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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章变身

    门声一响,有人进来了。

    李破没在意,仰着头靠在桶边儿上,似睡非睡的。

    “大哥,给你搓搓?”

    “不用。。。。。”

    李破懒懒的答了一声,心里不太满意,这小子整晚不见人影,这会儿却来献殷勤,水都凉了。

    他这澡洗的,快赶上蛇蜕皮了,泥垢一层层的揭下来,可没少费了力气,和跟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打了一架差不多,浑身上下都轻飘飘的,没点力气,而现在,他就像个红透了的虾子一样。

    “大哥,你要来那么多脏东西干什么?也不好闻。。。。。。”

    “那可是好东西。”

    李破微微睁开眼睛,不情不愿的直起身子,拿起放在桶沿上的布巾,准备擦擦身子,睡个安稳觉了。

    大屋里器具很全,日用之物几乎都不缺。

    这当然得益于案子太大,现场过于血腥,没人愿意到这间屋子里搜刮的原因。

    于是,就都便宜了李破这一伙流民。

    这一站起来,就感觉不一样了,虽说气虚体弱的,腿有些发飘,但身上却轻松的厉害,不由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俺给你擦。”

    李破嗯了一声,他确实有点不想动弹了,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先使劲擦了擦头发,然后顺手将布巾递给站在桶边的人影。

    已经算是深夜了,也没灯光,大屋里很暗,但屋子采光还不错,因为这间屋子,本就是大屋中最好也最宽敞的一个房间。

    月光顺着窗棂爬进来,让屋子里平添几分朦胧的色彩。

    李破随意的瞅了瞅,接着。。。。。。。就是一哆嗦,差点把布巾给扔了。

    毛孔一张,背后立马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凉飕飕的。

    能让李破这样的人,产生如此反应的事情,可不多见。

    李破的睡意早已不翼而飞,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想仔细瞧瞧。

    桶边的人却是顺手接过布巾,绕到他身后,开始卖力的给他擦起了背部。

    李破扭头去看,别人却不乐意了,“大哥,你别动,屋子里凉,擦不干可不行。”

    李破松了口气,声音没错,不是什么鬼怪,没想到,这小子长的。。。。。竟是这般俊俏?

    刚才惊鸿一瞥,还是看到了一张白净的脸,细眉细眼的,虽说瘦的厉害,但还是能看得出来,稚嫩中带着几分秀美,半湿的头发贴在脸上,更是平添了几许的楚楚可怜,于是,唬了他一跳不说,还以为是自己杀的人太多,有鬼怪出来作祟呢。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回想一下,从山间遇到这孩子,一直到现在,还真没看见这孩子洗干净了是个什么模样。。。。。。。

    有些事其实就怕琢磨,两个人兄弟相称,一直呆在一处,也有些日子了,李破从来没怀疑过什么。

    但现在,再一回想,疑惑就多了。

    刚在山间相遇的时候,这孩子蓬头垢面不假,但身上没什么,只脸上过于脏了些,好像蒙了一层灰土一般。

    当时没在意,还道山间风大,土大的缘故,这会儿却是有点明白了过来,不定就是在脸上故意弄了些灰土。

    尼玛。。。。。。。

    李破立即在心里来了声国骂。

    这会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回身一把揪住李春的领子,开始仔细瞧了起来。

    李春惊慌失措,不过对上那双鹰似隼的眼睛的时候,立马老实了下来,但开口说话却带了哭腔。

    “就说不住进来吧,你瞧你瞧,大哥,你醒醒,别被鬼迷了,俺是李春啊。。。。。。”

    我。。。。。。。。。。

    李破被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不过,再多给他几只眼睛,他也瞧不出什么来。

    这样的半大孩子,又瘦的厉害,不扒光了衣服,你还真就看不出公母。

    李破这个纠结啊,就不用提了,到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自尊心实在受不了。

    这要是捡回来的是个女娃儿,相依为命到现在,却还没发现,他不如自己把一双眼珠子抠出来算了,留着也没用不是?

    他很像伸手到李春裆里摸上一摸,但还是止住了这样的冲动。

    挤出点笑容,揉了揉李春的脑袋,“行了,别叫了,看你洗干净的小模样,还以为什么鬼怪变的呢。”

    李春惊魂未定,不过还是摸了摸自己脸蛋,呲开一溜的小白牙笑了起来,看来多少还是有点得意自己的小模样的。

    见李破转过了头,又开始给李破擦背,但趁着李破转身,还是吐了吐舌头,眼珠儿转着,透出几分狡黠出来。

    显然,有了落脚之处,不但李破觉着安稳多了,便是李春,不自禁的也放松了下来。

    但是,李破这回可不那么好糊弄了。

    李春只高兴了一下下,就听李破道:“春儿啊,跟大哥说实话,你在村子里那家大户人家做的不是小厮,应该是丫鬟吧?”

    “别骗我啊,男人和女人的活法不一样,早晚能分出来。。。。。到时候,你说大哥该有多伤心?”

    李破也不是好东西,既然看不出来,立马就开始动之以情了,再不成,估计扒了裤子也要来个验明正身。

    太伤自尊了。。。。。。。

    身后没声了,李破也不回身,也不说话,只这一会儿的犹豫,他就已经认定了,自己捡回来的确实是个女娃儿。

    心里也开始有点乱了,这他娘的,连个男女都分不清楚,还不如蠢死算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到底不是一件生死攸关的事情。

    想起那些一起度过的艰难日子,山中篝火旁边,大雪中,村落里的废墟,雪中一路跋涉前行,流民营地中的那间草屋,一幕幕的画面,从李破脑海总划过。

    李破嘴角微微撇了撇,他从不会承认自己心软,却只心想,嗯,女娃也不错,小棉袄嘛。

    但身后这位抽抽搭搭的哭开了,一边哭还一边嘟囔,“大哥。。。。。。真不是小春有心骗你,你别不要小春,他们都说女娃生了没用,不然娘也不会抛下小春一个。。。。。呜呜呜。。。。。。。”

    李破的嘴已经咧开了,嘴里的味道全是苦的,要说从捡了这孩子回来,就没见她哭过,这会听声音,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难道说,从男娃变成女娃之后,性子也来了个大变样?

    李破听不下去了,回身就是一巴掌拍在李春脑袋上,“没出息,赶紧给我滚出去,一会叫你再进来。”

第31章规矩

    这一晚,李破睡的很不踏实。

    屋子里就算没有生火,也比草屋强上许多,房间里,更是被褥齐全,他也疲乏至极,所以,这本来应该是很美好的一个夜晚。

    但没了那一层泥垢护身,耳边也没有寒风呼啸,他竟是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了。

    当然,他不会承认,之前颇有点惊悚的一幕,是他心烦意乱的根源所在。

    李春就睡在他对面的一张小床上,开始时还抽搭了几声,到是没敢跟他说话,不过现在小呼噜却已经打了起来,听听就知道,睡的格外的香。

    这也让李破很不满意,熊孩子,心到不小。。。。。。。

    朦朦胧胧间,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天亮。

    晃了晃脑袋,没觉着神清气爽,到也没有腰酸背痛腿抽筋,他身体底子着实不错,这些年来不断打磨,到也没白费了功夫。

    只是几年下来,苦日子过惯了,现在竟然有点不适应了。

    你就是个吃苦受累的命儿,李破嘀咕了一句,神智渐清,不由自主的朝对面的床上看过去,上面已经没人了,到了叠了几件干净衣物在上面,一看就知道,是以前那些人留下来的。。。。。。。。。

    李破打着哈欠,三下五除二,穿了上身。

    自然有些不合身,不过御寒是足够了,还有一双看上去不错的靴子。

    穿上之后,李破无奈的发现,他娘的,靴子竟然大了很多,不跟脚儿。

    这死孩子,最好能会点针线活儿,不然的话,以后往死了打屁股。

    推开门往外走,一抬头,李破吓了一跳。

    在屋里没听到什么动静,还以为人都在自己屋里呆着,没想到,黑压压一片人,都聚在大屋中间。

    他一出来,简直就是万众瞩目啊。

    然后呼啦啦一下,拜倒了一地,乱七八糟的声音,顿时全部涌入了耳朵。

    孩子开始放了声,大人开始说话,乱糟糟的一个早晨也就开始了。

    “趁着今天人齐,我给大伙儿先定个规矩吧。”

    李破也没客气,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还有男有女,有的是一家子,有的则是孤零零一个,在流民营地里,人们没那个精力去折腾,但现在住到了一个屋檐下,乱糟糟的下去可不成。

    于是,声音立即又神奇的没了。

    “第一,不要李公,恩公的乱叫了,传出去让人笑话不说,还可能惹官非,以后就叫我大郎,或者李大,李大郎都行,咱们这些人命苦,没那么多的讲究啊。”

    “第二,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但我这人最听不得家长里短的事情,低头干活,抬头看路,少说多做,才是做人的道理,我李破眼里不揉沙子,谁要是觉着这日子过的太安闲,非要生事,不如回草屋里冻着去。”

    “第三,这人市是个什么地方,大伙儿肯定清楚,管好了孩子老婆,别让人牵了去,到时候谁都没辙。”

    “当然了,咱们不惹事,但也绝对不能怕事,谁要是故意上来招惹咱们,为了这一屋子人的安宁,就算动刀子杀人,咱们也要弄出个太平来。”

    “反正,吃糠咽菜,忍饥挨冻的日子我李大郎是过够了,谁要是害怕,现在就可以回去,那边就是苦了些,却绝对平安,嘿嘿。。。。。”

    “而且,来到这里,别跟那些闲汉勾搭,咱们这些人,流落至此,险些丧了性命,不定就是上辈子没干什么好事,这辈子再损阴德,下辈子说不准就成畜生了。”

    “第四,要看个长远了,明年要上籍,天知道给咱们弄个什么户籍,所以,以后赚了银钱,咱们得存下来,我这里有个打算,现在不是提的时候。”

    “要是有人觉着自己辛苦一场,却剩不下什么,不满意了,现在就提出来,也算个好聚好散,如果现在不说,那到了用钱的时候,我可不听你废话。”

    “再有,别邋里邋遢的,一屋子人住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屋子里就有了病气,咱还想多活些日子,娶妻生子呢。”

    “好了,就说这么多,都记清楚了吧?”

    记不清楚也不行,从草屋里搬过来,住了一晚之后,谁也就没想着回去了。

    现在李破说话,在这些人里估计比皇帝老子当面都管用。

    见人都在点头,看着有点眼晕,就是没个人吱声,李破不满意了,一拍桌子,大声问道:“都听清楚了吗?”

    听着战战兢兢的回答,李破有点丧气,多好的规矩啊,怎么就没人知道赞上几句来听听呢?

    “昨天求人拉来的那些东西都看到了吧,今天要都洗干净,洗的要仔细,入口的东西,绝对不能马虎。。。。。。。”

    说到这儿,李破却是瞟见自己的手,冻的都是口子,结疤的没结疤的,几乎已经看不见原来的皮肤颜色了,心中不由一动。

    才想起来,把这茬给忘了。

    这样的手,去洗下水,纯属找死,洗完了,一双手也不用要了。

    然后,就是排排坐,都伸出一双手来给李破检查。

    一看之下,李破也有点心酸,竟然只有一个瘦小的女人,手上还完好,还是因为生孩子没多久。。。。。。

    娃已经被冻死了,丈夫也没了,上面剩下个公公,下面剩下个半大丫头,基本上等于是家破人亡。

    丫头挺懂事,将母亲照顾的不错。

    然后。。。。。。。就是李春,李春被他照顾的也不错,在流民营地里,虽说多数时候都处于饥饿状态,但没怎么挨冻。

    所以,这活计,只能是她们两个的了。

    一大一小干的都挺卖力,大的不用说,被生活已经折磨的没了一点脾气,就指望着姑娘能嫁个好人家了。

    至于李春,正是需要表现的时候,做给大哥看呢。

    李破则指挥着其他人,帮忙提水换水,又在后面院子里,用院子里的石头,弄个简陋的火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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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羊杂

    赚钱,必须得赚钱。

    这是李破在千辛万苦的弄到落脚之地后,最直接也最迫切的一个想法。

    在流民营地,有钱你也花不出去,但到了人市这边,没钱你是寸步难行。

    羊杂碎,和羊杂汤,放在后来,那是地道的美味。

    而且,制作工艺也极为简单,也没什么秘方可言。

    这也是李破唯一能想到的,既不用花费银钱,又能满足这么多张嘴巴的吃食了。

    因为现如今,除了饿极了的人,一般没人去会去动脏器的心思。

    但要赚钱,靠这个恐怕不成。

    但赚钱的事情,已经摆在了面前。

    看着架在火上的怪模怪样的“大锅”,李破无奈的想着。

    这东西还是从屋子厨房里弄出来的,已经锈迹斑斑,弄干净出来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其实,这怎么看也不能叫锅,应该是鼎,但没有足,流民中有人认得,李破才知道,这东西差不多应该叫镬。

    铜制,锅身厚厚的,表面很粗糙,也很费柴禾。

    李破毫不犹豫的将屋子里那张大桌子拆了,不行的话,人市里还有片小树林,几颗老树,带人去砍了,估计现在也没人敢言声。

    几个男人陪着李破围了一圈,眼睛都盯在大锅上,他们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煮出来,到底能不能吃,味道怎么样。

    换了两锅的水,折腾的李破都是满头大汗,才算进入羊杂碎的正式制作过程。

    羊杂碎已经切碎了,飘在水里,花花绿绿的,蒸煮的味道极其难闻,围在锅旁边的几个男人,脸色都不太好看,那是被熏的。

    当然,作为流民的他们,再难闻的味道也已经闻过了,不至于有太多的不良反应。

    李破开始往里面不停的添加佐料。

    这其实也就是李破觉着不得不赚钱的原因所在了,牛羊的下水不要钱不假,但佐料它必须要钱啊。

    这一次,托了李二的福,没费那番精神,但以后肯定就不成了。

    烟气也很大,熏的李破直流眼泪。

    最终,觉着差不多了,李破一屁股坐倒在地,顺手又习惯性的扇了李春一巴掌。

    “看清楚了啊,这一锅下来,没什么秘诀,就是一样,葱姜蒜要放足了,汤一定要浓,若是再有些辣味儿,其实更好,但咱们没有,只能靠这些东西凑合,所以味道要重,才能掩住其中的膻气。”

    李春摆弄着红肿不堪的双手,不停在李破眼前晃悠,头却连连点着。

    其他男人听了半截,都自动的远离这两兄弟,因为怎么听,都好像是家学,李大郎行事磊落,但他们却不能忘恩负义,偷学人家的本事。

    “主料呢,以羊的肠,肝,肺为主,牛不成,太粗,非要弄的话,费料太多。”

    “这东西做出来,和肉食差不多,顶饿,但一定要弄的干净,不然的话,味道太差不说,还容易让人生病。”

    “如果配上面饼,会更美味。。。。。。”

    从男娃变成女娃,这教学方向一下也变了,不过说着说着,李破也是口舌生津,不停的咽着唾沫。

    “大哥。。。。。。咱们今天没去领粥。”

    “能自己吃饱穿暖,干嘛去求人施舍?记住了啊,伸手要的东西,吃着不香不说,还要不到什么好东西。”

    李破脸上渐渐肃然,让李春好生害怕,缩了缩肩膀,不住的点头,心里却在嘀咕,其实小春就是想说肚子饿了嘛,干嘛这么吓人?

    李破哼哼两声,略微有了那么点满足感,孩子的价值观要从小抓起啊。。。。。。

    这顿饭,从早忙到晚,一屋子人都是饥肠辘辘,不过却没人再敢提去领粥的事情。

    天色近晚,李破终于觉着差不多了。

    说起来,还是家伙什不太趁手,不然的话,绝对费不了这许多时候。

    而做一顿美味的杂碎,也需要熬制,直到汤汁彻底入味才行。

    其中最重要的是,老汤,第一次费手脚,后来也就不会如此了,把汤留下来,越熬越浓,就可以作为汤底来使用了。

    一起锅,味道还是不太好闻。

    但没办法,肉食这东西,靠的就是佐料。。。。。

    于是,大屋里聚了一屋子的人,有席地而坐的,有站着的,有蹲着的,满屋子唏哩呼噜的声音,像进了猪圈一样。

    碗不够用,什么器具就都用上了。

    杂碎这东西,谈不上什么卖相,没吃过的人,闻着那股味道,其实食欲也不会太大。

    但对于饿到现在的流民来说,却一点不适也没有,各个吃的香甜。

    李破也不例外,只是在吃第二碗的时候,终于觉察出,这滋味,远远谈不上什么美味,入口嚼起来,口感到是不错,不由又有点怀念起草原上的那个寨子了。

    敲门声响了有一阵儿,屋子里的人才听见。

    开门一瞧,把开门的女人吓了一跳,外面站着五六个汉子,各个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打头的一位,头发花白,岁数不小,但脸上的神情,却好像家里死了人一般。

    往屋里探了探头,这位先就一捂鼻子,味道实在够冲,再瞧见一屋子的人,脸上肌肉又抽动了一下。

    女人缩回了屋子,男人立马放下碗筷,围了上来。

    不管老小,这一瞬间,都充满了捍卫自己领地的决心和悲壮。

    但事情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李破上来一打问,才知道,这人是人市里的巡市,其实和坊间里长里正什么的差不多。

    今天这间大屋里,人进人出,倒出了不少血水脏物,后来大屋后院又是黑烟滚滚,加上是这样的一间凶宅,到了午间,人市里的商户已经是毛骨悚然。

    于是,便有人去城里寻了这位过来。

    这位其实也是百般不愿,大冷天的不说,那间大屋,他也是不愿靠近,再说了,大屋现在的主人,什么来历都打听不清,他就更不愿招惹了。

    不过,他也倒霉,不如另外一位巡市横强,只能跟着人走这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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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惊吓

    “你就是此间。。。。。。。主人?”

    姓白的巡视谨慎的打量着李破,有点狐疑。

    李破扮相可不太好,披散着头发,外袍很大,拖着地,一走路,脚下还趿拉趿拉的有响动,靴子太大嘛。

    而就其本身来说,年纪也太小,就算洗干净了,黝黑的脸上也透着粗犷,完全就是一副马邑最底层的百姓的标准长相。

    人市的人,眼睛都毒,一瞧李破这个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人物,吃苦受累准少不了他。

    所以,其实他并不认为,上来跟他说话的这个半大娃子,就是这间大屋新的主人。

    屋里的,就是一群流民,他也分外的肯定。

    不过怎么说呢,今年岁末发生在人市上的事情太多了。

    先就是紧挨着人市,建了一座流民营地。

    挨着人市建起来的流民营地,那简直就是挨着犬舍建鸡圈一般。

    他不知道郡太爷是怎么想的,但人市上,卖身的流民渐多,却是不争的事实。

    偷蒙拐骗的事情,也就多了,却不太好管,让他们两个巡市都很为难,索性,流民营地那边不吱声,人市这边也就默许了。

    接下来的事情,对于常年身在人市的他而言,其实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以前住在这间大屋里的张大郎,结交了不少人,在人市势力不小,做流民买卖,也就数他最多。

    这不,报应也就来了,一屋子,十七条人命,稀里糊涂的就都去见了阎王,最后,连屋子都被流民给占了,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想到发生不久的命案,白巡市心里就一哆嗦,刚升起的那么点其他心思,也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对面穿的不伦不类的半大小子,只是随意的拱了拱手,“小人就是此间主人,不过。。。。。呵呵,只是暂居,您是。。。。。。”

    一听是人市的正管,李破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几分,立马将人往进让着。

    白巡市犹豫了一下,没动地方,“就站在这里说话吧。。。。。。”

    “这怎么好。。。。。大冷天儿的,屋子里暖和,您快请进。”

    热情的架势,却隐含着一些不容拒绝的强硬,连拉带让的便将万般不情愿的白巡市弄进了屋子。

    后面的汉子们想要跟进来,李破侧着身子一挡,笑问,“您们又是?”

    他们自然不是什么人,只是白巡市拉来壮胆的闲汉罢了,多数都在人市谋生,也想知道知道这间大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巡市想的多,好说话,但这些闲汉们可不管那么多,不管谁家想在人市立足,都是要探探的。

    当先的一个汉子瞪起眼珠子,恶声恶气的道:“爷爷叫什么,也是你能问的?”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推李破。

    李破吃的肚圆,很是懒的动弹,顺手一拨对方的手掌,反手握拳一挥,看上去轻飘飘的,劲道却不大不小。

    那汉子只觉得下巴上咯吱一声,整个脑袋却立马轰然作响。

    众所周知,人的下颌前部,极其脆弱,被击打在这个地方,不需要多大的力量,就能致人昏厥,所以后来的拳击手们,上台对战的时候,都会刻意的保护下颌部分。

    这种人体力学知识,闲汉们怎么会懂?

    这位立马就是头昏眼花,强壮的身体,也是摇摇欲坠。

    李破一把将他扶住,“你看看,你看看,就说这屋子有点邪吧,有些东西,最喜欢你们这些阳气不太旺,却又不小的人了。”

    一边吓唬着人,一边将人往里搀。

    后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传言汹汹,进这间屋子就有些忐忑,此时却被李破唬的一愣一愣的。

    后面一个,一把抱住了那汉子的腰,往外拖着,一边嚷嚷道:“俺们不进去了,俺们不进去了。”

    一群汉子,鼠窜而去,很不符合马邑的民风。

    李破哐当一声,关上大门,撇了撇嘴,迷信,要不得啊。

    大门一关,又是一个清净世界。

    李破紧了紧袍子,袍子太大,刚才钻进不少风去,让他有点冷。

    白巡市却也打了个哆嗦,关门的声音吓的,李破说的话他也听见了,也顿时心生寒意,再看周围人等,大大小小的一双双眼睛盯着他,好像在琢磨着怎么下嘴,他是只想调头就跑。。。。。。

    李破没给他这个机会,挥了挥手,“吃饱了都回屋儿,李二,去端一碗宝汤过来,给老哥去去寒气。”

    对于人市上的小吏,李破就没以前对着尉迟啊,刘伍长啊,张二啊那么客气了。

    因为他觉着,要在这里立足,震慑住一众宵小,就必须让这些人忘记他流民的身份,别人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了。

    几乎是一眨眼间,屋子里就不剩什么人了,其他人都迅速的钻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堂中间的大桌子,已经被拆了,所幸,还留下几把椅子。

    将心虚气弱的白巡市让到椅子上坐下,李春很快就端来了一碗所谓的宝汤,热气腾腾的一碗羊杂碎。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主人也就像主人了,客人他也必须是客人啊。

    作为一位好客的主人,自然要热情一些,李破劝着,“放心,咱们不做人肉买卖,正经用家里秘方做出来的吃食,最是滋补不过。”

    “这是头锅,新鲜是新鲜,但少了很多滋味儿,等有了老汤做汤底,那就不一样了,您来尝尝,依老哥这岁数,定然见多识广,也给俺们评一评。”

    一句一个老哥叫着,说的又是再平常不过的话,听着就跟个厨子似的,白巡市这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这间屋子里的阴森之气,在他感觉当中,也逐渐消散了许多。

    惊吓过后,又在外面冻了许多时候,他竟然真的有点饿了。

    看着端在手里的一碗吃食,嗅了嗅鼻子,再瞧瞧里面红红白白的东西,他还真认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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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味道

    “这是何物所制?”

    白巡市的注意力,被李破完全的转移了开来,只是他还不敢入口,虽说北地经过了三百多年的纷乱,到了如今,人相而食的事情,也能偶有听闻。

    但吃两脚羊的事情,离人们还是渐去渐远,所以,他也没那个勇气,将这东西一股脑的塞进嘴里。

    李破笑道:“小人是关西扶风人,阿祖的时候,败落了下来,到了阿爷这一辈,已是衣食无着,连战马,衣甲都是借人家的了。”

    “阿爷兄弟四人,两位叔父早夭,还有一位阿伯从军,来了马邑边塞,只是至今还没寻着。”

    “阿爷自己在家,无以度日,只能给人帮厨为生,家中老小饿的厉害,阿爷无奈之下,做了这宝汤,让家人不致饿死。”

    “不过,后来才觉着,这宝汤颇有妙处,不但能让人饱食一餐,而且可让人身强体健,耳聪目明之效。”

    “您别看小人这么瘦弱,也只是因为一路跋涉,来寻阿伯,吃了不少苦头的缘故,小人在乡里时,三五条汉子也非是小人对手呢。”

    胡编乱造的起劲儿,李破变得眉飞色舞了起来。

    “您一听,也应该就知道了,小人家的这宝汤,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人弃我取的玩意,其中主料就是羊肝,羊肺,羊肚,普通人家,都不会吃这些,就更别说大户人家了。”

    “但小人可没骗您,羊肝最是明目,其他几样,也最是补身,味道也还不错,您亲自尝一尝,就知道了。”

    白巡市越听越安心,而且有点肃然起敬,关西腔也再次帮了李破的忙,再看碗里的东西,原来是羊的脏器所制,虽然觉着有点恶心,但也有点心动,想尝个新鲜了。

    李破编造出来的身世,挺完美,潜台词更多。

    咱现在是落魄了,但祖上可也风光过呢,再加上,咱自己也不是没本事。

    显然,白巡市听懂了,脸上终于出现了点笑模样。

    用筷子绊了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屋子,道:“这里刚生了命案,俺也只是来瞧瞧,别再生出许多事来。”

    李破乐了,话风这么软,好事啊。

    “老哥您放心吧,咱们这些人住进来,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咱们也不做什么买卖,只是在这里容身而已。。。。。。。。”

    正说着话,敲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还真是流民门前是非多,李破无奈的想着,上去打开门。

    一看外面的人,李破立马笑了起来,将张二往里让。

    张二过来是意料中的事情,领粥的人骤减,他要是不过来问一下,才叫见了鬼呢。

    马邑城不大,张二和白巡市虽没什么交情,但却是认识的。

    见了面,拱手为礼,都有点惊讶。

    张二到没什么,只是看白巡市端着个碗的样子,有几分怪异罢了,顺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很是随意。

    但白巡市看他这般相熟的样子,却是有点吃惊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想这半大娃子,若非有点底气,也不敢来人市占了这一间凶宅。

    其实,看宾客而知主人,从此也可以看的出来,李破打拼了几个月,终于让自己的生活有那么点走上正轨的样子了。

    于是,又是一碗宝汤端在了张二手里。

    张二就不像白巡市那么谨慎了,那些牛羊脏器本来就是他送来的,这会看着手里的一碗所谓的宝汤。

    心里既有些做了一场功德的得意,又有些难受,这东西真能入口下肚?他有点后悔过来这一趟了。

    和白巡市对视了两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拿起筷子,憋着一口气尝了尝。

    呀,也不是那么难吃嘛。

    这是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感觉。

    和李破想象中有些偏差,他们的忍受力,远远高过预期。

    实际上,李破还是自己想多了。

    这年头,别说普普通通的百姓人家,便是马邑城中这些小吏,每天能弄上点荤腥尝尝的,也是屈指可数。

    一般来说,他们的吃食都以面食为主,腌菜为辅,每天大鱼大肉的场景,在长安一些富贵人家中可能会出现,但在这马邑城中,连郡丞大人,也不会那般奢靡的。

    于是,李破吃惊的看到,两个家伙颇为慢条斯理的,将一碗羊杂碎吃的干干净净,白巡市这个吃货还有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这就是荤菜在这个年代的魅力。

    吃完了,张二才摸了摸胡子,有点不好意思之外,也有那么点担心。

    “大郎,这。。。。。。这东西吃了,真没事?”

    那边白巡市一听,也竖起了耳朵,吃货是吃货,但绝对不傻。

    李破嘴角抽动一下,心想,看你侨情的,连吃带喝,还要砸主人的招牌。

    “二哥放心,这些肝肠之物,不但能入口,还益处多多,只要将其清洗的干净,那就没事,咱们这一天,就干这个了,白巡市过来,也是因为咱们往外间倒了许多血水,才来查看的。”

    张二放心不少,白巡市点头就笑,在见到张二之后,他这笑容可就挂在脸上了。

    “这宝汤。。。。。。。。味道不错。。。。。。。竟与羊汤有几分相类,看来以后,这人市上的吃食,又要多上一味儿了。”

    张二也颇为感慨,只是他和白巡市想的完全不一样。

    “不早了,俺也该回去了,呵呵,没想到。。。。。。。大郎此举,可是活了不少性命,好事好事。”

    送张二出去的时候,李破也没好意思再开口,张二这人心善,多从这人身上占便宜,李破也不愿意。

    若是之前,不好开口,李破也得开口,但现在不一样了,屋里还有一位呢。

    所以,之后的事情自然也就落在白巡市这厮身上了。

    什么事情也是明摆着的,既然两个小吏都觉着这宝汤不错,那就一定是不错了。

    其他人的口味不做准,但当官的在这上面说话,却还是有谱儿的,这是古今通用的一个道理,不用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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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尉迟

    (历史名人不好写啊,和大家印象中的总归要有些差距,当然,写阿草写的是小说,不是给什么人树碑立传,所以,怎么塑造这些历史名人,阿草很是费了一番脑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项工作,只是fans勿喷啊。)

    第二天傍晚,两辆马车停在了大屋后院门前,卸下了不少血水淋漓的脏器,小半车的调味之物。

    随车而来的,还有两男一女,都是粗手大脚,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

    李破很是满意,白巡市这人不但是个吃货,而且还很贪财。

    这样的人打起交道来,要提防一些,也不用谈什么信任不信任的,不过,却比税官等人要好说话的多。

    白巡市没露面,带人过来的是他的一个侄儿。

    走的时候,给李破留下几句话。

    让李破找人牙雇个账房,现在到是不急,但半月之后,他便会偶尔过来看看账目。

    也就是说,不管李破怎么想,怎么做,人家这边是将这个当做个买卖来做了,而且,还应李破所求,给添了几个干粗活的人手。

    实际上,对李破而言,赚钱也是当务之急,此事算得上是一拍即合。

    这一晚,李破也终于安然进入了梦乡,因为小日子,终于算是有点模样了,之后只需按部就班,在马邑讨口饭吃,应该不难。

    颇有点没出息的意思,但刚刚从最底层冒出点头来的李破,你想让他有点大志向,也不容易。

    不过,还没等他缓口气过来,将自家小日子再弄的红火一些,事情就找上了门儿。

    等早上起来,带着李春,指挥着人,将下水放进垒起来的水池里,心里则在琢磨着,之后怎么着和白巡市商量的这个小店,到底该怎么弄起来。

    再有,柴禾必不可少,是不是该去城门头蹲守一下,和那史家兄弟商量商量,赊个账什么的。

    但事情就是不禁想,刚想到城门口,城门口那位就派人寻上门来了。

    黑大的个子,目光如隼,来的竟然是尉迟,让李破小小的吃了一惊。

    见到尉迟的时候,这黑大汉子正打量着大屋,见李破出来,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臭德行,“跟俺走,有人让俺来寻你。”

    不用问了,能让尉迟特意来找他的人,只能是城门口那个税官。

    李破没那么多的好奇心,不想知道这位日后位列公侯的人,现在有着怎样的落魄,又是什么理由,去给一个年轻小子跑腿,来寻的还是个流民。

    他只知道,欠的账该还了,应该是有点凶险的,不然的话,瞧税官那样子,手底下也不会没人支使。

    “您稍等。”

    “快着点,好像挺急的啊。”

    看上去苦大仇深的尉迟伍长,其实也不算个难说话的人。

    李破也没再客气什么,回去屋子里,叮嘱了李春两句,又换上了原来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这才跟尉迟径直奔了城门口。

    两人沉默着走出了人市,尉迟才斜眼瞅了李破一眼,撇了撇嘴道:“几天不见,你这娃子到是赚了一间大屋。。。。。。小心吃多了咽不下去啊。”

    李破则抱了抱拳,露出些自得状,“要不是您和罗三兄弟,小人也活不到今天,日后但有所得,必当重谢。”

    “谢不谢的没什么,只要不记恨就成了。”

    李破仔细琢磨了一下这话里面的意思,竟然从中觉察出几分示好的味道。

    要知道,他进马邑的时候,城门那里只要放一放手,他也就能入城了,但最终被扣在了流民营地,说起来,就是因为尉迟的一句话。

    所以,这话听来就有意思了。

    好像生怕他没听明白,尉迟又道:“俺也不管你是从哪里过来的,是不是真来马邑寻亲,日后都需安分些,见了也好说话。”

    这话不光李破听着别扭,尉迟恭自己其实也不舒坦的很。

    一个小小的流民,真没看在他眼里,但能从流民营地中爬出来,又跑去人市占了一处地方,还勾搭上了城门口那位。

    他这打铁匠出身的小伍长,也不得不掂量掂量了,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回乡另谋生路的想法了。

    只要还在马邑厮混,那么,像他这种小人物,必然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所以,他就算万般不愿,也不得不承认,一个有本事的关西人,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说到底,还是关西人,起家快,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了,他也是在马邑小有名声的人物,解释了这么多,旁边这小子却还不吭声,不由有些恼怒,扭头看过来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凶了起来。

    所以说,性格决定命运。

    他心思比较细腻,看事情也比较清楚,但因年龄的关系,还是失之于意气,这也正是他在军中不得志的主要原因了。

    凶恶的人李破见的多了,想要吓住他,那是妄想。

    现在李破只觉着,眼前这人有点意思了,有血有肉的人,也确实比丰功伟绩一大堆的纸面人物看着具体的多。

    李破咧开嘴,露出八颗牙齿,“哥哥说哪里话,小人最是安分不过了。。。。。。嗯,跟哥哥打听个事儿,罗三干嘛去了,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一口气憋住,尉迟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却又不想发作,这口气确实憋的他有点难受。

    他只觉得此人惫懒,不值得结交。

    所以只是闷声道:“南边出了点事儿,三娃儿在那边呆着呢。”

    简单回了一句,之后不管李破说什么,他都不再吭声了。

    李破也觉得无趣,调戏历史名人的机会以后也许会很多,但这是头一次嘛,你怎么就能这么不配合呢?

    再说,你之前还调戏过老子一回呢,还把老子送进了流民营地,你说不记恨就不记恨了?你以后那些功名也要不要了?

    老子一发狠,他娘的都给你弄没了。

    第二次交谈,依旧让两个人都不太满意。。。。。。。。

    很快,穿过流民营地,尉迟闷头走了,李破则独自来到门房前,敲了敲门,然后便见到了税官那张只想让人揍一拳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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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碰瓷

    寒风之中,李破缩在流民营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又被冻了个脸青唇白。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领下了一个碰瓷儿的任务。。。。。。。。

    这个时候,他的形象也又差不多变回了以前的模样。

    因为他在地上打了许多的滚儿,又用雪水和泥土,将脸弄的肮脏无比。

    不过缩成一团的他,也在不停诅咒着无良的税官,苦中作乐的想着,原来碰瓷这活计这么古老,隋人就开始运用了。。。。。。。

    等了也不知多少时候,李破觉着身上都有点发木了,才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作响。

    他探头瞧了瞧,透过城门甬道,隐约的能看见一些纵马而来的身影。

    碰瓷这活很是需要点技术,但李破还是自信满满,凭他的身手,能够达到税官的要求。

    只是碰瓷的对象,让他有点担心。

    不知什么人,让税官打算有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估计也不太好惹。

    他现在琢磨的是,来人大怒之下,会不会动刀。

    这个真不好说,在流民营地住了这么久,他怎么会不知道,流民的性命那就不叫性命,地位只要稍微高一些,斩杀上两个流民,估计也不比和良家妇人调笑几句的罪过大上多少。。。。。。。。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李破眯着眼睛瞅着。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越瞅越眼熟,尼玛,这不是前些日子从这里经过的那些人吗?

    这些人夹风带雪,收获却也不错,一些剥下来的皮子,都驼在马背上,马侧还挂着些鸟雀,看着着实让人眼馋。

    他们和去的时候差不多,直接进了城门甬道,速度不减的飞驰而过。

    李破安心不少,看这样子就知道,马术还都不错,要是碰到些马术不过关的愣货,别真把他撞出个好歹来。

    李破准备的很充分,在他不远处,一条大狗真趴在那里,呜呜的叫唤,估计和他一样,都被冻的快受不了了。

    这是一个城门小卒的宠物,被他暂借了过来,据说很温顺,不怎么咬人。

    但再温顺的狗,也有着野性。

    算着距离,李破觉着差不多了,将手里已经被纂的硬邦邦的雪团,朝狗扔了过去,正砸在狗脸上。

    那狗哀鸣了一声,接着便大叫了起来,不轻不重的一下,没让大狗有任何的恐惧,却激起了他的凶性。

    马邑的狗其实和马邑的人都一样,野性难除。

    大狗狂吠几声,李破调头就跑,大狗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一人一狗从路旁突然窜出来,横越路面。

    十几个骑士,纵马而过。

    当头的一个眼睁睁看着一人一狗突然出现在面前。

    根本不用他拉缰绳,坐骑已经受了惊,嘶鸣声中,骤然止住,四蹄打滑,在路面划出了几道印子,人立而起。

    好在,骑士确实有着本事,瞬间抱紧马颈,才没被甩出去,屁股去撅起老高,又重重坐回到马背上。

    咚的一声,疼的骑士呲牙咧嘴。

    而当战马人立而起的时候,这位终于被掀下了马鞍子。

    后面的一群人,也是一阵纷乱,呼哨连声,同时,也显出了他们精湛的马术,再没有一个人栽下马来,等战马停下的时候,却已经将路面围了一圈。

    这俨然便是强悍的骑兵技巧,便是李破见到的那些草原部族,相比之下,也要逊色三分。。。。。。。

    同样在地上翻滚而起的李破,见到这一幕,以他对军事的敏感,心中略寒。

    之后的剧本也改了,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便撒腿跑向了流民营地方向。

    而那条发了狂的狗,已然被一支利箭射中,横尸街头了。

    熟悉的弓弦震动声,让李破跑的越发快了。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显然是那些家伙正在取消同伴的狼狈。

    而恼羞成怒的骑士,就像方才那条狗一般,被疼痛刺激的凶性大发,不顾同伴的取笑,窜上战马,朝李破便追了上来。

    跑的再快,也快不过人家的四条腿。

    李破心里暗暗叫苦,回头瞄着,瞬间却安心不少,因为那汉子面容虽然扭曲狰狞,但却并没有将腰间的长刀抽出来。

    于是,李破一边跑一边抱紧了脑袋。

    和他料想的差不多,追到他身后,这位便挥舞起了马鞭子,用力的抽下。

    李破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鞭子,反正身上是火辣辣的疼,一股不甘的愤怒,正在心中积聚,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一把夺过对方的鞭子,然后宰了这凶横的家伙。

    而此时,他已经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打着滚儿,那骑士也已跳下战马,不停在他身上抽打。

    他的同伴们,也已赶了过来,粗豪的谑笑声,不停的传入李破的耳朵。

    这种景象,李破见过无数次,上等人对下等人的羞辱,从来没变过样子,只是过程或有偏差罢了,只有死亡来临的时候,这些人才会发觉,他们跟其他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死亡面前,才是真正的人人平等。

    让这种人体验死亡的滋味,在李破看来,其实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只是税官的声音,阻止了心中不断泛起的杀机。

    “住手。。。。。。”

    当鞭子不再落下,李破一骨碌爬起来,调头就跑了。

    这里没他什么事情了,他既不会在这里杀人,也没兴趣表现自己的英雄气概,他只是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舔一舔自己的伤口。

    没人在意他,他只是个下贱的流民,比方才那条被射死在路上的狗,也金贵不了多少。

    寒风将话语送进他的耳朵。

    原来税官要管那个领头的年轻骑士叫四哥,年轻骑士却唤税官为三弟。

    还是一家人来的。。。。。。。

    李破渐渐跑远,回头看了一眼,摸了摸脸上的鞭痕,龇牙咧嘴的调头进了流民营地。

    他娘的,这顿鞭子白挨了。

    他没兴趣知道,税官和那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连记仇的心思都很淡。

    因为他知道,世道不管怎么变,其实都差不离。

    就像正在跟人笑着说话的税官,从来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流民到底想的什么,而他这里受了委屈,也就只能自己扛着。

    大人物的勾心斗角,离他挺遥远的,他这样的小人物,除了血溅五步之外,对那些人,没有太多的办法。

    既然如此,又值得记恨什么呢?

    也许有一天,这些家伙都得在他脚底下求告哀嚎,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第37章小店

    “大哥,伤口还疼不疼?”

    夜阑人静,李春躺在床上,小声问着。

    李破哼哼了两声,今天狼狈而回,一屋子的人嘘寒问暖,就算刚开始时有些暖心,到了最后,也有点烦了。

    “没事,赶紧睡你的。”

    “大哥,你是不是又要去杀人了?”

    黑暗中,李破皱了皱眉,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不由训斥道:“杀人是闹着玩儿的?你嫌咱们命大是吧?”

    黑暗中,李春委屈的抿了抿嘴唇,嘟囔道:“大哥要是再夜里出去,带着小春好不好,一个人等着,害怕。”

    “睡你的吧,你大哥又不是神仙,能把得罪他的人都宰了,有些人杀了也就杀了,有些人你想杀也杀不得,好了,再过两天,跟我一起练刀,这世道啊,是真不太平。”

    李春在床上狠狠点了下脑袋,满心的雀跃,心想,练好了刀,谁要是敢得罪大哥,自己就悄悄去把人宰了,不让大哥烦心,这世上,除了大哥,又有谁是杀不得的呢?

    实际上,当李破满身伤痕的回来,这孩子心里的愤怒,又有谁能体会的到呢?

    。。。。。。。。。。。。。。。。。。。。。

    日子终于平静了下来,税官派人送来了两贯钱,做的还算厚道。

    但李破收了钱,却再不会去城门口跟税官打什么交道,跟那样的人走的太近,好处不见得有多少,却实在危险。

    不过这两贯钱却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人市上多了一家小店,大屋门口也立起了食幡。

    李破带着人,在后院挖了一道很科学的阴沟,和人市上的水沟相连,也就不再大冷天的,拼命往外倒污水了。

    过了几日,史家兄弟寻了过来,吃惊的发现,当日他们强卖柴禾的那家商户,竟然归了李破,两兄弟不由赞叹连连。

    两兄弟的到来,也让李破喜上眉梢。

    柴禾的事情,就落在两兄弟头上了,也顺便解决了这里的人手问题。

    过了不几日,几个满身山野气息的大汉进了城,直接来到人市,不但背来了不少的柴禾,而且,几个人留下不走了。

    说起来,也挺无奈的,一屋子的人,不算少,但人手就是不够,没办法,一群的老弱妇孺,快赶上善堂了。

    要是别家,早被一张张嘴给吃垮了,食肆不是这么办的。

    但李破寻的营生实在刁钻,却是能将他们喂的饱饱的,还能照顾到流民营地中呆着的那些人,弄的北城粥蓬所在,人迹皆无,看上去很是凄凉。

    这几条大汉,就是小店的打手了,不用做活,只管看店,按照李破想来,人市这地方,实非善地,没有人镇着,早晚会有人来此生事,不会管你认识什么人,又他娘的是不是凶宅。。。。。。

    就像他,早前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民,就敢带人来此卖柴,还卖成了,其实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税官给的那两贯钱,也让李破少费了不少手脚。

    大屋的正堂,也就成了小店的主体,看上去其实和客栈差不多。

    弄来些桌椅一摆,大屋也就成了小店。

    开店需要的一应文契,也都省了,这不是白巡市有本事,还是托了税官的福。

    大屋平白占下来,想做什么其实也就做了,不用有太多的顾虑,连税都不用交。

    李破准备的挺充分,生意这东西,其实他不太懂,但没办法,见的听的太多啊,说起生意经来,这年头还真没几个能说的过他。

    三个半大娃子,一男两女在被李破教导了一番之后,成了小店的跑堂迎客。

    开业的时候也没折腾,悄然间便立起了食幡。

    生意嘛,开始的时候马马虎虎,做出来的东西,大部分都进了店家自己的嘴巴。

    不过,不久,当两位巡市,几个人市的看门小吏,开始频频光顾小店,和那年轻的店主越来越熟的时候,小店的名声在人市也就传了出去。

    客人终于多了一些,但也没多多少,毕竟李破从没掩饰,这小店食物的主料是什么,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不过,小店的收入,还是一天天渐涨,多了一些回头的客人。

    时间渐渐来到大业六年十一月末尾。

    马邑这里,也进入了一年当中最为寒冷的时节。

    此时,宝汤,终于算是进入了马邑北边人市各家商户的菜谱上面。

    因为这个时节,吃的东西非常单一,宝汤,却为各家食谱增色不少。

    很多人,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早晨起来,去打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宝汤,配着店家新出的面饼,吃个香甜的早饭。

    当然,小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不但是因为羊杂汤这东西非常适合北方人的口味,或者是口碑已经传了出去。

    还因为,这一年的冬天,米面的价格在逐渐上扬。

    在这样一个时代,冬天里,作为百姓主食的米面价格上扬,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因为官府一般都会在冬天里刻意平抑粮价,以免百姓生怨,而且,秋收过后,不管城里城外,百姓面临都将是一个漫长的等待期,等待下一次秋收来临。

    如果冬天粮价上扬,那么春天又如何?夏天呢?

    其实,这也正是北方各地抵抗灾荒的能力远远弱于南方的原因所在。。。。。。

    但大业六年秋天里,马邑并无灾害,也无战事,粮价却在冬天里就开始上涨,对马邑黎庶的影响,将是非常深远而且巨大的。

    当然,李破不会想太多,他只欣喜的看到,小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了,略微有点苦恼的是,新推出的面饼卖出去,有点不划算了。

    所以,之后还想弄点汤饼的心思也没了。

    实际上,也正是羊杂的价格低廉,又能让人饱食一顿的缘故,才会如此的吸引客人。

    此时,米面价格上涨之后,人市里生活在最底层的汉子们,首先就感受到了压力。

    文帝时开始的大仓储粮制度,曾让文帝杨坚自豪的说,可供天下人十年之用,也就是说,大家什么都不干,也能吃上十年。

    可见文帝末年,大仓如何的丰盈。

    但到了大业年间,只六年功夫,官府竟然已是无力平抑粮价。

    当然,这不但是因为这六年间,皇帝折腾的不轻,让国库渐渐空虚的原因,还在于,谁也不敢轻易开仓了。

第38章李靖

    岁末,年节气氛渐浓。

    人市越加萧条了,人们大多都回去准备过年了。

    不过各家的生意在这个时候,却都有一个小小的起色。

    主要是人牙手里的活儿多了,富贵人家在过年的时候,都需要增加帮佣的人手,因为粮价的关系,雇人的价格也涨了许多。

    有人牙还找到李破这里,想要让李破去别人家帮厨。

    自然被李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流民的身份未除,进城本就不行,再加上,厨子这一行,身在贱役,明年年初恐怕就要上籍,他可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不过,他跟白巡市,张二等人来往,还是落在了旁人眼中。

    一些生意清淡的人牙,也就陆续寻了过来,想要在他的名下,挂个字号。

    这在人市上是十分常见的事情,很多人牙,和那些往来于富贵人家府上的牙人比不了,没有那样的人脉不说,本事也不成。

    所以,大多都挂在人市商户名下,虽然商户必然要抽佣,但赚取的银钱,却要比那些孤魂野鬼多上不少。

    不过李破也咬死了没松口,人市上的买卖,他不想沾,到不是他心慈到了这个地步,而是他自觉,确实没那个本事和人脉,跟这些人市里的座商们抢生意。

    在这样一个时节,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终于,在大雪纷飞中,迎来了大业六年的除夕佳节。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流民们这个佳节自然过的是五味杂陈。

    都是离乡背井之人,聚在一处,看上去热闹,但过不多时,想着那些逝去的亲人,以及远离的乡土,大人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孩子们却不管那么多,吃饱了,便撒了欢的闹了起来。

    李破没那么多的感伤,将羊杂剁碎了,包了一顿饺子,不但让众人哀思稍解,也吃的自己心怀大畅。

    李春也是眉开眼笑,觉得自从懂事起,数这个除夕过的最好,其实只要大哥高兴,她也就会兴高采烈。

    这一晚,李破躺在床上,一边听着李春说话,一边在想着,手里的钱,差不多够用了。

    就算现在不够,等到明年开春,也还有些时日,到时候也总该够了。

    所以,年后,他就准备雇人动工。

    先建房子,让大家都有个住的地方。

    在哪里起屋,他也想好了,就在人市那边儿的小树林里,此事也不需找别人,只需要跟白巡市说一声便了。

    到时候上籍,大家也都是在马邑兴业的人了,难道还能一律没入贱籍?

    他心里也没底,只能是加上去一分分的筹码而已。

    本来嘛,此事还可去找税官打一下商量,但经过碰瓷的事情之后,李破是没这个心思了。

    只占了一座屋子,差点给人真的卖了命,若是换了上籍这样的事情,不定就得给人去杀人放火了。

    他可没兴趣去给人家做这样的狗腿子,或者是死士什么的。

    只是,他想的再多,也顶不上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

    。。。。。。。。。。。。。。。。。。。。。

    新年过去没几天,郡府在热闹了一天两天之后,迅速冷清了下来。

    郡尊李靖,马邑郡的实际上的主人,正躲在书房里,揽书静读。

    他读的是兵书,没办法,自小跟舅父谈兵论武落下的毛病。

    这些年下来,书没少读了,但兵书还是他最喜欢钻研的东西,而且,来到马邑这几年,最惬意的时光,都是在这间小小的书房中度过的。

    李靖长的颇为英俊,长眉细目,头发胡须都梳理的一丝不乱,只是静静安坐于位,便有雍容之气显露于外。

    而这位年届不惑的郡尊大人,身形也并不显得瘦弱,反而看上去很强壮,身形颇为高大,坐在那里,也挺腰如松,再雍容华贵的表象,好似也无法掩盖,他身上隐隐的彪悍气息。

    如此的气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那是长安大阀子弟的专利,从一出生,他们好像就已经将威严以及尚武的气息刻进了骨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别人,他们的与众不同。。。。。。

    这样的人,必然是时代的产物,天下太平的盛世时节,或是文运昌隆的朝代,都这样的人大批出现。

    而在大业年间,或是往前数上几百年,身具如此气质的人物,却是层出不穷。

    所以,他并不显得过于独特,更何况,他已经开始渐渐迈入暮年了。

    他眼角眉梢时中的阴郁,浓的几乎散不开,让他这人看上去有些严肃的过了头。

    脚步声响,在书房门外停住,有人低语,接着老仆的声音传来,“郡尊,刘别驾来访,已延至正厅相候。”

    李靖慢慢放下书册,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不高兴。

    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正值晌午,于是,心情更是大坏,又要留客了。。。。。。。

    不过,刘别驾来府中,会和他说什么事情,李靖心里已经猜到了,无非是今年调粮往河北的事情。

    皇帝欲取高丽,在李靖看来,是件好事。

    但和之前的许多事情一样,弄来弄去,最终都变了样子。

    先帝在时,尚节俭,当今至尊,其实也是生活上也颇为简单,但和他的父亲完全不一样的是,皇帝太过喜欢出行了。

    天下劳役一年重似一年,皇帝还喜欢带着许多人乱跑,不说西巡张掖,北巡榆林,就说这些年,皇帝在长安,洛阳,江都之间,来回巡行,别说是京中的臣子们了,就算是马邑这里的他,也深觉不妥。

    如今征伐高丽,看样子又要兴师动众一番了。

    而天下粮仓,以位于河南的兴洛仓为首,那里到底存有多少粮食,他清楚的很,足够百万大军靡费。

    但却还要从马邑这等边塞重地调粮,李靖想想都牙疼的厉害,他离京日久,消息不通,真的是有点不明白,京中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算皇帝。。。。。就没人劝一劝?从马邑雁门调粮,是不是还要调人?就不怕突厥人趁此时机,大举南下?

第39章上籍

    穷尽天下之力,以供一人所驱。

    自魏晋以来,很多皇帝,诸侯皆是如此,而那位至尊,正是其中之佼佼者。

    李靖在心中毫无敬意的想着皇帝登基后之种种,已然给那位万乘之尊下了评语。

    从此也可以看的出来,他是典型的门阀子弟,对皇帝并无多少忠心可言,他们敬畏皇帝的权柄,却并不会将皇帝真的当做什么天之骄子。

    李靖懒懒的站起来,唤人进了书房,穿上外袍,披上披肩,这才从书房中信步而出。

    当李靖来到正厅时,刘别驾正在饮茶,旁边相陪的,是一个年轻人。

    如果李破在这里,一定会吃惊的认出,这个年轻人,正是一直呆在城门口,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的税官。

    见李靖到来,都整了整衣冠,给李靖见礼。

    李靖回礼,走了几步,大袖一笼,坐于榻上。

    刘别驾颇为羡慕的瞅着,每次见到李太爷,他都会有一种关西世阀,名不虚传的感觉。

    他有很多事要与李郡尊商量,一定也不是一时半晌的功夫,所以也就不急了。

    李靖也心知肚明,瞅了一眼自己的妻侄,微带歉意的看了看刘别驾,才正色道:“你去北城巡查,可有所得?”

    年轻的税官姓陈,要唤李靖一声姑父,如今任职于马邑户曹,官儿不大,权责却不小。

    因北城建起了流民营地,李靖命其巡于城北,以防流民生事。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来马邑时间不长,又是年纪轻轻,所以也有着几分关照的意思在里面。

    毕竟,城北最为安宁,接下来,还有流民上籍之事等着,这么下来,年轻人会很快在马邑站稳脚跟。

    如此也能看的出来,李靖对这个妻侄着实不错。

    见李靖问起,年轻人赶紧起身,肃手而立,不过还是颇为为难的看了一眼刘别驾,见姑父没有什么表示,这才道:“回禀郡尊,暂居于北城的流民。。。。。。。已不需郡府赈济,依下官看,可以立即上籍,以安流民之心。”

    李靖微微颔首,“此事吾已知之,失所之民得以安居,功莫大焉,你做的甚好,便依了你,回去户曹,可除北城流民旧籍,上马邑正籍便是。”

    刘别驾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两位演戏,到是起了些仿效之心,家中丁口也不少,大人娃子都没大没小的,气的人恨不能宰上几个,看看人家这里,长幼有序的模样,实在比不了啊。。。。。。。

    当然,说的这事一点都不新鲜,属于题中应有之义。

    因为四城流民,北城流民最少,来历也最为单纯,都是马邑郡本地人,网开一面也就是了,不能和雁门流民等同对待。

    而且,马邑居户本来就少,如此还可增加些丁口,让大家的政绩好看些,何乐而不为呢?

    那边李靖夸了两句,却是话锋一转,训斥道:“你做事尚有分寸,但失之于傲慢急躁,自负太过,往往得不偿失,回去自省三日,再来与吾说话。”

    年轻人亦喜亦惧的灰溜溜走了。

    李靖这才跟刘别驾歉意的笑笑,“年轻人不知世事多艰,行止不稳,让刘兄见笑了。”

    刘别驾脸上瞬间笑的起了褶皱,道:“郡尊大才,眼界自非常人可及,有郡尊这等长辈指点,陈从事将来必定受益匪浅。”

    “刘兄过奖了。。。。。。刘兄今日登门,靖不胜乐之,略备薄酒,咱们不如便饮便谈?”

    刘别驾拱手道:“但随郡尊之意。”

    。。。。。。。。。。。。。。

    大年初六,郡府户曹上值。

    这一天,户曹小吏便寻了上门,旁人不找,专找李破说话。

    李破一听小吏来意,不由喜上眉梢。

    将小吏请入屋内,生意也不做了,让人立即准备纸笔,又让李春带着几个人去将流民营地中住着的流民都叫过来。

    两个小吏吃着热气腾腾的宝汤,嚼着酥软的面饼,还能吃上几个怪模怪样,味道很是不错,据说叫饺子的东西,一时间,对李破好感大增。

    心里也都道着,果然和陈从事吩咐的差不多,找见了这人,也不用大动干戈,只需他们两个,就能把事情办了。

    李破也只是打问了两句,便也知道,此事又是城门口那税官出力,原来那家伙还是个什么从事,也不知是多大的官儿。

    流民一个个自然也是兴奋难言。

    上的是马邑正籍,这样的户籍,可是大有好处。

    不但会有宅地发下,之后也可在马邑城内任意行走谋生了,如果有意,尽可到郡府,加入府兵,那样一来,又会多出不少好处。

    这在他们看来,是福及子孙的天大事情,而且,还是从流民转变而来,就更增添了几分戏剧性,几乎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区别。

    对李破,他们只能是感恩戴德。。。。。。。。

    当然,坏处也不是没有,正籍人家,必然在民役之列,而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不堪劳役之苦的人家,在大业年间,几乎没有任何活路。

    官府一般都会以免役为名,征取一定的税赋,一年两年下来,就足以使这样的贫民人家家破人亡。

    从流民,到正籍,再从正籍到流民,在之后的几年中,会在各地反复上演。。。。。。。。

    所以说,此时争取到马邑正籍,看上去不错,其实在长远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没多大的分别。

    录完各人名姓,两个小吏怀揣着些铜钱,施施然的走了,留下一屋子的人,惊喜交加。。。。。。。。。。

    再等两天,大家就都是马邑郡丞的居民了,这一天,大屋里一片欢腾,李破也在暗自琢磨着,该有一处自家的房子了。

    之前问了问两个小吏,流民必然会是分散安置,这样也好,领着一大帮人找活路,真是把他累的不轻。

    之后看各人的缘法吧,他也不想造反,就算造反,看看这一屋子人的模样,聚起来也没用啊。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但大业七年初,对于李破来说,却是好事连连。

    隔了不几日,罗三终于又露面了。

第40章卖底

    罗三心思就是少,寻到大屋这里,屋宅没看在眼里,反而是连吃了三大碗宝汤,加上六个面饼,拍着鼓起的肚皮,对宝汤是赞不绝口。

    “哥哥,李二呢?”

    也许是同龄人的关系,罗三来李破这里,一般都会跟李春说上几句,当然,两个孩子都以斗嘴为主。

    “她忙着呢。”

    罗三撇撇嘴,嘟囔着,“那般瘦小,又没多大气力,能干什么活儿?”

    李破现在像个地主老爷似的,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看着店里人来人往的客人和小打,现在他气色已经差不多缓了过来。

    面色红润,腮旁也有了肉,和之前的凄惨模样已经是天差地远了,连罗三来了,都打量他好长时间,听他口音,才算确定,这就是以前的流民李大。

    此时,李破问道,“你这些时日做什么去了?几个月都不见人影。”

    罗三哀嚎一声,开始倒起了苦水,不过可能被人叮嘱过,所以声音压的很低,“哥哥可不知道,南城那边出大事儿了。”

    “也不怪他们,吃的太少,天气又冷,死的人是一个接一个,要是换了俺,俺也要趁着有力气,拼出个活路来。。。。。。。”

    “这不,有人把施粥的几个给活活打死了,又说要进城抢粮仓,军营里的兄弟,都被派去了南城。。。。。。。杀了不少。。。。。然后俺们就守在那里了。”

    说到这里,这单纯孩子竟也有了些黯然,“一个冬天啊,那边死的没剩几个了,后来俺也看不下去了,跟着黑厮去了东城,他娘的,其实也差不多,那边儿也在死人,埋人埋的俺都要吐了。。。。。。”

    “还是哥哥这边好,死的人少,不如一直呆在北边了,尉迟那厮也是,总要乱走,连带着俺也要吃苦头。”

    说着说着,就开始夹杂不清。

    李破听明白了,南城流民作乱,这小子是随人镇压去了,听到最后,心里却道,不管南城还是北城,流民都是流民,性命一钱不值。。。。。。

    罗三摇头晃脑,感慨了半天,情绪低落没一会儿,就又兴奋了起来。

    “哥哥可是上籍了?”

    “嗯,上了,马邑正籍。”

    罗三高兴的一拍巴掌,“天大的好事啊,却需喝酒贺上一贺。”

    李破痛快的道:“好,哪天找一家酒好的,哥哥请你喝个痛快。”

    罗三更痛快,丝毫也没记起自己要请酒好几次了,“嗯,叫上程家哥哥一起,哦,对了。。。。。。。。”

    说到这里,一拍脑袋,好型才想起了正事。

    眉飞色舞的跟李破道着,“差点忘了,还有好事要跟哥哥说呢,程家哥哥说了,能给你在郡府找个事做,只是不知哥哥所长,说过上几日要来这里跟哥哥你见见。”

    说着说着,表情就变得贼兮兮的,眼珠儿也转了起来。

    李破一看就知道,这孩子保准是提前偷着过来打个招呼,对于朋友,这孩子真是掏心掏肺的。

    李破不由笑笑,“总听你说程家哥哥,程家哥哥的,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又是如何的英雄气概。”

    李破说的话,总是让罗三听着特别顺耳,不然的话,这孩子也不算傻,这么短的时日,怎么会跟李破如此交心?

    只见他一拍桌子,笑道:“程家哥哥叫程咬金,在俺们山东,那是一等一的豪杰,后来改了名,叫程知节了,没办法,大家跟着他弄了些盐来买卖,失了风,有几位哥哥被捕快捉去了。”

    “程家哥哥这才改了名字。。。。。。。要俺说啊,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改什么名字嘛,俺们在山东呆不下去了,这才来了西边儿。”

    “到了马邑,就剩了咱们两个,那会儿啊,和哥哥你差不多,没吃没喝的,但俺们可比哥哥兄弟两个强,俺们进了城,从城西一路打到城东。。。。。。”

    “哈哈,于是便有人看上了俺们兄弟,程家哥哥去了郡府,本来俺也要去的,但他跟俺说,俺嘴不严,去的又是官家的地方,怕俺惹了麻烦,这才让俺从了军。”

    “要俺说,到了哪儿,还不是得靠拳头硬?要不是俺确实打不过尉迟那黑厮,现在俺就是伍长了,比程家哥哥也差不到哪儿去。”

    好家伙,李破一句话,这位唏哩呼噜,把底子都给掀了,活生生两个官府通缉的人犯。

    又是一个鼎鼎大名的家伙,不过李破心里只骂了一句,他娘的,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两个愣头青横冲直撞的,竟然还受了人赏识。

    自家这里,进了马邑城,也没想着作奸犯科,多好的人啊,竟然被弄进了流民营地,差点没死在里面,你说这到哪儿去说理去?

    罗三说的高兴,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这孩子的嘴巴,确实没把门的东西。

    李破既然没想着去告官,将这两个家伙弄进大牢里去,便也不会看着不管,伸手狠狠拍了下罗三的脑袋,打的他脑袋一晃悠。

    “说什么呢,被人听了去,还要命不要了?”

    罗三摸了摸脑袋,傻笑了起来,“这不就跟哥哥你说说嘛,不然等程大来了,要是打起来,岂不伤了兄弟和气?”

    “以后说话小心些。”

    李破无奈的叮嘱了一句,但他觉着,没什么毛用,那位程家哥哥也许都不知叮嘱这位多少次了,但你看看这会儿,人家说的这叫个大气啊。。。。。

    “程家哥哥长的什么模样,说来听听。”

    “比俺高上许多。”罗三卖人,从来很彻底,站起身来就比量了一下,“长了很多胡子,哎,不用说了,哥哥一见人,准能认出来。”

    “到郡府做事,做什么?”

    “这个俺不知道,他没说啊,不过程大在郡府里,领着十几个护宅丁勇,很威风,哥哥去了,定也不差。”

    (求收藏,求推荐,求打赏,嗯,对了,大业六年,程知节应该在家乡,不是蹲监牢,就是拉起了一帮人,还在贩卖私盐,美其名曰,保护乡里,其实就是个恶霸头儿,阿草为了情节需要,安排在了马邑,较真的书友,不要喷俺。)

第41章大汉

    用个被通缉的罪犯,做护院家丁?

    李破怎么想都有点玄幻,因为这和他南下时的小心翼翼相比,差的太远。

    不过他到也清楚,别看他在草原上呆了几年,几个老军跟他也说了许多大隋地界的趣闻轶事,他的口音也学的很纯正。

    但说实话,他觉着自己要想融入周围的人群,还需要一段时间,因为听说是听说,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光听说不行,一些风土人情,还得去自己体会。

    就像罗三和他那位程家哥哥,就知道进了马邑城,只要挥拳头,就能打出一条出路,这也许并不是横冲直撞,而是一种独特的生存法则。

    这和他固有的观念,形成了冲突,但并不表示,人家做的就莽撞,自己做的就正确。

    结果也是这般,人家顺利的进了郡府,当了府兵,自己则在流民营地中挣扎了几个月,才算勉强站住了脚。

    当然,类似于哲学命题的东西,李破一般不会想太多,太深,因为他觉着那是自寻烦恼,有些事,你觉着对,就去做,觉着做错了,下次就改,这才是他的行事准则。

    所以,他很快想到了接下来的生活。

    本来,他还想着,遣散了身边这些人之后,他会弄一栋房子,不需要太大,但后面或者前面要有个院子,而人市的这家小店,也要留着,等等等等。

    现在,突然间,选择多了一个,去郡府。

    其实,很容易就能做出选择,不是吗?

    年节过后,天气开始逐渐转暖,当然,马邑这地方,想要让冰雪融化下来,还需要等上一两个月。

    小店的生意是越来越好,白巡市听说李破上了正籍,也是力邀李破留在人市,这样的店面,一年赚的,也许不会比人市各家商户少了。

    食肆能够在开始时,就做到这样一个地步,非常的不容易。

    如果再等上几天,也许李破更多的选择会摆在李破面前,要不怎么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呢,李破就是这般了。

    张二来的时候,也隐约提了提,若是没事可做,可以去他那粮仓,当个看守什么的。

    给李破最大的感慨,其实只有一个,有了户籍,就是他娘的不一样,那种无所不在的歧视,好像一夜之间,就没了踪影。

    这一天,李破正在后院指挥着人,将水池拆了。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怕时间长了,污染水源,因为水池不远处,就是一个水井,当日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弄,为了是取水方便,又能联通外面的水沟。

    现在嘛,白巡市又在大屋后院的后面,给弄了一块地方,所以水池就能挪一挪了。

    后面的几间屋子,在之后也不会再住人了,都改为仓房,白巡市准备悄悄在那里弄些米面存上,以备灾年之用。

    实际上,张二也在借着小店的名义,倒腾一些陈粮出来,和白巡市可谓是一拍即合。

    显然,米面价格的上涨,已经开始让这些小吏们感受到压力了。

    李破理所当然的在其中占了一份,经过流民营地的洗礼,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那是直线上升。

    “李大,有人来找你。”

    一个半大娃子跑到李破跟前,表功似的嚷嚷着。

    李破正跟人干的起劲儿,全当是锻炼身体了,一身的土,虽然天气还冷,脑袋上却是热气腾腾的。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了一句,“谁啊?”

    “不晓得,一个大胡子,长的可高壮了。”

    李破一听,心里就有了谱,就着水,洗了洗脸,又让人帮着掸了掸袍子,这才不紧不慢的去到了前面。

    好一条大汉。

    这是程知节给李破的第一印象,确实长的威猛,不说那一脸的络腮胡子,就说那身板,尉迟那黑大个也要逊色三分。

    这人好像将所有的彪悍和横蛮都露在了外面,毫不掩饰的张扬着自己强大的气场,好像在告诉所有人,俺不好惹,又好像在告诉所有,来啊,跟俺来打一架啊。

    程知节看着有点老相,但其实此时的他,也才二十出头年纪。

    见到李破,没等李破说什么,这位微微眯了眯眼睛,站起身来,就是一连串的大笑,声音分外的洪亮,也不管旁人诧异的目光,一把把住李破的胳膊,“贤弟让俺好找,来来来,随哥哥喝酒去。。。。。。。。。”

    这样的热情,李破表示有点接受不能,做迷糊状道:“这位哥哥是。。。。。。。”

    程知节笑声顿止,很不高兴的一撇嘴,黑乎乎颤动着的胡茬都好像在表示着蔑视。

    “贤弟恁不爽快,俺就不信,小三没来给你通风报信。”

    李破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即就笑,“哥哥让小弟可是好等。”

    又是一阵震动耳膜的笑声,“没法子,小三没心没肺的,我叮嘱了他好几遍。。。。。。也不知道他忘没忘,这不,昨日里才跑去俺那,跟俺说贤弟在北城人市这弄了间铺子。”

    “所以啊,俺也就放心了,别俺过来寻上一圈,让贤弟以为是仇家寻了上门,跟俺拳脚相向,那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李破连连点着头,心说,你还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特招人。

    嘴上却是乐呵呵的道着,“哥哥这样的好汉,站在小弟面前,若是事先不知,也确实让小弟有些手痒。”

    和罗三一般,程知节听了这几句,却是觉着句句入耳,魔性的笑声就没停过。

    这会一边拉着李破往外走,一边道:“贤弟真是性情中人啊,俺就愿意跟贤弟这样的人结交。”

    “前几个月,听小三说在流民里面认了个哥哥,俺还不以为然来着,苦哈哈的流民里能有什么好汉子了?今日一见,才知道见识还是太少。”

    李破道:“哥哥再这样夸下去,小弟可要不好意思了呢。”

    如雷般的笑声,再次响起在大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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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奸狡

    不大个地方,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这就是程知节请李破喝酒的酒肆了。

    走了不少时候,大冷天的,出了些微汗,又被风一吹,李破觉着滋味不大好受。

    程知节还在解释,城里好酒的人不少,但酒肆却不多,而且大多是些果酿,喝着很不痛快,这家酿的酒还成,所以多走些路也值。

    两人大步进了酒肆,里面没什么人,看着有些冷清。

    刚坐下,店家就迎了出来。

    不等人家说话,只见程大胡子将腰刀摘下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瞪着眼睛就道:“给俺上两盘熟牛肉,弄坛酒来。”

    店家估计是这才看清来的是这位“熟客”,立马一低头,有气无力的嚷了一声,“两盘熟牛肉,一坛老酒,两位稍等,马上就来。”

    程知节大胡子抖着,估计是有些得意,嘴上还跟李破道着,“俺交的朋友多,钱存不下几个,要不一定请贤弟去有小娘的地方,喝个痛快。”

    李破呲牙笑笑,心想,就你这个样子,还想去青楼吃霸王餐?你就再能打,也得被人削成猪头扔出来。

    “哥哥还是把刀收回去吧,三弟跟俺说了,哥哥是个仗义疏财的汉子,身上时常拮据,小弟不好交游,到是不短银钱,这顿酒,让小弟来请哥哥。”

    “哥哥也别见外,等哪天,小弟给哥哥弄一桌好菜。。。。。。好叫哥哥知道,小弟别的本事也许平常,但做菜的手艺。。。。。。啧啧,哥哥到时候尝尝就知道了。”

    程知节习惯性的眯了眯眼睛,接着又是大笑连连,一边将腰刀挂回去,一边道:“贤弟心肠还真是不错,也比俺本事,那会儿俺初来马邑,只能靠着拳头找口饭吃,贤弟过来也就几个月,却已有了自己的店铺。。。。。。好,那哥哥也就不跟贤弟客气了。”

    到了这会儿,李破对程知节的印象,彻彻底底的转了个大弯儿。

    他不喜欢这个人,因为这位名人,外表看着粗豪,实则有些奸诈,想想自己知道的一知半解的东西,李破到是觉着,这人还真就名不虚传。

    要不是这样的心性,恐怕日后也不会位列公侯,长盛不衰。

    这样的人,李破其实也见过不少,谈不上什么好恶,但若是有人用豪爽来刻意隐藏心里的诸多心思,就实在让李破升不起什么好感了。

    所以,在他看来,这程知节反而不如尉迟来的实在。

    当然,李破不会承认,那些都是借口,只因为他自己本就是个善于隐藏真正情绪的人,所以,定然也不会喜欢同类的人物。

    一坛浊酒,两盘熟牛肉,两人边喝边谈,各怀心思,却都不会流露在外。

    这酒喝着,对李破而言,已经没太大的意思了。

    又干了一碗,程知节抹了把胡须,终于说到了正题,“听小三说,贤弟拳脚精湛,不如哪天到郡府来寻俺,让俺也见识一番?”

    李破拱了拱手,笑道:“花拳绣腿,不值一提,定然看不在哥哥眼中。。。。。。。三弟也跟俺提了,俺本来也想随哥哥讨个功名。。。。。。”

    “但怎么跟哥哥说呢。。。。。。小弟有个妹子,算是小弟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至亲,小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妹子该怎么过活?”

    “所以啊,小弟只能多谢哥哥美意,不敢进郡府的门儿了。”

    这下,程知节是真的诧异了,不假思索的道:“贤弟,大好男儿,怎能为妇人女子所累?哎?不是兄弟嘛?怎么成妹子了?”

    李破心里话,我也知道没几天嘛,嘴上却叹了一口长气,“千里寻亲,路途不便,只能兄弟相称啊,不说这个,来,蒙哥哥不弃,如此看重,俺敬哥哥一碗。”

    一碗下肚,程知节还在劝着,“贤弟这般人物,郡府也是少见,怎能如此婆婆妈妈,而且,贤弟是关西人,若是进了郡府,比咱们这些外来人,要好过的多。。。。。。”

    到底是年轻,说着说着,一些心思不自觉也就流露了出来。

    看火候差不多了,李破才勉强道:“哥哥若真有心帮小弟一把,小弟。。。。。到有个不情之请,唉,算了,说出来,岂不让哥哥为难?”

    这样的装腔作态,程知节显然不是对手,几乎是不由自主的问,“快说快说,能帮的,哥哥定然尽力就是。”

    李破这才苦着脸道:“俺家世代从军,有好下场的没几个,到了阿爷这一辈,兄弟四人,现如今只剩一个阿伯,还找不见踪影,俺呢,带着妹子,却要背井离乡,哥哥你说,这习武从军,有什么用?”

    “所以,俺想过几天安生日子,不想再跟阿爷他们一般,打打杀杀的,糊里糊涂丢了性命,所以啊,俺思来想去,只想到一样本事,郡府可能用得着,嗯,俺会养马。。。。。。”

    “驯马的本事也还不错,哥哥你看。。。。。郡府缺这样的人不?”

    程知节呲牙咧嘴,连那惯常用来遮掩情绪的大笑都给忘了,表情渐转诡异。

    心里数了数,眼前这半大小子,会的东西可着实不少。

    做菜,已经弄了个店铺,看样子生意还不错,手艺肯定是没说的了之外,商人精打细算的本事,估计也不小。

    拳脚刀枪没见过,但如果说家里世代从军的话,定也差不太多,再说,小三那蛮牛,轻易可不服人,能对这人赞不绝口,那还用说吗?

    如今又说会养马驯马,郡府缺不缺这样的人?那还用问吗?

    在马邑这地方,会骑马的人不稀奇,但会养马驯马的人,却都金贵着呢。

    “贤弟可别糊弄俺啊,别家里养上一匹两匹战马,时常溜溜,就说自己会驯养战马了,要是哥哥因为这个荐了你进郡府,最后要是。。。。。。。那罪名可不轻,咱们可都受不住。”

    李破特笃定的抱了抱拳,道:“哥哥放心,小弟还能骗你不成?俺家中曾有一老仆,当年就在阿祖麾下当马倌,手把手教了俺几年呢。”

    程大胡子终于哈哈大笑,一拍桌子,“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虽说笑的大声,好似高兴无比,实际上,心里却是微微带了些妒意,他娘的,关西人家底就是厚实,哪像咱们,只能在刀口上找饭吃。

第43章搬家

    两人一直喝到傍晚,李破酒量不太好,但那是喝高度粮酿,而现在这样的浊酒,那真叫个千杯不醉了。

    酒喝了两坛,牛肉吃了四盘,价值八十多文,着实不便宜,普通百姓,肯定受不了这坑人的价格。

    没让李破心疼,但生存的压力还是扑面而来。

    痛快的会了钱,程知节对李破印象到是不错,这年头,能看淡钱财的,就是好汉,所以说啊,所谓的草莽豪杰,其实大多都是酒肉之交,真正能肝胆相照的没几个。

    到了店门口,还得表演一番依依惜别的戏码,一个拍胸脯保证,过两日定有好消息给贤弟传过来,一个则感激连连,保证日后必不让哥哥失望有这么个朋友云云。

    然后两人这才分道扬镳。

    程知节酒足饭饱,哼着小曲,迈着特欠揍的步子走了。

    李破紧了紧袍子,也调头回去了人市。

    这是他第一次正大光明的进入马邑坊区,颇为新奇。

    左瞧右瞅,炊烟渺渺间,夹杂着大人孩子的声音,让他感觉这里的生活很安逸。

    当然,这种错觉,并不能迷惑他,只是让他感觉很舒服。

    阡陌相连,鸡犬相闻,邻里相知的慢节奏生活,正是后来人们理想中的太平日子,李破也不会例外。

    只要上面的人别穷折腾,看着一群孩童嬉笑着跑过的李破颇觉,这样的小日子过起来,一定有滋有味。

    太太平平的多好,有些家伙却非要你来我往的折腾。

    李破暗自嘟囔着,脚步也放轻了不少,好像不愿踏碎这片宁谧一般。

    殊不知,日后他在这里,其实折腾的也挺欢。

    乱世将临,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呢?

    当然,他这点小侨情,也就不用提了,要知道,自他进了马邑,手上已经有了十九条人命。

    要是让那些冤魂听见这个,定要痛哭流涕,这杀人放火的班头,竟然只想过太平日子?鬼你也骗不了啊。

    回到人市,李破不急不躁,继续经营他的小店铺,钱不怕多啊。

    不过,两日之后,郡府户曹来人,开始给上了籍的流民分配屋宅了。

    别说,大隋虽已风雨飘摇,但给公民的待遇,其实还不错。

    流民们上了正籍,不但有宅地,而且,尽可能的会让他们都有屋子住。

    马邑城不大,但居民其实也不多。

    到了大业七年,马邑大概有三四千户左右。

    和那些动辄上十万户的大城,自然没法相比,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边塞有常驻军伍,所以城里的流动人口,却也不少。

    只要有了安居之所,便也不会太过发愁生计。

    不管怎么说,分下来的宅地,上面大多都建有房屋,这样闲置的屋宅的来源,很是复杂,有的是家中没了丁口,有的阖家去了旁处,最多的,其实还是军人调拨,闲下来的屋子,其余种种,也不需要一一赘述了。

    就算宅地上没建房屋,户曹就会将宅地弄的大一些,以做补偿。

    挺人性化,也挺有效率的办事流程。

    而流民们也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亦喜亦忧的流民,陆续搬出了大屋,开始奔向了新的生活。

    李破则将这些日子赚的钱,算了算,自己留下一些,其余都分了下去,需要建屋子的,多给些,不需要的,则少给些,全是他说了算,也没人质疑什么。

    送走一拨一拨的人,李破感觉就一个字,烦。

    都要来他这里谢上一番,也都要哭上一场,竟然还有人想将儿女留在他身边,做个小厮丫鬟之类的,让李破烦不胜烦。

    几个镇店的猎户也来告辞,他们不能在城中久居,开春了,他们也要回去了。

    这几位也是恋恋不舍,在这里,他们饱受尊敬不说,吃的也都胖了一圈,连吃带拿,却没做什么事,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大屋渐渐冷清了下来,除了李破自己雇的一个账房外,其余都渐渐换成了生面孔。

    白巡市每次见到李破,都乐呵呵的,他知道,李大郎要走了,也把宝汤的方子,留给了他的侄儿,他这里,顶算没出什么力,就得了个赚钱的买卖。

    当然,李破必然会在这家小店里占上一份,不过,因为没有其他人需要养着了,也就不会再占大头,让出了一部分,交给了两位巡市。

    这让白巡市觉着,这娃子实在仁义,做事也有分寸,虽然另外一位巡市也分了一部分,让他有点肉痛,但这么做其实挺好,另外那位挺不好惹,只他一个人占着红火的买卖,那位眼红起来,不定生出多少麻烦呢。

    于是,白巡市拍着胸脯跟李破说,不管李破去哪儿,人市这里都是李破的家,以后有什么事,也尽管来找他云云。

    李破只想敲破他的脑袋,人市这种戾气横生的地方,也就你当是家了。

    没让李破等几天,消息来的挺快。

    罗三这天找了过来,照例大吃一顿,等他走后,李破告诉李春,收拾东西,该搬家了。

    当然,不会是立即去郡府,而是搬进马邑城里。

    郡府户曹给这兄妹两人分下的地方很不错,离着郡府不远,挺大一间屋宅,连带着还有不小的院子。

    李破领着李春去看过,很是满意,据说以前住着个军中小校,升转去了晋阳,宅子不是他的私产,等人走了,自然也就被马邑官府收回。

    显然,这也是郡府户曹那边存心照顾,不然的话,刚上籍的流民,绝对不会发下这样的屋宅。

    也就是说,发到李破手里,也就是他的私产了,这肯定是刻意关照才会发生的事情。

    一应房契,也已经到了李破的手里,从此时开始,李破便正式成为光荣的大隋公民了。。。。。。。。。。

    而且,他外面还有产业,差不多算是顺利的进入了富家翁的行列。

    两人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一人拎了个包袱,跟白巡市的侄儿说了一声,一大一小便施施然的离开了马邑人市,搬进城里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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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新居

    两进的宅子,分了前院后院。

    围墙是砖石结构,很结实,房子和马邑大部分房宅差不多,建的粗犷而又高大,不新不旧的,看样子还能支撑很多年。

    房间对于李破,李春两个人来说,太多了些,自然也就不需挤在一个房间里过活了。

    只是房子太大,两个人住进来反而显得空荡荡的。。。。。。。而前边主人留下的痕迹也已经不多了,没有多少摆设器具,需要两人自己添置。

    当然,最让李破满意的还是厨房,宅子大了,就这点好处,可以有一间正经的伙房了,而这间宅子的前主人设了两个灶房,一个大灶,一个小灶。

    显然,大灶是给仆人们用的,主人用的则是小灶无疑。

    伙房里的炊具早已齐备,都是这些天他和李春弄过来的,虽然也都半新不旧,一点没有乔迁新居的样子,但胜在个便宜而又齐全。

    而李破还想着找个铁匠,弄个铁锅出来,总吃蒸煮出来的东西,虽然也堪称美味,但炒菜其实更方便快捷也有更多的花样。

    实际上,一大一小对新居都有着自己的规划。

    李春准备在院子里种上一些粮食蔬菜,当然,种上些花草点缀一下,也许会更好,但两个刚从赤贫中逃出来的家伙,都没那个闲心雅致,只管着吃穿住行忙活。

    李春还准备养些鸡鸭,产蛋来吃。

    这个想法,李破大表赞同,鸡鸭不但能产蛋,还能吃肉啊,他可不管时人乱七八糟的规矩,鸡鸭做的好了,绝对是肉食当中的顶级美味。

    当然,时人厌弃的猪肉,也在李破食谱之上,还排的老高。

    不过,李破已经吃了这许多年的牛羊,实在不知道,自己闻见猪肉的味道,会不会吐出来,那会儿他听人说,不吃猪肉的**,闻见猪肉的味道,是腥的,就像汉民很容易就能闻出旁人身上或者食物里的膻味是一个道理。

    两个家伙住进新居,头一件事,却都是琢磨吃的,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当然,除了吃的喝的,李破还琢磨着,要通个暖道。

    被冻了半个冬天,他算是尝够了寒冷的滋味,取暖的事情,在他心里,也是一件大事。

    暖道,辅以火炕,再加上火炉,再冷的冬天,也都不怕冻着了。

    这个工程相当不小,还待他努力。

    两人的房间挨着,自然都是采光极好的正房,被褥什么的也都是采买而来,身上的衣物也都是新的,可以说,和生活一样,两个家伙也都焕然一新了。

    走在马邑城里,谁也不会看得出来,这两位之前还是流民来的。

    住这样的大房子,佣仆其实不可或缺。

    这里是马邑城中,正经的富裕人家居住区域,周围大多都是郡府吏员的屋宅,官儿都不大,却都有着各自的排场。

    想要邻里和睦,不讲究一些,你就融入不到周围的环境当中去。

    不过两个人都没管这个,他们刚刚脱离的惨兮兮的生活,根本讲究不起来,暂时也没想着跟周围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流民里面,确实有孤独无依的男女,只要李破开口,为奴为仆,也都乐意。

    但李破一个也没带来,因为他想的更多。

    想要有更美好的生活,就需要将流民这一段,彻底斩断。

    就算斩不干净,也要尽量远离,这是他绝情冷漠的地方,也同样也透着几分明智和远见。。。。。。。。

    别人知不知道他的过去,是别人的事,但自己明白其中的道理,却不去做,那就是自己的愚蠢了。

    住进了新居,没高兴多少时候,两个人都感到有些空落落的了,这是对前途和未来的迷茫造成的效果。

    傍晚时,李破将李春叫到跟前,问,“跟我进郡府做事,还是留在家里?”

    这孩子可谓是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吃尽了苦头,跟在他身边,不出数载,他完全能造就出一个出色的战士,甚至于将来,很可能会青出于蓝。

    但可惜。。。。。。男孩变成了女孩,让李破颇为纠结,于是,在这一天,干脆将选择题交到了李春自己手里。

    跟他去郡府,自然也就意味着,她会学到旁的妇人女子学不到的东西,将来的生活,也一定和旁的女子不同,得失很难说的清楚,不然的话,李破也不会甩了这个包袱给李春。

    而如果留在家中,那就简单多了,男主外,女主内,将来找个婆家嫁了也就是了。

    李春的答案,实际上在李破的预料之中,这孩子毫不犹豫的一扬脑袋,“自然跟着大哥一起,留在家里做什么?房子又跑不了,明日里,小春就去人市,让他们弄几条狗来,给咱们看家护院。”

    她想的还挺周全。

    李破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将来可别后悔。。。。。。。嗯,郡府不比人市,恶犬也许没有,恶人可很多,之前咱们开店之初,我跟其他人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李春像小猫一样,在李破手掌上蹭了蹭,很舒服的眯起眼睛,然后只略微想了想,就道:“记得。。。。。低头吃饭,抬头看路,多做少说,大哥不愿听那些家长里短。。。。。。。。”

    “嗯,记得就好,到了郡府里,就要守人家的规矩。。。。。。干活勤快,又少说话的人,总会讨人喜欢一些的。”

    李春有点担心,她自小被卖于大户,有心理阴影在呢,“大哥,咱们去了那儿,会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打咱们?”

    李破抿了抿嘴唇,这死孩子,不想好的总想坏的,挨了打也是你方的。

    心里不满意,嘴上不由恐吓道:“初来乍到,有人欺负咱们,也不是不可能,要不。。。。。。你留在家里吧?”

    “不成不成。”李春的脑袋顿时摇成了拨浪鼓。

    “那有人打咱们怎么办?”

    “大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郡府里都是大人物,打也就打了,咱们也只能忍着,你还去不去?”

    “去。”

    “呵呵,老话说的好,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苦头要都吃不了,咱们趁早出城进山,还能落个逍遥,你说是不是?”

    “大哥说的真好。。。。。。但。。。。。。。。咱们可吃了不少苦了呢。”

    李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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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