武略,足堪于王侯矣……”

    好吧,恭维之言铺面而来,每人说上一句,还能让李破得意一下,要是几个人你来我往的说,那就听着有些头疼了。

    尤其是陈孝意,温彦博和苏亶,用起典故来可谓是信手拈来,不是春秋战国时的就是汉时的,李破这个半吊子有时候就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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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聚议(二)

    “好了,也不必相互恭维吹捧,诸位贤能,我皆知之……”

    “请诸位前来,也正有几件大事需诸位参议。”

    李破压了压手,毫不犹豫的压住了众人吹捧的节奏,再这么下去,可能就要留这些家伙在府中用饭了,跟他们饮酒,真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如无必要,肯定要尽量避免。

    “第一件事,自我带兵从代州起兵到如今,我已屡有听人提起称王之事……”

    不用再说什么,众人一下就抬起了脑袋,目光也专注了起来,这可不是件小事呢,有的人心里更是一下变得火烫火烫的。

    李破称王意味着什么,这里的人都能估量出一二来,即便不是称王,只要自封一个国公,许多事情也就都会变了。

    此时此刻,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去在意隋室如何如何,大隋已亡,是人们的共识,争雄天下才是今日的主题。

    没有那个志向的人,今时今日也不会坐于此间座上。

    李破笑了笑,声音清晰而又稳定。

    “这件事呢,我没有跟你们商量的意思,也不想听什么建言,入主代州之时开始,我便已思量至今,心中已有定计,不会为旁人所左右。”

    众人闻言,皆都愕然。

    话里面不容置疑的意味,谁都听的出来,而自李破起兵以来,除了军事之上,在政务上他很少有独断专行之时。

    此等大事上……却显出了自专之意,众人相互对视间,不满谈不上,可出乎意料却是一定的了。

    陈孝意作为众人之首,先就拱手道:“总管雄才大略,非吾等所能及,既有思量……不知总管其意若何,吾等恭听便是。”

    李破笑着微微摆了摆手,语气也很轻松。

    “雄才大略可谈不上,诸位皆乃我倚重之人,今日这么说,只是因为心有定计之下,不想听到些言语,左右旁顾之下,徒乱人意尔。”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心里其实已是有所预感。

    果然李破继续道:“不瞒诸位,北上归来时,我本有意挟大胜之势自封为晋国公,并州总管,可后来想了想,觉得时机并不恰当。”

    说到这里,李破语气渐转幽然,权力的味道在他身上越来越浓。

    “如今世上,称王者几许,称帝者几何,可细观天下诸侯,名不副实者比比皆是,窦建德称帝了,其人从山东杀入河北,在满目疮痍间称起了帝王,嘿嘿,他的皇位……能坐得几时呢?”

    “河南的李密称王了,门阀子弟受尽大隋恩惠,几年间阻挡运河,让河南沦为焦土,他的王位透着腥臭的气息,若我有便,必斩此人还天下一个公道。”

    “王世充缩在洛阳城中,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间又有几个人会去听他指手画脚?此人应该很快就要登上皇位,可在旁人眼中,也不过一冢中枯骨尔。”

    众人听着一个个反王的名字从李破嘴里蹦出来,惊讶过后心中渐渐振奋了起来,论及天下英雄,给出的评语都不高,却显露出了这位的气魄。

    虽说言语略显尖酸了些,可深想一下。

    这位从云内起兵,屡却突厥,连突厥汗位都被他影响到了,如今更是据有并代两州之地,兵强马壮不说,又能爱民如子,却是已经具备了点评天下英雄的资格。

    王绮文不加点的在那里记录着这些话语,手都有些抖了,也写出了她自称为南园主人之后,最丑陋的字迹。

    可她心中,逐渐升起了几个字,英雄豪杰,而且越来越清晰。

    她下意识的记录着,脑海中却浮现出了煮酒论英雄的故事,那是怎样的一种精彩,怎样的一种心境,怎样的一种恢弘,怎样的一种气魄,好像都要凝注在厅堂中那个人的身影之上了。

    李破略略说了几个著名的,如今天下的草头王太多了些,他没那个耐心一一拿出来数说什么,而且,他也漏过了李渊。

    当然,这也是他头一次当众明确的流露出想要与天下豪杰相较的心思,好像不知不觉间,众人皆已屏气凝声,更助涨了他的威势。

    “人们都说,称王者,必有王气,王帝者,必有皇者之气随身,在我看来,多为无稽之谈,我以为所谓王者之气,看的其实就是地势民心。”

    “占据长安的李渊,便有皇者之气,改旗易帜,修订官制律法,与民休息,旁人所不及也,而反观于我,并代两州还只一隅之地,别说皇者之气,便是王气也是不足与论。”

    “所以称王未免可笑了些,天下间那么多人沐猴而冠,不过是在等着旁人去取其首级罢了,我若此时称王,与他人何异?”

    “所以,今日之后我治下再有敢议称王之事者,我必重处其人,什么时候时机到了,自有王侯之位等我坐上去,徒自称王称霸,不过是笑柄而已。”

    说这些话时,李破狠狠盯了宇文歆几眼,让宇文歆垂头不语,心惊肉跳了半天。

    众人沉默良久,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不管说的多精彩,多有气魄,其实归根结底就一句,是嫌自家地盘太小,人口太少,和王位皇位什么的不相称而已。

    大部分人都悄悄松了口气,他们怕的不是这个,怕的是这位说出什么忠于大隋,要扶保大隋幼主什么的话来。

    那可就太让人失望了,那连挟太子以令诸侯都算不上,也就落在了下乘。

    若是那般,恐怕这里大多数人就都要想一想,之后该不该跟着这位走下去了,太蠢的人只会带着大家掉脑袋,给不了大家所要的东西。

    苏亶头一个抚掌道:“总管之气魄,遍观如今天下,又有几人能及?吾等能附于翼尾,实乃幸事也。”

    宇文歆自然不会落后,之前他是想将李破推上王位的人中心思最切的一个人,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李唐降人嘛,想在此事之中立上一功,顺便稳固自己的地位,毕竟晋地大部分还是李唐的地盘。

    之后往来相拒是难免的事情,作为李唐降人中最受重用的一个,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自然要做的更多,才能得到扎实的信任。

    为此,他甚至不惜将身家性命全都绑在李破身上,放手一搏之意再是明显不过。

    所以,此时此刻他就需要为之前所做的所说的进行补救了,没办法,冲在最前面的马儿却被骤然拉住缰绳,总要产生种种不适。

    “总管深思熟虑至此……啧啧,下官鼠目寸光,之前多有谬言,如今想来实是汗颜无地,还望总管恕罪。”

    警告已过,李破大气的摆了摆手,“好了,我意已决,不用多说什么,我可还指望诸位能同心协力,将那王位推过来呢。”

    李破说了几次其意已决的话,旁人还能说什么?

    而且,李破话语之中的进取之意从没有如此强烈过,这是一种令人非常安心的力量,更无志向太小的忧虑。

    众人神态间都很是轻松,甚至于不约而同的在想着,晋国公啊……那抚有晋地之后,晋王之位岂非就在眼前了?

    而据有晋地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长安啊,没听出来吗?那里皇者之气可是非常的足呢。

    嗯,可惜无酒,不然的话倒是可以为这一席话好好喝上几杯了。

    李破再次拍了拍桌案,道:“第二件事,明年我将挥兵南下,所以这个年关就都闲不下来了,出兵多少,以谁为将,都由左右卫府商议,可粮草辎重之事,却要各位善加筹措,所以,我想借此难得的机会,问一问诸位,各人所属之事,有何碍难之处没有?”

    这就是比较正常的节奏了,也在大家预料之内。

    三个太守都在此间,也不用什么自吹自擂,寻常政务也不用拿出来一一叙说,没那个功夫,也不是禀报政务的时节。

    堂中众人都能拿得住重点,明年战事,需要后方安定,而粮草筹措上则不用大张旗鼓,从雁门楼烦调粮到晋阳是一定的了。

    这些事情,大家一直都在关注,属于驾轻就熟的范畴之内。

    那就一个个来吧,先就是陈孝意,略略说了说并州治下的情形,大军粮草军械的囤积,发放,甚至于大群的战马该在哪里聚集,他都了然于胸,说起来条理清晰,几乎没有什么停顿。

    接着就是王庆,然后才轮到宇文歆和苏亶,最后是温彦博。

    这里面也不可避免的夹杂了他们自己的政绩。

    等众人说完,就是相互协调的问题,实际上也不用这么费事儿,并代两州聚集大军出征是非常快的。

    可这次商议的象征意义也是不可忽视的,因为之前出征,代州军耗费极低,选择的也是仗着骑兵兵锋犀利,来去如风,而速战速决的模式。

    现下便有所不同了,向南边儿用兵,步军就将显露出其作用,那么粮草辎重等事便也不能轻忽了。

    于是,之后的战争模式也将不同,需要更好的,也更有条理的后勤保障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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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聚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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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件事,事关钱币,前些时我也问过诸位,和宇文太守说的差不多,都说是国之大事,无有良策,还是铸币以解其急。”

    “其他先且不提,宇文太守上任伊始,便能事先察之祸端,并奏报于我,专心治政,卓有才干之处,值得赞赏称道……”

    说到这里,李破笑着向宇文歆点头示意,“应得之奖赏,我必不吝惜,还望诸位共勉之。”

    宇文歆当即起身,连连逊谢,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算是完全放到肚子里去了,至于奖赏是什么,他还真不太在意。

    他已经任职雁门太守,按照如今情势,加官进爵不太可能,最多也就是赏赐一些金银布帛或者是山林土地。

    对于出身宇文大阀的他来说,真不算什么。

    而如果是他没去雁门之前,可能会想入总管府幕府参赞,现在嘛,除了已居太守之位外,他已经挨了好几棒子了。

    这位总管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颇有心思莫测,无可揣摩的嫌疑,那么也就能说上一声伴君如伴虎了,远不如安心做他的太守。

    李破压了压手,让满脸喜色的宇文歆安坐,这才继续道:“此事颇有繁难,所以我招了苏太守来,苏太守乃名门之后,家学渊博,对此事当有真知灼见。”

    苏亶早已准备多时,站起来先是谦逊了几句,才在李破示意下重又落座。

    他沉吟片刻先就说道:“铸币不可取……”

    “前秦一有天下,钱币遂归一统,到如今已过千载,期间币制多有鼎革,不需一一细数。”

    “到得如今,币制已有一定之规,前人心血所聚轻易改动不得了……”

    “开皇五铢能行于天下,非是无端,钱币必发于中央,私铸钱币者斩,而钱币制式,重量等,无一不细做考量……如此种种,用有多年,便于商事买卖,为天下人所称许。”

    “而大业初年之铸币,事起仓促,之后很快便有白钱之称,百姓拒收者比比皆是,在长安,有时还可听闻,一五铢可换两三文白钱之事……诸位贤达肯定深知其中情弊,也就不用我细说了。”

    “而说起今日之事,我细思良久,如总管真有铸币之意,以如今并代两州之物力,发行新币肯定不成,粗糙之余,一旦百姓拒收,后果将难以设想。”

    “那就不如仿造开皇五铢,可这么做,下官也不看好,工匠,铜铅等物都要齐备,而欲发行钱币,也需名份……所以,下官并不主张铸币,事倍功半不说,如引起币制混乱……”

    此时苏亶摇了摇头,其意不言自明。

    其他人都没什么,有的还频频点头,觉着苏亶说的很有道理。

    可宇文歆皱眉听着,却很想说上几句进行驳斥,毕竟铸币之意是他提出来的,此时被人当众批的体无完肤,他脸上怎么能好看的了?

    当然,他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声儿反驳了。

    一来呢,苏亶的家世确实有着让人信服的道理,人家世代掌管度支之事,在这个上面与其相较,说不定就要闹个灰头土脸。

    二来呢,很显然,苏亶被招来晋阳,就是为了解决钱币短缺的事情,而其人跟随李破日久,比他可是要受任重的多了呢。

    苏亶说了一大段,一边组织着之后的言辞,一边捏起茶杯饮了两口,见无人反驳,心中略有得意。

    李破终于点头,笑道:“苏郡守所言有理有据,不愧苏氏后人,若有良法,尽管明言无妨。”

    苏亶拱了拱手,经过之前的缓冲,他的信心终于来到了巅峰,这里数他最年轻,资历也最浅薄,要说不紧张,那就是胡扯了。

    而名门望族子弟的自尊心是自小培养出来的,自信心嘛,却正是在这样一场场的演讲以及政军两事之中磨练出来的。

    “此事不难,下官有两策应之……”

    好吧,听到这个,李破当即就腻歪了一下,好好说人话不行吗?非要弄的这么……让他当即想起了隆中诸葛的故事,哼,文人就爱故弄玄虚。

    “一个就是换币,如今除我并代两州之外,粮价高涨已至闻所未闻之境,只需区区粮草,牛羊,便可换钱无数,若能运粮入河北,想来窦建德等人定然欢欣鼓舞,区区钱币于其皆乃无用之物。”

    “稍有易换,便可解我燃眉之急。”

    嗯,这属于剑走偏锋的主意,和度支之事并无多少关联。

    不用其他人说话,李破就微微摇了摇头,心说,这主意可不怎么样,他东挪西凑的,才勉强让并代两州的人们不缺吃的了,可要说有多充足,像李密王世充两个那样不管不顾的只专心于战事,那也是扯淡。

    运粮去河北,走那太行山小道,想想从幽州移民的过程,李破心里也是略寒。

    李破笑笑,委婉的道:“说说另外的办法吧,我之珍宝,换人之草籽,总觉得亏了,诸位说是不是?”

    众人也不多言,只是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心里想的自然是多种多样,只是确实没人愿意拿粮草去换什么其他东西,这年头钱币可以没有,粮食却能活人性命,是这乱世当中最为珍贵的东西之一。

    仗也打了有几年了,别管吃饱吃不饱的,这个道理都已是深入人心。

    而且吧,他们大多都在想着,就要跟李唐在晋地开战了,窦建德等人见你有粮,若时不时的进行要挟,那可就太恶心人了。

    苏亶受挫,很想辩上一句,人之草籽,我之珍宝也。

    可他还有着理智,深深吸了口气,便拱手道:“下官还有一策,请总管,诸位斟酌。”

    (月票月票,今天阿草下班晚,更新也晚了,太倒霉了,封推期间出这事儿,阿草哭啊,这些天的情节进度确实也慢了,但之后要写战争,让阿草好好想想。

    好在大家耐性都不错,催更的有,可催情节的还没看到,有这样仁义的读者,阿草大事可成矣。)(未完待续。)

第413章聚议(四)

    “当年王莽篡位,施有诸多新政,币制便乃其中之一,时人称之为宝货制,有泉货六品,宝货十品之分。”

    “此事诸位应多知晓,我便无须详述了……”

    听到这里,李破在那里直愣神儿,心里也在骂娘,无须详述?你知不知道老子就没听懂啊?

    王莽是谁他到是知道,汉时除了曹操之外,最大的一个反贼嘛。

    可王莽新政……

    好在,厅堂之中还有愿意照顾后进的聪明人。

    陈孝意笑了笑,插话进来,看也没看李破,便直接解说道:“所谓泉布品级,老夫倒是晓得一些,也不知说的对不对。”

    “王莽泉钱,应是已币重来分的吧?所谓品级,不过是因其重不同,而定所值,那时新政杂乱,政出多门,币制之上也极为杂乱,老夫记得不太清了,好像是有一大布,值一千文,而且流通甚广……老夫在洛阳还曾见过一块儿大布,单手擎之,颇为费力呢。”

    苏亶年轻,却不代表他不聪明,稍一品咂,就已经琢磨过味儿来了。

    是啊,在这里说起事儿来,怎么就能把那位给忘了呢?

    于是立即便向陈孝意拱手道:“郡守博闻,非后进之人能及也,确如郡守所言,泉钱品级混杂,泉货六品,分为大泉,壮泉,中泉,幼泉,幺泉,小泉,而布货十品,分大布,次布,弟布,壮布,中布,差布,原布,幼布,玄布,小布之分,其中重量之上,以株为增减……”

    李破同样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而他对事物的见解,由于经历的关系在很多的时候,也非当世之人可及。

    这个时候他几乎是一下就明白了王莽新政中关于币制的精髓。

    怎么说呢,王莽这个家伙不管名声如何,他将钱币分出了等级,是一个非常有预见性的政举。

    这确实是一个增加钱币流通的好办法,也给货易之事带来了非常大的便利。

    它的缺点可能只在于,它发行的时间太早了,而且受限于时代,钱币没那么大的流通量,而且过于繁杂了些,漏洞也会非常的多。

    尤其是以重量区分钱币币值的做法,让钱币失去了一定的一般等价物的作用,而是将其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货品了。

    可以买卖的钱币,在汉时……哈哈,应该是一个十分不好笑的玩笑。

    要不怎么说呢,你领先同时代的人们半步,那就叫天才,领先太多,大家就会将你称之为疯子。

    这种举措,在李破看来就是疯了。

    因为他这些年来在隋地只见到了几种货币,除了开皇五铢之外,就是大业白钱,其实也是五铢钱,和开皇五铢只是名称不同,本质上则是一样的。

    之外有一些白银在流通,黄金他也见过了,但无论是黄金还是白银,都无法和铜钱相提并论。

    李破可不认为隋帝和他的臣子们太过愚蠢,只认准了五铢钱来铸造。

    弄出那么多式样的钱币的王莽,怎么说呢,不会是和他一样的来历吧?

    当然,想到这些,已经不用苏亶再说什么了,李破已是豁然开朗,这些日子事情太多,竟然只想着去追随“古人”的脚步,竟然忘了另辟蹊径,一样能到达终点。

    不应该啊,实在是不应该。

    以增大币值来缓解钱币短缺,多简单的问题?

    用什么来增大币值?同样很简单嘛……

    李破思索着,没急着去打断苏亶说话,在他心目中,苏氏确实不愧是大隋掌管着钱袋子的大管家,虽说没有推陈出新,弄出什么惊人之论来,在度支之事上的本事却不容置疑。

    现在并代两州关于财赋的事情将越来越多,王庆和温彦博都各有不足,他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行家里手来掌管钱袋子了。

    苏亶解释了一通王莽新政的精要,信心也在不住的流逝,其实他之所以不愿细说王莽新政,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因为王莽啊,那可不是什么贤明的家伙,被天下人口诛笔伐已经几百年了。

    人们大多数不叫什么王莽新政,而叫王莽乱政。

    和另外一位枭雄曹孟德的名声,根本没法相比。

    拿他的举措来解并代两州之急,本身就是将话柄送到了旁人手中,反驳的话不用太轻松。

    王莽时期的事情说的越多,不管你之后提出什么,主旨上便已经错了。

    他见李破低头沉默不语,心里也有些焦急了起来,暗自咬了咬牙,直接便道:“依下官之间,不若仿西域诸国,以金银补铜币之短,不用刻意开采,下官猜如今并代两州大户人家当中,铜钱或许没多少,可金银必定不缺……”

    李破终于一拍桌案,实心诚意的赞了一声,“好办法,元宰之才,果然不让于父祖,将来必成大器。”

    以金银来划分币制等级,是后来人的做法,至于什么时候大肆流通起来,又为什么现在金银流通不便,李破也能够想到一二。

    一个开采不多,还有就是币值无法准确确定,有些人拿了金银,说不定就去买卖了。

    可现在嘛,确实是个解决钱币短缺的好法子。

    只要能将金银自身的价值给大致准确的压进币值里面,就可以解决当前的问题,甚至于李破已经有些想制造些金币银币,或者是元宝之类的东西了。

    因为云内的库房之中,还存有大量的,从草原上抢来的金银器具呢。

    突厥人对铜钱不太感冒,可对亮闪闪的金银却非常喜欢,称之为突厥贵族的最爱也无不可。

    是的,对于他来说,不用说什么大户人家了,他自己的金银就不缺。

    李破很是高兴,好吧,这是他头一次遇到经济上的问题,又想到了什么通货膨胀或是通货紧缩之类的事情,重视程度难免有些夸张。

    钱币短缺的问题也许并不如他想象般的严重,可那要等到后果出来才能知道,那个时候你再想办法去补救……呵呵,亡羊补牢未为晚吗?

    只是一句话,苏亶高高拎起到了嗓子眼儿的心一下就回到了胸腔里面,蹦的特欢实。

    屋里不太冷,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苏亶不但后背黏腻腻的,身子也有点发软。

    因为这一席话,事关他的前程之外,也涉及到了他苏氏的家声。

    若他拿不出良策来,会让李破不满意,其他在座众人,也将轻视于他,大致上人们就会想,苏氏后人,也不过如此嘛。

    这就是属于有辱家声的范畴了,对于每一个门阀子弟而言,都是了不得的大错。

    而他自己心里也没底,金银之于铜钱,到底价值几何?能不能大肆行于市间?若有谬误,将来一旦弊端丛生,是不是就要归咎于他的身上?

    实际上,这会儿一个大大的苏字,才实实在在的压在了苏亶的身上,让他多了另外一份沉重的负担。

    可李破不管他身上的负担有多重,就算再重,你只要心里有想法,欲要成就一番功业,你就得给我死死扛住了。

    就像他这个总管,背上的东西可丝毫不比这些人轻上半分,他自己都没说什么呢,你要是敢抱怨,那他这个总管可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李破很干脆,赞了一句之后,便对众人笑道:“我看如此甚好,诸位还有何话说?”

    其他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以金银而分币值,在流通之上,到也没什么,人们并非不认金银,之前只是因为流通太少,寻常人家都见不到,差不多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罢了。

    至于其中有何弊端,众人都能想到一些,可这会儿不会说出来,他们要回去细细思量一番,不然的话,和苏氏子弟去争论币制,无异于以己之短攻人之长。

    李破等了片刻,见无人再有异议,哈哈一笑,“兹事体大,此事就交于元宰了,之后写份文书出来……再有,楼烦太守之职……呵呵,元宰虽屡有建树,却才不在此,不如到总管府中,另任新职吧。”

    “楼烦太守之职即缺,元宰过后思量一下,应有贤能举荐于我吧?”

    只几句话间,别说宇文歆了,就连温彦博也羡慕的心里跳了几跳,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庆垂下了脑袋。

    他明白,他可能要有个上官了。

    他是从云内一路跟着李破走过来的老人儿,按说这里的人没一个比他资历更深的。

    可看看这些人物,他心里有些酸涩,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人各有才干,心机更不用说,相比之下,行商多年的他确实有所不及。

    王庆心里暗叹了一声,能在这些人中间有一席之地,应该足慰平生了吧?

    当然,他如今心里面的那点迷茫,也只独属于上位者,从一个受制于王氏,家财都不能保全的小商人,能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儿,试问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够比得上呢?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李破果然小气的没请众人吃饭,众人饿着肚皮纷纷散去。

    苏亶想着心事走了没几步,宇文歆已经来到他身边,拱手道了一句,“多谢元宰,解我雁门之急,不知元宰可有闲暇,可愿与我饮上几杯,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向元宰讨教一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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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平静

    北地的年关在风雪中悄然而至。

    并代两州静悄悄的,即便是晋阳大城之中,也没有谁会刻意迎接新年的到来了。

    战乱给人们带来了太多的伤痛,年关也就真成了关卡一样的日子,寻常人家给孩儿们弄点肉食,便已是了不得的庆祝。

    而大户人家虽不虑吃穿,可也没谁想在这个时候彰显自家的富贵荣华,甚至于在雁门和马邑,楼烦三郡中,大户人家也在默默****着自己的伤口。

    马邑郡城中那隐隐的哭声,在年关时盘旋不去,人们在风雪中陆续出城,去拜祭战死的亲族们。

    云内的陵寝之间,也人影绰绰,哭泣之声屡屡不绝。

    而雁门和楼烦的人们,就没那么好运了,很多人在战乱中都家破人亡,幸存者却根本不知死去的亲友埋骨何处,唯有望天而哭,凄惨之处实是令人不忍猝闻。

    时至今日,并代两州自大业八年征伐辽东开始,一直到突厥人几次南下,代州人到底伤亡了多少,又有多少妇孺老人死于冻饿,或者揭竿而起之中又伤亡了多少。

    如今已经没有人愿意去较真,也根本计算不过来了。

    据有些官吏私下里粗略估计,不用和大业初年相比了,那根本比不起,各种劳役死去的人没法去统算。

    所以只能和大业七年相比,代州人口应该是锐减了一半儿还多。

    即便有幽州人口作为补充,也无法让代州在短时间内恢复元气,倒是被俘的突厥人,陆续已经超过了十余万众,是个不小的数目儿了。

    而这些冷冰冰的数字,对代州人意味着什么呢?

    那意味着代州人口男女比例失衡的厉害,意味着平摊下来,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亡于战乱,意味着在这差不多七年的时间当中,代州人流尽了鲜血,受够了苦难。

    甚至于很多人皆都不愿提起大业两个字了,残酷的皇帝,凶残的外敌,让代州人无论良莠,贵贱,皆都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当然,相比于河北,山东,河南以及两淮西部的人们,他们还算幸运的。

    在苦难过后,他们迎来了一位愿意给予他们安定的统治者,虽然这种日子还很短暂,可却让人们看到了希望。

    明年,将是一个新的开始,也不会是大业十五年了。

    没有年号的一年,却让代州人满是憧憬,给他们带来苦难的皇帝死了,给他们造成伤痛的突厥始毕可汗,也死了。

    如果可能的话,这个年关庆祝的就是这两个人的死。

    并州也很安静,他们没经受多少战乱,可这些年也不能说多安稳。

    并州儿郎随李渊南下者,可不少,而且今年雁门一战,唐军战死者也多为并州人,所以这个年关同样不太好过。

    一些人在悼念死去的亲人,一些人在牵挂身在异乡的儿郎,没有多少喜悦,寒风中充满了愁绪和哀思。

    可有些人想的完全不一样……

    总管府又多了一位苏司马,温彦博晋为总管府长史。

    总管府的军政框架在这个冬天中正在陆续补全,两个卫府也渐渐开始下发军令。

    在这个冬天里,李破大致上完成了对并代两州军政的掌握和梳理,之后要做的,其实就是继续雕琢,让这个体系更加层次化,也更有效率,相伴的则是进行各种制约。

    到了年关将近的时候,李破终于轻松了一些,政事之上,有陈孝意和温彦博,苏亶等人,军事上,则有两个卫府分担职责。

    也就是说,不发生什么大事的话,很多事都不用他再怎么劳心费力,亲力亲为了。

    苏亶举荐上来三个人选,李破只瞅了瞅就笑了。

    三个人他都认得,一个是尉迟信,这个不用说了,尉迟兄弟和苏亶是一同去到云内投的李破,自然是相互交好。

    这是顺水人情,也在情理之间。

    可即便尉迟信有意去做楼烦太守,李破这里也不会同意,由尉迟兄弟组建的步军,战力上可圈可点。

    要南下作战,步军的重要性就不用多说什么了,在这个时候让尉迟信继任楼烦太守,那是自断臂膀的行为。

    而且,尉迟信的去处,李破已经想好了……

    接下来的两位,一个姓张,一个姓王,都是晋阳大姓。

    一个现任总管府户曹参军,一个任职太原郡功曹参军,他们的来历也不用多说,都是晋阳门阀中人。

    晋阳张氏和温氏有着联姻,晋阳王氏就更不用说什么,肯定是宇文歆推荐给苏亶的人物儿。

    这下李破有话说了,夹枪带棒的就训斥了苏亶一顿。

    将来的钱袋子要是把不住门儿的话,要他来何用?想左右逢源,你真的想好了吗?还是先去学学温彦博的为人处世吧……

    苏亶羞惭而去,一腔的春风得意都化为了冷汗。

    一个是楼烦郡丞,一个是马邑郡丞。

    这两个人李破同样熟悉,楼烦郡丞是当年林太守的本家,也姓林,差不多也应该是林胡后裔。

    只是和被李破斩杀的林太守没有血脉相连,不然的话也不会安居在楼烦郡丞的位子上这么久,值得一提的是,此人乃阴世师旧部,曾经是个当兵的。

    而马邑郡丞,便是被裹挟到代州的涿县卢县令了。

    这两个人就比较靠谱了,李破也没再给谁面子,直接任马邑郡丞晋楼烦太守,便令楼烦郡丞转任马邑郡丞。

    又从之前的三个人当中,挑了张云智出来,任职楼烦郡丞。

    这让本来还想在晋阳多呆几天宇文歆如坐针毡,第二日便来向李破告辞了。

    李破笑着送了他一句,“早早回去也好,要知道权谋之事最能丧人心智,以不可及而及之,必有祸患……这么看来,还是雁门安静一些吧?”

    宇文歆冷汗涔涔,回到住所立即命从人收拾行囊启程北上,之后考量了一下,才又勉强在晋阳多呆了一天,才带人出了总管府北上回雁门去了。

    这事儿给宇文歆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之后在雁门呆的颇为老实,也很是兢兢业业,显然被李破唬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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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私语

    年关,大雪纷飞。

    晋阳人家关门闭户,在风雪中迎来了新旧交替的时刻。

    这一年,天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在河南,李密与王世充接连大战,又有宇文化及率部进入河南战场,于是,在眼花缭乱的尔虞我诈之中,李密和王世充恢复了对峙的局面。

    在两淮西部,朱粲被刺身死,于是天下群雄又少了一位,萧铣趁机剿灭朱粲残部,在江淮西部壮大了起来。

    随即,萧铣趁秋末冬初,水流减缓之际,朔江而上,攻占夔州,入蜀之势已成。

    唐军败入蜀中,节节败退之间,对蜀中控制力大减,南蛮叛乱死灰复燃,蜀中乱象渐成。

    这是继晋阳失陷之后,对李唐最为沉重的一次打击。

    蜀中一乱,必然震动关中,李唐兴起之势,在连受重挫后几乎是戛然而止。

    河北的窦建德也不好受,缺粮已经成为他最为致命的弱点,王世充和李密倒是都在拉拢于他。

    已经称帝的窦建德,却左右为难,部下们的渡河南下,攻占洛阳的建议已经放在了他的桌面上。

    就在这个时候,突厥使节却到了河北。

    窦建德已经养成了向人低头的习惯,可惜,宇文化及兄弟的人头已经被他送去了洛阳,他为了收服河间的王琮,还为隋帝杨广设祭,招降了王琮等人之外,又得到了宇文化及裹挟到河北的文武群臣。

    窦建德身边的人才多了起来,可内部的争斗也在越演越烈。

    王琮等人和窦建德的部下几乎是水火不容,而窦建德为隋帝杨广设祭的事情,也让他的部下们非常不满。

    如果说其他地方的人还能呼杨广为一声皇帝的话,那么山东人和河北人,都是叫杨广为狗皇帝的。

    假若窦建德能够得到幽州的粮草,也还能凭借他的威望压制住部下们的怨言。

    可涿郡粮草被代州军一扫而空,却在此时加重了窦建德部内部的混乱。

    突厥使节的到来,好像让窦建德见到了救兵一样,虽然没有宇文化及兄弟的人头作为礼物,可却有萧皇后在。

    于是,窦建德忍痛将萧皇后送到使节手中,并再次重申向突厥称臣之意,并在得到了些承诺之后恭敬的将使节送到了太行山口。

    突厥使节的到来,确实也给窦建德带来了福音。

    在听闻突厥可汗将变成大隋义成长公主的时候,他那些多数一个大字不识的旧部们,终于承认他们的窦大首领还是很有远见的。

    只是可惜了那如花似玉的萧娘子……

    萧皇后长的到底有多美,时人称之为天下第一美人,可并非只因为她是一朝国母,即便如今已经老大不小,可据说仍是千娇百媚,有着让人看见就挪不动脚步的非凡魅力。

    窦建德缓了一口气,分发田土的事情,做的更坚定了。

    显然,这是个没多少大志向,现在只想吃饱肚子的家伙,和之前的李破有点相像,可他代的地方比并代两州还要差上几分。

    人口和粮草是这年头衡量各家实力的唯二标准,按照这个算的话,窦建德无疑是天下群雄之中最弱的一个。

    山东河北乱的时间最长,天灾**之下,简直是白骨处处,遍地荒芜,数十万大军,占了他治下人口的一半儿还多。

    当然,来年拿下整个河北的他,人口会增加很多,没有强敌的河北和山东,加力整治一番,倒也非是什么软柿子。

    总的来说,天下间的变乱仍旧非常剧烈。

    虽然中原大地陷入黑暗之中已经几年了,看样子战乱还将继续下去,可不得不说对于中原而言,这其实是好事儿。

    因为越是混乱,统一的契机也会越快的诞生。

    如果真正让大家稳定下来,弄出个七雄五霸,或者三国鼎立的局面出来,战乱的时节越会延长开来。

    也就是说,大家都还没太站稳脚跟,割据政权一点也不稳固,火拼起来也越容易被消灭掉。

    当然,这只是个黑色的玩笑罢了。

    …………………………

    这一年的年关,不管其他人如何,反正李破是抛开军政事务,回到总管府的后宅当中,陪着家人一起过新年了。

    晋阳的总管府没有张灯结彩,可欢乐的气氛还是有一些的。

    毕竟总管府的女主人有身孕了嘛。

    外面雪花纷飞,北风呼啸,而总管府后宅一间厅堂之中,灯火飘摇,酒菜齐全,一家人聚在一处,饮酒吃菜其乐融融。

    夜色渐深,李破毫不犹豫的将红眼珠儿和李春给赶走了。

    灯火明暗之间,李破笑容渐去,露出了些忧愁。

    李碧见他神色异于往日,便轻声问道:“夫君有何烦忧……莫不是在担忧明年的战事?”

    李破微微摇头,顺手将妻子拉到身边,道了一句,“自我带兵征战以来,你见我怕过谁?”

    李碧稍稍安心,靠着丈夫身上,喃喃道:“那就是又想着政事了?”

    李破笑笑,搂紧了妻子的身子,声音听上去却很沉重。

    “当初咱们领恒安镇军……那会儿吧,只想着能打上几仗,求个太平,我呢,没想着做多大的官儿,只要能带着你和妹子平平安安的不愁吃穿,做什么其实都无所谓。”

    “可现在有些不成了啊,这么多人跟着我,只能不停的走下去,想要有点闲暇功夫也成了奢望了。”

    “再有啊,我也思量了很久,咱们的儿女怕也不能快活无忧的长大了……”

    李碧抬头,她好像已经预感到丈夫要说什么了。

    李破低头瞅了瞅,安慰的笑笑,接着道:“你生下来的孩儿不论男女,咱们都不能过于溺爱,这年头啊,心性软上一软,怕就得被别人吃了,细加教导磨练,才是为了他们好。”

    “而且,你要做些准备了……我打下来的基业越大,继承之人越是要出类拔萃,将来难免有兄弟相争,阋墙于内的事情。”

    “到了那个时候,你别怪他们不念兄弟姊妹之情,也别怪我无情心狠……这条路毕竟是你我一起选的,到了心伤之时也只能怪咱们生错了时候……”

    李碧有些担忧,又有些惊恐的抓紧了李破的衣襟儿,随之坐直了身子,直视丈夫的眼睛。

    良久,她才勉力一笑道:“当日为激起夫君雄心,我说了很多的话,也做了不少的事……真要有夫君说的那一天,妾身又能有何话说?”

    李破微微点头,有些出神的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今日之言,确实是他喜悦过后想了很多才有的想法。

    于是心中便也有了些忧虑,那些话既是说给妻子听的,又是在告诫于自己,对儿女不能太过心软。

    生于乱世的他们,不能太过脆弱,其实这已是大悖于他当年的一些念头,而再一想起这些小畜生还很可能上演一番骨肉相残的戏码。

    便让李破不敢想象之外,也有点不吐不快了。

    李碧说完,看着丈夫的脸色,心惊之余小心的道:“那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了,夫君为何现在提起?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李破牵动了一下嘴角,“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想的长远些总是没错,前些时屡有人欲让我称王……我这里思来想去,就想到了咱们的孩儿……”

    “这一仗仗打下来,要是哪一天真打到了长安或是洛阳边儿上,你还想停手将那皇位拱手让人?”

    李破缓了口气儿,凑过去又搂住妻子的肩膀,“你也别瞎想,孩儿生下来,像你多些,等他长大些就扔到军中去,像我多些,呵呵,就让我来亲自教导……”

    李碧抖抖肩膀,勉强恢复了常态,斜眼儿看着丈夫,“凭什么啊,哪儿有你这么偏心的父亲?哼,不管男女,不管成不成器,都要请些有才干的人来教导,日后如何,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李破点头,故意的缓和着气氛,“你可记住了啊,别生出杨二那样的儿子来,那可是糟糕至极……”

    “难道夫君真有……称帝之意?”

    “你当我愿意啊,到时候称王还是称帝都没什么区别,走到今日一步儿上,咱们夫妻哪儿还有什么后退的余地,当初在恒安镇军的时候,咱们要是投效于人,还有人收着。”

    “如今你向谁低了头,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就算死不了,那人在矮檐下的窝囊气你我又能受得几天?”

    “我之前一直收着力道,就是不想走到这个地步,可李元吉那混账东西把晋阳送了于我,你说我能不拿?”

    “所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哈哈,如今咱们也是诸侯之一了,别说孩儿们需要造化,咱们夫妇两人也差不多少,进上一步,就是风浪滔天,退上一步,却是万丈悬崖。”

    “你说是向前迎风而上呢,还是退后落个粉身碎骨?”

    到此,李碧算是彻底甩开了之前的沉重,她用力的挥舞了一下拳头。

    “做皇帝就做皇帝,先是元氏,再是高氏,宇文,之后又到杨氏,如今也应该轮到咱们姓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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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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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