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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6章将战

    谁也不知道,在这大业十四年最后一天的夜晚当中,作为并代两州之主的李破,算是彻底甩开了那些若有若无的顾忌,弯弓搭箭准备和天下群雄实打实的较量一番了。

    都说时势造英雄,也有人说是英雄造时势。

    不管怎么个说法,时至今日,与人争雄之势已成,说是争天下对于李破而言,还有些言之过早,可晋地却就摆在他的面前。

    而且,晋地大部分还是李唐的地盘,即便李破不信神鬼,此时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实际上,若非他起于代州,西有黄河,东有太行,晋地南边又颇为富庶,按照他那“超卓”的预见性,说不定早就干脆的改旗易帜,投了将要崛起的李唐了。

    照此而言,也确实有那么一点天意弄人的意思。

    想象中恢弘壮阔的大唐渐去渐远,他那并不怎么值得称道的雄心,终于冲破了已是支离破碎的牢笼,在他的胸膛和脑海间肆虐开来。

    …………………………

    年关一过,老天立马变了脸,雪也停了,风也住了,晴空万里,太阳也悠闲的爬上了天空。

    天气不错,年关时静悄悄的晋阳城,在大年初一渐渐热闹了起来。

    人们怀着点欣喜,钻出屋子,瞅着满目的洁白,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扫雪的,走亲串友的,一些文人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大冷天儿的就结伴出城,找个幽静处,赏雪去了。

    城外的几个军营,却正好相反,年关之前军卒出出入入,很是热闹了一阵儿,可年关一过,就悄然戒备了起来。

    因为春天就要到了,卫府已经发下军令,军卒加紧操练,各处军营不但要做好晋阳的防御,也要准备迎接各部汇聚而来的大军入驻。

    而晋阳库中的粮草,也要军人们陪同晋阳官吏进行查验,一些仓房也要清理出来,各处大军一到,粮草也会伴随而来。

    这次粮草转运,还是总管府司马王庆在率人主理,只不过搭建而成的两个卫府也插手了进来,却比之前北上草原要有条理的多。

    粮草会从楼烦和雁门调拨,马邑,云内的牛羊则会进入楼烦和雁门,补足他们的损耗。

    随即李破便传令雁门太守宇文歆,云内县尉段房率五百兵,由刘景陪同,挑选突厥战俘之中的阿史那氏埃利佛的亲族,一同北上突厥,去参加将要举行的突厥盟会。

    所谓的大礼,李破思来想去也就是这些了,他这里可没什么萧皇后,区区金银之类的东西,想来人家也看不上眼。

    不如就此将历次战事当中俘获的阿史那氏子孙送回去,其中所要表达的善意也应该足够了。

    可有人又来给李破添堵。

    伽蓝公主,阿史那天香叽叽歪歪的竟然不想回去了。

    李碧问了问,才来告诉李破,阿史那牡丹来时可能是为了安抚抓狂的公主,告诉她回去王庭之后,可汗已经为她选好了丈夫,要把她嫁给颉利汗阿史那求罗。

    阿史那天香听了,没感到任何的心安,反而对母亲生出了更大的怨气。

    阿史那求罗,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世的儿子,按照辈分说,那应该是阿史那天香的侄儿,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阿史那氏内部的联姻,从来不会顾及这些伦理上的东西。

    重点在于,阿史那天香知道,阿史那求罗一直想要迎娶的人,是阿史那咄苾的女儿,阿史那安蓝,突厥人中另外一朵分外娇艳的鲜花。

    她若去到阿史那求罗的帐篷之中会遭遇什么呢?这让她想起了阿史那咄苾,这次她不敬慕什么英雄了,她只觉得从头凉到脚。

    当然,留在隋地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好处可能只有这里的吃喝很不错吧?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在这里起码没人逼着她嫁人……

    实际上,少女的想法颇为简单,只想在这里再呆上一段日子,等阿母改了主意再回去。

    还是那句老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啊。

    李碧听了这些已是大怒,在她眼中,自己的丈夫顶天立地,自然是世上没人能比得了的好男儿。

    你出尔反尔至此,就算是突厥可汗,大隋长公主也是不成。

    而且吧,她还有个比较奇怪的逻辑,进了总管府的女人,她是都不太喜欢,吃醋吃的也很厉害,可旁人再要觊觎其人,她立马就变成了护食狂人。

    对待王绮如此,对待阿史那天香其实也差不多。

    我家夫君不想娶,那是咱们自家的事情,你若嫁给了旁人,那置我家于何地?

    很不讲理的一个逻辑。

    当然也就是在这个年月,讲理的人都缩起了脑袋,只剩不讲理的人在外面晃悠了。

    于是,她一边跟李破商量着,说那位伽蓝公主其意甚坚,总不能绑了她送去王庭,那成什么了?不如先留在府中,也能让那位可汗稍有顾忌不是?

    李破觉得妻子所言有些道理,便交于妻子去处置了。

    实际上,按照李破的想法,留下个人质也不错,如果必要的话,求娶突厥公主的事情做也就做了。

    在这个上面,他和这年头许多男人差不多,既不会被什么人迷的神魂颠倒,也不会犹犹豫豫的瞻前顾后。

    利弊都在他心里装着,和许多大事一样,不用旁人去推动或者劝阻。

    可李碧和别人不一样,她的权力同样超过了许许多多的闺阁女子,在大事上从来不含糊,跟着李破一路走来,在并代两州的官吏和将领心目中,地位非同凡响。

    一句话,人家是有着自己的声望的。

    于是,人家先稳住了丈夫,回头就给宇文歆去了一封密信,让他出使突厥之时,跟突厥可汗好好谈谈两家联姻的事情。

    好吧,李破是真没想到妻子会在背后踹他一脚。

    而让李碧唯一有所顾虑的是,阿史那天香身份太过尊贵,谈及联姻会不会让人窥伺了她主妇之位呢?

    所以,给宇文歆的书信写的篇幅有点长,用词比较委婉,身在雁门的宇文歆本就有些头大,在这样一个时候离开雁门出使突厥,是受重用呢,还是受到了惩罚?

    等接到李碧的书信,他算是有点坐蜡了。

    显然,这次出使掺和进了李氏家事,唯一让他有点奇怪的是,两封书信好像有点颠倒了嘛,男人不为女色所迷,女人却在上赶着给自家男人找婆娘,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了,宇文歆也非常人,这是个惯会从危机中寻找机会的家伙,虽然脑子里满是浆糊,可不久之后,他就斗志昂扬的带人北上和段房去汇合了。

    这个时候他所思所想和之前完全不同,再难办的事情,他宇文歆能够妥妥当当的办下来,方显男儿本色。

    而突厥盟会啊,有生之年能够见识一次,周游于无数突厥权贵之间,大丈夫能碰到这样一次难得的机会,此生无憾矣。

    听着像自我安慰,可和满心忧郁的独孤怀恩比起来,显然宇文歆胜出不止一筹。

    …………………………

    插曲过后,李破就将此事抛在了一边,因为怎么想,突厥人都不会在这一年当中给他背后插上一刀了。

    等到苍水河边的城池建好,和云内,马邑郡城,成犄角之势,突厥人再想从代州南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本来,他还想将云内单拎出来和灵丘一道,单划一郡,除了守卫飞狐道口之外,也能防御突厥。

    后来因为要在苍水河边筑城,也就作罢了。

    战争的气氛渐渐浓重了起来,这一次不再会有什么计谋,近在咫尺的唐军估计也在谋划重夺晋阳坚城。

    但他们却不会轻举妄动。

    实际上晋阳主动出兵南下,是唐军愿意看到的事情,因为面对晋阳坚城,他们根本无计可施。

    像晋阳这样的大城的易手,一般来说,都是各方面的原因所最终导致的结果,领兵强攻是最愚蠢的法子。

    哨探唐军动静,是战争开始的第一步儿,天气还太冷,没必要让士卒受苦,同样也没必要让唐军这个时候就警觉起来。

    实际上双方都明白,这一年的战事将不可避免,什么时候开始,主动权却牢牢的握在李破手中。

    战争的脚步渐渐清晰可闻,总管府和卫府的军令都在草拟。

    李破随即令身在雁门的练兵大使薛万均来晋阳,接替李碧任总管府司马,掌军法,募兵,练兵诸事。

    接着又传令给马邑郡尉陈圆,让其召集马邑各部马步军旅,等天气稍暖,立即启程南下。

    而雁门郡尉刘敬升,楼烦郡尉王智辩也都收到了同样的命令。

    这不是李破头一次率军主动出击,可毫无疑问的,这次出兵意义重大,马步军也将协同作战,动员规模上,也非是之前任何一次战争可比。

    并代两州的军队到底碰到了怎样一个程度,到了大军云集的时候,也就能清楚的看到了。

    而并代两州平定以来,府兵制还在缓慢展开,还谈不上什么军事动员,这次战事只能说是抽调了并代两州大部分的常备兵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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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聚兵

    贪婪是人类的原罪。

    不管那只鬼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反正贪婪这玩意是人们必不可少的东西,因为它是人类前进最有力的驱动力之一。

    当然了,很多时候却也会遮住人们的眼睛,让人们变得顽固而又愚蠢。

    李破麾下就没什么清心寡欲之人,将军们渴望立下功业,官吏们渴望加官进爵,有些人希望名留青史,其实这些**都可以归为贪婪之列。

    大年初二,温彦博找了过来,晋阳的几户人家想要收回他们在代州的山林和田产。

    李破转转眼珠儿就明白了过来,这是要上演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戏码吗?

    想想都知道这些山林和田产是什么时候失去的,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这属于正当的要求,代州平定下来,要求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算多过分,当然,拿不回来也十分的正常。

    而在代州进行了一轮田产再分配之后,他们想要拿回产业的可能性也更低了些。

    可这些都不在李破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这事儿听上去总有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随后李破便也恍然,这是看我进了晋阳城,未杀一人,又做了许多的让步,让一些人以为我好说话吗?

    可以说,温彦博这次是一头就撞到铁板上了。

    以他的想法,按律说话,重返各家山林田产,可以安定晋阳人心,之外也属于合理要求,而且代州人口渐多,却还无法跟盛时相比。

    有很多富余的山林田产都在官府名下,让晋阳人家派人前去收纳耕种,自然比官府要强上许多。

    总的说来,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儿。

    之所以来跟李破商量,他却是还想着之后依循此例,招纳流人,或是将田土直接许以富裕人家耕种。

    他想的这些没法衡量好坏,长远看来肯定有许多弊端,可现在嘛,人口大减之下,田土荒芜者多,这却是个能增加田地产出的好办法。

    可李破考量的不是这些,此时他对晋阳大族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将战之时,却又有人来跟他要这要那儿。

    让他对这些人贪婪的嘴脸厌恶至极。

    没容温彦博解释许多,李破便道:“战乱之后,无主之物颇多,是不是我都要送归旧主呢?”

    温彦博听着话音不对,看了看李破的脸色,要是换了旁人,这个时候肯定要转转话风,听听李破是什么意思再说。

    可他这人比较执拗,这是他性格中的优点,却也可以说是缺点,其实就看他跟着什么人了。

    此时他只是微微摇头,便道:“总管,下官以为,其他不论,田产之上却待商榷,有田契,林契者,归于旧主有何不可?如今天下虎狼横行,法无所持,律无所依,总管之前所行,岂不正与此辈相别?何论于此乎?”

    李破也是摇头,“你想错了……这些讨要田产的人家,家中资财几何?”

    温彦博定了定神,和李破相处日久,他知道这位不说辩才无碍吧,却也能称得上词锋犀利,尤其是一些事情上,往往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并不是个人云亦云,耳根子有点软的人。

    有了这样的印象,温彦博其实很愿意跟李破交谈,只是畅谈一番的机会并不多罢了。

    所以,他并没有去思量这块铁板的硬度,而是笑笑便接道:“总管明知故问,此等人家自然不会家徒四壁,可却也非大富之家。”

    李破笑了,“既然如此,他们讨要田产便是谋利之举了?”

    温彦博有点不同意,可想了想,却还是微微颔首,“确有此嫌。”

    李破的话接着就来了,“如今代州多少人家三餐不继,衣衫褴褛有如乞儿,他们可好,呆在晋阳大城,衣食饱暖不说,家中许还有子弟为官,如今却还要得寸进尺,是觉得向我伸手比较容易吗?”

    “前些时他们向我讨要官爵,我给他们了,今天又向我讨要田土,若我也依了他们,那么明天他们又想要什么呢?”

    “你是总管府的司马,不是晋阳门阀的传声筒,你要记住这个……回去之后传令让卫府派兵,以伪造田契之罪,送这些人家去马邑,他们不是在那儿有田产吗?”

    “让王太守给他们按律发放田产,家中子弟若有为官的,全部罢免,流于马邑,就让他们去苍水河畔筑城吧。”

    “今天这事我替你来拿主意,之后若再有此等事……想好了再与我分说。”

    温彦博碰了一鼻子的灰走了。

    郁闷之余,好好思量了一下,也感觉到李破对这些晋阳大族已经开始渐渐失去了耐心,这次处置的虽重,却还是没有砍下谁的脑袋,只是相当于流放了几家,下一次嘛,可就不好说了呢。

    而他说话的时机上选择的也很不好,今年的战事就要开始了,那位难免要急躁一些……

    而且,那些人在此时讨要田产,是试探之举吗?

    他没把李破的训责当回事儿,可一想到此处,却是惊了惊,本来还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劝谏一番,为人转圜的心思顿时不翼而飞。

    那他之后下手可就狠了,为绝后患,他不但将那几个寻到温氏门上说话的人拎出来,轮番讯问。

    大冷天儿的,他就让人传书给了卫府,让卫府派兵将五家人,不分男女老幼,尽都送去马邑,让马邑太守王禄看管处置。

    这一次牵连的人可不在少数,很多人一夜之间就成了囚徒,一些亲戚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连。

    最终,晋阳城中有八户人家入罪,晋阳门阀一下少了两个,其余皆为庶族。

    好在,他们并不曾想要反乱,只是眼见并代两州安定了下来,便联结在了一起,想要重新收回失去的田产。

    很单纯的目的,虽说透着一股贪婪的腥臭味儿,可确实不如温彦博想的那么严重,牵涉进来的人家也并不算多。

    尤其是跟晋阳王氏这样的大树更是一点关联都没有。

    温氏中的几个人也倒霉了,对自家人,温彦博下的手更狠,两个兄弟被他扔去了苍水河边筑城,两个侄儿被他打断了腿。

    这对于温彦博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既不为了邀名,也不为整顿家声,他只是觉得既然为官,就要严于律己。

    什么是己呢,除了包括自己这个人之外,家人也在其中。

    也就是此案之中没死人,不然的话,他头一个就要砍了自家人的脑袋。

    平静多时的晋阳,终于产生了一连串的震动。

    这无疑是李破入主并州以来,第一次拿晋阳族群开刀,效果就不用多说了,人们总说,恩威并施才是真正的御下之道。

    那么这一次就算是立威之举了。

    随后温彦博禀明李破之后,顺势传令于并代两州,重发田契,房契等物。

    也就是说到了这一年,大隋当年发放的东西,在并代两州彻底作废了,也无人再敢向总管府讨回什么失物。

    总的来说,李破做的还算有章法。

    别人大多数都是上来就打土豪分田地,这方面窦建德那里做的最为彻底,后来有所收敛,也不是因为窦建德有多英明,而是河北,山东的门阀几乎绝迹了,大伙儿想要开仓放粮,除了不知道哪里还有粮仓之外,剩下的都在自家名下,那自然是要看好的。

    李破这里玩的就比较阴险,将打土豪这个步骤放在了后面,手段也要温和许多,铸造出来的威严也就深沉的多。

    李渊那边儿没有半点打土豪的意思,靠着自家多年积累起来的声望,走出了挺远的一段路。

    而当处于不利的境地的时候,他就会受到某些困扰,因为手底下的土豪太多了。

    李破这一棍子下去,打的比较狠,凄厉的惨叫声隐隐可闻,可最终却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他在晋阳的地位还谈不上太过稳固,毕竟时日还短,可一系列的政令,确实是让晋阳的人心安定了下来。

    小小的伪造田契案,并不能对他造成太大的困扰,连求情的人都很少。

    随着正月渐渐过去,晋阳城中的人们也闻到了烟火气,在一月末尾,楼烦郡尉王智辩首先带兵带赶到了晋阳,晋阳四城的戒备明显严厉了起来。

    哨探在晋阳南边出没,凡南下之人,全被截了回来,首先就要讯问其是不是唐军的探子。

    很快,晋阳城中又有两家倒了霉,这下可就不是流放了,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以通敌之罪掉了下来。

    战争的狰狞面目在鲜血中变得愈加清晰了起来。

    接着便是榆次守将宇文镬被招来了晋阳,榆次守军将作为南下大军的一部分,李破不会将身后交给没有得到他信任的人。

    宇文歆的这个堂弟,需要在之后的战事当中证明他的忠诚和才干。

    到了二月初,雁门郡尉刘敬升和马邑郡尉陈圆一同领兵来到晋阳,大军齐聚,李破高高站在晋阳城头,望着城下连绵不绝的军营,自得之情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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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悍将

    介休,晋地古城之一,以介子推割股奉君而得名,隋时属西河郡治下。

    之前沿革不用多说,自晋末以来,各处治地改来改去多不胜数,就像如今,西河郡已被更名为介州,治所便在介休。

    当然,不管怎么改,它历来都在并州管辖范围之内,也是晋阳南边的门户。

    说起来介休离着晋阳不算近,可也不算太远,快马加鞭,朝发夕至,位置又颇为险要,一旦并州形成割据之势,它的重要性就会凸显出来。

    想要从南边进入后来人所说的太原盆地,这里是必经之路。

    像前几年李渊率兵剿匪,就曾被围在西河郡的雀鼠谷,离着介休可不远。

    晋阳失陷之后,介休也就成了李唐在晋地北方的边境重镇。

    三万余唐军聚集于此,将一个不大不小的介休城弄成了一座大兵营。

    年关过后,介休城内到处都是被冻的瑟瑟缩缩的唐军军卒,此时留在介休的百姓,已经不足两千口,其余不是被唐军征用,就是举家南迁,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介休刺史治所此时也成了唐军中军所在。

    刺史府大堂之上,介州总管,太常少卿,真乡公李仲文在大堂不停走动。

    这是个强壮的中年人,留着一把大胡子,浓眉细眼,看上去颇为威猛。

    他是西魏上柱国李弼的孙子,李氏在关西是大姓,他们这一支有点没落,当然,那也是相对而言,他们同样也算是关西顶级门阀中的一员。

    像上柱国李弼这样的人,一人富贵,便可保子孙数代福荫。

    而真乡公李仲文也不是个无能的人,天下大乱之后,他便聚众而起,在长安左近徘徊,后来归降了李秀宁,随李渊大军攻入长安。

    别说他身上有着战功,就算他不出什么力气,以他的家世和他的姓氏,其实只要身在李唐军中,扶摇直上,委为重任也是早晚的事情,唐皇李渊看重的就是这个。

    之所以是他李仲文领兵北来,他自己其实也清楚,并非他才干卓绝,远超同侪,而是因为……无人可用啊……

    他这想的是一点也不为过,也很有着些自知之明。

    如今李唐初立,内里并不算安稳,唐皇李渊也正在修明政治,分发官位,犒赏有功之臣,就费了好大的功夫,然后就又修订隋律,尤其是在田土税赋之上,更是不遗余力。

    想要治平天下的雄心实是让人钦敬。

    可外敌环伺,无有宁日,还有稳固朝居,治平于内,真的是不容易。

    西边有重兵跟西北薛举相峙,萧铣又攻入了蜀中,秦王李世民已领益州行台尚书入蜀,刘文静等上将以及十数万大军,却被薛举死死拖住。

    西边儿局势之险恶,李仲文是感同身受。

    当然,东边儿这里也不差分毫,他本为李秀宁麾下,之后转投太子李建成,李建成率军坐镇潼关要隘,本为窥伺河南诸地,可晋阳失陷,却让李建成部再不敢轻出了。

    当日和王世充联合攻李密的打算,就此烟消云散。

    之后他便率兵北来,成了这见鬼的介州总管,和占据了代州以及大半个并州的李定安相峙到现在。

    说起来这李定安还是李药师的女婿,据说在马邑领兵多年,当初唐公于晋阳起兵的时候,这人也算颇有助力,若非此人率兵挡住突厥兵锋,唐公很可能要被突厥人拖在晋阳,也就别提什么南下长安了。

    可时过境迁……想到此处,李仲文哼哼了几声,心里咒骂着该死的李四郎,要不是这厮逼反了李定安,顺手还丢了晋阳,晋地大势怎会如此险恶?

    李定安啊……那无疑是个可怕的家伙,如今天下敢和突厥人呲牙咧嘴,又能好好活到现在的人,还剩下几个呢?

    而且这人还就率军将突厥人挡在了马邑,换个年月,以其人军功,恐怕早就已经建牙开府,说不定柱国之位都能望一望了。

    和这样一个敌人对阵沙场,李仲文自己都感到心虚胆怯,就更不用说旁人了。

    尤其是前些时更是听闻,此人率军北上,竟然跑到突厥人家里折腾了一个来回,传闻或有夸大,可身在介休的他,却认为李定安去岁曾率军北上云中,应是不差了,只是不知道到底建功如何而已。

    那时太子李建成还曾催促他,趁着晋阳空虚之际,挥军攻打晋阳,不成也要先攻榆次。

    只不过没等他动弹,从长安又来急报,让他驻军介休,不得轻出。

    当时他还不太明白,后来才听闻独孤怀恩等人奉节出使突厥,那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又是惯常的连横之策了。

    若是当初投李渊的时候,他还在为主公的声望所倾倒的话,时至今日,他却是觉得这种使者四出的情形有些累赘而又可笑了。

    因为江淮杜伏威,一点动静也没有,任由萧铣朔江而上入蜀了。

    李轨那边来回了几次,却让这个李氏从弟翻了脸,人家转头儿直接称帝了。

    河南的李密和王世充好像对关西传来的消息充耳不闻,厮杀的专心致志。

    榆林的郭子和倒是降了,可就郭子和那点人马,又受突厥所制,让他和梁师都争雄,真是难为他了。

    如今又要联结突厥,攻伐李定安。

    当时李仲文就暗自摇头,有那个功夫,还不如让他挥兵北上攻打榆次呢。

    如今也证实了他的担忧,从长安传来的消息是,突厥义成公主登上了突厥可汗之位,将唐使赶了回来,陈叔达直接不见了踪影,曾给杨二上恶谥的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之前与突厥还算相安无事,这会儿直接交恶,情势更是大坏。

    他这里则久驻介休,将士安抚起来也越来越不容易,而且,李定安已经回军晋阳,晋阳再也无隙可乘。

    大堂之中,李仲文乱七八糟的想着,来来回回也不知溜了多少趟了。

    外面脚步声响,李仲文抬头时,一人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来人进来,先就捶了捶胸膛,笑道:“末将来迟,让总管久等了。”

    这人的年纪和李仲文差不多,却满身的草莽气息,他同样有一把大胡子,只是刺猬一样根根竖起,身体强壮,面目粗犷。

    和李仲文站在一处,乍一看上去挺像兄弟的,可只要再说上几句话,你就能明白,他们之间除了外表,其余则没有任何的共同点。

    当然,也许他们还有些一样的地方就是,别看他们外表蛮强,心思却都很够用呢。

    这个人叫张伦,按照资历来说,李仲文可不是对手。

    张伦是雁门人,曾为雁门太守陈孝意部将,这人很有些战功,在大业十一年突厥大军南下的时候,他领兵进入雁门城,誓要与雁门共存亡。

    突厥大军北还,张伦积功为虎贲郎将。

    可张伦部下死伤众多,却只封了他一人,连抚恤都没有,这个时候他对隋帝君臣已是失望之极。

    后陈孝意治雁门,张伦就不愿为陈孝意所用,正好李渊为太原留守,陈孝意杀前雁门太守王确等人,张伦暗自心惊之下,遂领军南下投了李渊。

    李渊起兵南下,张伦一路随军攻战,屡立战功。

    实际上,这是一个在战功上不让于刘文静等人,甚至犹有过之的唐军上将。

    后为齐王李元吉麾下,李元吉和其他人一样,嫌他出身微寒,又是雁门人氏,便赶了他去南边剿除匪患。

    如今这位凭着战功,又恰逢李元吉失晋阳这个时机,晋介州行军副总管,兼领介州刺使之职,他麾下的三千马步兵卒,也是如今驻扎在介休的唐军中最精锐的劲旅。

    两人也没怎么寒暄,便各自落座,有人奉茶上来。

    张伦大口喝了几杯,先暖了暖身子,才抓挠着大胡子,问道:“总管可是请了姜将军?”

    李仲文对张伦倒是谈不上好恶,也并不嫉妒张伦的战功,以他的家世,张伦再投胎几轮估计也是望尘莫及。

    所以他是总管,而张伦只能是行军副总管,至于什么介州刺使之类的职务,如今看上去就和笑话一样,现在介州还能有几个百姓?

    尤其和张伦汇合之后,张伦对他很是恭敬,所率军将又颇为精锐,实是让李仲文安心不少。

    听张伦问起,李仲文微微颔首,“再等等……我有要事跟两位相商。”

    此时张伦呲牙就笑了一声,“姜将军又去巡查军营了?”

    这话就听着比较刺耳,李仲文不由斜了张伦一眼。

    张伦笑着拱了拱手,“俺可不是在说姜将军坏话,姜将军爱兵如子,不愧名将之后,俺向来是佩服的。”

    “可巡营现在有什么用,一个冬天,吃的倒还成,总归没让将士饿了肚囊,可穿的嘛……总管您看看,一个冬天谁都不敢出营房,开春儿要真有战事,大家他娘的骨头都是酥的,怎么去跟别人厮杀拼命?”

    “前几日姜将军巡到咱们营房了,差点被士卒给围了,过后姜将军再没跟俺碰面儿过,总管,这事儿您得给说两句啊,姜将军身娇肉贵的,总去营房转悠本就不妥,还穿的那么暖和,俺见了都想抢上一抢呢,何况是手下那些粗鲁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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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离心

    这种带着底层市侩的狡诈,看在李仲文眼中肯定不会舒服。

    可张伦说的并非没有一点道理,就算是同为关西人,对姜宝谊这人他也是颇有微词。

    这人祖上据说是季汉将军姜维,谁知道呢,反正人家姓姜假不了,老家也是秦州,离着蜀中不算远嘛。

    可这人不管是在他还是在张伦眼中,都有些过于惺惺作态了。

    就拿巡营这事来说,你个大军行军副总管,巡营上几次也就完了,哪有天天往军营里溜达的道理?

    要不你就住在哪儿,和军卒们同甘共苦,你既然吃不下那个苦头,就别弄那么多虚的。

    穿的华丽丽的去军营里每天晃悠,你是做给谁看呢?

    而且,这人也没多大才能,进太学学业不成,才出来进了卫府,积劳为鹰扬郎将,从李渊起兵时,授的是左统军,也算是将门之后嘛。

    论起战功来,既比不上李仲文,又和张伦差之甚远。

    总的来说,这并不是一个让将军们欣赏喜欢的人物儿,因为他身上文人的气息太浓了些,说是文武双全吧,倒不如说是文不成武不就。

    此时李仲文哼了一声,道:“大敌当前,这些小事儿就不必说了,想来姜将军也不会真的去计较。”

    张伦听了,微微撇了撇嘴,心说,他不计较?怎么这些日子去朝他讨要粮草,他就推三阻四?

    哼哼,关西人啊……

    想到这些,他也是郁闷非常,投了据说很是贤明的唐公,几年下来,战功立的不少,却没人瞧的起他。

    眼瞅着一个个前后投效的年轻人,只是需报声名号,就加官进爵,纷纷爬了上去,真是他咂一咂嘴都是一股苦涩的味道。

    当然,冷遇受的多了也有好处,像他现在,就能心平气和的跟这些关西人打交道了。

    唯一有些庆幸,也让他感到还有些奔头的可能就是,唐公并不像以前那个混账皇帝杨广,还能时不时的照看他们这些人一下,没让大家的心散了。

    杂乱的想着,他闷头在哪儿专心的挠起了大胡子。

    他很清楚,这里他说了不算,不论是李仲文还是姜宝谊,往长安那边随便送上一封书信,比他张伦亲自跑一趟长安还有用呢。

    当日从龙起兵的时候,那一张张面孔在张伦脑海中不断闪现,竟然找不出一个和他交好的出来。

    也是,人家现在各个高官厚禄,谁能像他一样还带着两三千人马瞎转悠?

    时间过的很慢,等到高大的姜宝谊来到的时候,堂中的两个人竟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这厮可算是来了。

    姜宝谊脸膛红扑扑的,解下厚厚的披风,跺了跺脚,看了一眼张伦,理也未理,只是向李仲文抱拳问好。

    “坐坐,辛苦姜将军了……这天寒地冻的,若无姜将军安抚军心,咱们这士气可是堪忧啊,来来来,先暖和一下身子……”

    姜宝谊脸上露出笑容,心中微有自得,自觉三人之中,能与士卒同甘共苦者,唯他一人而已。

    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却谦虚着,“总管谬赞了,下官也就是效些微劳而已,皆乃份内之事,不值一提。”

    等姜宝谊坐下,李仲文也不想浪费功夫了。

    堂中这两位和他不是一路人,更谈不上什么交谊,如今领兵聚于此处皆为北面那个强敌之故,只需同心协力御敌也就是了,交朋友嘛就算了吧。

    随即,李仲文摆手斥退堂中侍候人等,拿起桌案上一封书信道:“找两位前来是因为咱们的援兵就要到了。”

    听了这话,姜宝谊和张伦都是精神一振。

    姜宝谊当即便问,“哦?多少兵马?”

    那边张伦同时也在问,“领军为谁?”

    李仲文看了张伦一眼,心中赞了一声,却又有些惋惜,可惜了,这人出身太低,不然的话以其人战功,日后前程将不可限量。

    是的,在他看来,唐军援军兵马多少都在其次,看的其实是领兵之人是哪个,皇帝在用人上面,在他心目中已是大大打了折扣。

    他将书信放下,轻轻拍了下桌案,道:“兵马多少不得而知,只是至尊诏右翊卫大将军,永康王李公为并州总管,晋州道行军总管,尚书左仆射裴公为晋州道行军副总管,统领援兵北来。”

    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张伦当时哽住,那个泄气就不用提了。

    什么李公裴公的,一个是李神通,那人张伦见过两次,当时在长安也听过一些传闻,在张伦心里面留下的印象可不好。

    趾高气昂的,听说是在长安县起兵,和李三娘子一道聚众十数万,接应大军进围西京。

    这些都还算了,要真是得力的话,此人也堪称豪杰了,可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据说此人最后是去抢了侄女的功劳,封赏才弄的那么多。

    要真是那般,其人厚颜无耻之处,实在为人不耻。

    另外一位张伦就更熟悉了,就是裴寂嘛。

    这人在晋阳的时候,好喝个小酒,调戏一下女人什么的,除了善能讨好唐公之外,这人又能有什么领兵之能?

    攻入长安之后,此人位在众人之上,也很是让人不服,只是就算不服也轮不到他张伦罢了。

    唐公是无人可用了吗?竟然派了这样两个人来领兵跟代州李定安相拒?

    李定安是谁他们知道吗?那是跟突厥人杀红了眼的家伙,突厥人被此人杀了多少不太清楚,可这人带兵去幽州,一战之下就砍了罗艺的脑袋。

    这样的一个敌人,竟然派了两个废物过来,送死吗这是?

    张伦使劲儿的挠着大胡子,只觉得下巴上奇痒无比,心里堵的连话都懒得说了。

    那边儿姜宝谊却是大喜,“李公裴公一同到来,兵马定然不在少数,如此一来,介州无忧矣。”

    李仲文苦笑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位明显没搞明白状况,不说这两人领兵之能如何,援军到来,领兵的也就由三位变成五位了。

    听李神通和裴寂调派,倒也在情理之间,可这么多的总管副总管,各有亲信之下,李神通真能让诸人膺服?

    他和李神通可见过不止两三次,当日长安县起兵的时候,他就在李秀宁军中,李神通是个什么人,他比张伦要清楚的多。

    那人是有才干的,可气量上……能拉下脸来抢侄女功劳的人,还有什么气量可言?

    听姜宝谊念叨了几句,怎么听也挺不顺耳,他这里也懒得说话了,随后糊弄了几句,便将姜宝谊送了出去。

    张伦也蔫蔫的过来告辞,李仲文连使眼色,张伦敛着眸子就当看不见,拱了拱手便随在姜宝谊身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什么可商量的了,和之前的很多事也没什么不同,领兵的两个人都是那位当了皇帝的唐公极为信任之人。

    这两位有多少才干,张伦大致也清楚,反正也不会因为他张伦不同意就换人来领兵,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而那两位一到,他张伦就更没说话的余地了。

    李仲文愣愣的在堂口处站了半晌,随后跺了跺脚,对皇帝用人上的独特之处,也再无力说什么。

    想了想,招手叫过近卫低声吩咐,“去,将姜将军请回来,别让旁人知晓。”

    本来他是想跟张伦商量一下介州防务,然后再说说如何迎接援军到来,还有之后的战略,当援军到时也好向李神通进言。

    可现在想想,张伦也不过一贱家子,领兵也不过数千,瞧那乖张的心性,再有领兵之才又能如何?

    在军略上能帮得上他李仲文多少?在一些紧要时候,也为他李仲文说不上话,与之相商也是白费功夫。

    倒不如姜宝谊来的便宜,这人好糊弄不说,而且忠心之上也无瑕疵,换句话说,姜宝谊才是最正统的关西门阀中人啊。

    ………………………………

    不管敌人如何,李破领兵作战从来都是准备的越充分越好,而他的进攻**之强烈,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他领兵至今,就算被动防守的时候,也在想着进攻,这一次则更加典型。

    他没有引唐军北来,攻打坚城的意思,他要用最为强硬的进攻,来检验扩军以来,他部下的军事力量减弱到了什么程度,或者是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同样,他也要检验一下唐军的作战能力是不是跟李元吉所率兵马一样,都那么的不堪一击。

    作战之前,他要做的就是让各部大军做好准备。

    于是,一月份的晋阳也就忙碌了起来,大批的工匠大夫被征召进入军中,制作武器,攻城器械等物,收集药草。

    之外他就开始频繁的巡查各处仓房,严令左右卫府惩治贪腐等事,务必要让粮草军械顺利的送到军中各部手中。

    与此同时,总管府的军法官纷纷进入大军当中,巡查各部,严明军律。

    除了这些,就是令薛万均会同各部将领,连续操练人马,主要是马步协同作战的各种战术演练。

    到了二月间,晋阳城外每天都是人喊马嘶,杀声震天,让晋阳城中的人们噤若寒蝉。

    (月票月票)(未完待续。)

第420章大军

    三月间,春风送暖,晋阳大军各部已是整装待发。

    这一次,并非是并代两州各部军旅倾巢而出,却也毫无疑问是李破领兵征战以来军势最盛的一次。

    三万余骑军,近六万步军,组成了整个南下大军。

    骑军构成不用多说,自去岁北上草原归来,骑军又进行了一次扩充,越来越多的突厥降人进入了骑兵军中。

    突厥人在李破麾下骑军中占有的比例也越来越大,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北方胡人是天生的骑兵,在边地潜力渐尽,人口也是大减的今日,突厥降人已经成为了代州三郡骑兵最主要的来源。

    这些突厥降人在经过一些操练之后,能够很快的适应军旅生活,只是对森严的军纪还有着各种本能的反抗。

    此次扩充之后的骑兵军旅,战力到底如何,还要经过战争的检验才成。

    只就兵力而言,当日李破率军北上云中的时候,几乎将并代两州所有骑兵所部抽调一空,才组成了三万多的骑兵大军。

    而今三万余骑军共聚晋阳,却还给各处守军留有余地,可见大业十四年后半段晋北骑军扩军之迅猛了。

    相对于骑兵而言,步军的膨胀则更为厉害。

    步军大军的组成差不多分为几部分。

    大军是以恒安镇军的老底子扩充起来的步军军旅以及幽州步卒为核心建立起来的,其中又有唐军降卒以及并代两州府兵为辅。

    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李破麾下的步军已经翻了翻。

    战力如何,李破心里没底,可他手下的步军将领们却都信心满满,不为别的,只因出去唐军降卒之外,其余各部军卒,大多都经过辽东之战的洗礼。

    这也许就是隋帝杨广三征高句丽给中原帝国留下的最为珍贵,也是唯一的一件礼物了。

    当然,这个礼物上面同样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儿,若非有这些从辽东归来的大隋将士,天下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么乱吧?

    他们给各处反王带去的是隋军远征的经验,帮助他们训练出更为精悍的士卒,于是,义军开始纷纷击败官兵,看到了争雄天下的曙光。

    李破作为诸侯之一,其实也不例外。

    他起家时的恒安镇军步军,就是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开始帮助他打下根基的那些人,都是从辽东风雪中跟着一路返回云内的山东人和河北人。

    后来又进入到河北在杨义臣麾下平叛,等到尉迟兄弟投效,恒安镇军的步军基本成型。

    那个时候,马邑无疑是骑兵的天下,步军也只处于萌芽阶段。

    到了李破率军击败罗艺,迁幽州之民入代州三郡的时候,步军终于迎来的膨胀的契机。

    雁门楼烦守军陆续加入了进来不说,幽州降人才是扩军的主要来源。

    幽州步卒之彪悍,本就名扬天下,而幽州也正是征伐辽东的起点,无数的幽州将士血染辽东城下,可也有很多幽州军卒回到了故土。

    步军第一次扩充,其实就是招纳幽州降卒以及府兵。

    第二次扩充则是唐军降人。

    这种招降纳叛的事情其实不用多言,时值乱世,真正宁死不屈的差不多都要掉下脑袋,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墙头草。

    别看李破一直在谈忠诚,可他心里也明白,忠诚这东西一直都是强大的附属品,背叛好像才是人类的天性。

    唐军降卒用着确实不太稳当,临战之时,逃兵有可能出现,可要说成规模的叛乱,那就是没影的事情了。

    唐军军卒被俘之时,他也做了很多,撤换唐军将领,将不愿继续从军的人也挑出来,补入民籍。

    至于各种安抚军心的手段,那就更不用说了。

    大部分都是并州人的唐军士卒也没多少选择,而忠诚这东西对于普通士卒而言,无疑是个奢侈品,没有带头兴风作浪的,之前也没有多少令人缅怀的东西,只要能让自己吃饱饭,又能给家人带回去一些,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没有背叛一说。

    其实也正在大业十四年一战,以及之后唐军降卒的反应,让李破产生了唐军不过如此的印象。

    凝聚力不成,更不用谈什么军中魂魄了,李唐兴起时对门阀世族的吸引力,明显不能从这些普通军卒身上得到体现。

    唐军之所以能摧枯拉朽般的攻下长安,不是唐军有多强大,而是敌人出了问题。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占据了更多的资源,又能进行很好的利用的话,李唐和其他诸侯的差距必将渐渐拉开。

    可现在,他们也不过是刚冲出起跑线不远而已。

    李破招各部将领到并州总管府议事,这样的站前军事会议,说重要吧,肯定是重要的,谁是前锋,谁是后卫,又有谁倒霉的去护送粮草了,都将在这里宣布。

    说不重要吧,其实也不算有多重要,因为各人之前心里就都已有数,如此重要的事情不会留个悬念让你来猜或者让大家伙陷入争吵中去。

    唐军降卒加两千骑军押运粮草军械,在卫府商量的时候,有人提出招募民夫,并李破亲口否了。

    并代两州初定,常备军过多,之后还要准备春耕,再加上他曾亲口向并代两州百姓许诺,免代州三年赋税徭役,免并州上下两年钱粮,如今才过于不到一载,就要出尔反尔,你当大家都不识数吗?

    而且,长远考虑的话,征发民夫也是极为不智的,大隋亡就亡在徭役上面,天下百姓惧役如虎,如今战事又这么频繁,连续征发役夫的话,就并代两州这点底子,早晚都得败光了。

    征发徭役将来的事情,现在行之就是下下策。

    如果不是出兵有点急的话,李破倒是想从马邑突厥战俘那里,弄过一些人来运送粮草辎重呢。

    所以,运送后勤辎重上,就都成了军人,正经的押送。

    总管府的两位司马,薛万均和王庆都成了后勤大总管,也就是不缺驮马,不然的话,步军差不多都得成了运粮官。

    之后也就没人再有异议了,这么长的时间,谁都知道总管“爱民如子”,治平之心强烈的都让武夫们感到有点不适了。

    步军前锋为宇文镬所部,这位唐军降人在此战中得到重用,让薛万彻,尉迟信等都有些不服,可也知道总管的考量。

    宇文镬即献榆次,实乃大功,犒赏上并不出众,如今担当重任,除了有收服人心的考量之外,怕是也有考量其忠诚和才干的意思。

    大家差不多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倒是能理解,所以争上一下,见总管其意已决,也就无话可说了。

    步军中军为陈圆统领,尉迟兄弟分统左右两军。

    骑兵上就不用多说了,可谓是人才济济,以罗士信和王智辩各领两千骑兵为锋锐,尉迟恭,步群则各领五千兵马为左右,薛万彻为中军官,阿史那吉乎辅之,刘敬升断后。

    李破当然会坐镇于中军,成为整个大军的中心所在。

    步骑混同其实还谈不上,代州骑兵太强势了,而且战功彪炳,各个都不好惹,步军将领们现在根本争不过他们。

    而现在的左右卫府,也是以骑军将领为核心组建起来的,打起仗来,骑兵一撒欢儿,除了攻城守城之战外,估计就没步军什么事儿了。

    这些安排,都在一月二月间一次次的军议当中完成,除了李破自己外,也不会再有什么人能改变这些结果。

    这最后一次军事会议,更像是为李破量身打造的演讲台。

    众将陆续到齐,总管府内外尽都是持刀而立的军兵,可谓是杀气腾腾,戒备森严。

    已经等待多时的李破,望着满堂顶盔冠甲的领兵将领,听着不时传来的金属摩擦声,得意之余,同样是豪情满腹。

    时至今日,大兵在握,猛士云集,别说是南边儿的唐军,便是此时突厥人来了,他也能硬碰硬的跟他们战个酣畅淋漓。

    这就是他领兵数载,南征北战的成就,一直强大,精锐而又听命于他的军事力量……

    (月票月票,有些书友总觉得主角的创新能力不够,尤其是在武器和战术上,阿草在前面的文章里其实已经解释了很多了,这样是比较合情合理的局面。

    不说别的,这是隋末战乱时期啊,从主角进入恒安镇军开始,每一年都有战争,吃饱肚子都不容易,你让他改革技术?

    就说现在吧,拥有了并代两州,差不多四郡之地,书友们觉得地方够大吗,人口够多吗?足以支持你任意挥洒的创新之举吗?

    到了大业十四年,隋末战乱也进行了大约六七年的时间,一场场战争写下来,阿草自己都越来越觉得那是个人间地狱,民不聊生都是轻的,还有那个时间去搞创新?

    当然,阿草写的是网文,不是历史,开金手指是难免的事情,可从将血开始,阿草就在力争能写的合乎情理一些,真要是弄出热武器来,我看书友们要有一多半儿会想着弃书了吧?)(未完待续。)

第421章训言

    “人都到齐了吗?”

    李破问了一句,声音不大,堂中却立即安静了下来。

    薛万均司职军法,立即上前一步道:“回禀总管,诸将皆已到齐,无有迟误。”

    李破身上也穿着甲胄,并无一丝不妥之处。

    他环视众将,挥了挥手,朝尉迟恭点头示意。

    尉迟恭立即捶了捶胸膛,展开早已准备好的文卷便念了起来,之后便是步群,然后则是王庆,薛万均。

    一圈下来,被念到名字的领兵将领,便即出列领命。

    很正式的一个过程,第一次彰显出了总管府,以及左右卫府的权威,也许过不了太长的时间,众将也就将进入卫府听令了。

    时间过的很快,当大堂中的声音平息下来,李破的声音才又响起。

    “诸人之责,清清楚楚,哪个之后出了差错,我不问别人,只来找你说话,都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

    堂中轰然作响,回声阵阵。

    这一次确实是不一样了,就算是从恒安镇军跟过来,历经战阵的老人,此时也都隐约察觉到了将来规矩对于他们这些领兵将领的重要性。

    当然,以后不明白规则的人,都将被迅速淘汰出去。

    李破满意的点了点头,上一个冬天对于这里所有的人,甚至是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很重要。

    因为就在这个冬天,并代两州军旅的层次更加分明了起来,众将之上有了卫府,再不是他一个人高高在上了。

    这无疑是分权之举,他在北征云中之后,迅速的将一部分权力归于到了卫府之中,虽说他的控制欲比较强,可在诸事烦扰之下,分权却势在必行。

    好处显而易见,许多事情都不用他亲力亲为了,至于什么功高震主,威权自专之类的后患,李破倒不在意。

    只要他在一天,这些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兴风作浪的机率就非常低,至于子孙后代,嘿,现在还言之过早,到时候再说吧。

    “你们也应知晓,此次南下与唐军交锋与以往多有不同,这次只要大军一动,就没有什么退路了,争雄天下,定鼎九州,皆有古人之例可循,无须多言,战事一起,操戈者尽可争先,我这里必不惜官爵赏赐,不战而投敌者,也别怪我无情,必先戮其家族,再擒其人斩之,以儆效尤。”

    说到这里,李破笑了起来,他不怕将丑话说在前面。

    这么多人推着他往前走,好吧,我动了脚步,没了退路,你们同样也没什么退路可言,想要投敌就先想一想家族子孙吧。

    我没那么大的度量,还要善待叛敌的亲族。

    众将默默听着,大部分都有着热血在心间涌动,争雄天下,定鼎九州,正是他们最愿意听到的声音,也可以说是他们的志向。

    有的心中则惴惴,其中以唐军降人居多。

    因为这话说的太重,也不怎么好听,和宽容的唐公比起来,这位先就表现出了凶狠和毒辣,在胸襟和度量上好像先就差了一筹嘛。

    先隐隐踹出一脚,李破接着话锋一转,道:“赏罚之事,先就说了,也好让将士安心,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而说起此战的目的来其实很简单,介休乃晋阳之门户,南下河东,必先夺介休……”

    “可你们要知道,我要的不是空荡荡的城池,荒芜的土地,所以各人领兵征战之时都要记得,听我将令,少做屠戮,无我将令而滥杀无辜者,必以军法处置。”

    “至于大军征战,却无须顾忌太多,手持兵刃者杀,敢于顽抗者死,伏地请降者,也要捆了再说,能建功几何,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说到这里,李破拍了拍桌案终于站起身来,笑道:“莫要说什么骄兵必败,介休唐军不多,聚于介休小城之中,战战之间妄图阻我兵威,我今以雷霆之势击之,若还无功而返,岂非笑话?”

    堂中众将都露出了笑容,近十万大军啊,先不说步军有多厉害,就说代州铁骑自恒安镇军成军以后,就从来没打过败仗。

    唐军若非还有个介休城作为依靠,要是在野战当中,三万铁骑蜂拥而上,便足以杀的他们尸横遍野,望风而逃了。

    所谓的骄兵必败,确实用不到他们身上,来去如风的代州铁骑,已经用无数突厥人的鲜血证明了他们的战力。

    他们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军伍,甚至在他们心目中都没有之一这个词儿存在的余地。

    “为激众军向前,先入介休者重赏,左右卫府之外,我给他留个位置,就看谁人能够来拿了。”

    一时间,众将皆是心中一震,骑兵将领们都呲了呲牙,有点失望,步军将领们却都振奋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摆在他们面前的餐食嘛,攻城之战,自然以步军为先,先入城者,必属步军将领无疑。

    当然,要是唐军军将太过愚蠢,出城来跟大军野战,那就另说着了。

    李破划下一张本就准备好了的大馅饼,哈哈一笑,抬起手来用力挥了挥,“今天就到这里吧,明日休整一天,后天全军拔营。”

    一时间,堂中金铁之音大作,众将纷纷锤击胸膛行礼,陆续退出大堂。

    李破轻轻舒了一口气,就要南下跟人争地盘去了,介休只不过是开端,后面还有无数个介休在等着他。

    这个时候,他甚至在想,要是南边是敌国该多好啊,用骑兵往来骚扰个几年,就算是铁人也能把它拖成烂泥,也就不用他这么劳心费力的了。

    可惜南边是中原,自己家的地方,虽然已经打的没剩下多少家当了,可地方仍在,大家争的就是那个主位,谁要退后一步,就要被打的头破血流,最后还要被扫地出门。

    家里人下手,那才叫个狠呢……

    随后,李破穿着盔甲转去了后宅,现在没人过来找他了,将军们都在整军备战,并代两州的事情也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春耕将至,田土分配上有些纠纷,都不是大事儿,代州也有无数的耕牛。

    今年要是老天爷给面子,风调雨顺的话,加上人们大多安定了下来,到了秋后粮食和牛羊的产量,都会非常的喜人。

    如果老天爷想开点玩笑,再弄个大旱或者冰雹啊,狂风大雨啊什么的,今年的战事就得加把劲儿,抢唐军的粮草来补齐自己的损失了。

    当然出使突厥的宇文歆要是能给力点,春夏之交也许就能带着大批的牛羊和奴隶回到代州,那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也不知道那位义成长公主殿下有没有那么大方,如果换了是他的话……呵呵,那就别提什么奴隶牛羊了,应该先来捅上一刀再说。

    嗯,到了这会儿嘛,他还是希望南北都不要有什么天灾为好……

    想着想着,思路就又回到了当前战事上面。

    实际上,和他说的一样,介休的数万唐军并没有放在他眼中,或有小挫,可唐军要想战胜他所率领的大军,创造一个经典的以少胜多的战例,那才叫见了鬼呢。

    他的后勤辎重都有大军卫护,又有三万骑兵在侧,唐军想要出城来战,那就是找死。

    他想的其实是,打下介休来之后该怎么做,是集中大军继续南下呢,还是分兵攻略上党,用最快的速度将晋南据为己有?

    而打下晋地来,又该挥兵何方?

    下一个敌人是河北的窦建德呢,还是河南的那两条恶狼?或者是说,长安……

    想的多了,自然有点心烦意乱。

    一句争雄天下,定鼎九州,说起来轻松,听上去激昂,可真要去做,却是千头万绪,好像理也理不清似的。

    而且吧,现在的军政两事就已经是这么扰人心意了,再要称王称霸,他是不是睡觉的时候都得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李破已经来到总管府东边花园的外面,阵阵传来的水腥气是花园中那不小的池塘池水融化散发出来的气味儿,也可以说是春天的气息。

    没那么清新,却让李破精神振了振。

    李破驻足回头示意护卫上前,给他卸下甲胄,摘下头盔。

    他又揉了揉脸庞,才乐呵呵的走了进去。

    远远的,一池春水荡漾,几个人影依着回廊栏杆,周围不远处则是一群丫鬟仆妇在侍候,隐隐有清脆的笑声传来。

    轻松惬意的画卷在李破眼前展开,像清泉一样流淌进了他心底,烦忧顿解,神思清明,连呼吸都好像畅快了起来。

    腆着隆起的小腹的李碧,笑着在向这边招手,没去听墙角,却带着宅中的女人们来到这里嬉戏,显然是不想让李破在挥军南向之前,担心什么。

    善解人意之处,根本不需说出来,便让李破心中暖暖的。

    仆妇们在施礼,李春扔下钓竿儿就窜了过来,李破眨眨眼睛,心说,在这里钓鱼,亏你想的出来,太煞风景了。

    半路上李春被红眼珠儿一把抱住,顿时两人叽叽咯咯的笑着纠缠在了一起。

    (月票月票)(未完待续。)

第422章军谋

    清晨,薄薄的雾霭还没有散去。

    苍凉的号角声与隆隆的战鼓声同时响起,瞬间便吹散了早春时节的旖旎,旌旗飞舞,金铁交鸣,天地间肃杀之气大作。

    晋阳城南,近十万大军拔营而起,人喊马嘶之间陆续南向。

    实际上,这还只是战争开始时前奏中的一部分。

    在此之前,大军斥候已经遍布于介休,平遥等地,走的最远的甚至已经绕过介休,深入到介休西南的雀鼠谷当中去了。

    以平遥为中心,方圆百里尽都在大军眼界之内。

    此时,文水,太谷,祁县,平遥等县差不多皆已沦为空城,百姓大多南迁,有一部分则跟着王氏子弟来了晋阳。

    当日王氏叛唐,西河郡屡生乱事,这些县城首当其冲,又有晋阳失陷在前,接着李元吉狼狈逃出晋阳,南下时带走了这些县城大量的青壮,于是,这些晋地古城纷纷沦为了战争缓冲地带。

    倒是汾水西岸的西河郡郡城隰城还有一些唐军把守,其实背靠吕梁,东依汾水的隰城状况也不算好。

    隋末战乱以来,隰城周围着实闹过许多义军,百姓更是大量逃入吕梁山中为盗,隰城因不在南下要道之上,山匪剿灭起来也吃力不讨好,所以吕梁匪如今已经壮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在隰城左近肆虐不休。

    所以说,如今的并州南部很大一片地方,在多半年的时间里都是空白,成了流民和鸟兽的巢穴。

    当然,这些地方也必定不会空着太久。

    不论是唐军北上,或是从并代两州大军南下,都会占据这些地方,作为大军落脚之处,或是粮草聚集的地方。

    唐军不敢北来,那是一定的了。

    除了西北的薛举,李轨,梁师都,甚或是唐军麾下,还有着些骑兵劲旅能与代州骑兵相较一番外,其余反王,别说你拥兵多少多少,论起骑兵来都在吃灰之列。

    而代州骑兵连战连胜之下,可不如当初那么默默无闻了,只河北一战,便让他们名扬天下,隐为诸军之冠。

    如无大兵,靠晋阳太近,是非常吃亏的事情。

    骑兵来去如风,可能等你看到骑兵的影子的时候,城池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唐军将领不蠢,自然不会轻易北来,他们在这些地方坚壁清野,没给南下大军留下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汾水在旁边滔滔而过,他们能把水源都给你弄没影了。

    去年攻下晋阳的时候,李破倒是可以趁势南下,扫平这些县城。

    可那会儿大军即将北上,没办法分散兵力,不然的话,现在大军的起点应该是在平遥才对。

    大军踏着荒凉的古道,漫野而来,卷起满天烟尘,沉闷如雷的马蹄声彻底击碎了平遥古城的宁静。

    平遥的城墙灰扑扑的,一看就不是砖石,而是泥土夯成,城墙也不算高大,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好像被人遗弃了老妇一般,寥落中透出满身的暮气。

    这是一座寂静如死的城池,李破立于大旗之下,只是略略打量了一番,便传令全军,穿城而过,继续南下。

    此时已过正午,骑军中军走的不算快,前锋罗士信和王智辩两部,早已在这里蜂拥而过多时了。

    而骑军和步军拉的很开,李破令骑兵先行,自己统带骑兵中军,将步军留给了尉迟信与陈圆统领,到了明天估计步军才能赶到这里。

    过平遥的时候,发生了一段插曲。

    路旁有一衣衫褴褛,白发苍苍的老者,跪伏于道左,大军穿城而过,只有一小卒从马上解下皮囊,扔在他身边,其余军卒,皆视而不见。

    李破过时更是瞅也未曾瞅上一眼,大军一旦成军,和大军中的多数人一样,他的心冷便会变得冷漠而坚硬。

    他也做过流民,知道流民的卑贱和伤痛,同样也见识过他们的狰狞和狂躁。

    可这会儿,除了对大军有益之事,他不会有任何的怜悯之心存在,他的一举一动皆系于军心,不能轻动。

    很快,大军便将孤冷的平遥扔在了身后。

    …………………………

    此时,介休唐军已被惊动。

    一直在盯着晋阳的唐军,在北边儿消息断绝之后,便有了戒备。

    李仲文急急派人向南请求援兵尽早到来,一边则招姜宝谊,张伦来商谈介休防务。

    其实不用怎么商量,李定安若率军来攻,唐军唯有死守介休等待援军,这是唐军上下的共识。

    北边儿那些骑兵的战绩越来越吓人,和他们野战……算了吧,齐王李元吉前车之鉴不远,没人想去重蹈覆辙。

    可一商量,除了速向南边儿求援之外,几个人的意见竟然不一致了。

    姜宝谊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起来,也许这位是感觉立功的时候到了吧?谁知道呢,反正人家说了,守城若不出城求战,乃兵家之大忌。

    好像是想了很长时间了,说的还真有点道理,介休城小,城墙不比平遥高上多少,同样也是土夯的。

    三万余唐军聚于城内坚守不出,一旦城墙被夺,城门一开之下,大家就都成了瓮中之鳖了,嗯,总之就是说吧,三万唐军挤在一处,施展不开手脚。

    这话是有道理的,其他两人领兵已久,深谙战阵,也没反驳,只等着姜宝谊说起他的谋划。

    其实报的希望都不大,这人是个草包已差不多是李仲文和张伦的共识了。

    姜宝谊说的有模有样,在城外立寨,深挖沟壕,依托介休城墙,与敌相持。

    李仲文和张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轻蔑。

    纸上谈兵而已,听上去有点道理,却不可行。

    三万唐军,立几座营寨?若只在城北立寨,敌军傻了吗?非要攻你的寨子?

    若是四城皆要立寨,三万唐军都出城也不够分啊。

    纯属臆想出来的主意,不足与论。

    张伦挠着大胡子,看上去听的认认真真,还不时点着脑袋,姜宝谊话音一落,他就问了一句,“若依姜将军之意,城外营寨由谁驻守?”

    姜宝谊斜了张伦一眼,“张将军莫怕,你为介州刺史,自然要与总管坐镇于城内了,至于城外嘛,姜某不才,愿率军守之……”

    好吧,不管姜宝谊其人才干如何,他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

    张伦对他话中的讥讽之意恍若未闻,笑呵呵的就来了一句,“那就有劳姜将军了。”

    李仲文适时咳嗦了一声,心中暗骂张伦奸猾之余,板着脸发话,“大敌当前,敌军飘忽即至,两位务要听我号令,不然的话……若介休有失,你我皆百死难辞其罪。”

    张伦脸色一整,当即抱拳道:“末将听候总管吩咐。”

    姜宝谊则在满怀希翼的看着李仲文。

    李仲文心里苦笑一声,还得哄着,心说对着我家孩儿都没这么累过。

    “姜将军之忠勇,我尽知之,此战过后必报于至尊知晓,可你我皆知,敌军锋芒太盛,出城以战,必为其所挫。”

    “而敌军多为骑兵,不善攻城,只要我等善守城池,必能阻其军势,待援军大集,破其于介休城下易矣。”

    “姜将军不必亲身涉险,在城外与其相抗……”

    姜宝谊随后争辩了几句,不得要领之下,抱拳气咻咻的走了。

    这次张伦没有随之离开,也没想再说姜宝谊坏话,这位虽然金玉其外,可守城还应得力吧?

    张伦向李仲文抱了抱拳,“总管,敌军即来,我虽未曾亲见,可李定安兵锋盛强之处,应有预料……”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李仲文微微颔首,才接着道:“姜将军之策虽失于轻率,可也有些道理,末将以为……死守介休实乃下策……”

    “哦?”听了这话,李仲文精神不由一振,大胡子颤了颤,“张将军许有良谋?”

    张伦抓着大胡子,苦笑一声道:“我今不知敌军虚实,只能往坏了打算,敌军若来,见我死守介休不出,许就要以轻兵围我于介休城内,分兵入雀鼠谷南下。”

    “援军若来,急于与我汇合之下,岂非成了围城打援之势?”

    李仲文目光闪动,也觉着大胡子有点痒了。

    “那依张将军之见……”

    张伦咬牙切齿,用力一锤桌案,“末将以为,不如弃介休先入雀鼠谷驻守,待和援军汇合,再做道理。”

    李仲文的眉头一下皱的老深,张伦之谋,和姜宝谊那样开玩笑一样的军略不一样了。

    可他能怎么去做吗?

    弃介休而守雀鼠谷,为援军到来赢得时间之外,还能比较顺利的跟援军汇合,同样也能阻住敌军南下之势,深想一下,确实要比死守介休强的多。

    但话说回来了,作为介州总管的他,不战而退,将介休重地让于敌手,之后他的道理说的再多,旁人又能听得进去几分?

    张伦可能无事,李神通会饶了他李仲文吗?

    张伦见他犹豫,瞪着眼睛加了一句,“总管勿忧,失介休之罪,末将愿一力承之……”

    李仲文瞄了他一眼,心说,哼,说的好听,到时候你担的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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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兵临

    张伦之策,注定没有什么结果。

    在很多时候,最好的战略,却并不一定是将军们想要的,能够领大兵出征统兵之人,必然不会只想着战略战术。

    他们会想到方方面面的事情,而首要的,其实就是他们自身了。

    这不奇怪,也可以换个说法,无私的人不会有机会登上一军主将的位置,他们早就在晋升的途中被淘汰掉了。

    和帝王的诞生过程其实差不多,看上去无私的人必定拥有大自私,才能一路登上主位。

    所以,李仲文注定也不会听信张伦之言,弃介休而去守雀鼠谷。

    张伦其实也算是早有预料,并不沮丧,只是行出大堂之时微微扭头冷笑了一声。

    唐公麾下诸人,皆不过如此,没有什么不同,视他张伦如无物也就算了,一个个畏首畏尾,大多都算不得英雄豪杰。

    唐公任人唯亲,他张伦为其贤名所惑,竟然最终跟此等样人为伍,还要屈居其下,实是让人恼恨。

    今次一战,这算是他尽的最后一点心意了,之后如何,且看战事再说。

    但有不利,这些人若还叽叽歪歪,也就别怪他张伦无情了。

    ………………………………

    实际上,此时唐军再进行布置也都晚了。

    不管是出城立寨,还是退往雀鼠谷,对于唐军来说都无济于事,甚至会造成一场灾难也说不准呢。

    骑兵来的太快了,从唐军警觉到做出反应,只不过一天多的时间,李破所部骑军其锋的斥候,就已经出现在了介休周围。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再试图隐藏行迹,而是三三两两的像狼群一样围着介休城逡巡不去,有的则直接奔了雀鼠谷方向,介休城中数万唐军,在他们眼中如同无物一般。

    代州的骄兵悍将终于出现在了晋阳以南的土地上。

    唐军纷纷走上城头,握紧刀枪盾牌,准备跟敌人厮杀,城内升起烟火,声音嘈杂,那是唐军士卒在准备守城器械。

    唐军将领眼见敌少,又如此傲慢,大怒之下纷纷请令出城,想要斩下几个脑袋来,先挫一挫敌人的骄气。

    可即便是姜宝谊也明白,这只不过是战争的序曲,此时出城无济于事,大战还在后面呢。

    张伦部下最为精锐,人数也少,本应作为中军,紧要时可相助四城守军守城。

    可这个时候,李仲文真的是信不过他了,派他去了城南,守介休南边城墙。

    天色还早,北边儿烟尘已起,敌军大军已至。

    伴随着闷雷般的马蹄声,四千并代骑兵一人双马,纵马而来,示威一般绕城一圈,人马如龙,将城下搅的尘土飞扬,才在北城之外停了下来。

    旗帜飘扬之下,人马聚拢,排成军列,不大功夫,介休城北除了马匹嘶鸣之声,好像就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隐隐间一股杀伐之气已是迅速蔓延开来,好像让温润的春风都变得寒冷了几分。

    这等赫赫兵威,别说唐军士卒没见过,就算是唐军将领们一时间也是面面相觑,脸上纷纷露出了惧色。

    手扶城墙,观看敌军军容的李仲文脸色也有些苍白,他见过隋军精锐是什么样子,可他见过的那些大多都是长安骠骑骁果,边塞强军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是真不曾亲眼见识。

    而身为上柱国大将军李弼的孙儿,当日为何不居长安城内,而在长安县散居,这个上面,门阀子弟们都讳莫如深,大家却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说破而已。

    为逃征伐辽东之征募,长安大阀年轻子弟纷纷出城。

    没错,他们是逃兵役呢。

    所以说,李渊麾下的关西子弟,参加过辽东之战的人,还真就没几个,不然的话,但凡见过辽东战事之残酷的人,都不会再为这区区几千骑兵而有所动容。

    此时李仲文脸色有些苍白,心中也在暗自庆幸,不曾跟这样的敌人在平地相遇,不然的话,恐怕只这数千骑,就能踏破自己数万军卒组成的军阵了。

    当然,他毕竟不是姜宝谊那样的草包。

    见身旁众将鸦雀无声,顿时醒悟过来拍着城墙哈哈大笑,随后朗声道:“今日一见,这边塞铁骑,果然名不虚传,可惜……”

    “本为国之屏藩,今却反与我等为敌,祸乱天下,着实可恨,诸位当与我同心协力,斩杀李定安此贼,弭平边患,还并代两州百姓庶民一个安宁。”

    他说的慷慨激昂,众将不管听没听进去,反正主将胆魄壮一些,手下的人心也就安稳一些,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嘛。

    畏惧之心稍减,有人便接道:“只是些前锋,也不过数千骑,何足为惧?总管,末将愿率兵出城,与其战上一场,以显我军军威。”

    好吧,别说唐军骑兵有没有这么多,就算有,这也是比较找死的行为,听上去就知道,人家不过是说说而已。

    李仲文给众人打了一番气,自己胆子好像也恢复了过来,从容的一摆手,笑道:“莫急,敌军士气正高,不易相战,等过几日挫其兵锋于城下,再出城溃敌不迟。”

    上面说的热闹,下面的人也没闲着,几骑驰于城下,劝降之声不绝于耳,回应他们的则是城上的弩弓。

    城下几人大怒,催马张弓向城上攒射,无论劲道还是准头,都胜唐军太多,只射在李仲文面前的盾牌砰砰作响,显然是看到这群人聚在一处,肯定不同寻常。

    众将随即簇拥着李仲文下了城墙,那里太过危险,大军总管若被几个小卒射杀在城头之上,那就成了笑话了。

    城下几个骑兵,一人胳膊中箭,却还是纷纷哈哈大笑,纵马归于城下军中,蛮强悍野之处,着实让唐军士卒纷纷变色。

    好在,城下的数千骑兵再无其他动作,纷纷下马,毫无顾忌的从备马上取下用具,扎起了一个个简单的小帐篷。

    城下的骑兵忙碌的好像辛勤的蚂蚁,从光秃秃的介休城下来回奔走,很快就拖了越来越多的木材回来,准备安营扎寨了。

    到了日暮时分,李仲文刚回到府中打算休息一下,可还没等他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就有人急急来报,敌军大军主力到了。

    李仲文撇下碗筷,向北城城墙赶了过来。

    离着还很远,李仲文已经有些变了脸色,因为脚下的大地正在微微颤动,耳边也传来了如同闷雷般的响动。

    若非天上根本没什么云彩,李仲文说不定以为是听到了滚滚的春雷声呢。

    等到他率人上了城墙,连城墙都开始抖动了起来。

    漫山遍野的骑兵踏着暮色,如同潮水一般奔涌而来。

    这样的声势,就绝非是那数千骑兵可以比拟的了的了,天地间好像再也不存在别的声响,只剩下了马蹄声。

    三万并代铁骑终于来到了介休城下。

    一杆杆旗帜在军中飘扬,穿着半身甲的北地彪悍骑士,娴熟的控制着战马,组成一道道洪流,黑压压的将土地遮盖了一个严实,好像根本望不见尽头一般。

    这一次,李仲文也是骇然变色,骑兵,全都是骑兵,根本数不清有多少,李定安才在代州崛起几载?又无突厥相助,怎么会……组了如此大兵。

    这可不是李仲文大惊小怪,唐军各部骑兵加起来,恐怕也没这么多,当日大军云集攻打西京长安时,二十余万大军中的骑兵也只万余人罢了。

    而现在,并代两州的骑兵数量,远远超出了李仲文的预料。

    而且,骑兵和步兵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两者相比,骑兵不管是造价上,还是战斗力上面,都可以说是以一当十。

    骑兵之所以珍贵,就在于此。

    唐军其他都还成,他们的致命伤也在此处,天下马场都在北边儿边地,唐军只占据了最华丽,却也最名不副实的长安皇室马场而已。

    无论是李轨,还是薛举,甚或是梁师都,郭子和等人,在骑兵上面,都对唐军有着天然优势,就更别说屡屡抢劫突厥人成功的李破了。

    代州的战马一度都曾让李破发愁不知能不能养活得了,这种幸福的烦恼,天下间的反王们却是没人能够享受得了的。

    如今代州骑军唯一缺乏的可能就是河西马数量不足,让他们的冲击力受到了限制,比之西北的那些家伙,稍逊一些罢了。

    罗士信和王智辩率人准备迎接大军到来,可他们等到是李破的军令。

    令他们退后五里安营。

    两个人领兵作战也都不少年了,一听就知道坏了。

    他们没将城内唐军放在眼中,所以扎营就离着城池近了些,只在两三里处,便扎下了简陋的营寨。

    这个距离对于骑兵而言,并不算好。

    骑兵胜在速度,没有冲击的距离,骑兵威力立即大减。

    尤其是听到这个军令,两人面面相觑之中,就都明白,总管这是怕唐军出城袭营了。

    如今城内唐军能够战胜这许多骑军,或者是对他们造成严重损伤的,除了守城和夜战,不会有任何另外的战术选择。

    当然,夜战的可能性极低,两军相持还能被夜战袭营的,恐怕都是傻子之流。

    可有再多的理由,他们两个都不敢怠慢,立即率军退后五里,从新在大军前方驻扎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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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大军

    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并代骑兵,唐军从上至下,再无其他想法,只一心守城而已。

    张伦和姜宝谊轮番来北城城墙上,看了看远方那连绵不绝的骑兵军阵,于是姜宝谊也没了什么立功的心思,只在心里祈祷着援兵能快点到来。

    而张伦扶着城墙,心里的滋味儿复杂莫名。

    说起来,他祖籍也在代州。

    当日突厥人南下,雁门各地一地狼藉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今……也不过三四栽间,起于马邑的李定安,就已恢复了代州盛时军容?

    有这许多精兵强将,能与突厥人争锋也就不算是传闻了吧?

    而今李定安挥兵南下来攻介州,也乃意料中事,有这许多兵马若还困于并代两州贫瘠之地,那其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当然,到了这会儿,他觉着这场战事还不好说。

    突厥人就在李定安身后,若趁其南下之机而攻代州,他们必然也会顺势击之,战局立马就能扭转过来。

    即便突厥人不来,这样的骑兵军伍野战自然得力,可攻城嘛……

    唐军只需节节抗之,在险要之处设伏围堵,再多的骑兵也无用武之地。

    不管城内唐军上下怎么想,这一晚并代大军在十里之外扎营,拉开了一段老长的距离,相互遥望之间,唐军更无一点出城的想法了。

    十里不算远,可对于步兵而言,却是一段不算近的路程了。

    骑兵在这个距离上,轻轻松松就能堵住你的退路,并将你围杀在旷野之间。

    也就是说,距离一旦拉开,骑兵对于多为步军的唐军来说,威慑力不降反升。

    甚至于对面骑兵的动向,都很难掌握了。

    这一晚,大军草草扎下营盘,李破顺便将罗士信和王智辩叫过来,训斥了一通。

    两人作为前锋主将,轻敌之意显露无余,让素来谨慎,不愿在战争中失去半分主动权,也不会给敌军一点可乘之机的李破,恼怒非常。

    和当年似的,拍着罗士信的脑袋就骂上了。

    以凶猛狂暴而著于军中的罗士信,在这位大哥面前像一只绵羊一般躲也不敢躲上一下,大脑袋越垂越低,好像要从粗壮的脖子上掉下来一样。

    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位前锋主将灰溜溜的出了中军大帐,王智辩小心的回头望上一眼,心有余悸,心里还念叨一句,好在没将他们两个前锋给换了,不然的话,丢人不说,想要借此战开府建牙的野心岂不也就成了泡影?

    他当年差不多就是雁门郡尉,只是被太原留守李渊那厮压住,缺个实封而已,如今的他却成了楼烦郡尉,可谓是越混越回去了。

    可现在看来,郡尉再进一步,也就是开府了。

    当然,在并代两州这个“小”地方,和隋时通常意义上的开府截然不同,开府就意味着位于众将之上,手握军权。

    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开的就是大军府,并非平常赏功说的开府建牙。

    自尉迟恭,步群开府之后,军中将领们都不错眼的盯着呢,军府肯定不止两座,就看谁有那个本事继之以后了。

    而这一步拉开,也许就是一辈子的距离,一辈子的功业,作为种子选手之一的王智辩,怎么可能不争上一争?

    他资历上完全没问题,才干上也不让于人,唯一有些欠缺的可能就是投效的晚了些,不如那些云内出来的人跟总管亲近。

    像尉迟恭和步群,当年皆属籍籍无名之辈,如今就都领先了他一步。

    没什么好说的,回去营中的一路上,王智辩都在试图劝说罗士信之后找个机会,代他在总管面前说说好话。

    罗士信从来没那么多的想法,被他说的烦了,当即瞪起老大的眼珠子,“老王,你也别唠叨了,俺家哥哥真的发火儿的时候从来都是笑着的,这次你看他笑没笑?”

    “咱们也就是犯了点小错,担个什么心?过后斩下几个脑袋送过来,比什么话都管用,老王,今晚咱们得用点心,赶紧安顿下来,不然……哥哥说不定又要叫咱们过来了。”

    别说,远近亲疏就是不一样,像罗士信对李破的心性就把握的比较到位,王智辩却只能在旁边听着。

    第二天一早,大军就在唐军眼皮子底下分兵了。

    一队队的骑兵绕城而过,向西南的雀鼠谷方向挺进。

    李破没想着围城打援,他现在只想先拿下介休和雀鼠谷再说。

    这是晋北通往晋南的通道,算不得什么要隘,可先掌握在自家手里,他心里会踏实许多。

    唐军眼睁睁的看着,都明白敌军怕是派兵去雀鼠谷驻守了,援兵……还能到吗?

    唐军的士气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渐渐消磨,已经立成大寨的敌军并没有半点攻城之意,连试探的意思都没有。

    “安静”,前所未有的安静。

    并不是说没有声音,而是残酷的战争迟迟未曾来临。

    这让唐军将领们既有些欣慰,又有些失望。

    欣慰的是不用面对这些并代两州边地的彪悍士卒了,自家的伤亡也能小一些,失望的则是,不能在城池之下,消耗这些骑兵的兵力,为之后两军征杀创造胜利的机会。

    唐军开始节省粮草了,李仲文觉得,敌军围城不攻,也许是想等待城中粮尽?

    三万唐军在这里驻扎了半年了,粮草还真就不多,围上个半载,唐军就得都饿死在介休城中。

    姜宝谊和他想的大致差不多。

    而张伦却在唱反调,三万骑军……应该是倾巢而来了,围上半载?见鬼了,你道敌军不需粮草,只吃泥土吗?

    争论了些时候,三个大军统领,大致上又算是不欢而散,之后三人各守城墙,再没有一起商议过军情。

    实际上,久经战阵的张伦,在大军征战的经验上,确实非是其他两人可比。

    在并代两州骑军到达后的第四天,步军终于赶到了介休城下。

    六万大军,加上押送的粮草,驮车,浩浩荡荡而来。

    又在城墙上远观的李仲文,这下腿都有点软了。

    这已经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了,而是他根本没去想,并代两州能够拼凑出这样一支大军出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敌军对你知之甚详,你却对敌军一无所知的时候,战争会很明确的告诉你,你犯下的错误到底有多严重。

    无疑,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

    用两三年的时间,像辛勤的蜜蜂一样,不停歇的进行各种积蓄的李破,终于张牙舞爪的走出了晋阳。

    将震惊和恐惧带给了他的敌人。

    这一次与其说是与敌相战,倒不如说是练兵,以三万唐军为攻击目标的大练兵,切断其后援,孤立其城池,他要让步军在这场战事当中得到经验,甚或是教训。

    就像如今所向披靡的代州骑兵,在历次战事当中磨砺了刀锋一样,他要将步军放在介休唐军这块砧板上,磨上一磨。

    再多的演练,也不如一场真正的攻城战来的结实恰当,所有的强军都是从战争的硝烟中走出来的,之前如此,之后也是如此。

    这一次,没再跟唐军客气,步军陆续穿过骑军大营,进抵介休城下。

    几乎是一整天,介休城下都是沸反盈天,边地强壮粗糙的步卒们,扛着早已准备好的木料,在城下筑营。

    规规矩矩的大营在唐军眼前渐渐成型,高高的寨墙几乎能和介休城头遥遥相对,拒马,壕沟一样不少。

    步卒挥汗如雨,在两翼骑兵的保护之下,肆无忌惮的在介休城下忙活了一天。

    到了晚间,介休城北边和东边的旷野之上,点点篝火燃起,好像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多,一直蔓延到远方。

    介休城内的唐军彻底安静了下来,士气同样跌到了谷底。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被围在了介休城中,介休已呈孤城之势,他们的背后,从介山一直到太岳山沿麓,再到雀鼠谷,都已是并代骑兵的天下。

    这要是晋阳坚城,三万唐军足以让十数万乃至二十万敌军裹足不前。

    可这是介休小城,龟缩在方寸之地的唐军,人数再多一倍,也无法改变城池太小,城墙不高,城门不够坚固等等的不利之处。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勇气正在唐军军卒们心中流逝。

    先声夺人的并代大军,其实还未曾攻城就已占据了先机。

    这个时候,张伦的建议再次浮现在了李仲文的脑海当中,是啊,要是先撤向雀鼠谷该有多好?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尤其是战争当中,付出的代价会加倍的沉重。

    李仲文越是后悔,他越不愿见到张伦,只是跟姜宝谊商量了一下,让姜宝谊率兵死守东城城墙,之后只是派人传令给张伦,令其在南面城墙驻守,无故不得擅离。

    而在城下,并代大军的中军大帐已经悄然前移到了步军军中。

    李破在晚间传令各部军将到中军议事,战争的号角终于清晰的奏响了起来。

    (月票月票,呀,阿草算了算,这个月竟然还有望能争一下分类榜单,那必须求月票啊,哈哈。)(未完待续。)

第425章降意(月票月票)

    “姜宝谊乃将门之后不假,可此前没听说有多大功绩,如今以介州行军副总管之职,率兵驻守介休东城,宇文镬……”

    “末将在。”

    之前大军进退有序,都是卫府以及总管府之功。

    而临兵布阵,该用谁不用谁,还得李破说了算,也皆都以探报为依据,商议一番之后,李破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开始下达军令。

    “士卒需要休整一日,后天早上,我令你率兵攻东城,先且试探一番,看看姜氏后人是不是名副其实。”

    “末将遵令。”

    “张伦此人乃雁门旧将,投唐之后倒是战功颇著,屡有所闻,其人守南城,不需强攻,步群……”

    “末将在。”

    “其他各部攻城之时,你率一万骑军充步卒,列阵城南,牵制张伦部,让其无暇应援其他各部。”

    “末将遵令。”

    “李仲文,门阀子也,祖上乃西魏上柱国李弼,高门大阀……哈哈,我喜欢这样的对手,陈圆,尉迟信。”

    “末将在。”

    “后天你们两个领步军主力,攻介休北城,先看看这位介州总管有没有领兵之才吧。”

    “末将遵令。”

    军令陆续发下,不多时众将便纷纷散去。

    相比骑军的自信满满,步军将领们便没那么大的底气了,这是并代两州步军的第一战,就要面对介休这样城池。

    而城中还驻有三万唐军,对于并代两州步卒来说,这可并非一个能够轻易战胜的对手。

    说实话,别看李破吩咐的井井有条,可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攻城战他倒是见过,当年在辽东的时候,百万大军围攻辽东城,他看了几天,那惨烈的景象如今好像还历历在目。

    隋军攻城的法子多不胜数,高句丽人的防守也是花样翻新,反正不管那一战最终结果如何,都给李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太惨了,不论是守城的还是攻城的,都在那里流尽了鲜血。

    那会儿他想的就是,千万千万别叫咱们去攻城,不然的话,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老天爷给不给这个面子了。

    如今他面对的是一座小小的介休城以及三万唐军,和当日辽东城下一战肯定没法比较,可谁知道呢,战争不管大小,总有相似之处才对。

    现在,相似的地方就是战争的进程。

    这一天,介休城下的大军还是没有攻城,长途行军之后,士卒必定要休整一番。

    但也没闲着,骑兵们拖来了更多更加粗大的数木,工匠们忙了起来,他们开始制作一些笨重的攻城器械。

    确实和辽东城下的隋军没办法相比,没那么多的人力,也没那么多的巧匠跟随,所以,制造出来的攻城器械,其实最主要的就是一辆辆撞车,登城车,和一架架的云梯了,还有就是炮烙。

    炮烙也就是投炮了,这年头的投炮属于高级攻城器械,制作工艺也属于军事秘密的范畴。

    也就是李破打下了晋阳,不然的话,这种大型攻城器械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大军当中。

    而全木质的它,在射程上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比弓箭远上一些,还要看抛投的重物到底有多重。

    如果攻打的是晋阳那样的大城,投炮就要做得更加高大,才能将石块抛上城墙,想要砸塌晋阳的城墙,省省吧还是,那是后来火炮的专利。

    就算你能用投炮扔出千斤的重物儿,只要不总砸在一点上,对于晋阳大城的城墙来说也都是白费功夫。

    可以说,别看大军准备的挺齐全,可这并不是什么大型的攻城战,李密和王世充在洛阳肯定比这里打的精彩的多。

    当然,话说回来了,李破也不是那样的将领,若非介休城小,他也不会让士卒来一场强攻。

    打仗必定会流血,这个避免不了,可流血的多少却能侧面证明领兵将领的能力。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实际上,对于两军士卒而言,这一段时间是最为难熬的,硝烟的味道已经清晰可辨,却还得耐心等待。

    三月间的清晨,微风徐徐,却还有着一些寒凉。

    战鼓声隐隐作响,大群的步兵从营寨中涌出来,排好整齐的队列,吱吱哑哑声中,一些在战争中诞生的怪物被骡马牵引了出来。

    唐军也已在将领的命令之下,一群群的排开在城墙之上,虽说士气普遍较为低迷,可作战之时,井然有序之间,让他们和乱糟糟的义军划开了明显的分野。

    实际上,他们和城下的大军一样,都属于大隋的军事遗产,只是继承人不再承认他们乃是隋臣罢了。

    隋军的精锐强悍,在他们身上都能得到一定的体现。

    准备作战的这段时间,对于两军士卒来说,显得分外的漫长。

    占据了更多主动权的攻城大军,从容的在城下进行种种布置,三面环攻,只留出了西边靠近汾水一端。

    围三阙一吗?不是的,唐军就算出城逃走,也不会选择西面一侧。

    介休东城之下,宇文字样的大旗立了起来,宇文镬麾下的两万步卒,有五千幽州兵,其余一万五千则为他的旧部以及唐军降卒。

    大旗之下,宇文镬将军中将校召集到了自己的面前。

    宇文镬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各人耳际,“大战在即,本不该多言其他,可吾等麾下多乃降人,戮力向前之时或有迟疑,诸位回去之后,宣告诸军,事关吾等生死荣辱,今后若想挺胸抬头,供养家人,便看此战结果如何。”

    “先登城头者,必受重赏,若吾等能先于诸部攻入此城,便是大军首功,我若能开府建牙,必不忘诸位相助之功……”

    阵前激励士气,少有大喊大叫的,都得让这些军中将校做一做传声筒,而本身就是李唐降人的宇文镬,确实担心麾下军卒不能尽力以战。

    所以要事先告知全军,此战对于他们这些降人来说有多重要。

    实际上,在这里听他说话的人,除了他的旧部以外,其余皆非李唐降人。

    ……………………

    介休东城城墙之下,一队队的军兵举着大大的木遮,快速的向城墙之下挺进,他们都手拿工具,先要填平城下唐军挖掘的沟壕。

    在他们的身后一颗颗实弹飞上了天空,砸向城头和城内。

    一群群的弓箭手,在大盾的护持之下,来到城下不远处,与城头展开对射。

    城头之上的唐军纷纷引弓,在军官高呼声中,松开弓弦,任由箭矢飞向天空。

    一时间,城上城下箭雨如蝗,不时有人中箭倒地,在凄厉的惨叫声中,战事缓缓拉开了序幕。

    宇文镬部在午时时分,终于收拢起了人马,他们用数百军卒的生命,填平了城下的一切障碍。

    另外一边儿则更快一些。

    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都被拖回军中,过户会进行焚烧,将骨灰带回故土安葬。

    而这也并非是李破的创举,任由同袍曝尸荒野的,那是义军,隋军军律中有明文规定,将战死同袍的尸首带回来的人,会计入各人战功,与杀敌无异。

    别说隋人,就算是突厥人也有类似的军规,甚至于在各部厮杀当中,有时还会专门留出一段时间来,任由敌军来收敛战死之人的尸体。

    当然,突厥人更多的时候是在战事的余暇当中,取得阶段性胜利的人去取回自己人的尸体,杀死战场上受伤的敌人。

    战场上重归于平静,烟气在各处升起,城上城下的军人们都可以暂时歇口气儿,到饭点了嘛。

    ……………………

    相比于城北城东,城南战场之上却是一片诡异的宁静。

    城头之上,张伦扶着城墙的垛口在挠他的大胡子,看上去是满脸的狐疑。

    半晌,他才对身边那个顶盔冠甲的年轻人说道:“嘿,许是敌军兵力不足,不敢过来攻城,不如……分兵去城北?”

    年轻人很恭敬的抱了抱拳,道:“末将这就派人去问总管……”

    等到年轻人离去,张伦才嘿嘿冷笑一声,他的堂弟适时从旁边儿凑了过来,小声道:“大哥,城下的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来攻,这是好事儿啊,大哥怎的还要分兵去助旁人?”

    “李家小儿来此,名为助咱们守城,却为督军,实在欺人太甚,大哥又何必去管旁人死活?”

    张伦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城破之后也没咱们好处……城下的这些都是骑兵,在这里装装样子罢了,也就李家小儿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随后低声跟堂弟道:“二郎,跟你说实话吧,到了这个时候李仲文还对咱们多有猜忌,以我看这城啊,恐怕是守不住了,咱们就算能在城破之时事先逃出城去,也逃不多远。”

    “你立即去召集刘达他们,让他们随时准备听我号令,一旦事急,立即给我宰了李家小儿,开城请降,那样的话到时候大家也许还有个活路……咱们可不能给那两位陪葬。”

    他的堂弟不惊反喜,“大哥早该如此了,姓李的就没一个好人,咱们立功再多,也视咱们如猪狗,不如另投他处……不如先就降了,也好先立下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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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谋战

    张伦摇了摇头,又低声叮嘱了几句挥手便将堂弟赶走了。

    张伦微眯着眼睛,战在城头,看上去就像一只长了大胡子的老狐狸。

    不论敌友,没人会喜欢临阵反复之人,献城容易,有功却未必,而他张伦出身寒微,更是不能轻易行此下策。

    李仲文,姜宝谊若开城请降,之后定然是高官厚禄,大阀子弟天生就占尽了便宜。

    而他张伦……做一样的事情说不定就得掉了脑袋,若拿给被俘的李仲文,姜宝谊看看,是不是能安抚人心呢?

    张伦别看外表粗豪,机心却一点不比旁人差了……

    于是,城南还是安静如初,步群在城下率军呆的百无聊赖,城上守城的唐军士卒也在城垛上打起了瞌睡,不是唐军士卒缺乏紧张感,而是紧张了太长的时间,确实感觉到了疲惫。

    而城北,城东的唐军守军就没这么幸运了。

    宇文镬率兵猛攻东城,说是试探,可攻打城池的战事一旦真正展开,区别也就不会太大了。

    蚂蚁一样的军兵,举着盾牌,抬着云梯,向城墙之下逼近。

    城墙上箭如雨下,不时有士卒惨叫着被射倒在地,却少有人再顾及同袍的伤亡,只是一意前行。

    来到城墙之下,城头之上石块夹杂着箭矢纷纷落下,有的人被石块砸的头破血流,有的则被箭矢射穿,城墙上下惨叫声和喊杀声连成一片,终于奏响了战争中最强劲的音符。

    鲜血在不住流淌,人命在不断消逝。

    一架架云梯搭上了介休并不高大的城墙。

    并代两州的军卒们,顶着石块和箭矢,爬上云梯,拼命向城头攀爬而上。

    不时有人惨叫着从云梯上跌落,可很快,就有人攀上了城头。

    等待他们的是长枪的攒刺,和长刀的挥砍。

    战争中最为惨烈的攻城战,就此揭开了血淋淋的面纱,将它丑陋而狰狞的面目暴露了出来。

    这实际上并不是什么恢弘壮阔的画面,而是用鲜血作为涂料,用尸体作为装点,用濒死的惨叫作为音符的修罗场。

    当并代两州的军卒奋力攀上云梯顶端,城墙之上的唐军伤亡立即便大了起来。

    他们暴露出了非常多的缺点,士气低落,战力不足,将领指挥也不得力等等等等,这明显是一支七拼八凑而来的军队,并非什么唐军劲旅。

    当然,这话说的也并不算恰当,战乱进行到今日,其实不管是义军还是官兵,战斗力都呈现出了长足的进步,平安时节的军旅已经和他们无法相提并论。

    窦建德在河北击破宇文化及所率的关西骁果其实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若搁在几年之前,乱糟糟的义军,如何能战胜装备精良的皇帝亲军?

    让宇文镬有些吃惊的是,第一次攻势,便有士卒登上了城头。

    可这也只是昙花一现,是并代两州士卒骁勇善战的一种证明,却并不足以在短时间内改变战事的走向。

    城内驻守的唐军太多了,当他们突然临战所产生的生涩迅速褪去之后,在攻城大军留有许多余力的情形之下,再想突上城墙就不那么容易了。

    日暮时分,残阳如血,最后一个撤下来的军卒归于大军之中,象征着这一天的战事终于结束了。

    宇文镬并没有急着率军回营,先就清点伤亡。

    领兵将领们陆续派人禀报,伤亡其实并不算大,八百余士卒损伤在了这半天的攻城战当中。

    望着依旧严阵以待的城头,宇文镬冷冷一笑,城内守军不过如此,破城而入是早晚的事情。

    看的只不过是诸将之中,谁先攻入介休而已。

    而让他颇为感激的是,作为降人,却能独领一军,担当重任,这样的胸襟和信任,也足以让他拿出所有的本事和才能来了。

    因为他知道,并代两州文官不论,军中却是人才辈出,就算让他去押送粮草,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用人不当这词儿,在这样一支大军当中,没有存在的余地。

    可用的人太多了,他宇文镬除了出身大阀宇文氏之外,其余和那些身经百战的代州将领相比,没有任何的优势。

    ………………………………

    北城的战事要比东城激烈的多,北城毕竟是介州总管李仲文亲自率兵把守的一面儿,也是攻城大军主攻的方向。

    这无疑是一次硬碰硬的较量。

    夕阳之中,箭矢像蒿草一样扎在地面上,大军已经收拾了一些尸体,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些斑斑驳驳的血迹。

    而靠近城墙的一端,还有着很多尸体倒卧于地,大军士卒不会到那里去冒险收拾残局,血腥味儿若有若无的飘荡在空气中,以及触目所及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尸体,会让头一次走上战场的新兵产生各种不适。

    但不论是唐军,还是攻城大军,新兵的数量都可谓是寥寥无几。

    夜晚来临,袅袅炊烟升上天空,白日里那凛冽的杀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有一些烟柱儿特别的粗大,那是两军在焚烧战死将士的尸体,味道嘛,比白天时那熏人的血腥味儿还要难闻几分。

    李破在中军大帐再次传令召集步军众将。

    这次,和突厥人就比较像了,中军大帐里摆起了矮几,大家席地而坐,一边啃着羊骨头,一边在议论着白天的战事。

    和突厥人相比,可能就是少了酒而已,军中禁酒已经多时,产生的各种不适不用一一累述,这条军律是被比较彻底的执行下去了。

    战事进行的不算顺利,产生了一些伤亡,好吧,这个不算顺利只是和一鼓作气攻入城中做比的。

    步军将领们并无多少沮丧,试探嘛,就是这般了。

    明日里的战事,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李破高踞主位,听了半晌,大致心里也算有底了。

    等到诸将都吃的差不多,也说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李破拍了一下桌案,环视诸人,将领们立即扔下手里的零碎,纷纷起身听令。

    李破的声音响起,“南城守将张伦,一天也无任何动静……张伦出身微贱,乃雁门旧将,又比李仲文等功高,守南城啊……哈哈,这么说来,怕是唐军诸将之间有所不合……”

    “今晚我会修书几封,让人射入城中,劝一劝这位张副总管。”

    听了这话,诸将脸上都露出了些笑意,离间之计,百试不爽,也不知唐军会不会就此乱了?

    李破渐渐收敛笑容,“这些都乃猜测,做不得准,大军征战,靠的还是诸位才干以及麾下士卒之骁勇。”

    “今日试探,诸位应该都心里有数,城东姜宝谊部,守城吃力,也无默契可言,宇文镬,尉迟偕。”

    “末将在。”

    “你们两人明日率三万兵攻城东,不需留有余力,若能攻破城东,你们两人便是此战首功,若是不能破城,也勿要让守军应接不暇,向城北求援。”

    “陈圆,尉迟信。”

    “末将在。”

    “你两人各率精兵攻城北,明日晌午之前,不用太过急躁,只需照今日这般,按部就班就成。”

    “待唐军松懈,或是城东一乱,你两人立即率部猛攻城北。”

    “诸位,三万唐军虽多,只要城墙一失,唐军便成瓮中之鳖……打个介休小城,也要耗费许多时日的话,诸位与我不如早早回去晋阳,静待天下治平就是,还求什么男儿功业?没的丢了性命……”

    最后这话很难听,众将都知道,此乃激将之言,可走出中军大帐的时候,各人心里还是憋了一口气。

    骑军每战必胜,而且只要胜了,大多便都是全胜。

    而步军呢?

    所以,即便存了多耗几日,再倾力攻城的人,在中军大帐之中也没说什么出来。

    尉迟信和宇文镬当即相携而去,其他几个人也去到了陈圆的帐篷之中,两部争竞也成了现实。

    宇文镬率领的唐军降卒就不去说了,尉迟信麾下的兵卒,却是恒安镇军的老底子组建起来的,战力非同一般。

    其他几人却不愿将破城之功让于他人,自然要在明日尽力攻城。

    而李破此时在账中也有所思量,尉迟恭已据雀鼠谷,南边郡县震动,已有成军之势,介休一战,不能拖的时间过长。

    围城打援虽说应该是代州骑兵的拿手活计,可此战当中,李破却并不打算如此,今年只要安稳的拿下介休,整个并州也就完整了。

    这个过程打的再精彩,也不如按部就班,稳扎稳打来的让人安心。

    因为在李破看来,这不是在和突厥人交战,南向争雄,要复杂的多,那里没有牛羊和战马,只有城池和百姓,以及能种出粮食的土地。

    他要占据这些地方,而非单纯的去进行杀戮,走起来一定要一步一个脚印,这是李破对自己的告诫,同样也必定会影响到之后的诸般战略。

    ……………………

    深夜,几支带着书信的箭矢射入介休城中。

    很快,有那么两封就到了张伦手里,张伦看罢,挠着大胡子苦笑了起来。

    如此狡诈……云内李定安倒是名不虚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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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降敌

    书信同样去到了李仲文的手里。

    心神不宁多日,又经历了白天一战,李仲文所受的煎熬和任何的领兵将领都没什么不同。

    今天让他颇为心安的是,那些乱军确实不善攻城,而城中兵力充足之下,他完全能守住介休城,静待援军到来。

    可他还是有点睡不着,主要是姜宝谊太让人担心了。

    他之前还真没看错,这人领兵之能实在不怎么样,别看姜宝谊每日巡营不缀,可其人在军中的威望却浅薄的厉害。

    敌军第一日攻城,就能登上城东的城头,之后听闻此事,他是出了一头的冷汗。

    此时他正在想,是不是应该将张伦调到东城,代姜宝谊领兵守东城呢?

    这个想法在他拿到敌军射入城中的书信之后,就碎了一地。

    看了看那潦草的劝降信,李仲文其实明白,这很可能是敌军的反间之计,不然的话,这样的书信怎会随便射入城中,还轻轻松松来到他的手里?

    可事情就是这般,你就算明白却也不得不防。

    张伦是代州人,又曾在雁门为将,这些不算,之前两人间还生出了间隙。

    他即便不担心张伦反复,继续重用张伦,可张伦接到这劝降书信会生出什么念头来呢?在对他李仲文心生疑惧之下,会不会为书信所动?

    想到这些,李仲文一下就坐不住了,起身就想叫人备马,前去南城见一见张伦。

    可随后他就又坐了下来,他想到的是,侄儿派人回来禀报的那些言语。

    南城之下有万余敌军,军容甚盛,显为精锐,可今日一天却毫无动静,张伦为南城守将,仪态闲舒,却屡要分兵来守城东和城北。

    想到这里,李仲文悚然而惊。

    莫非张伦已生异心,早已与敌暗通款曲不成?

    其实,到了这会儿,城中将领的裂痕无声无息间便已扩大了开来,根本没有任何弥补的可能。

    接下来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李仲文不敢再去南城,当即命人召张伦来见,这是他心存狐疑之下,做出的他认为最为正常的试探之举。

    你若不心怀叵测,那就一定会来见我,至于见了之后嘛……

    那自然是不能再让其人领兵守城了,是留在他身边参赞军务,还是直接拿下,看的就是张伦自己如何分说而已,实际上,看的也不是张伦怎么说,而是他李仲文的心情。

    这事说不好谁对谁错,李仲文觉着他做的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人家张伦不这么看啊。

    不管是试探还是其他什么,张伦此时又如何敢来?

    张伦可不是什么良善人物,忠诚之上比之李仲文和姜宝谊也差之甚远,屡遭两人排挤之下,已生怨愤。

    如今又遭人无端猜疑,他又怎么会来李仲文面前自投罗网?

    也就是他此时还不愿就此投敌,所以只是推托城下敌军晚间屡有异动,他走不开,等明日再来相见云云。

    他其实自认为也对得住唐公了,毕竟没有听心腹之言,开城投降,将城内的唐军都给卖了。

    你两个王八蛋既然信不过我,那我就守住城南,等事急之时,再领着手下人等争个活路,这么一来,谁又能怪得了咱呢?

    他认为自己已经够厚道了,没在别人身后捅上一刀。

    可李仲文一听回报,已是认定了张伦心怀鬼胎,若还任其驻守于城南,自己等人必要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这一晚介休城内可就热闹了。

    李仲文先是令姜宝谊代他坐镇城北,谨守两面城门,一面则率领心腹将领,聚集兵卒人马,往南城而来。

    李仲文这里算是当机立断,准备斩杀张伦,将祸患扼杀于萌芽之间,至于杀没杀错,临阵斩杀张伦这样的军中大将会有什么后果。

    李仲文已经顾不上想这些了,就算想也不过是认为,张伦一贱家子,杀了也就杀了,只要能守住城池,将来谁还能因为他杀了一个张伦,而怪罪于他李仲文?

    说实话,情势只在办晚之间就能走到这一步,除了张伦与诸人早生间隙的原因之外,恐怕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他出身不高上面。

    张伦若也是门阀大族出身,今日李仲文会不会显得这么果断呢?当然不会,连姜宝谊那样的废物他都能一直用着,又如何会容不下张伦?

    是的,归根到底是杀一个张伦,没什么后患的缘故在作祟罢了。

    张伦有没有准备?

    那必须是有啊,张伦自投唐以来,可谓是任劳任怨,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在人前也少有怨言。

    因为他很能摆得正自己的位置,从来没跟那些大阀子弟龇牙咧嘴过,这其实是一个唐军之中不可多得的良将。

    若非有李破鼓动风浪,张伦在隋末乱世当中一些战事当中,虽说名声不显,却很有一些作为呢。

    凌烟阁上那么多的功臣,不是李氏宗亲,就是秦王府将领,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中间又有几个能名副其实?

    张伦若是早早投了秦王李世民,凭其战功在上面占个位置其实也是绰绰有余。

    当然,不管怎么说,此时张伦在听闻李仲文聚兵的消息之后,也是大怒,所有的积怨在这个时候都浮上了张伦心头。

    而他也不愧领兵多年,并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

    因李仲文发作的太快,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此时引敌军入城,已不可能。

    黑夜之间,就算大军入城,也没他张伦的好果子吃,兵荒马乱之下,说不定他张伦的脑袋就被谁给取去了。

    说不定人家进了城,只把守住城墙和城门,坐观唐军内斗,等到天明再行来收拾残局呢。

    和李仲文杀上一场?

    张伦也是暗自摇头,他所率兵马虽然精锐,可太少了些,若被李仲文围于城南,肯定是凶多吉少。

    他这个时候,甚至有点后悔之前不应屡屡退让,多掌握一些兵权,此时选择也就会多上一些。

    能够想到这么多,只能说明他非常的清醒,在才干上也非是李仲文等人能及。

    那么他之后会做什么,就非常清楚了。

    他立即命人招来自己心腹,当着众人言道:“俺投效唐公数载,立有军功无数,奈何始终不得重用,今日李仲文屡屡排挤于我不说,此时还欲带兵相攻,你们说我该如何?”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些将领都已跟他多年,皆都唯他马首是瞻。

    听了这话,立即便是鼓噪了起来,有的说立即引兵跟李仲文做过一场,有的则说不如开城引敌军入城,杀了李仲文那贼子再说。

    这些人跟在张伦身后,窝囊气受的一点儿不比张伦少,若非张伦弹压,人心也许早就散了。

    如今张伦这里一旦有了反复,他们竟然每一个想着逃走的,都想杀上一场泄泄所受的冤枉气再说。

    张伦用力的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才大声道:“既然如此,众人可愿听我号令行事?”

    众将大声回应,摩拳擦掌间,一点反叛的觉悟都没有,反而显得各个理直气壮。

    草草商议过后,首先倒霉的就是已经得了李仲文将令,欲要跟李仲文里应外合,铲除张伦的南城守军将领。

    他们的反应自然不如早有准备的张伦那么快,反应太慢的结果就是一个个除了见机的快些,立即仓皇出逃的人之外,其余诸人尽都引颈受戮。

    在其余南城守军也没有动起来之前,张伦便命人打开了南城城门,领着两千余士卒,冲出城门投敌去了。

    等到李仲文领兵进入南城的时候,只得到了张伦出逃的消息。

    一拳头打在了空气里,还赔上了十几条人命,李仲文差点没被气的吐血,象征性的命人严查军中张伦余党,便令人关上了南城城门,让心腹将领领兵守之。

    又巡查南城军营,安抚军心,忙活了半晚上,却又不得不面对城外的攻城大军,心力交瘁之间,昨晚上产生出了那点守住城池的信心,早就烟消云散了。

    这场叛乱开始的很突然,结束的也非常快,对唐军其实并未造成太多实际性的损伤。

    可隐性的伤痕却是令人触目惊心。

    只不过半个晚上,到了天明,听闻此事的唐军上下,士气可谓是一落千丈。

    张伦是什么人?在介休驻守了多半年的唐军上下其实都非常的清楚。

    三个总管副总管,只张副总管战功最多,说句老实话,只要张副总管往城头一站,士卒们也就会平添几分勇气。

    这就是张伦在唐军普通军卒当中的威望,别说姜宝谊,就算是李仲文这个总管都要逊色几分。

    张伦一叛,对于唐军士卒的士气上的打击,若说敌军乘势而来,先声夺人之下,给唐军当头来了一棒子的话,这次就是挨了一铁锤。

    直接将唐军的士气打击到了谷底。

    这在平时其实都要算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就更不用说是在两军阵前了。

    有人倒了霉,也就有人受了益。

    半夜,城内唐军还在乱纷纷的善后,李破已经在中军大帐之中见到了一脸大胡子的张伦。

    这对于见多了奇葩事儿的李破来说,也还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刚凭着猜测用了反间计,他做梦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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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奸狡

    张伦属于阵前投敌,在战时根本无法取得任何人的信任。

    像李破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诈降。

    劝降书信刚射入城中,张伦便出城来投,整件事不但过于奇妙,而且怎么看也散发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李破借着账中烛光,上下打量着张伦。

    这人长的和程知节似的,就是不知道心眼儿是不是和程知节一样的多,这年头啊,越是留着大胡子的人,越是透着狡诈之气。

    张伦也不挠他的大胡子了,只是垂手而立,敛着眸子,垂着脑袋,看上去极为恭谨,新降之人都是这个德性,不用多说。

    当然,张伦这几年流年不利,当初投唐怀着的那点锐气也消磨的差不多了,若无大事,其实他都是缩着脑袋呆着的。

    而这一次倒霉更甚,直接被人从介休城中赶了出来,和之前的打算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个时候,张伦无疑是心怀畏惧,因为他不知道这位曾经的代州行军总管,如今并代两州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他的生死,也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良久,李破暗自点了点头,不管真假,这人给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要是紧着献媚效忠,解释前后因由,或是故作刚烈豪爽,弄出一副大咧咧的模样来,那才让人无法消受。

    李破笑了笑,终于打破了账中的宁静,“将军无故来投,如何取信于人呢?”

    张伦抬了抬头,灯火之下那个人一直稳稳的坐在那里,高大,强壮,年轻,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从北边零零碎碎传过来的那些传闻,也只能当乡野轶闻来听,大多做不得准。

    在他看来,年纪轻轻,手握大权的人,脾气大多都不会太好,比如说齐王李元吉,年轻气盛嘛。

    尤其是领兵的将军们,更是如此,李定安以军伍起家,可不就是个领兵将军?

    当然了,能打下并代两州那么一大片基业,又将三万唐军围在介休,其人也肯定城府深沉,不好相与。

    无疑,在他心目中,眼前这位是个传奇般的人物儿,和天下那些有名有姓的人差不多,皆乃割据一地之诸侯,头顶上都顶着王者之气呢。

    他早有准备,不会显出什么慌乱。

    忍住去挠大胡子的冲动,张伦俯身捶了捶胸膛,道:“末将空手而来,自知无法取信于……军侯……本想助军侯取介休,可城中虽有唐军三万余众,却困于方寸之地……”

    “本来,当初末将率兵来介休,以为各部应屯于介山之下,介休只乃大军过冬之所在,以轻兵守之便可。”

    “后来,末将在春天时,以为即便不去介山脚下驻扎,与介休相呼应,也应退守雀鼠谷……可末将人微言轻,末将之言也无人愿听,而且,军侯率军突至,如此,三万大军也就被围于介休小城之中了。”

    “如今情势,末将自是不敢大言相欺,其实,城中各部已入瓮中,人多而杂,军侯只需备柴禾,点燃之后抛入城中,守军必乱,趁势攻之,擒李仲文,姜宝谊等于军侯而言,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又何用末将这等降人出力?”

    “只能待得来日,末将领兵为军侯摧城拔寨,取敌首级献于军侯座下,军侯自然信我重我,今日说的再多,也只空口无凭罢了。”

    “军侯若还相疑,请斩张伦,只望军侯能善待末将部下,不以张伦一人之罪而怪之……”

    好吧,张伦确实准备的很全面。

    这话说完,李破听的都扬起了眉头,心说,大胡子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瞧瞧人家都说了些什么,先是露了露才干,顺便解释了一下为何出城降敌,然后献计攻城之余,还表着忠心。

    这样灵巧的心思,估计计算陈孝意,温彦博几个过来,也要说一声佩服吧?

    这人圆滑了一些,可应该是有些才干的,至于忠诚……那就不用说了,这年头又有几个人能谈得上忠诚呢?

    诈降?嗯,这人怎么瞧都不像黄盖,城里面也出不了什么周瑜才对。

    要说这番话中听着最顺耳也最新鲜的,恐怕还是军侯这个称呼。

    将主,总管都没这个听着威风。

    李破转着眼珠儿,略有自得的想了片刻,摆手笑道:“我非多疑之人,用人也从来不问出身,只论才干……其实张将军说的不错,来日方长,日久自见人心。”

    “此为战时,多言无益,且等我破了介休,再摆宴为张将军接风压惊。”

    张伦一下就松了一口大气,伸手就去挠了挠大胡子,这才躬身捶胸,“多谢军侯不杀之恩,之后张伦必竭力报效,不叫军侯有失识人之明。”

    在张伦看来,这次决定他命运的相谈也就算结束了。

    结果不算太好,也绝对称不上坏。

    没有多少宽慰的言语,更无重用之意,胸襟上嘛好像差了些,当然,最为重要的是没当即砍了他的头,那就不算坏事儿。

    见李破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张伦拱手告退。

    李破这时才好像记起什么,笑着便道:“李仲文,姜宝谊之辈嫉贤妒能,驱你于城外,你必恨之入骨吧?”

    张伦心里大跳了几下,不明所以之下,终于挠起了大胡子,心中猜测,这是想叫俺请令率军攻城吗?

    心中再次升起了些恐惧,让降将去送死的手段不要太多,在介休城下就能把他和他那两千多人消耗一空。

    片刻之后张伦才讷讷道:“军侯之意是……”

    这会儿他又习惯性的缩起脑袋装傻,拖一时算一时了。

    他这人确实是有才干的,可刚烈果决之处也确实不尽人意,其实这同样是他难以在仕途之上大踏步前进的原因之一。

    胆子不算小,可没逼到那个份儿上,他总是少了些拼死一搏的斗志。

    实际上,不管张伦怎么圆滑,都算得上是个难得的厚道人,在隋末乱世之间,这样的人也算是珍稀动物了。

    李破可不是什么厚道之人,他笑着便道:“你即来投我,又其心甚诚,我自然要成人之美,待城破之后,我许你率军入城,安抚降卒人心之外,可取两人首级来见我,此等大功,足以让你立足于军中了吧?”

    张伦当即就暗自吸了一口凉气,他娘的,这是大功?

    他可是个聪明人,瞬间就想的很明白,若他真杀了李仲文,姜宝谊两人,过后旁人说起,只会说他张伦与李仲文,姜宝谊相并,败出城外后投敌,怀恨在心之下,城破之际公报私仇,趁隙斩杀了李姜二人。

    绝对不会去说李定安杀戮被俘将士云云。

    见了鬼了,张伦在心里诅咒了连声,在唐军中呆的久了,他太明白其中的道理所在了。

    大阀豪族中人的鲜血,可不是那么好沾的。

    所以,很多被俘的将领都非常不好处置,不杀吧,就是隐患,杀了吧,后患颇多,名声更不好听。

    送回去吧,却又示弱于人,没人会说你宽宏大量,只会说你纵虎归山。

    怎么办?借他张伦之手除之呗……

    而且,还能让他彻底死了归唐之心。

    这么恶毒的一石二鸟之计,亏这位转转眼珠儿就给琢磨出来了。

    这个时候在张伦眼中,高踞于上的李破,已经完全转为负面,和当初那个宽厚仁慈,笑的总是那么温和的唐公相比,算是各有特色了。

    张伦感到若有若无的目光正在他身上逡巡,心寒之余,心念电闪之间根本没敢犹豫,立马捶了捶胸膛,“多谢军侯成全。”

    李破哈哈一笑,终于放人了。

    “那就只等着破城了,到时我在军中静候将军佳音。”

    等张伦退出去,笑容慢慢在李破脸上消失。

    介休城一旦攻破,城中唐军上下谁都能活,唯独李仲文落在他手里必死无疑。

    西魏八柱国之一,上柱国李弼的孙儿,只这个身份,就已经注定了李仲文的命运。

    李破可不是刘武周,西魏八柱国在他耳朵里已经听的快起茧子了,对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家族的影响力和威望,李破已是了然于心。

    他与唐军相战,对上的多数都将是西魏八柱国所建立的关西世阀。

    所以就算有再多的后患,这第一战也必须让敌人,甚或是自己人都知道,关西世阀在他眼中没有什么区别,杀了也就杀了,别当这些家伙有多了不起,到了我这儿,想活命的都得给我摇尾乞怜才成。

    今日稍借张伦之手,算是有点缓冲,又能看看张伦会不会做的干净利落,以后也好重用,异日他亲自操刀,也没什么不可以。

    这等考量,张伦自然不会猜的齐全。

    账中安静了良久,李破的声音响起,“传薛万彻,刘敬升,王智辩来见我。”

    不多时,三人便已来到中军大帐。

    见礼已毕,李破道:“你们三人各领所部,明日一早启程南下去雀鼠谷,归尉迟将军节制,我准你们便宜行事,最主要的,给我探一探唐军援军到了什么地方了,若能溃之,不需向我请令。”

    “末将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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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争功

    (没什么心思码字了,南海仲裁即将公布,各种消息纷涌而至,爆发战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坚决捍卫祖国领土完整。

    就算不爆发战争,中美对抗也进入了实质性阶段,多年之后,全球再次形成冷战局面,爆发各种冲突,甚至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也是可能的,我们能得到什么,失去什么,都要有一个心理准备了。

    可作为国人,不管结果如何,首先要作为一个中国人而活着,绝不能让日寇入侵的悲剧再次重演,我们必须也已经做好了迎接战争到来的准备,美国人有这个准备了吗?)

    三月中的这一天,介休攻防之战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风云突变。

    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在这一天早上开始,便再也没有停歇。

    兵如蚁聚,城墙上密密麻麻铺满了登城的将士。

    与城墙等高的登城车,缓慢而又坚定的像城墙靠拢。

    大群的士卒将粗大的撞车推到城门之下,用力的撞击城门。

    一排排的弓箭手,在盾牌掩护之下,靠近城墙,与城上展开对射。

    更为可怕的是,炮烙被架起在城墙不远处,一颗颗石蛋粘着点燃的枯草树枝,带着浓重的烟气划过长空,纷纷落向介休城内。

    而城上的唐军士卒,还是拼力守城。

    一支支撑杆,奋力将搭上城头的登城梯推倒。

    一杆杆长枪攒刺而出,将一个个敌军士卒捅下城墙。

    一蓬蓬箭雨从城墙上升起,落向城下。

    一桶桶热油浇下,总有攻城士卒被烫的皮破肉烂,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像下饺子一样滚下云梯。

    这个时候,攻城之战才算真正揭开了全部面纱,露出它那狰狞而又丑陋的面目。

    生命和鲜血在这里是最为廉价的东西,再彪悍勇猛的人想要在当中存活下来,也要看运气。

    每时每刻,双方都在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战争就是这样,用最冷漠和残酷的方式,检验着人们的斗志,考察着人们的顽强。

    这里不是道德君子该来的地方,因为这是展现人性中最为丑陋一面的杀戮场,不管怎么去修饰,都无法掩盖其中那许多污秽的东西。

    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就是这个。

    和李破料想的有些偏差,全力攻城还不到两个时辰,东城之外,已是欢声雷动。

    宇文镬,尉迟偕已是首先为大军打开了胜利之门。

    尉迟偕部将赵世勋率领兵卒率先登上城头,赵世勋身披数创,仍高呼酣战,在城头连杀十数人,率众在城墙之上站稳了脚跟,随后登城士卒一拥而上,将唐军杀的连连后退。

    城头缺口一开,任凭唐军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像羊群一样,被杀红了眼的幽州兵推的站不住脚。

    拥堵在一处的唐军守卒,很快就被切成了一段段,若非他们人数太多,城墙之下的姜宝谊又拼命的在派兵卒走上城墙守城,不然的话,只这一下,并代两州大军就能拿下城墙了。

    此时,城墙之上尸体横陈,鲜血蔓延,两军士卒在城墙之上纠缠在一起,往来杀戮,不时有人惨叫倒地,鲜血四处喷洒,残值断臂胡乱飞舞,完完全全的将介休东城城头变成了绞肉模式。

    东城稍有失守,姜宝谊经验不足之处便暴漏了出来,除了督军死战不退之外,两个军中将领在他严令之下只是稍有迟疑,便被急疯了的他斩杀在地。

    这根本不是什么杀人立威,或是督战了,这分明就是恐惧加上愤恨的情绪宣泄。

    他在军中威望本就不足,惺惺作态之下,让众将以为这是个面慈心软之人,可临战之际,却又冷血狂乱至此,麾下部将们见了,震惊之余,更是无心为这样的一个人拼力死战。

    一个个军中汉子就算在这样一个危机关头,也不免都在想着,你身为主将,若能亲自率兵上城与敌死战,咱们跟着你战死在城头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你像驱羊一般只叫咱们去送死,却是为何?

    唐军本就士气低落,姜宝谊若能善加处置,说不定还能守上一阵儿,可在战争中说如果这个词儿,那就是开玩笑。

    在这一刻,唐军拒敌的心志一下就崩溃了。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便是说的这个。

    当然了,此时城中烟气迷蒙,士卒咳嗦着在浓烟中四处奔走,骚乱在迅速蔓延,到了东城城墙被突破的时候,唐军的乱象已经开始渐渐控制不住了。

    而姜宝谊犯的错还不止于此,慌乱之下,他立即就派人去城北向李仲文请援。

    他这会儿根本没理会军心如何,他只想要更多的兵卒,来将敌军赶下城墙。

    当然,介休这样的小城,他犯不犯错误也不打紧了。

    李仲文在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了东城不稳的消息,再看一看到处都是烟雾腾腾的城内,到了这个时候,若李仲文还不知道,此城已不可守的事实,那他也不用领兵了。

    他和忠心耿耿的姜宝谊可不一样,他立即召来几个心腹,暗令他们备马,令部将守北城,自己则以率军援东城之名,遁去西城,打开城门,逃出了城外。

    此时,唐军军心动摇,城破在即。

    东城摇摇欲坠,北城却还算安稳一些。

    可北城城下的攻城大军不答应了,宇文镬,尉迟偕两人已经将要攻破东城,陈圆等人大急。

    仓促之间,陈圆不顾众人劝阻,领着大斧子就去了阵前,召五百兵随其一同攻城。

    李破得到消息之后,不由大怒,诸将争功是好事儿,可你陈圆作为大军统领,亲身上阵,你置所率大军于何地?

    可这一次,陈圆向李破展示了什么才叫猛将。

    将旗前移之际,攻城各部欢声雷动,攻势好像突然间便猛烈了起来。

    (这一章写的肯定不满意,可今天就写到这里吧,坐等消息,今天作者们的更新不会太给力,订阅好像也差了很多,这就是战争啊,还没打呢,就好像要吃不上饭了。)(未完待续。)

第430章大胜

    (月票,月票,阿草进入了历史榜单前八,有望能拿月票奖了,大家加把劲儿,还有月票没了?)

    陈圆在登城车上一跃而起,大斧像旋风一般扫过,将攒刺上来的两柄长枪斩断,顺势撞进城头守军当中。

    身上叮当作响,也不知挨了几下,全被他身上的坚甲挡住。

    强壮高大的河北大汉,吼声如雷,像一头发怒的野兽般在城头守军当中肆虐开来。

    大斧左劈右剁,蛮不讲理的撞开敌人的兵刃,斩开敌人的肌肤,劈开敌人的骨头,每一下,皆有人被他砍翻在地,只是片刻功夫,便已连杀数人,浑身浴血。

    在辽东风雪中归来的领兵军官,一旦凶性大发,竟是像凶兽一般横冲直撞无人可制。

    虽然李破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军中大将身先士卒,像个死士一般冲在前面。

    可在两军厮杀的冷兵器战场上,这种行为造成的效果是极为惊人的。

    将乃一军之肝胆,说的其实一点都没错。

    主将如此勇烈,攻城大军的士气几乎瞬间便攀上了高峰。

    三军齐呼,登城将士奋不顾死,攀上城头与敌拼杀。

    这一刻,攻城大军展露出来的疯狂气势是如此的惊人而又势不可挡。

    在这样的攻势面前,士气低落,兼又群龙无首的唐军守军,就显得过于羸弱迟钝了。

    这几乎是一锤定音的效果。

    城东处姜宝谊还在率部拼力抵抗,城北却已经风云突变。

    登上城头的士卒越来越多,根本没什么僵持,唐军溃散迹象越来越明显,崩溃的也越来越快。

    已经被撞的颇为残破的介休城城门在吱吱呀呀声中打开,已经聚集在城门之外的大军一拥而入。

    介休城破。

    …………………………

    待城中烟气消散,阳光再次通透的照入介休城中的时候,城中除了一些地方依旧隐约有着喊杀之声,那是一些不愿被俘的唐军将领在率领残部垂死挣扎外,大军已经完全占据了介休四城城墙,控制住了局面。

    大批的唐军士卒,被烟气熏的涕泪横流,在弃械者免死,跪地者不杀的呼喊声中,茫然的抛下武器,跪伏在地,成为了敌人的俘虏。

    有很多人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介休城到底是怎么被攻破的呢。

    唐武德二年三月。

    李破率大军南下。

    三万唐军固守介休,李破率大军攻城不过两日,破介休城,三万余唐军尽殁于此。

    有趣儿的是,张伦接李破将令先中军入城,遍寻李仲文不获,想要砍了鼻青脸肿,犹自骂不绝口的姜宝谊的时候,却又被李破派人所止。

    张伦挠着大胡子,有点不知所措。

    李仲文也就算了,他是真想砍了姜宝谊这个废物。

    可入城转了一圈,谁也没杀成,本应该松上一口气的他,却突然觉得颇为遗憾了。

    人啊,就是这么奇妙的动物。

    李仲文见机的是快,可他并未能逃的多远,在汾水边儿上便被步群率兵追上,可以说,此时介休方圆数十里之内,尽都是并代大军的斥候在逡巡。

    介休已彻底成为孤城一座,城破之际,谁也别想偷偷溜走,除非你跳了汾水。

    一番短暂的厮杀过后,步群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将李仲文捆成粽子送到了已经身在介休城内的李破面前。

    李破此时心情不算太美妙,陈圆是被人抬下来的,屁股上被人砍了两刀,还差点被人抹了脖子,头皮也被削掉了老大一块儿。

    这位算是印证了李破的一个观点,根本没有那种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绝世猛将,大家都是**凡胎,谁也不比谁多个无敌光环儿。

    而且,勇猛的家伙通常都死的比较快些。

    军中的大夫给陈圆验看了一下伤势,随即禀报李破,伤势虽重了些,可只要善加休养,应无大碍。

    李破这才算松了口气,要是攻破介休,却损了陈圆这样的心腹将领,他宁愿拿介休来换陈圆一命。

    当年在辽东一路同行,那种患难与共的情义是常人难以理解的,直如兄弟,可托生死。

    那些人当中,有的人已和李破分道扬镳不论,其余人等,李破都是关照有加,只要还活着的,如今都已是官职加身了。

    而有的则已战死沙场……

    李破不知道,当年在恒安镇军中跟众人说的全始全终能够兑现几分,又有谁能一直陪他走到最后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此战大胜,全军聚于介休内外,军中将校士卒皆都欢喜有加。

    陈圆的重伤,也为李破解决了一个难题。

    战后论功行赏,就没人来跟已经趴在了床上的陈圆争抢了。

    宇文镬和尉迟偕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陈圆的资历太老了,李破又不是一个太过看重出身的人,他们如再强行争功,恐怕就要面对李破的怒火了。

    唐军介州总管李仲文被俘,他死的很干脆。

    和杀幽州总管罗艺等人差不多,李破杀心即起,就不会再再有任何犹疑,连见也未见其人,便令人斩杀李仲文于介休城外。

    并将其首级传示唐军各部。

    两万余唐军降卒有人木然看着,有的则恨恨吐着唾沫,有的则震恐非常。

    唐军征战至今,像李仲文这样的人死的可不多。

    应该说他是李渊起兵以来,被敌人斩杀的最高一级军事将领,出身上也极为显赫,西魏八柱国之一的上柱国李弼的孙儿啊,就这么被砍了脑袋。

    这非常的不符合人们的认知,这样的人不应该是厚加恩遇,拉拢为先吗?怎么就会被砍了脑袋呢?

    另外一位副总管姜宝谊的遭遇就比较正常了。

    先是见了李破,此人倔强不屈,大骂连声,随后却没有步上李仲文的后尘,而是被羁押于军中。

    几日之后,因“看守不牢”,被此人夺马逃了,四处追捕不获,姜宝谊“神奇”的逃回了南边儿。

    因其忠贞不屈,深有才干,再得李渊重用不提。

    介休攻防之战,至此也就结束了。

    大胜之下,俘获唐军两万余众,其余……嗯,也就没什么了。

    唐军辎重也就那么点,说不上少,却也绝对不多,大多都是粗糙的粟米,破衣烂衫的一大堆,可以说,唐军的补给真不怎么样。

    然后就是一座乱七八糟的介休城了。

    这一战短促而激烈,所获也并不算多,如果是平常战事,应该算是得不偿失的一战,因为在介休城下,并代大军伤亡了三千余众,相对于一座小城而言,这样的伤亡却是有些大了。

    可有的时候,得失之间并不能以单纯的数字来衡量。

    介休一下,整个并州终于变得完整了起来,后来人称之为太原盆地的地方,就大致上掌握在了李破手中。

    而晋阳以南的耕地,更是倍于并州北部,这才算是太原盆地中轻易不能被敌人入侵的腹心之地。

    有了平遥,介休等郡县作为依托,并代两州的视野一下就开阔了起来。

    再要南下,西边可入上党,南下便是河东腹地,这些地方在七八年前,都属于晋地的富庶地域,无论人口还是耕地,皆非并代这样的边塞可比。

    只是如今天下人口大减,田地陆续荒芜,这些地方也不例外,尤其是李渊占据长安之后,加力经营蜀中,关中诸地,对晋地有所忽视,让这些地方的元气并没有恢复多少罢了。

    当然,还是那句老话,晋地是如今天下经历战乱最少的地区,略有贫瘠不假,可确实是王者之资无疑。

    李破没有急着领兵继续南下,如今他所图已大,用兵开始转于沉稳。

    随即,他便令步群率兵去取隰城,当年的西河郡郡治所在。

    接着又令宇文镬,尉迟信等人率步军增援雀鼠谷,那是大军南下的必经之路,唐军兵力不足未能守之,他却不虞于此。

    在李破的打算之中,今年的第二战,可能就是和唐军援军一战了,若能一战而溃唐军援军,那么晋地还有谁能相抗?

    除非驻守潼关的唐军北上,不然的话,和当年李渊起兵南下的情形应该差不多,西京长安便会在大军兵锋之下了。

    李破驻于介休,准备恢复西河郡旧称,传书于晋阳,晋楼烦郡丞张云智为西河郡太守,令其尽快到任。

    当然,西河郡如今算是空空如野,大片的良田都荒着呢,这需要很多人口来填充。

    李破并不急躁,先从唐军降俘中挑出精壮者三千人,补入步军,其余皆按府兵编制,散于西河郡之内耕种田地,经过战乱之后的西河郡算是多了一些居民出来。

    之后李破也就变不出什么花样来了,想要保证今年西河郡的农时,那是不用想了。

    (阿草关心则乱,书友们还是,阿草有点傻,去其他几个在作者圈里发言的作者的作品里瞧了瞧,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就阿草心神不宁,在作品里说了两句,简直就像是竖起了个靶子……

    好吧,阿草不年轻了,生活过的也很不错,不谈爱国不爱国,反正不希望有战争发生在中国家门口,这点心意还望读者们充分理解。)(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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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