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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92章来信

    一场小雪过后,隔不几日,晋南又下了一场大雪,这下大家就都老实了。

    罗士信和刘敬升只能无奈的驻军襄陵,看样子今年冬天是不可能再进上党剿平匪患了。

    而上党方向的盗匪,也纷纷打道回府,驻扎到了潞城,这个冬天乱军们很逍遥,住的是以前他们眼中达官贵人的房子,潞城的人家任他们予取予求,还有一些人在跟他们暗通消息,眉来眼去。

    上党各处的草莽豪杰们,在冬天里纷纷顶风冒雪来投奔大盛皇帝,隋末乱世的景象在这里表现的很具体。

    当然,此时还能掀起这样的风浪,也说明上党虽也人口锐减,可元气还在,能让人们继续不管不顾的折腾一番。

    而李破在绛郡呆的也踏实了起来,大雪一下,天气几乎是一下就冷了下来,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再率人回去晋阳,军中各部也不再有何变动,军务也就少了许多。

    可李破也闲不下来,按照渐渐形成的惯例,在冬天里,差不多也就是新年到来之前,不但要对这一年的收获和损失作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总结,还要准备封赏有功之人。

    说起来从李破起兵以来,封赏之事就有着延后的传统,这种延后还不是一点半点,最少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到了李破占据晋阳,这种现象大家都已是习以为常,也就是形成了惯例。

    王庆率人冒着雪赶到了绛郡,和温彦博,裴世清等人一道,重新在绛郡组成了总管府幕府,汇同左右卫府盘算着军功升赏诸事。

    李破这里几乎一年一个台阶,这次升赏和去年一样,不同以往。

    李破告知众人,打算新开四个军府,步军骑军各占一半儿,步军好说,今年一战中其实只在介休立下了夺城之功,之后诱敌深入也有些功劳。

    最终呢,风头还是被骑军抢了个精光儿。

    所以封赏很简单,陈圆,尉迟信两人是当仁不让的开府人选。

    骑军这里有点难办,破李神通一战,以及之后南下当中,有功的人太多,需要李破自己做出决定。

    李破已经想了很长时间了,直接点了李年和薛万彻。

    这是纯粹以军功作为依据,如此一来,李破就不得不考虑到其他东西了。

    李年还成,他是李靖亲族,也是李破的妻族,又是当年恒安镇军的老人儿,一路走来,军功不比旁人低了,李年在此时开府,其实已经晚了不少,旁人也就更是无话可说。

    可薛万彻不成,他是幽州降人,如果是其他地方,论一论家世也说的过去,但这里是晋地,李破起兵之后,在军中就已经尽量将门阀的影响力降到了最低。

    所以说薛万彻资历不够,又不能以家世作为依仗,军功之上也并不突出,此次李破重赏其人,看的其实不但是其人的忠心还有他的才干。

    而这里所说的才干,可不止是领兵作战之能,包括了与同僚相处的分寸,平时处置军务的熟练以及一些提出的建议。

    如此种种,才能构成一个人才干的具体表现。

    从这一点上来说,门阀中人几乎天生就占据着一定的优势,李破麾下尽多敢打敢杀的领兵将领,可在李破看来他们中间能稳稳当当建牙开府的,还真就不多。

    说到这里也就比较清楚了,李破在此时就需要考虑到远近亲疏以及资历的问题了。

    罗士信,刘敬升等人都还好说,李破只觉得有点亏待了王智辩。

    人家当年就是雁门郡尉,归附李破之后任劳任怨,立下的军功着实不少,可就算改任娄烦郡尉的时候,其人也不曾有一句怨言。

    虽说此时王智辩手握的兵权已非当年可比,然而话说回来了,官职上不去,位于他人之下的滋味儿,对于有志男儿来讲肯定不会好受。

    考量到这些,李破便将王智辩招到自己面前,一番交谈过后,王智辩心满意足的走了。

    而李破送走了王智辩,却是揉着额头叫苦连连。

    事情是越来越多了,就算是有几个很聪明的脑袋一直在帮着他思索,也让他神思倦怠,连以前耍小聪明,给自己找点乐子的念头都是越来越淡,嗯,总之一句话,李破对现在的生活状态有点不满意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在权势之中畅游的他,那种颐指气使,一呼百应的滋味儿对于男儿而言,又哪里是其他乐趣能比得上的呢?

    所以说到底,所谓的叫苦也不过是矫情罢了。

    随着呼啸的北方,北方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李破一听就笑了,当初一句玩笑般的建议,如今却是变成了现实,突厥牙帐北迁了。

    突厥使者南下到了晋阳,没见到李破,也没有来绛郡的意思,只留下了突厥可汗阿史那杨环的亲笔书信,就匆匆北归。

    李破猜测,这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知晓突厥局势而已。

    其实就算来人不说什么,李破也能想象的到突厥现在所面临的困局。

    第一个呢,女可汗登上汗位,自然会有叛乱发生。

    二来呢,突厥汗国的敌人们也会借此时机向它发起进攻。

    第三个,那些契丹啊,奚部啊,靺鞨啊,之类的附属部族应该也不会任由突厥人鱼肉。

    内忧外患,如此种种,几乎就是大隋灭亡的翻版。

    到了这个时候,李破也不得不赞上一句,这十几二十年的时光,整个南北,甚至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无疑是属于杨家人的舞台。

    一南一北两个庞大的帝国,相继都在杨氏中人的影响下走向衰落,怎么说呢,这样的事情可谓绝无仅有,之前不曾发生过,之后可能也不会再发生了。

    李破拆开来函仔细观瞧。

    越看越是惊讶,良久他才将书信慢慢按在桌子上,眉头整个拧了起来。

    开头很平常,阿史那杨环盛赞李破南下讨伐逆臣之举,同样第一次委婉的亲口对李破助她登上突厥可汗之位表示了感谢之情。

    这大概已经表示出了,她的可汗之位已然比较稳固,至于李破猜测的突厥内乱,即便是有,估计在信中也不会有所提及,更不会让李破帮助出兵平乱。

    接下来就是让李破尽早派使者北上求娶伽蓝公主。

    看到这儿,李破嘴角微翘,能让这位大隋义成长公主改口,再加上突厥牙帐北迁之事,已经算是彻底印证了李破的猜想,突厥人自顾不暇,正处于焦头烂额当中。

    而既然突厥牙帐已经北迁,娶不娶伽蓝公主也就无关紧要了。

    这个时候李破的心情明显是比较舒畅的,当年耀武扬威的杨广死了,率领突厥骑兵蜂拥南下的始毕可汗也死了。

    被这两个家伙留在身后的都是一地烂摊子,杨广不去说他,如果真有十八层地狱,这人肯定在最底下一层,上千万的冤魂估计正在他身边徘徊不去呢。

    始毕可汗死的是时候,不管他是不是回到了他们那个天神的神国,反正强盛的突厥若是就此走向衰落甚至是灭亡,那对于李破来说不言而喻,他是非常愿意看到突厥这个大家伙轰然倒地的景象的。

    如果这中间他再能踹上两脚,加快一下这个进程,那就太让人舒心了。

    不过接下来信中所言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义成长公主欲送大隋皇后萧氏南归,归于何处也不用问,第一个落脚点定然是晋阳无疑。

    信里没有怎么细说,只说萧氏水土不服,也有思乡之念云云,让李破备好晋阳宫室迎驾……

    这显然是个不容商量的“建议”。

    而李破看到这里就有点晕了,联姻加上送归皇后,他娘的,咱不是一下要成了老杨家的女婿了吧?

    这里面的意味李破咂摸再三,很明显的一件事,这同样也是那位义成长公主殿下的无奈之举。

    突厥汗国此时要真还能威慑四邻,这些拐弯抹角的手段也就不需在此时用出来。

    李破牙疼的想象着头顶上多出一位大隋皇后的景象,从来没觐见过皇帝或者可汗的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啧啧,这位义成公主殿下还真是不怎么好对付,政治手腕儿相当的纯熟嘛。

    头疼之余,李破眼中冒出了些凶光,他在想是不是派人在路途之上截杀了皇后萧氏,用最为蛮横的方式斩断一切因果。

    当然,这只是最无奈的一种选择,后果也许会非常糟糕,从那位义成公主的行事来看,萧氏一死,没准这位就要发疯。

    若是李破没有南下,还真就不怕她,可现在嘛,腹背受敌的后果他却不一定能承担的起了。

    思来想去,李破将温彦博和裴世清找来商量。

    两人都是很有城府的人,听闻此事之后,稍稍露出些惊容,便都沉吟不语。

    温彦博不用说,前前后后的事情他都清楚,裴世清这时心中便多有释然。

    若非和突厥有所勾连,并代大军又如何能倾力南下?

    良久,先开口的竟然是裴世清,他稍稍露出些喜色拱手便道:“恭喜总管,大业将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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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名分

    文人的梗总是夸张在先,所谓语出惊人,就是这个样子了。

    大业将成这话听的李破都心里跳了跳,再听到后面实在些的言语,那滋味儿和冰火两重天似的。

    “今我兵强马壮,众人归心,割于河东,北连突厥,南抑李唐,基业初成矣……总管所缺者,唯大义名分,今迎萧后南归,立可承于正统,以讨天下叛逆,如此,天下仰望,诸侯俯首之日定不远矣……”

    听了这些,李破心里直撇嘴,头上顶个女人又不是皇帝,真有这样的效果?难说的很啊,别看杨广才死了一年多,可如今的人们纷纷称帝自立,也称王的都属稀有动物了,还有谁会去管前朝如何如何?

    那边的温彦博却是抚掌附和道:“裴公所言极是……”

    说到这里,他犹豫的看了李破一眼,才接着道:“如今天下诸侯,多乃妄人,自称天子,受非人之福,必获罪于天。”

    “唯李渊,王世充二人以禅让而得帝位,稍显不同,今我若迎萧后南归……总管称王之日不远矣。”

    两个不远,话语看着不一样,可其中的含义相差却不大,他们看到的都是大义名分。

    随着天下彻底进入诸侯割据的时代,现在还供着隋室的人已经彻底消失了,可得位正不正当,还是存在于一些人的心里的。

    而这一些人所指,差不多就是各地的门阀大族了。

    他们看中正统可不是因为儒家思想在作祟,而是因为只有继承权有着来历的人,才不会妄杀门阀世族中人。

    这个道理显而易见,看重正统传承的人,几乎必然会看重他们这些门阀大族,反过来说,有了他们的拥戴,这种所谓的正统才会稳固。

    这是一件相辅相成的事情,而草莽豪杰们大多不会在意这个,所以说你得位的轨迹正不正当,在门阀世族眼中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当然,这种所谓的正当,是有着很大的操作空间的,即便是掩人耳目的禅让,也会让许多人许之为正统。

    这就是许多权势盖于皇权的人还需要让皇帝禅位的原因所在了。

    这差不多是春秋时诸侯共尊周室遗留下来的老传统,却时刻的影响着一个个的王朝,一场场的政变。

    它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让手握大权的枭雄们不那么的肆无忌惮,将杀戮和血腥控制在了一定范围之内。

    这个时候,终于显示出了老人儿和新晋之人的区别来了。

    温彦博接着便劝说道:“总管当日曾言,称王之日尚早,终有一天旁人会加贵冕于顶上,如今若突厥真送萧后南归,今我疆土也倍于当日……可谓时机已至,臣等拥总管于王座,总管可莫要再行推辞啊。”

    裴世清听闻此言,微讶扭头,心想,之前已有称王之议?竟然还忍住了?

    顿时对于这位的评价就又高了一层。

    在这样的事情上懂得忍耐的人,必然非是寻常之辈可比,而今也确实有了收获……

    想到此处,裴世清不由在心里道了一句,“难道真是天助其人?”

    说到这里,其实也就差不多了,天助不天助的李破不管,他只是觉得两个人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这个时机确实很合适,称王的日子看来真的是不远了呢。

    李破眨巴着眼睛陷入沉思,萧后归国对他来说竟然全是已益处?若真是如此,那这好处可就得来的有点莫名其妙了。

    当然,他也知道文人们的习惯,说话总说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要自己来琢磨。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到了他这里也就成了挟皇后以令天下了,而萧皇后只一个辗转流离的女人,也不存在勾连内外,以制权臣的隐忧,看来还真是不错。

    至于效果嘛,李破转了转眼珠儿,心说,听说窦建德那厮很喜欢亲近什么正统,到时候在他身上试一试?

    此时李破心情一下就舒畅了起来,开始想着算计别人了嘛。

    温彦博比较熟悉李破的性子,瞄了瞄就知道这位心情好了起来,立即轻声问道:“总管,皇后何时南归,可有定期?”

    裴世清也道:“是啊,如今天气已寒,应该是明春了吧?若是隔了这许多时候,倒是不妨了,收拾晋阳宫宇之事,也能做的仔细一些。”

    李破颔首,却矫情的叹息一声道:“唉,如今天下人吃饱肚子也难,还要修缮什么宫殿……我看就不必太过大张旗鼓了……嗯,你们谁与皇后有旧?”

    听了这个,裴世清和温彦博面面相觑,裴世清随即苦笑道:“皇后乃南梁遗脉,吾等如何能与贵人有所牵系?”

    李破就问,“和萧铣是亲戚?”

    好吧,这位英雄谱明显背的不熟,一知半解的让两个门阀子弟实在有点无奈。

    温彦博点头,“萧氏乃江南大族,亲朋故旧数不胜数,下官等居于晋地,倒是是朝中见过一些萧氏子弟,可无缘与之相交……”

    李破听到这里就明白了,心里嗤笑一声,说的好听,还不是门户太矮,够不到人家的门槛儿?

    实际上,他这想的就有些偏颇了,不是晋阳温氏和河东裴氏的门户不够高,而是江南萧氏不但是隋室外戚,而且还曾称孤道寡,是隋室既要拉拢,也要提防的一群人。

    晋地大族入京为官,谨言慎行之间又如何敢于萧氏走的太近?

    李破想了想,“宇文郡守应该萧氏有所交往吧?”

    说到这里,裴世清,温彦博两个要再不知道李破是什么意思他们也就白活了,这是在跟他们商量迎接萧后南归的人选呢,这是必备的礼节,归期早晚,就看你迎的是早是晚了。

    一听宇文歆的名字,温彦博已是连连摇手道:“宇文化及弑君,又毒死皇孙,总管可万万不能让宇文郡守北上啊。”

    李破拍了拍脑袋,怎么就忘了这茬了,如今萧皇后肯定是恨宇文阀入骨,嗯,宇文歆这个倒霉蛋这次倒是挺幸运,不用去受旅途劳顿之苦了。

    转头李破就问,“杨义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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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剿匪

    杨义臣自然是没差了,这是隋室老臣,和萧氏自然熟识。

    杨义臣没在晋地,可他有两个儿子在这里呢……

    迎萧后南归的事情不算很急,因为萧后就在大利城中,没有随突厥牙帐北迁。

    李破和温彦博两人商量了一下,随后便招尉迟谐来绛郡,详述首尾,令其带人北上出塞,算是先期卫护在萧后身边,之后再择日由尉迟信挟元朗等人率兵迎之。

    这样一来,礼节就非常周到了。

    李破之后想到的就是,突厥汗帐北迁,对云中草原会有着怎样的影响呢?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靠想象就能猜测的出来的事情,随着突厥汗帐北去,云中草原肯定要比之前空虚的多。

    可李破绝对不会认为,北方的边患会就此彻底消失。

    失去突厥汗帐的管束,那些大大小小的突厥部族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鬼才知道呢。

    所以,随着尉迟信北上的还有李破给马邑众人的命令,令段房,元朗等人不得懈怠,在来年严防北方部族南下袭扰。

    云中空虚了起来,而代州实际上也不算扎实。

    如果是还是当年那个占据了代州的小军阀,一定会千方百计的琢磨着趁此良机,将云中草原变成自家的牧场。

    而现在嘛,他却已经有些顾不上北边儿了,内战这个漩涡一旦踏足进来,想要抽身出去是千难万难。

    …………………………

    八月末,被风雪阻于龙门的唐使一行终于渡过黄河,离开了河东地界。

    好消息也开始陆续传到李破耳朵里。

    罗士信和刘敬升两人在临汾郡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大雪一过,两人便率军直入上党。

    代北骑兵在八月间作战,并非是多稀奇的事情。

    两人就是趁着天气还成的时候,选择了速战速决。

    他们用了两天,便一路赶到屯留,屯留县城和当初的平遥等处很像,经过乱军的洗劫之后,已是人烟寥寥,差不多成了一座空城了。

    几个贼活大概有两千多人驻扎在这里,一个是在这里过冬,一个呢还可以稍微作威作福一下。

    大军一至,风卷残云,大军不用怎么费力便破城而入,将盗伙屠戮一空。

    刘敬升没怎么参与过剿匪战事,可罗三儿不一样,他是在山东随着张须陀剿除过山东匪患的,山东人在那两三年间,杀的是尸山血海,遍地狼藉。

    所以说罗士信对乱匪下手绝对不会有半点手软,刘敬升还有着些顾忌,劝了罗士信几句,罗士信这回也有自己的道理,这可是冬天,要速战速决的话下手必须要狠,也没那个功夫派人看守降俘。

    刘敬升深以为然,于是,两个人在这个冬初,于上党地界算是放开了手脚,大开杀戒。

    实际上,若是两个人脑袋再聪明一些就会明白,李破派了罗士信过来剿匪,事先又没有任何的叮嘱,那几乎就是任由两人行事的意思了。

    这俨然就是告诉所有人,怀柔时期已过,再有人想要作乱,杀无赦。

    罗士信两人在屯留俘获一千七百余众,只是稍做甄别,人头便滚滚而落,一千五百余山间流民,盗匪,或是各处聚集而来的上党豪杰就都作了刀下之鬼。

    大军在屯留休整一日之后,罗士信刘敬升便率军离开了满是血腥味儿的屯留县城,直取潞城。

    这一战其实同样是典型的骑兵突袭,乱糟糟的潞城乱军聚众以有五六万众,在郡城打了一仗,没法像破潞州一样攻破郡城,便又退回到了潞城过冬。

    和这样的乱军作战,罗士信经验极其丰富,他告诉刘敬升不用那么讲究,越是直接粗暴的方式,越能获得胜利。

    也确实如此,毫无防备的乱军经过了高速的膨胀和吞并,乱七八糟的驻扎在潞城城中,敞开肚囊过起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

    大盛皇帝张金虎占据了潞城大户刘氏的府宅,顺势娶了刘氏的女儿为妻,纳妾十余个,抱着美人儿,喝着美酒,吃着佳肴,正沉醉于他的黄粱美梦当中。

    如果再给他些时间,他还能将官职给弄的好一些,皇帝嘛,必定要有百官簇拥才够威风。

    好吧,不用怎么细说,这种通常意义上所说的“义军”,都要经过这样一个过程,然后恐怕就是内讧,队伍如果在内讧当中没有四分五裂,还能存活下来的话,估计就会诞生一位比较英明的领袖了,如此一来,他们也许就会变得正规一些。

    嗯,总归一句话,他们还处于一个初级阶段,领头儿的人马马虎虎,手下的人也不用谈什么忠心和志向。

    倒是一些当年甄翟儿乱军的余党,还算有些凝聚力,占据了潞城城北,势力正在悄然扩张当中。

    不过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了。

    大军“悄然而至”,罗士信派精锐趁夜夺取了潞城的南城门,随后,刘敬升率兵封锁潞城四城城门,罗士信率军一鼓而入。

    几乎就是屯留一战的翻版。

    这样的战事不用多说,罗士信刘敬升重夺潞城,斩杀大盛皇帝张金虎,大丞相陆冒等人,逃出潞城的乱军,则被刘敬升部破于野外。

    一战之下,乱军几乎全军覆没,就算有几个幸运儿趁着天黑逃过了骑兵的阻击,大概也会冻死在这严寒的天气当中。

    一场盛世不小的叛乱就此结束了。

    罗士信再次祭起屠刀,让潞城彻底被鲜血所淹没。

    在浓重的血腥味当中,罗士信派人送了几个匪首的首级去向李破表功,接着便传令上党太守以下官吏,以及各处县令到潞城相见。

    这明显就是刘敬升的主意了,趁平乱大胜之际,慑服上党豪强。

    可让两人愤怒而又惊奇的是,来的只有寥寥三两人,各处倒是没有置之不理,送来了很多礼物,可来人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儿,也皆以道路难行为由推辞不来。

    剩下的人就都“病了”。

    就像上党太守严宗便染了风寒,不能来潞城拜见两位将军,只派了别驾率人过来奉上了粮草若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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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喜讯

    罗士信和刘敬升尽都大怒,油滑的官吏向来就是军人的对头,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儿。

    当然了,这年头也没什么太过纯粹的军人和官僚,他们的界限并不分明。

    而上党这个地方和云内其实很相似,都比较封闭偏僻的所在,云内好出军阀,上党也差不多,自古以来便是出悍匪的地界。

    越是封闭的地方,地方宗族势力就会越顽固。

    在隋末乱世,上党郡比匪患更严重的其实是这里的地方大族们的强烈的独立自保意识,他们大多以为,任你外间变幻来去,我自岿然不动。

    是忠于大隋,还是忠于李唐,或者臣服于你李破,都是我自家的事情。

    这样的保守观念,与如今纷乱的天下大势产生着必然的冲突,却又有着奇异的契合。

    怎么说呢,上党的人们渡过乱世的法子可不算高明,他们深受匪患的困扰,却又倔强的不想向强者低头,而他们又缺少争霸天下必备的资质。

    这么一来,他们悲催的下场其实已经是注定了的。

    已差不多将晋地看做了囊中之物,却又必须面对强大的外敌的李破,绝对不会容许有这样一群人存在。

    当上党的贵族们还在为自身那点可怜的“自主权”努力挣扎的时候,罗士信和刘敬升恼火儿的商量了一下,却也无奈的发现,惩治不臣的时间恐怕要延后了。

    九月间的天气已不适合用兵,还有就是他们也必须在十月之前赶回到临汾郡或者绛郡去,因为不光人要吃饭,马也要吃草。

    潞城这样的地方绝对不适合大量骑兵驻扎。

    两人都是久经战阵之人,不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所以他们没怎么犹豫,就率兵恨恨的离开了潞城。

    在离开之前,罗士信本有心尽屠降俘,因为这些人肯定带不回去了,可他也怕杀戮太过,回去之后不好交代。

    大家都知道,自代州起兵以来,他们的总管大人从不曾做过无谓的杀戮,在并代两州的名声是越来越好。

    军将士卒们也很心安,军中军纪向来宽严有度,斩头的军纪是越来越少了。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用到这里倒是很合适,军将们在杀人之前就都会掂量一下,很多人就此逃过一劫不说,军中残留自隋军的严刑酷法也渐渐不见了踪影。

    在大多数时候,削人军籍,流放于代北就是军中斩刑之下最重的刑罚了。

    这种潜移默化,再辅以军律改革之下,军人们的荣誉感,以及凝聚力自然而然便更进了一步。

    当然,这其中的弊端也很难说,仁慈在这年头总能和军纪涣散联系在一起,犯错的成本逐渐降低之下,很难说会不会产生另外一些副作用。

    不过在潞城之事上,作用很明显的体现了出来。

    罗士信和刘敬升脸面无光之下,都很恼火,却还能抑住杀气,没有将怒火发泄出来,顺手将几万潞城乱军屠戮一空。

    两个人略一商量,留下了五百兵马镇守潞城,顺便看押降俘,大军随即西返。

    …………………………

    平灭潞城乱军算是个好消息,更好的消息在九月间传到绛郡。

    李碧在晋阳顺利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李破大喜过望。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李渊,什么王世充,什么窦建德,什么上党叛乱都暂时被他扔在了脑后,直觉人生到此,已是颇为圆满。

    当然,确实也是个阶段性的成果了。

    光就大势而言,离他称王的日子已经不远,如今又有了子嗣,一切的先决条件皆已具备,至此李破在晋地称王应该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而对于李破本人而言,有婆娘,有儿子,其实就是对他这些年来的努力的最好褒奖。

    他自己大权在握,一呼百应,他的妻子显贵于人前,为众人所敬,他的儿子不愁吃穿,将来也有家业继承,相对来说,男人的一生求的其实就是这些简简单单的东西。

    消息随即传开,恭喜之声一片。

    作为臣下,他们也许比李破更要高兴,李破终于有了子嗣,也就有了传承,这是件大事,不用细说,所以呢,李破初为人父的喜悦是比不上臣下们觉着主上后继有人的欢欣的。

    九月间,李破喜得麟儿的事情传开,治下是一片欢腾。

    各郡太守,守将纷纷派了子侄亲信带着道贺的书信和礼物,或去到晋阳,或来到李破面前贺喜。

    李破一高兴,便在绛郡郡府摆宴,宴请官吏将领,与众人痛饮了一晚。

    不能回晋阳看看妻儿的那点不痛快,也在众人道贺声中渐渐淡去,杯筹交错之间,李破喝的酩酊大醉。

    第二天起来,李破自然是头痛欲裂,他很少有这么放浪形骸的时候,回想一下昨晚,倒没有出现喝的记不清事情的症状,在没有在众人面前失态。

    看了看偎依在身边的红眼珠儿,除了头有点疼之外,李破是心情大好。

    三妻四妾,儿女成群的日子好像不怎么遥远了。

    接着又发散性的想象了一下李碧那婆娘扎手扎脚怀抱婴儿的小模样,李破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顺手将红眼珠儿拽起来,一同出去活动了一下筋骨,才施施然的在张进等人护卫之下来到郡府前衙办理公务。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在这一天李破也失去了一些谨慎。

    当即签署了晋王智辩为代州行军总管的军令,再令雁门太守宇文歆兼任代州副总管,并传令两人必须在春天来临之前,将代州总管府建起来,而这本来是他打算称王之后发布的命令,今日却干干脆脆的发了出去。

    如此一来,并州总管府的设立其实也就近在眼前了,这不但是因为晋阳的地位,而且也需要犒赏陈孝意这样的老人儿,不能让其居于王智辩等人之下。

    实际上,这简直就像是称王的宣言一样,更可以说是称王的前奏。

    九月中,急急赶到马邑的尉迟谐汇合了元朗,不过还没等他们出塞,萧后的车驾就已来至了长城边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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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冒险

    李破是在九月末得到的急报,萧皇后车驾已然入塞。

    萧后急急南归的原因很简单,在突厥牙帐北迁之后,云中草原变得危险了起来。

    大利城中闹了两场叛乱,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叛乱,只是有那么几个阿史那族人想要占据大利城而已,最终都被突厥可汗留在大利城的守将镇压了下去。

    可这种不算叛乱的混乱,却让萧皇后坐卧难安,她是流亡之人,已经被种种的乱象给吓怕了,说是惊弓之鸟也不为过。

    于是,本定于明年春天的行程也就在萧皇后固执己见之下提前了。

    还没面见这位大隋皇后,李破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这又是怎样一个人,他只是从元朗和尉迟谐送来的急报当中晓得,萧皇后一行入塞的时候很凄凉。

    马车不过四辆,车中不分老幼载着的都是女人,护卫南行的也都是突厥附离子。

    也就是说,除了一点宫人,萧皇后身边连个太监都没有,就更不用说隋室的亲族臣下了,流亡贵族的凄凉悲惨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也不用奇怪什么,经过了江都之变,又经历了河南河北的战乱,再有窦建德挟持,能利用的人也就都被人利用了,价值已被榨取的很干净,萧皇后身边要是还能剩下什么有用的人物,才叫见了鬼呢。

    这显然是个悲催至极的故事,可也不用太过怜悯,隋帝杨广让天下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留在身后的亲族受这流离之苦正是应该。

    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如今终于是轮到他杨氏一族了。

    像李破看完书信之后,就没什么感慨,只是突然觉得,杨广的妻子如今却要受他一个当年的边塞小卒的庇护,让人感觉有点奇妙。

    而萧皇后身边的人越少,对于他来说越是心安,要是呼啦啦来了一大群隋室旧臣,那才叫让人头疼呢。

    义成公主这次倒是很大气,阿史那牡丹率人送萧皇后只送到了长城一侧,和尉迟谐等人交割一番,又敦促李破尽快派使者北上求亲,之后便率人回去了云中。

    也许是感觉没什么人能辅佐于萧皇后身边,又不给萧皇后添麻烦吧?反正是将萧皇后一行完全的交给了李破。

    天寒地冻的,李破此时能做的也不多,只能传令给晋阳众人,让他们务必做好迎驾的准备,至于萧皇后的饮食起居,李破也懒得再叮嘱什么了。

    估摸着就算他不说,陈孝意等人也不会让萧后受了委屈,而晋阳宫殿那么大,安置上几个女人真的是轻而易举。

    裴世清和温彦博倒是都在劝李破回晋阳一趟,亲自迎接萧皇后南归。

    李破只是摇头,明年的大略已定,今年已快到岁末了,大军都驻扎在晋阳以南,在绛郡发布军令要比晋阳方便的多。

    而且,李唐的反应也值得商榷,明年若有大战,难道再从晋阳赶回绛郡,来来去去折腾人不说,紧急军情一旦有所拖延,后果实难预料。

    在这一点上李破看的很清楚,萧皇后一旦南下入了长城边塞,便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不管招待的好坏,人总归是走不脱了。

    作秀这种事情倒也不是不能做,可在晋阳那里又做给谁来看呢?

    反而明年一年,对他来说可能会至关重要。

    因为这是他夺取晋地的头一年,内部不稳,外有强敌,断不能有所疏忽。

    所以说,孰轻孰重李破掂量的很仔细,也很分明。

    裴世清两人倒也没错,他们都是比较正统的文人,看重这份迎来送往的礼节和名分无可厚非。

    李破看到的则是战事的需要,和他们的角度有一致的地方,但差异之处也显而易见。

    然而,在一场场冬雪来临当中,李破也日渐放松了警惕,天气越来越是严寒,北边的消息不断传来,再加上喜得贵子,还有岁末封赏之事,如此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干扰了李破的心神。

    他所预料中的战事来临的时间,可比他预想的要早的多……

    这不管是归咎于情报上的短缺,还是归因于大胜之后的骄傲轻敌,或者是天气的缘故,反正,一旦有了偏差,战争这东西就会无情的告诉你,你将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了。

    ………………………………

    十月末,北风呼啸,奔腾咆哮的黄河终于结上了厚厚的冰层。

    这一晚,乌云遮月,好像又一场冬雪即将来临。

    龙门渡口对面的黄河西岸,人影晃动,被塞上嘴巴的战马沉闷的嘶鸣声顺着北方隐约传来。

    陕东道行军大总管,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裹着厚厚的皮袍子,脸上蒙着的一层厚布不时哈出白气,上面则已满布冰霜。

    皮帽子下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

    没有任何的旗帜在头顶飘扬,黑暗之中,三千玄甲军,已在黄河岸边排开了队列,他们的装束和他们的统帅并无多少区别,他们只是安抚着躁动的战马,努力抵抗着严寒,静静的等待着进军的命令。

    这显然是一支已经呲开了獠牙,准备饮食鲜血的军旅,在西北风雪中打过滚的他们,对寒冷的忍受力非是其他军旅可比。

    可在这个时节作战,对于他们来说依旧是一种考验。

    不能携带轻重铠甲,甚至皮甲都被弃之不用,甚至刀鞘都裹着厚布贴身保存,上好的弓弩也不能携带太多。

    当然,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战马,战马不能披甲,却还要裹上一层御寒之物,可以说深冬季节作战,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唐军劲旅而言,同样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李世民的眼睛死死盯着对岸,他的爱马不时用大脑袋摩擦着他的肩膀,却根本不能转移主人的注意力。

    对于李世民来说,这将是一次非常冒险的突袭,却也非常符合他的用兵风格,他这人最喜抓住敌人的弱点,一击致命。

    这么说来,难免会有人认为他和李破有着相似之处。

    那就大错特错了,李世民胆子很大,作战之时非常喜欢行险一搏,可观其历次领兵作战,却表现的非常沉稳。

    就如和薛仁杲一战就是如此,一直耐心的等待到敌军粮尽,才率兵与之决战,并一战而胜。

    可反观李破呢,他秉持的作战风格其实一直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求得最大的胜利,谨慎小心之处,甚至可以说是偏于保守。

    可历次战事当中,他却率领代北骑兵纵横来去,皆以突袭为主,表现在外的用兵风格几乎和他的用兵理念完全相反。

    当然,他们的表里不一都是有着原因的,兵力不足是他们这些外在表现最好的解释。

    而现在的情势,让他们本来的面目一下就显露了出来。

    大胜之后的李破选择了防守,而李世民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进攻。

    这样的一次军事冒险,并没有让这位秦王殿下有半点惴惴,在寒风凛冽的黄河岸边,他的胸膛之间好像藏着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当中。

    冒险一搏所带来的刺激,甚至于被胜利之后的那种快感来的还要强烈的多,甚至于让他强壮的身体都在微微的战栗。

    没错,这就是冒险一搏,他已经令唐俭,段志玄,刘世让,侯君集等人稳守大营,他只亲率慕容罗睺,翟长孙等人,以三千玄甲军过河作战。

    这样的战略,自然不会为众将所赞同,可李世民用他在军中的威望以及接下来的后续战略说服了众人,并执意自己亲自领兵前来。

    对岸终于亮起了几点光亮,并在不时摇动,那是大军的前驱在示意扫清了敌人的眼线。

    李世民精神一振,他活动了一下已经冻的麻木的手脚,并道:“传令各部,过河。”

    一队队的唐军将士,牵着战马终于踏上了冰面儿,咔咔的脆响,好像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

    不时有人马跌倒在地,在黑暗中引起一连串的混乱,可并不能影响大军前进的决心。

    这里的黄河河道并不算宽阔,黄河湍急的河水在这里分出了几个岔口,让水流比别处缓慢的多,这也是龙门渡口的天然优势所在。

    而在深冬,这里也就会结成冰层,给了唐军骑兵这样一个过河的机会。

    就算河道并不宽,唐军也足足走了多半个时辰。

    当李世民双足踏上对岸的土地,也不由长出了一口气,黄河的冰层明显比预料中的要坚固的多,没有谁掉进水里。

    分作三部渡河也让这种危险降到了最低。

    东岸近处,立着几个望楼,上面堆着狼粪,那是监视黄河动静的敌人设下的警戒之处。

    从代州边塞起兵的人们,喜欢用这种简单而且便利的建筑,来观察通报敌情,和长城上的烽火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现在驻守在那里的军卒都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寒冷的冬天同样让他们失去了作为一个军兵最基本的警惕性,代价就是他们的生命了。

    不远的地方,灯火隐隐,那是一座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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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突袭

    深夜,营尉梁九春正在仔细的擦拭自己的战刀。

    梁九春是个典型的马邑汉子,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不修边幅,满脸的络腮胡子,眯着眼睛的时候看着挺憨厚,瞪起眼睛的时候就像只野兽。

    梁九春的恒安镇军的老人儿,后来归于陈圆辖下,在辽东的风雪中,冻掉了一只耳朵,而在跟随陈圆到河北剿匪的时候,肩膀上挨了一下狠的。

    所以一到寒冬季节,他半边身子就隐隐作痛,让他很难睡个安稳觉。

    一睡不着,他就起来把玩自己的钢刀,然后就开始回想自己是怎么从一个小卒子,走到今日营尉的位置上来的。

    这无疑也是他前半生最为得意的一件事。

    现在的他,算是尉迟信麾下部将,领着自己的一营五百兵驻守于龙门渡口,身后二十余里还有大军聚集在龙门城中。

    和其他人一样,梁九春也认为今年的战事早已结束,只待将主论功行赏了。

    想想今年立下的军功,梁九春叹息了一声,根本别想着凭借这个升上领兵校尉了,步军的军功和骑军真是没的比。

    当年一同从辽东回来的同袍,大多都是骑军任职,就算还在旅率的位置上厮混,身上的军功也能甩出他梁九春老远去。

    想到这里,梁九春嘟囔了一句,他娘的……若非当初他跟陈圆多嘴了两句,他也不至于被陈圆挑到步军当中去。

    官儿升的倒是不慢,可矮人一头的感觉真是不怎么样。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口,一种异样的感觉升上心头,他愣了愣,歪头侧耳倾听。

    他慢慢站起身,走了几步,拎着刀推门便走出了营房。

    营中黑洞洞的不见一个人影,北风呼啸着拍在梁九春的身上,让他直接打了几个寒战。

    可多年的征战生涯,让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他在黑暗中逡巡了一番,眯着眼睛看着好像阴影一般立在那里的寨墙,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上面也什么都没有。

    守夜的兵卒呢?梁九春皱起了眉头,转身去到隔壁的营房,狠狠的踹门,很快他的护卫亲兵就都醒了过来。

    “走,跟老子巡营去。”

    五个亲兵面面相觑,估计心中都在大骂,他娘的这个鬼天气,睡的正香呢,您要怎么跟着您去巡营?

    五百来人的营地,巡个什么?

    这个时候,寨门吱吱嘎嘎打开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梁九春等人的耳朵。

    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营门口处亮起了几盏火把,马蹄声随即便在不远处想起,这样的节奏,就算没有经历过战阵的人也能明白意味着什么,何况这些百战军人了。

    敌袭……

    低沉的号角声瞬间便在营中响起。

    并代军旅的精锐之处在这个时候也显现了出来,重点之处不在于遇袭时军兵表现的有多镇定,战斗力有强悍,而在于军中充斥着一群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的军官。

    像梁九春在察觉遇到敌军突袭的那一刻,立即名人吹响了示警的号角,在马蹄声进入耳畔的时候,他立即便令亲兵骑上战马,从东边出营向龙门大军求援。

    这样的反应,足可以证明梁九春是个合格的领兵将领。

    可惜,再正确的预判也不能掩盖防备松懈这样一个事实。

    此时唐军早已封堵住了营寨四门,这一战明显是旨在全歼龙门渡口守军。

    可以说,自李破代州起兵以来,他的麾下各部就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突然袭击,相反偷袭敌人才是他们的专利。

    对战场信息的把握十分看重的李破,也从来不会让敌人摸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可随着疆土的扩展,终日打雁却被大雁啄了眼睛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慕容罗睺率军蜂拥冲入营寨当中,其余两千骑兵四散开来,将营寨团团围住,忠实的执行了李世民的军令,勿要使得一人走脱。

    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并代士卒忙乱的冲出屋子,大多数在黑暗中迎面便被急冲而至的骑兵撞倒在地,随即践踏而过。

    秦王李世民静静的立于营寨之外的黑暗之中,他并没有感受到成功的喜悦,相反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因为营寨之中的喊杀声竟然渐渐激烈了起来,这显示出骑兵冲入营寨当中,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击溃敌军的斗志。

    不久,营中竟然还燃起了火光,李世民颇为焦躁的甩了甩马鞭,恨不能亲自率人冲入营中,看看是什么一个情形。

    这里驻守着多少人马,又有谁来领兵,他非常的清楚,可战事的进程在破营之后,就和他所料想的不一样了。

    “去,给我问一问有没有拦截住的逃卒……”李世民吩咐着。

    而在军营当中,梁九春已被亲兵抱着拖到了后面。

    一支长长箭矢深深的插入了他的右肋,并从左后方穿出,鲜血滴滴答答的从他身体里流淌了出来,并在快速的带走他旺盛的生命力。

    这是他命人点燃了自己的军帐,以便让更多的军卒聚拢来自己身边所付出的代价,更多的敌军骑兵已经向这里围拢而来。

    梁九春死死咬着牙,一把推开拖拽着自己的亲卫,挺身而起,踉踉跄跄的持刀回到火光最盛处,咧开染满鲜血的大嘴,“呼嗬……”

    像垂死的狼王一样的嚎叫,摇曳着在北风中传开,这是决死一战的信号,生活在北方边地的人们,喜欢用这样的声音来鼓舞自己的斗志,同样也可以用它来表达自己的不屈和壮烈。

    声音戛然而止,梁九春已经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狼嚎一样的声音在营中各处呼应而起,而在火光照耀当中,不到一百人的并代士卒随之疯狂了起来,将一个个冲来的骑兵射下战马,戮倒在地,即便往往要付出更多的伤亡也毫不在意。

    杀声渐歇,整整半个多时辰,身形高大强壮的慕容罗睺终于来到李世民面前复命,营寨已经拿下,没有几个降俘,一营敌军以营尉梁九春为首几乎全部战死在了营地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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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突袭(二)

    清晨,天空中飘下了雪花儿,风却小了许多,李世民踩着积雪漫步在军营当中。

    此时唐军已经全部进入营寨当中驻扎,营房倒还足够,这里并不是只为驻扎一营军兵所修建的营寨,所以战马和人一起都塞了进去,将一座座营房塞的满满的。

    此时营房里的味道那也就不用提了……

    敌军的尸体都被弃于营外,他们倒也想挖个坑将这些值得尊敬的敌人掩埋一下,可这样的寒冷的天气,根本无法实现。

    李世民就更不会去在意这些了,昨晚一场激战,慕容罗睺的部下伤亡了一百余人,战死了六七十个,其余轻重伤不一。

    这样的伤亡很难让人高兴的起来,要知道当日冲击薛仁杲大军的时候,玄甲军也不过才伤亡了五百余人,相比之下,昨晚一战的伤亡就有点可怕了。

    当然,这不光是敌军强悍的缘故,玄甲军战力不足等等,夜战……对于骑军来说,不能在第一时间击溃敌军,那么也就意味着伤亡的增加。

    这些李世民自然知晓,可他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次所面对敌人和薛仁杲之流并不一样。

    如今天下军旅当中,能称之为正军的在李世民看来并没有几支。

    所谓正军,其实就是和官军等同,士卒经过挑选,操训,有着严明的军纪和经历过战阵磨砺的将领,再加上完备的后勤辎重体系,如此种种,尽皆具备的才算是进入了正军的门槛儿。

    之后若再经历过残酷的战阵厮杀,幸存下来的军旅才是正军中的精锐。

    像西北薛仁杲部,以及西凉李轨麾下的军旅,在李世民眼中其实都称不上正军,因为当年西北乱军蜂起,彻底摧毁了大隋的军事体系。

    如今无论是李轨,还是梁师都,率领的那些兵马,别看封了不少的官职,也勉强算是有着军纪约束,可他们却还都在乱军之列,所以以官军对乱军胜之不难。

    如王世充,窦建德,萧铣等辈,也无外如是,时间延伸的越长,和唐军拉开的距离也将越大。

    因为军事力量这个东西,绝对不是拉上一些壮丁,靠着人多势众就能补足其众多的缺点的。

    治军其实和治国一样,只能靠日积月累来慢慢沉淀,没人能使一些放下锄头的农夫一步登天,成为战无不胜的精锐之师。

    所以,昨晚一战之后,除了让人探查东边是否察觉了这边的动静之外,第一时间验看了敌军的兵甲,接着便询问了战事的详情。

    于是,毫不出人意料的,他得出了一个很明确的结论。

    敌军完全是正军的模样,强壮而又年轻的士卒,完备的兵甲,充足的粮草,饱满的士气,强悍的战力,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这是一支精锐,犹胜于唐军军伍的精锐。

    驻守龙门渡口的守军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李世民一边走着,一边出神的想着,最后自己也笑了,他自嘲的心想,李世民和李世民,这些年经历战阵无数的你,竟然也有畏敌之时吗?

    李定安起兵才几年,他麾下的军旅若都是这个模样……怎么会?他又不是神仙……

    最应该忌惮的还应该是他麾下的骑兵啊,据说是引突厥人南下了,那么他又是用什么来讨好了突厥可汗呢?

    还是说那位表姑真的对他们李氏痛恨至极,倾力相助于李定安?

    李世民的思维明显发散了开来,脚步也停在了一座烧的只剩下了灰烬的营房面前,这里还残留着很多的暗红。

    良久,李世民才吩咐左右道:“去请慕容将军,翟将军到这里来见我。”

    两人很快就出现在了李世民面前,躬身向李世民见礼。

    慕容罗睺就不用说了,听他的姓氏就知道是鲜卑遗脉,而在人们越来越倾向于恢复汉姓,并以汉姓为尊的年头儿,还能固执的用着慕容姓氏的人,必定也都有着鲜卑贵族最纯正的血脉。

    而翟长孙嘛,他是薛仁杲降将,薛仁杲身死之后,他率部献了秦州。

    李世民的度量明显比李破大的多,直接重用其人,让翟长孙领了一部玄甲军卫护于自己身旁。

    这让翟长孙非常感激,可忠诚这东西只有在逆境当中才能体现的出来,没到关键时刻,谁也说不好。

    “军卒士气如何?可还耐得住这鬼天气?”

    慕容罗睺锤了锤胸膛,“殿下放心,和西北比起来,这点冷算什么?二郎们尽能受得,士气……”

    他那粗豪的笑声响起,这也是个大嗓门儿来的,“有殿下在,还用担心什么士气?”

    翟长孙本来还想说两句,听了这话立即闭住了嘴巴,慕容罗睺纵横西北,让人闻风丧胆,他一个新降之人,断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去触此人的霉头。

    可他不想说话却也不成,李世民扭头就看了过来。

    翟长孙不但怠慢,只能锤着胸膛道:“慕容将军所言极是,玄甲军乃殿下亲军侍从,披坚执锐,冲锋陷阵,从无军心士气之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李世民幽幽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显然是不太满意他的说辞。

    于是,翟长孙话锋一转道:“可殿下……如今天气只会越来越冷,兵卒们受得住,可战马未必就……咱们草料带的也少,末将以为,不可久战……”

    李世民轻笑了一声,终于挪开了目光,背着手便往回走,一边则跟两人说着,“此来,孤只意在龙门……你们以为如何?”

    这有点考较的味道,呆在李世民麾下已久的慕容罗睺很不友好的瞥了翟长孙一眼,随即笑道:“殿下旌旗所指,末将就带人杀去哪里……哈哈,薛仁杲不是咱们的对手,李破这贼子又能如何?”

    这次翟长孙是真不想说话了,在西北凶名卓著的慕容罗睺要真的这么鲁直,被打的稀里哗啦的西北豪杰们也就都不用活了。

    这次李世民倒没难为他,只是笑着锤了一下慕容罗睺那强壮的肩膀,“莫要作怪,薛仁杲一土贼而已,胜之不武,李定安可不一样,当年本王和他还见过一面……此人不好说的很呢。”

    “瞧瞧昨晚一战,可莫要起了轻敌之心才好,好了,正如翟将军所言,此战当速战速决,这天气啊,马受不了,人也一样……今晚咱们就进兵龙门,再来看看晋北边军的能为……”

    说到这里,李世民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又跟两人吩咐了两句,便带人回去了自己的营房。

    慕容罗睺和翟长孙两人诺诺而去。

    实际上,两个人都在猜测着殿下的目的所在。

    慕容罗睺比较笃定,此次过河而来,一个可能是要夺得龙门滩头重地,为明年大军东进做准备,或者呢,也能试探一下敌人的虚实,无非就是这两样。

    其实他方才说的一点都没错,有殿下在,就不用他想那么多了,只需要依令行事便可,作战得力,必然会受到殿下重赏,若有失利,只要你尽力了,秦王殿下也绝对不会怪你。

    所以说,为秦王作战,在慕容罗睺看来是非常舒服的一件事情。

    而翟长孙想的就比他多很多了,没办法,降人就是难做嘛。

    领军厮杀翟长孙不怕什么,别看他是薛仁杲的内史令,标准的文官职衔,可在西北军中,谁不知道翟长孙骁勇善战,是正经的骑兵骁将。

    所以,现在翟长孙想的是这一战秦王殿下到底想要什么样一个结果呢?

    夺下龙门渡口,再进龙门城,难道还想凭着这三千玄甲军冲进绛郡,生擒了那个李定安不成?

    没有大军跟进,又是在如此寒冬之中进兵突袭,恐怕……应该也就是止步于龙门城了,难道说殿下心意也未曾定下?

    …………………………

    不管有着怎样的猜测,反正大军在龙门渡口呆了一天,雪越下越大,却让李世民颇为欣喜,这场突袭的开端不尽完美,可老天爷还算帮忙,雪终于是下起来了。

    生活在北地的人们都清楚,雪天总会比平常的冬日要暖和几分,而且对于处于战争中的人们来说,大雪是最好的掩藏行迹的天气。

    龙门渡口在这样的天气当中属于防范,那么龙门城也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雪一直下到傍晚也未停下,触目所及的地方,都铺上了厚厚的雪毯,好处是不少,可对于行军中的士卒们来说,就不会有人想到什么好处了。

    士卒们牵着战马,从营寨中跌跌撞撞的向东方行进,雪水很快就浸湿了他们的战靴以及他们的裤腿,那种滋味儿很难用言语来确切的描述。

    自西北风沙中归来的唐军士卒,强悍之处不用细述,可他们行进在晋地的风雪当中的时候,也只能叫苦连连。

    夜渐渐深了,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月亮悄悄露出了身姿,北风则随之而起,这个时候被冻的面青唇白的唐军也终于看到前方那耸立在风雪当中的龙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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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突袭(三)

    龙门城不算什么大城,城墙不高,还是土垒,它是龙门县的治所,紧邻黄河,最重要的功能其实就在一处黄河渡口上面。

    晋地连接关中的两个大渡口中的一个,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龙门城与河东郡的蒲城一样,都为黄河渡口而设,差不多其实就算是中转之地,无论商队还是官府,只要走龙门渡口,就要经过龙门城。

    所以,龙门城占地可不算小,可城中却一直缺少常住的居民。

    总之,这是一个和边镇极为相似的地方,常年驻有军兵,在大业初年,商旅往来,很是繁盛的一处所在。

    可现在嘛,自唐军大败之后,李破挥军南下,攻占龙门,这里就也变成了标准的大兵营。

    在这一年七八月间,为防唐军来攻,城中驻军有一万余众。

    可到了冬初时节,守军陆续回到绛郡过冬,最重要的是骑兵,在龙门这里肯定呆不住,便都回去了绛郡。

    如今城中守军其实也不算少,张伦和陈礼两人各率两千步军,加上寻相的一千骑兵,差不多五千兵马驻守在龙门城中。

    本来呢,尉迟信和王智辩两部才是驻守龙门的主力。

    开始的时候也定的也挺好,由两人轮番镇守龙门。

    可随后王智辩晋为代州行军总管,率领心腹将领去了晋阳。

    接着就是尉迟信得到李破将令,率领兵马去迎接萧后南归了,而不论的左右卫府,还是李破本人,都在为年末的军功犒赏做着准备和考量……

    好吧,总归一句话,此时的龙门城中守军虽然不少,却有着非常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没有一个人有那个资格,并得到确切的军令来统一的指挥他们。

    而三个领兵之人来历也很不一样,张伦是李唐降将就不用说什么了,陈礼算是李破妻族,寻相则是尉迟恭的心腹部将。

    来历南辕北辙的三个人,别说互相交好了,平时相见多说一句都觉着话不投机。

    并代军中的派系之别在这个时候表现的尤为明显。

    和当年守介休的唐军有点相像,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并代大军军中将领们的相互倾轧还没到那个不顾一切的地步,也没有唐军那么浓厚的门阀色彩。

    而且,领兵的几个人都是久经战阵,知道约束自己手下的士卒,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几个人没什么利益冲突。

    想要独领龙门兵权,他们都没那个资格,而守卫龙门城也不算什么功劳,用不着去争功。

    所以,守军分为了三部,张伦驻于南城,陈礼在西城,兼顾北城,寻相则率领骑兵驻扎于东城。

    也算是泾渭分明,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了。

    ………………………………

    龙门城在风雪中安静的像一只睡着了的巨兽,而在龙门城外的黑暗之中,数千唐军牵着战马耐心的绕了一圈儿,转至东城。

    至于为什么,那就太简单了,对骑兵来说威胁最大的兵种永远都是骑兵,所以寻相所部必然首当其冲。

    这么详尽的军情来自哪里?自然是来自之前回到黄河西岸的唐使了。

    低矮的城墙并不难攀爬,李世民在黑暗中只是张望了一下,便令人上城,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城门。

    因为不能再等了,天气正在变得越来越冷,如果等这一晚过去,李世民不确定还有几个人能舞动刀枪跟敌人厮杀。

    城头上没什么人在瞭望,城墙守卒都已经缩回了城楼或者是城根下的营房里面。

    没什么冰雪卫士,而并代大军军纪再是森严,也没严到强令兵卒在这样的天气中还要上城瞭望,因为这根本不算是战时。

    如果是平时,这点松懈肯定不算什么,可突如其来的敌人,让这种松懈变得致命了起来。

    被冻透了的唐军士卒咬着牙攀上城墙,,先肃清了两个城楼,便悄悄下城,用力的推开了龙门城东城门。

    但这毕竟不是潞城,城中驻扎的更非是潞州的乱军,而寻相的部下,更是城中守军中最为精锐的一部。

    他们对危险的嗅觉虽然不如野兽,可血腥的杀戮进行的多了,自然而然也就培养出了一种直觉。

    城门刚刚半开,喝问的声音就在城墙内侧响起。

    接着便是示警的号角声和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在冬夜里清晰的传播开来。

    顺势拉开了龙门城一战的序幕。

    “杀,杀进去。”

    李世民抽出钢刀,纵声呼喊,并催动战马,率先前行。

    已经在城外排开黑压压的阵列的大军军卒,纷纷踢打着马腹,纵马向前。

    马蹄声终于彻底敲碎了这个寂静的冬夜,大军在朦胧的月光的照耀下,像阴影一般蔓延向龙门城城门。

    寻相没有梁九春那样的毛病,他向来睡的都很踏实。

    可当号角声刚刚隐约传来,寻相已经像诈尸一样猛的在床上蹦了起来,好有点懵晃了晃脑袋,侧耳倾听了一下,神色已是大变。

    因为他知道没人敢在半夜三更时分,用吹响号角的方式来戏耍。

    而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去想什么敌人从哪儿来,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进攻龙门城。

    他顾不上穿戴,抓起床上的钢刀,几乎是****着上身一脚踹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不多时,他的身边就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军兵,而外面则有更多衣衫不整的兵卒从营房之中跑出来。

    杂乱的声音和景象,并没有让寻相失去判断力,他带人快速的跑向城门方向,并让军兵传令给两个营尉,让他们快速聚拢兵卒。

    可片刻之后,他就站住了身子,疑惑的歪着脑袋听了听,猛然间他俯身便趴在了地上,只眨眼的功夫,他就又跳了起来。

    “快,快,快去马厩,上马,上马,来的是骑兵,来的是骑兵。”

    这个时候,他就和战死的梁九春比较像了,空有准确的临阵反应,却还是晚了。

    唐军大军已从东门一拥而入,马蹄声清晰的传入城中守军的耳朵。

    这种声音他们简直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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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突袭(四)

    一般来说,骑兵破城都是这样一个节奏。

    从城门进入,在宽敞的街道上疾驰而过,在敌人猝不及防之下击溃所有的反抗,到了那个时候,差不多就顶算大局已定了。

    当然,骑步配合才是占据城池的关键所在,没有步军相应,想要彻底肃清城中的敌军,骑兵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这毕竟不是野战,一旦破开城门,也就是攻城战中的巷战部分了,在这个上面,步军具有着天然的优势。

    玄甲军不愧为西北强军,在雪天里行军二十余里,骑上战马之后,攻势依旧犀利无比。

    这无疑也是一支用战阵厮杀和不断的胜利磨砺出的强军,他们和代州骑军一样,都有着强大自信以及强悍的攻击力。

    而且,他们进攻的目标也非常的明确。

    李世民亲率慕容罗睺部率先入城,毫不迟疑的纵马冲向了敌军马厩所在,这个过程当中,顺势已经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火把。

    翟长孙率兵随后跟进,他这里沿着东门街道,直接冲向了城中腹地,那里不但有着敌人,而且还是龙门城粮仓所在。

    火把陆续亮起,很快形成两条长龙,向城中蔓延。

    啼声如雷,喊杀声四起。

    城中守军猝然遇袭之下,慌乱在所难免,只是他们和乱军不一样,黑暗之中,无数的守军士卒披衣而起,冲出营房,并很快聚集到了军官身边,虽然衣衫不整,虽然兵甲不全,虽然有着恐惧,可怯战者却寥寥无几。

    和玄甲军一样,他们同样是晋北边军中最精锐的那一部分,而龙门城也不是龙门渡口处的军寨,这里地方很大,也给了他们腾挪的空间以及聚集起来的时间。

    但突袭就是这样,占据优势的永远都是更有准备的一方。

    赤着上身的寻相根本没能去到马厩,隔着一条宽阔的马道,藏在营房阴影中的寻相看到了一队队疾驰而过的敌人,他们身上披着冰霜,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着钢刀,眨眼间便围住了马厩所在。

    这样的景象寻相似曾相识,当年在马邑,就是这样的骑兵冲入了马邑城,将一切的野心都捻灭在了金戈铁马当中。

    寻相和他身边的人几乎是眼瞅着无数火把被扔了出去,先点燃了草料仓房,接着就是马厩。

    战马的悲鸣声像利箭一样,贯穿了寻相的心脏,让他愤怒而有痛苦。

    那里的一匹匹战马,都是他们这些人的伙伴,是他们的臂膀,更是他们的命根子,每个代州军的军卒都知道,失去了战马的家伙,等同于丢掉了半条性命。

    寻相很快抑制住了自己的愤怒,他们不再去管那些该死的敌人做了什么,他掉头便率人走了。

    他感觉到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不是因为这该死的天气,而是敌人的轻车熟路。

    这是唐军无疑,却在他们毫无知觉之下攻进了龙门城,有多少人马?城外是不是已经被唐军给围住了?

    而派人出城向绛郡示警请援,聚拢士卒拼力抵抗等等,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当然了,寻相在看到那升腾而起的火光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此战自己这一部已经无关紧要,看的还是另外两个家伙的能耐了。

    北风呼啸之中,几处火头儿在城中像鲜花一般绽放开来,被点燃的马厩当中,一匹匹战马疯狂的挣脱了马缰,身上带着火苗,从火中冲出,四处逃窜。

    骑兵在城中的街道上呼啸而过,将一群群的并代士卒冲散开来,再游刃有余的将其一个个砍倒在地。

    箭矢开始在天空狂舞,钢刀在鲜血中找到归宿,马蹄声,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凑响破城之战的序曲。

    寻相部的一千代州骑兵,在这样突如其来而又精准的打击下,任凭拼死抵抗,也难挽败局。

    寻相身披数创,浑身是血的率领着一百多兵卒,穿插在营房之间,且战且走,终于冲破了翟长孙部的拦截退到了城西。

    这个时候,他们身边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陆续又有人在骑兵追击之下逃回,可活着跑回城西和陈礼部汇合的,也只有不到二百人罢了。

    可以说,城东寻相部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当中,便被彻底击溃。

    这还不算,在寻相退回城西之前,唐军便已经冲入了城西陈礼部驻扎之处,和仓促应战的陈礼部绞杀在了一起。

    寻相终于找见了他一直不怎么瞧得起的陈礼,此时寻相脸色苍白若死,失血加上没穿什么衣服,此时这位马邑大汉的一条命其实已经丢掉了半条。

    可寻相依旧健步如飞,眼中疯狂的火焰,足以焚烧掉整个龙门城。

    陈礼此时也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身上倒是穿着半身甲,可头发披散着,脸上一道刀痕几乎划破了他整张脸,肌肉翻卷,眼神阴森的好像能将人冻住,在火把照耀之下,这位好像地狱里钻出来的鬼怪一般可怖。

    寻相一把揪住陈礼,厉声道:“张伦呢?是不是反了?”

    陈礼一把将他推开,挥舞着带血的钢刀,好像一个不对付就要砍了寻相一般,嘴里也在咆哮,“谁他娘的知道,反正南边儿没动静……”

    寻相的愤怒有情可原,陈礼也有着原因愤怒,因为若非他聚集兵卒,想要前去城东救援寻相,也不会被起兵冲溃在大街上。

    没错,陈礼犯下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他不像城东守军突然遇袭,没多少反应的时间,他这里是有着余裕能够聚拢兵卒的,可他在城东大乱,粮仓被点燃之下,想要率部进军城东。

    在路上他便碰上了翟长孙部,翟长孙可没手软,他选择用数百骑开路,在长街之上直冲敌军军阵。

    这样的碰撞也就不用多说了,仓促应战的步军军阵,虽然让翟长孙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可一战之下,千余兵卒被翟长孙冲溃,几乎沦为一边倒的屠杀,那一段街道,满布着并代军卒的尸体,层层叠叠,血漫如溪,一直延伸出老远。

    可以说,一战之下,陈礼部比躲躲藏藏的寻相被打的还要惨上几分,而更加诡异的地方在于,唐军在城中追亡逐北,南城所在却安静的好像坟墓一般。

    天色来到了一天当中最为黑暗的时候,而龙门城中却是火光处处,杀声不绝。

    四散在城中的守军一直在抵抗,虽然不成规模,却从未曾停止过,显然,这一战来到此时,已经彻底转变为了巷战。

    李世民在护卫的簇拥下不断前行,他身上有着斑斑的血迹,显然也经过了一番拼杀,这对于身为皇子的他来说,是非常难得的。

    而这样骁勇而又英明的统帅,也必然会得到部下的敬佩和尊崇。

    李世民的眼睛亮的吓人,这一战进行到此时,大概已能说上一句大局已定了,突袭龙门城的意义所在,他已经翻来覆去想的非常清楚……

    他望了望天空,身子一直在颤抖不停,却并不觉得寒冷,他又看了看南边儿,那里非常的安静。

    李世民一把拽掉蒙面的布巾,痛快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脸上露出些笑容,随即却又皱起了眉头。

    “南边儿依旧没什么动静?”

    “回禀殿下,慕容将军一直率人看着呢。”

    接着便有人道:“张伦反复无常,殿下真要招抚于他?”

    李世民摆了摆手,没解释,只是道:“传令给慕容将军,只要张伦按兵不动,便不要进兵南城,若有动静,速速来报。”

    此时他心里想的是,若能收服张伦为己用,那可就真是意外之喜了。

    张伦此人很有才干,当日大军南下夺长安之时,正是此人率兵平定了上党和长平等处的乱军,让大军后顾无忧。

    张伦,张华之辈出身微贱,都是有功之人,却……

    张伦不用说了,一直在军中受到排挤,不得信任,而张华……最可惜的就是这个人了,竟然会战死在长安城中,不然的话,朝中上将当有此人一个位置。

    张伦若是降而复叛……嘿嘿,李定安应该会更愤怒一些吧?

    ………………………………

    此时此刻,李世民在心里一直念叨着的张伦,却已顶盔掼甲,拧着眉头焦急的一直望着天色。

    而他所在之处,却是城南的城墙之上。

    一队队的军兵在城墙上排开阵列,手持弓弩默默肃立了已经有些时候了,而在城墙之下,更多的军兵聚集依靠着城墙排列在那里,他麾下的两千余兵马,已是待战多时。

    “什么时候了?”

    “寅时已过三刻,就快天亮了。”

    张伦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吴通。”

    “末将在。”

    “你率五百兵去城东,给我夺回城东的城门,记住了,紧守城墙,不得下城浪战。”

    “末将遵令。”

    “徐大年。”

    “末将在。”

    “你率二百人守在此处,和吴通一样,若敢下城一步,而失了城门的话,过户定斩不饶。”

    “其余各部,随我去城西……吾等自投效以来,寸功未立,今日一战,当显我部威名于军中……”

    众人轰然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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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章逆转(一)

    别看张伦说的慷慨激昂,部将也都并无异议,可今晚一战,对于他们这支军伍来说,有着太多的煎熬。

    东城的示警号角响起的时候,张伦所部其实要比另外两军慌乱的多,如果首先受袭的是张伦部,肯定是一战即溃,几乎不可能有第二种结果。

    当然,这不是张伦所部更加羸弱,相反,张伦所率的这支军旅在并代步军当中,算得上是颇为善战的一部。

    他们所经历的战事要比其他各部多的多。

    如今表现不佳,主要原因还在于他们是降军,还不曾彻底融入到大军当中去,而降军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这也就不用细说了。

    尤其是他们的作战意志非常的薄弱,因为他们缺少归属感。

    像今晚事起突然,即便有张伦坐镇,军卒将士们的慌乱也是不一而足。

    更有那么几个心腹只稍稍约束了一下部下兵卒就衣衫不整的跑到了张伦面前,劝他弃城逃走。

    张伦当即大怒,按照他以往的心性,说不定就要斩杀心腹以震慑军心了。

    可他最终忍住了,无关其他,在并代军中呆了多半年,对军纪和一些传闻都有所了解之后,擅杀军中将领的事情,差不多也就成了张伦的忌讳。

    这个不必多说,张伦眼见部下慌乱至此,严令各部收束军伍的同时,不得不将自己的部下们都召集了起来。

    而如此的拖延,张伦所经受的心理折磨真的就不用说了。

    等匆匆聚集众将之后,张伦立即向众人明言,当日阵前投敌,致使介休失守,不说今日再叛将要如何如何,只说若弃城而走,丢了龙门城,回去之后必受军法严惩。

    张伦更向众将言道,偷城而入的必是唐军无疑,当日投效李渊,几年下来是怎么一个模样也就不用说了,再要反复,落在唐军手上,众人必死无疑,所以,今日一战,有死而已,若还有人心存侥幸,我这里也任其来去,到了人头落地之时,也莫要怪他张伦没有提醒大伙儿。

    众人默然间,张伦冷笑着像驱赶羊群一样将他们都赶去领兵了。

    然后张伦又痛苦的发现,北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粮仓方向着火了,东边那个红彤彤的火头儿肯定是马厩所在。

    而进入城中的敌军竟然没有来南城……

    这是什么道理显而易见……

    他若去援救其他两部,黑夜之中……寻相和陈礼两人说不定就将他当做了敌人,混乱之下,占便宜的肯定是唐军无疑。

    这样的战略,张伦只能在心里痛骂几声,不当人子了。

    因为此战若龙门城失守,他张伦肯定摘不掉一个叛将的帽子,敌军将领用心之险恶狠毒,让张伦不寒而栗。

    其实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根本没有再行反复的心思,他一个雁门贱家子,在唐军中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到处遇到的都是冷眼,远不如并代军中呆着舒服。

    而他张伦可也没人们想象中那么怯懦……

    敌军不来相攻,虽用心险恶,可也给了他整军的时间。

    等到士卒们兵甲齐备,张伦立即便令弓箭手都上了城墙,之外各部则靠在了城墙边儿上,这个时候其实就算唐军再来攻击,军心渐渐稳定下来的张伦这一部也已稳若泰山了。

    李世民估错了张伦,张伦可并没有辜负了自己。

    等到安稳下来,他立即派人出了南城,除了向绛郡请援之外,也在查看龙门城四周是否有敌人大军存在。

    这些做完之后,张伦便只剩下率军等待天明了。

    实际上,很快张伦便知晓入城的敌军可能就是全部,或者是大军前驱,只不过走的快了些,和后面的大军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而张伦更加倾向于前者,因为这样一个天气当中,唐军几乎不可能大举渡过黄河。

    这样一来,张伦心安之余,甚至已是觉着,自己堪堪能摸到战功的边儿了。

    …………………………

    沙场之上,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在龙门城之战中,张伦告诉所有人,能把握住战机的人最可怕。

    张伦在煎熬中还是耐心的等到了天明,也没去管入城的敌军到底有多少,更没去管友军已经凄惨到了什么地步,他只是死死攥紧了送到手中的机会。

    天色蒙蒙亮,陈礼率着一百多个兵卒,护着已经重伤昏迷的寻相且战且走,已经来至东城城门处。

    此时,这一百多人大多已是力竭,厮杀了小半个晚上,不断受到骑兵的冲击和追逐,好像到处都是敌人,到处都是马蹄声,不断的拼杀,同袍不断的倒下,伤痕和寒冷在逐渐侵蚀他们的意志,战败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所有人的心。

    精疲力竭的他们退到此处,已是退无可退。

    没有谁想着打开城门逃出城去,这样的天气,敌人又都是骑兵,逃出去也是个死。

    一队队的骑兵从营房的空隙间策马而出,渐渐聚集起来,劝降的声音一直在这些残兵耳边回荡,城中各处的厮杀声渐渐稀疏了起来,可还未曾断绝。

    陈礼艰难的举起了钢刀,嘶哑的声音像敲响的破锣一般难听。

    “这里只有战死的好汉,没有乞活的贼子,呼嗬……”

    仿若狼嚎般的声音再次回响在寒风当中,他麾下的兵卒们纷纷握紧钢刀,挺起胸膛,下意识的用最后的气力仰天长嚎,顿时,悲壮之气四塞,一如龙门渡口营寨中的同袍一般无二。

    而这两战当中,并代军人显示出来的凝聚力,已与乱世群雄麾下的兵马,有了很大的差别,忠诚这两个字眼,在逆境当中终于也不是一句空话了。

    严明的军纪,良好的补给,很不错的抚恤,以及一连串战争的洗礼,和那一场场的胜利,终于铸造出了这样一种魂魄。

    他们不愿再向敌人屈膝俯首,也不愿再显露出任何的怯懦,也可以说,他们比这世上大多数的军伍,更有归属感。

    悲壮的长嚎声还未散去,不远的地方,呼应之声已是大起,好像山谷回音般激荡回转,已经准备发起最后的进攻,结束这场战事的唐军骑卒,骤然一惊,纷纷拉住战马……

    张伦终于率部到了。

    军卒在城墙之上奔走如飞,还未到近前,已有兵卒拉开弓箭,射出箭矢。

    陈礼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望去,嘴角咧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嘴里却咒骂出声,“他娘的张伦……”

    翟长孙来到之时,城墙之上已经布满了敌军的弓箭手,城墙根儿上,一排排的兵卒拥着盾牌,挺出长枪,列开了像刺猬一样的军阵。

    翟长孙这个时候只想大骂,慕容罗睺这个混账东西,不是说张伦一点动静都没有吗?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

    城池不算多大,可却弄出了突袭一样的效果。

    翟长孙犹豫了半晌,左右观瞧,部下们脸色都透着青白,手脚颤的和得病了一样,一天两夜的行军厮杀,此时的玄甲军也已是强弩之末。

    翟长孙知道,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将士们一定还会勇猛的冲上去,将敌人撕的粉碎,因为这是他见过的最为精锐的骑兵军旅,没有之一。

    可他会下那样的命令吗?肯定不会,这不是什么其他的军旅,这是玄甲军,秦王亲军中最坚硬牢固的一根支柱。

    一个玄甲军将士用十个敌人来换,也是亏了,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形……

    “去,禀报于秦王殿下,张伦率部已至城西,不能轻拔,还请殿下示下……”翟长孙最终选择了请令于李世民。

    骑兵缓缓退后,在你来我往的对射当中,离开了弓箭的攻击范围。

    此时陈礼被人扶着也来到了张伦面前。

    “张将军若再晚来一步,俺们这些性命可就都要留在此处了,俺代大家伙儿多谢张将军的救命之恩。”

    这话里面的嘲讽张伦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一把扶住陈礼的胳膊,诚恳的道:“非是俺来的晚,而是……深恐两位将军见疑,只能等待天明才率军赶来,还好未曾太晚,不然的话,张某定是一生难安啊。”

    这个时候,陈礼还能说什么呢?就算心里怪着此人奸猾,见死不救,这会儿也难以分说清楚。

    他哑着嗓子指着远处的骑兵道:“嘿嘿,这些兔崽子也没多少力气了,张将军可敢与我一同率人上去杀他个痛快?”

    张伦怎么会陪着杀红了眼睛的他犯傻气,当即就劝,“将军莫急,俺看这些狗贼还有些余力,不如缓一缓,再冻他们些时候,杀起来也就容易些,将军也吃些东西,歇上一会儿,过后张某定陪将军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翟长孙和慕容罗睺的禀报几乎同时来到了李世民这里,李世民当即就吃了一惊,长途奔袭最怕的就是这种意外,至此,拿下龙门城再修整一番的计划,算是完全被打破了。

    张伦部养精蓄锐,并趁着黑暗突然出现在城西,让龙门城一战,马上便有了逆转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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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逆转(二)

    很快,李世民便接到禀报,东城城门被敌军重新夺取,并已关闭。

    李世民冷笑一声,并不太在意。

    想要来个瓮中捉鳖?做梦去吧……

    今日一战之下不能尽溃龙门城守军,算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其他的嘛,也就都无所谓了。

    这一场战事,本就不是为了夺取黄河滩头而来。

    实际上,此时在李世民心里,这一战已经算是结束了,无法做到尽善尽美,让他稍有遗憾,可这无关大略,并不算什么。

    两场夜战,留在他心里的只有一句话,并代边军,果然名不虚传,之后再要较量,却要多加小心了。

    他也有着些惋惜,当日李定安只还是恒安镇军的一个小小军曹,相处了不少日子,他便觉得此人虽有些才能,却胸无大志,抗击突厥之心却又很是坚定,勉强可以用之作为晋北屏障。

    回到晋阳之后他跟父亲也是这么说的。

    之后故事,开头时和他想的倒也差不多,此人在边地和突厥人厮杀连场,竟是让突厥人再没有南下骚扰到并州。

    这也让当年大军南下功打长安变得顺利了许多,更无须跟突厥人虚与委蛇,说起来李定安也算是对他们李氏一族的有功。

    可惜的是,无论是父亲,还是太子都喜重用亲族,更看重众人之家世,竟然置这样的人才于不顾……

    等到此人羽翼丰满,雄心随之而来的时候,说什么也都晚了,不然的话,不定他李氏就又能得上一员上将呢。

    今日领兵来攻,两场战事下来,李世民心中的惊讶和那隐隐升起的忌惮之心,是根本无法为外人道的。

    誓死不愿屈膝归降的硬朗之人李世民不是没见过,可这样成群成群的兵卒将领,在战事不利至此的情形之下,却都是宁愿战死也不愿投顺,扪心自问一下,他李世民麾下的大军,除了他的几支亲军之外,其他的还真就不敢说能比得了。

    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在治军之上,李定安有着非同凡响的才能,可让众军效死的将领,毋庸置疑他们都必定是非常可怕的人物儿。

    李世民惋惜之处也正在于此,李定安将才难得,却从边军守将成了李氏死敌,这中间的事故,李世民根本不用细问,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氏这边不知拉拢,反而有着敌意,那边儿呢,兵力渐渐雄厚,野心随之而起。

    若非他这两年都是身在西北,怎么会让李元吉败坏了李氏家业?

    当然,此时思绪连篇之际,他不会再想太多了,战事当中最忌心存旁顾。

    随即李世民传下军令,令翟长孙,慕容罗睺召集各部,到城中驻扎,先烤火取暖,算是略作休整,然后……便是离开这座城池了。

    在李世民看来,这只能是小战一场,为之后的战略做出准备之余,也顺便试探一下敌人的虚实和战力。

    实际上,他和李破的想法不谋而合,明年才是最为关键的一年。

    他断不会让李定安在晋地站稳脚跟,那太危险了,而冬天这场突袭,起因其实还在于回归的唐使,窦诞的描述让他心中略寒。

    因为他听出了李定安有着休战之意,大胜之下,却要与人修好不战,这样沉稳中透漏出来的无穷野心,可就非是薛举之流可比了。

    考量多日,李世民终是打算用冒险的进攻来大破僵局,他绝对不会给予敌人修养喘息之机。

    所以说,这一战并非要夺取什么滩头,什么城池,又击溃多少敌军,杀死了多少敌人,而是在为之后的军事战略所服务。

    可战争就是这样,它会有种种的意外,让你明白战争不是游戏,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今日一战在李世民看来已是趋于结束,可有人就是不同意。

    翟长孙率军退往城中腹地,拆下营房准备烤火取暖,慕容罗睺部也在向这里靠拢。

    张伦只是让人探了探,便明白敌人没有傻到跟他在城西对峙,想要缓一缓再说。

    那怎么成?

    他立即命人去南边儿点燃房屋,阻止两部敌军汇合,接着便和陈礼两人分统一部人马,从北边和西边追着翟长孙部开始骚扰。

    这是真正的骚扰,接着房屋的掩护,用箭矢和弓弩对骑兵做出打击,换句话说,张伦从这一刻才彻底把这一战的节奏带入了巷战。

    如果这是装备齐全,又在巅峰状态的玄甲军,这样做几乎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巷战只会让兵力分散开来,面对玄甲军这样精锐的骑兵,效果其实微乎其微。

    可此时的玄甲军将士,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兵卒在寒风中冻的已经没了多少热气儿,而他们坐下的战马,也在吐着白沫。

    人马的体力,几乎都已经来到了极限。

    这和当年恒安镇军骑兵跟突厥人在雪天作战一样,寒冷的天气才是最大的敌人。

    翟长孙部终于痛苦了起来,他们的上空不停有箭矢落下,喊杀声如影随形,追逐和狙击和他们周围不断的发生。

    厮杀声渐渐趋于激烈,在龙门城中狭窄的营房之间,鲜血在不停的流淌,像血肉磨坊一样在不停的消耗着翟长孙部的兵力。

    别说停下来烧火取暖了,一队队的骑兵被派出去,却都消失在营房之间,玄甲军的骁勇善战,在这样的一个白天,完全被龙门城中的房屋所抵消。

    南边儿渐渐着起了不少火头儿,烟气正在龙门城上空蔓延。

    城中还在抵抗的并代军卒,纷纷向这里聚拢过来,有那残存的骑兵以及夺取了战马,三三两两的瞪着通红的眼睛,带着满身的伤痕,用他们精准的箭术和娴熟的马上功夫,像狼一样在围绕着敌人不停撕咬,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和生死。

    而这一晚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并代军旅自成军以来,也只经受过一次这样惨痛的伤亡,同袍的鲜血已经刺激的这些家伙失去了理智,甚至有人在寻死一样试图冲击大队的骑兵。

    这样的作为,除了找死之外,却也在不断激励着友军的士气,每一个疯狂的人倒下,都会让喊杀声大上许多。

    张伦所部的晋地将士,在这样一场战事当中,好像经历了一场蜕变……

    一座座木屋之中,长枪不断刺出,将路过的骑士连人带马刺倒在地,箭矢纷乱的在天空狂舞,将一个个骑兵射下战马,却根本不知道攻击来自哪里,随处可见并代士卒蜷缩在屋角,等骑兵经过的时候,猛的跳起来将骑兵斩下坐骑。

    很快,步军便将他们熟悉的龙门城变成了一座充满了致命危险的地方。

    当他们稍稍进入状态之后,在西北风沙中走出来的精锐军旅,就彻底沦为了他们的猎物。

    混乱的巷战,让翟长孙部的伤亡急剧增大,筋疲力尽的唐军骑兵,在这样一个骤然逆转的战事面前,没有手足无措,只是在越烧越旺的复仇火焰的作用下,让领兵的翟长孙渐渐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控。

    骑兵不顾将令,开始成群的进入狭窄之处,想要将那些卑鄙的家伙找出来一个个杀死,却反而将自己以及大军都置于了越来越危险的境地。

    翟长孙也已力不从心,他是西北降将,统领玄甲军的时日并不长,威望难以服众的缺点,正在暴露出来。

    眼见身边剩下的人越来越少,翟长孙只能不再顾及来自道路两旁的攻击,快马向东脱离。

    等他和李世民汇合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三百余骑,不堪厮杀的虚弱,也终于在他们身上找见了影子。

    有些人已经伏在了马上,和逃卒无异,有的更是已经根本握不住钢刀的刀柄了,箭囊早已射空,有力的臂膀感觉不到酸痛,却抬也抬不起来。

    失去大量体温,却得不到休息的他们,有的骑在马上行着行着便被战马抛下了马背。

    这一部到底有多凄惨,只能说是和溃败无异了,他们的勇气和意志,终于在战事失利以及冰寒的天气当中,消逝殆尽。

    李世民看到他们的狼狈,终于惊了惊,此时的他,猛然意识到,所谓的瓮中捉鳖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呢。

    实际上,翟长孙在此战当中也犯下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他不应该跟张伦纠缠,立功之心稍切的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率军向东跟李世民汇合,而是想像击败陈礼那样,在大街上击溃张伦所部。

    可张伦不是陈礼,没有人等待他去救援,他也不会在宽阔之处跟骑兵硬碰。

    于是,翟长孙便吃了大亏。

    当然,此时李世民是不会去追究这些细节了,他只知道情势变得有点危急了。

    此时,慕容罗睺终于也冒烟突火的赶到了这里,这个时候,玄甲军伤亡已有三分之一,望着疲惫的将士,李世民当机立断,率兵往东并点燃沿路营房,除了给大家稍稍取暖之外,也会让躲在房屋之间的敌兵不能及时向前。

    张伦得报前面火起的时候,轻蔑的笑了两声,随即便命人传信给陈礼,让他顺势点燃北边的屋舍。

    好吧,他是打算砸锅卖铁,即便是将龙门城烧成白地,也要将这些敌人留在龙门城内了。

    三面火起,唐军只能去东城,一旦他们在东城拖延上一些时候,等他和陈礼率部赶到的时候,就是这些骑兵的末日了。

    这一天辰时刚过,龙门城中的火焰已是冲天而起,风助火势,让大火迅速蔓延了开来,烟气升腾弥漫,将龙门城中弄的烟气迷茫,战火战火,这个词在这里算是名副其实了。

    张伦此时已跟陈礼汇合,跑去了北城,率军匆匆登上城墙,便沿着城墙向城东奔跑了起来。

    而在东城城下,李世民瞪着一双被烟气渐渐熏红了的眼睛,正在督促众军搬开城门甬道中的杂物。

    同时,他们也在忍受着城头箭矢的攻击,另外也在艰难的想要夺取城墙。

    守东城城门的吴通,是张伦妻弟,张伦妻子早殁,这个妻弟是当儿子在养的,这是个标准的边塞汉子。

    粗鲁勇猛,对张伦也是忠心不二,张伦让他死守东城城门,那么吴通想的就是,在他没死之前,不会让任何人走出龙门城一步。

    实际上,东城门这最后一战,才是龙门城之战最为惨烈的一战。

    唐军骑卒纷纷下马,在将领率领之下,登上剃道,猛攻城墙,也没怎么来得及设置些障碍的吴通所部,只能依靠盾牌长枪和敌军肉搏。

    唐军很快就攀上了低矮的龙门城城墙,吴通率部猬集于城门上方,,将弓箭手护在中间,用五百人死死的占据了这里,唐军几乎每进一步,双方都要倒下无数的尸体。

    刀枪入肉的声音,甚至在厮杀连天的嘈杂声音中密集的显现了出来,鲜血很快就顺着城墙结成了冰凌。

    而体力更加充足的吴通所部,在吴通率领之下,时不时还要推的唐军向后退却。

    城墙之上成了屠场,城门甬道前面,也躺下了一地的唐军尸首,箭矢在唐军头上不断落下,将一个个唐军士卒射倒在地,骑军的圆盾,根本不可能像步军一样连成一片,更像是靶子一样暴露在近在咫尺的敌人弓箭手面前。

    进入龙门城轻松至极的唐军,在想要出城的时候,却是遭受了最为惨痛的伤亡,这就好像战争跟唐军开的一个恶意的玩笑。

    而每一个将士惨呼倒下,都让李世民心里抽痛不已,却不得不严令已经虚弱到极点的麾下将士尽快打通城门甬道,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实际上,连李世民自己都很难相信,战事怎么会走到这么一步儿,好像天明之后,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不过,张伦还是来晚了一步,当他和陈礼两人从城墙北边绕过来的时候,唐军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城外,而作为骑兵的他们,在逃命的时候是非常快的。

    城墙之上的箭雨一下便密集了起来,狠狠扫过唐军的后腰,无数的骑士惨叫着落马,无数的战马哀鸣着倒地。

    出城的一路上,倒卧的都是唐军人马的尸体。

    唐军悄然而来,大张旗鼓而去,杂乱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唐军狼狈的背影隐没在远方,龙门城之战在烟火缭绕之中,终于来到了尾声……

    (月票月票,本来想分为两章的,最终阿草还是决定一章了结,省的大家又说阿草水字数儿,其实这一战重点描写,是为之后做一些铺垫,而且,里面不是有李世民嘛,值得重点描写一下,对了,今晚就一章了,星期六了,阿草想去轻松一下,呵呵,见谅见谅。)(未完待续。)

第503章胜败

    “阿哥,阿哥,咱们逮住了慕容罗睺……”

    粗壮的吴通跑了过来,笑的满脸胡茬都翘了起来,兴奋之下,受了伤的胳膊也不太疼了,阿哥两个字叫的更是响亮无比,嗯,他也从来都是喊姐夫阿哥的。

    确实也值得高兴,慕容罗睺名著西北,曾经身在唐军的他们,对此人倒是有所听闻。

    这个好消息来的很及时,让正懊丧的想要撞墙的张伦和陈礼两人终于找到了些安慰。

    他们两个心情不好那是自然的,此战龙门守军可谓是损兵折将,伤亡的数目根本不用报上来,就能猜测出一二。

    这还在其次,很快两个人就都知道了率军前来偷袭的竟然是秦王李世民,这样一个大家伙竟然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留给他们的只能是深深的懊悔。

    想象一下,如果捉住了秦王李世民……

    陈礼性情耿直,直接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足可称之为辉煌的战功竟然在手指缝里溜走了,如果这会儿他还有气力的话,说不定就能带着人追到黄河边儿上去。

    张伦那会儿心里也咯噔一声,差点没翻了白眼儿,他比陈礼还后悔呢,要是能多派些人给吴通,要是进攻再坚决一些,要是那会能再跑的快些,要是……

    许多个如果在张伦心里翻来覆去的念叨,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点恍惚了起来。

    这个时候,两个领兵之人都懒得问上一句,到底杀伤了多少敌军了。

    吴通带来的好消息算是让他们两个缓了缓神儿,张伦终于露出了些笑脸,陈礼则有点恼的问道:“慕容罗睺是哪个?”

    好吧,倒霉的慕容罗睺确实被抓住了,人家翟长孙剩下的兵少,于是便护卫在了李世民身边,他却要领兵断后。

    于是他就悲剧了,箭矢成片的落下来,慕容罗睺当即身中两箭掉下了战马,他的亲卫和周围的军兵立即上前救援,成片的被射倒在那里。

    等到打扫战场的时候,这位是被敌人从人马的尸体堆里挖出来的。

    不知幸也不幸,慕容罗睺只是受了伤,竟然没死,那就只能做一个倒霉的战俘了。

    说起来,像他这样受伤被俘的唐军将领还真就不多,若非是张伦部下在打扫战场,以并代军中的习惯,受伤未死的人大多都要给上一刀,送人痛快的上路。

    这不但是因为并代边塞遗留了很多北胡的习惯风俗,同样也因为粮食变得越来越是珍贵,收拢降俘的时候,就不会再让受伤之人浪费粮食了。

    张伦的部下还没那么凶狠,而且也需要一些活口来查知敌人的来路虚实。

    于是乎,他们幸运的得到了一条大鱼。

    张伦终于心安了许多,有慕容罗睺一人,再有击溃李世民亲军,保住龙门城这一功劳,他的战功已是扎实无比。

    他这会儿怕的其实是陈礼这厮来跟他争功,要知道,陈礼乃李破亲族,照着以往在唐军中的经验,论起功劳来,肯定是家世显赫者优先,亲族更在之前,并代军旅的犒赏,他还没怎么见过,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脉络可循。

    若是按照那样一个次序,他最多最多也就是无功无过,说不准会升个官职,实权就不用想了。

    当然了,这个时候想的再多也是无用。

    两个人最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安抚军心,而且还得琢磨怎么才能在烧成这样的龙门城中待下去。

    龙门守军损失惨重那是一定的了,五千多的守军,加上龙门渡口的梁九春部,差不多六千人。

    梁九春部也不用再去打探,定已是凶多吉少,不然也不会毫无声息间就让这许多骑兵出现在龙门城。

    再加上龙门城的伤亡,张伦和陈礼吃饭的时候,听到大略的一个数字就都失去了胃口。

    一战之下,寻相部几乎全军覆没,陈礼部剩下了二百多人,张伦部也战死了数百人之多,加上梁九春的那一营兵,差不多战死了四千多人,统领骑兵的寻相更是受了重伤。

    这样一个伤亡,在并代大军成型之后,直接创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记录。

    再算算敌军的伤亡,在龙门城一战当中,直接将一千二百多唐军骑兵留在了城中,这让张伦和陈礼都稍稍找到了些安慰。

    这是秦王李世民的亲军,搁在任何其他地方,以四千余人的伤亡,来换取重创这样一支军旅,都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可陈礼愁眉苦脸的告诉张伦,在并代军中不是这么个算法,总管从来先算的都是自己的伤亡,之后才是杀敌之功。

    每个让部下损伤太多的将领,都必然会受到这样那样的惩罚,而且陈礼还悄悄告诉张伦,这种惩罚肯定不是明面儿的,也许你之后犯了个小错,处置的就会让你哭不出来。

    张伦听的目瞪口呆,心里则在琢磨着这人说的是真是假。

    如果知道李世民就在城中,那他就宁愿用所有的部下,来换李世民的人头……那他也就自然不会理解那样的做法了。

    实际上,这也正是大家宁愿战死,也不愿背主而生的原因之一了,将士用命这个简单的词句,却是用许许多多的条件堆砌而成,非是简单的一声爱惜士卒,赏罚分明就能解释的通的。

    当然,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在龙门城中重创了玄甲军。

    等到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只待绛郡来援,陈礼终于在和张伦相谈的时候酸溜溜的冒出了一句。

    “恭喜张将军得建大功,吾等皆是不如啊……”

    张伦挠着大胡子心里直接道了一声,来了……

    他直接哈哈大笑,“有陈将军,寻相将军在,俺怎敢称什么功劳?之后莫要罪俺见死不救,也就谢天谢地了。”

    陈礼在心里再次道了一声奸猾,却也没多少恼怒,当时他是杀红了眼,那会儿确实是将张伦的祖祖八代都诅咒了一番。

    过后嘛,他这儿就要复杂的多了,除了心痛部下的伤亡之外,有意无意间却也在试探着张伦的反应。

    他和张伦想的自然不一样,作为李破的妻族,在并代军中受到的关照肯定不同旁人,可要说真正高人一等,那也是胡扯。

    所以说,此次他和寻相受多大的罪过,实际上却还是要看张伦最后怎么禀报。

    陈礼心思其实不算多,只不过想求个将功补过而已,至于夺取别人的功劳……还是省省吧,他那位表妹夫从来就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这么一来,你情我愿的,加之张伦看似粗豪,心里却一点也不糊涂,几句下来就心领神会,两个身份来历几乎没有一点相同之处的两个人就终于能说笑上几句了。

    而陈礼其实也算是张伦在并代军中结交的第一个人,很多年之后,张伦被归为李破亲族一系,也正是源于此时。

    如果说这个时候跟张伦说话的是寻相,可能就会是另外一番模样,只是天下事就是这般,没什么如果一说。

    龙门城这里消停了下来,城中的军卒都在打扫战场,救治伤患,还得分出一些人来灭火,然后就要整理营房,繁琐痛苦之处真的是一言难尽,直到这一日晚间,所有人才都挤进所剩不多的屋子中休息去了。

    好在这里离着绛郡不算远,不然的话,天寒地冻,缺衣少食之下,能熬过去的人能有几个可就说不好了。

    而另外一群人比他们还要凄惨的多的多。

    李世民率兵狼狈的逃出了龙门城,顶着寒风一路西行。

    来的时候不容易,走的时候更是艰难万分,没能在龙门城中休整一番,让这支李世民倾力打造的玄甲军彻底的成为了残兵败将。

    两战之下,折损近半,又没能取得预想中的胜利,什么样的军伍估计也受不了这样的摧残和打击。

    整个队伍好像一下就变得死气沉沉,而在这样一个天气,缺乏勇气和意志支撑,结果将是非常残酷的。

    行进不到十里,便接二连三有人马倒毙在路上。

    李世民此时也是透心的凉,他还没有经历过什么失败,而这一次,终于给他补上了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课。

    失败的滋味儿是如此的苦涩,却更要狠下心肠,将这个苦果硬生生咽下去。

    李世民哆嗦着身子,一遍一遍的在寒风中告诉自己,这会儿千万不能停下,倒不是怕什么追兵,他是怕一旦停下来,就算能够烤火取暖,之后能够站起来赶路的人怕是也不剩几个了。

    当然,有些人在失败之中自怨自艾,有的人却会在失败当中汲取养分,并会尽可能的去弥补失败所造成的恶劣后果。

    李世民无疑属于后者,在这艰难甚至是充满了绝望的行程当中,李世民丝毫也没有顾惜自己的身体,在队伍的前前后后奔走着,让每一个行进中的兵卒能看到自己,并不断用他那沙哑颤抖的声音告诉他们,就快到了,前面就有人在接应。

    二十余里的路途,走了多半天,中途到底丢下了多少被冻僵的同袍,已经没人愿意也没人有那个气力去计算了。

    前方那座龙门渡口营寨出现在视野之内的时候,李世民只是抬头看了看,眼前黑了下来,一头栽倒下马。

    (月票月票)(未完待续。)

第504章胜败(二)

    当李世民幽幽醒转的时候,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外间北方呼啸,车马粼粼,让李世民很快便意识到他还身处于路途之上。

    李世民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虚弱,寒冷,却还在不停的出汗,李世民知道,自己这肯定是病了。

    他努力的动了动身子,一阵酸痛感传来,让他忍不住哼哼了两声。

    张嘴就想叫人,动弹不得,喝点水总成吧?再有,谁他娘的在他身上堆了这许多衣物,压的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可此时车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李世民惊了惊,原来车厢里并不止他一个。

    黑暗中有人探手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指冰凉而有纤细,带着些幽香,显然是个女人。

    当然,聪明如他就算头疼的很,时间感也有点缺失,却也马上就意识到,这个时节能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恐怕只有一位了。

    果然,黑暗中响起自家妹子的声音,“醒了?要不要喝点水……”细致的关心是女人的天性,可李秀宁不太一样,她和这个岁数相差不大的亲哥哥向来不怎么对付。

    所以没忍住接着便来了一句,“二兄要是再不醒转,翟将军的人头恐怕就要不保了呢。”

    李世民咧了咧嘴角,冻裂的口子虽然钻心的疼,身上也没一处舒服的地方,李世民却还是心中安稳了下来,艰难的开口道:“这是到了哪儿了?过去了多少时候?”

    声音细弱,嘶哑的含混不清,让身体向来强健的李世民倍感无奈。

    “已过了黄河了……来,喝点水吧。”

    一杯凉水下肚,李世民终于感觉到精神一振,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明了不少。

    “都过了黄河了啊……三妹怎的也出来了?莫非是……怕我被那李定安捉了去不成?”

    李秀宁哼了一声,一下将李世民扔下,这个二哥在他们兄妹几个当中最不讨喜,也难怪会走到今天兄弟反目的一步儿上。

    “狼狈至此,二兄还是莫要说笑了,我来这里,不过是想亲眼看一看二兄摧城拔寨的雄姿,不想……”

    说到这里,人家轻笑一声……听上去可一点没有照顾病人的意思。

    李世民在黑暗中无声的笑了笑,心道,小战一场,成王败寇还未可知呢……你留在大军当中,难道是真为了看兄长率军斩将夺旗的?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出口,只是转开话题问道:“伤亡如何?慕容将军可回来了?”

    这个时候,即便是见惯了战阵的李世民,也非常希望从李秀宁口中听到一些能安慰人的好消息。

    可李秀宁用极为诚实的话语浇灭了他最后一点侥幸。

    “嗯,听段将军和翟将军说了,回来了一千二百余人,到了营寨没缓过来的有五十余人,当即病倒的有三百余人,能跟着咱们回来大营的,有九百余,可最终能活下来的,还要看大夫们得不得力了。”

    “至于慕容将军……”

    说到这儿,李秀宁也不由叹了口气道:“没等到慕容将军……段将军也不敢在营寨中久留,只在那儿歇了半晚就启程了,还扔下了些伤病……”

    太糟糕了,三千玄甲军回到黄河西岸的只有不到一千人,左二护军慕容罗睺更是生死未卜,这个事实非常明白的告诉李世民,深冬季节作战一旦有所不利,付出的代价就几乎难以让人承受。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压住满心的烦厌,却换来一阵咳嗽。

    那边儿李秀宁终于也心生不忍,到底是亲兄妹,上来给他抚着胸口,一边安慰道:“二兄病的不重,只是染了风寒,将养一些时日便也成了,可若再要想及其他,怕是就只能回京去养病了。”

    这句话对于李世民来说非常的有效,他立马老实了起来,将那升腾而起的怒火压了下去。

    喘息了半晌,李世民才道:“三妹……二哥从来没求过你什么,这次我求你一件事,能不能派人去绛郡,问一问慕容将军的生死?要是活着的话,能不能……”

    李世民的火气是下去了,李秀宁的火气却噌的一下蹿了上来。

    我率人刚出使晋地归来,还没回去长安呢,你就带兵前去功打,如今惨败而归,却还要我派人去绛郡讨要俘人?

    李秀宁的声音一下就冷了下来。

    “我近日便要回京了……二兄放心,父皇面前我不会说什么,可小妹有一句话要说在前头,你与大兄,四弟相争,再莫要牵及于我,不然……哼,军中不好说,可后宫嘛,就不只两位能在父皇跟前说话了。”

    “再有,之后再有荐举我出使晋地的,有一个算一个,我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她这边儿正说着,那边已经响起了李世民的鼾声,黑暗中李秀宁眉毛都立了起来,装睡?恼怒之下,李秀宁一脚就踹在了李世民身上,踹的李世民咚的一声撞在车厢上,立马就是龇牙咧嘴。

    李秀宁又挥了挥拳头,恨不能就此来个弑兄的戏码。

    李秀宁气哼哼的一脚踹开车门儿,直接跳下了马车。

    “都看什么看,里面那个心眼儿多的都要死了,还不去照看一下?”

    李世民被涌进来的冷风一吹,直接打了几个寒战,身上更难受了几分,可心里却在苦笑,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嘛,干嘛发这么大的火气?怕是心虚了吧?

    可不管心虚不心虚,这一战确实把李世民打的有点疼了,他要面对的更为严峻的局面是,亲军打残了,驻守黄河沿岸的各部军旅,又没有多少他的旧部。

    没有玄甲军震慑,他就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整饬,最重要的一点是,此战若还不能引得李定安渡河来攻,那这个亏差不多也就白吃了,过后也只能驱使王行本,吕崇茂这样的家伙再使些手段。

    效果肯定和这样的突然攻袭很难相比。

    寒风之中,得罪了妹子的李世民,转头就想起了大事,他确实病的不重,当然,身为皇子的秦王殿下,也理应比别人的存活率更高。

    …………………………

    实际上,唐军确实也就走快了一步,第二日正午时分,裹着皮袍子,带着刀弓的代北骑兵就已经成群的出现在了黄河沿岸。

    他们也被冻的不轻,可仇恨却让他们在黄河边儿上逡巡不去,若非将领约束,很可能便会有一些人冲上冰面,过河来寻唐军的麻烦了。

    并代军旅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闷亏,所有赴援而来的骑兵将士,都想用敌人的鲜血来浇灭心中的火焰。

    在头一天午后,李破就接到了龙门城受袭的消息,隔不了多少时间,就又接到了张伦送来的详细战报。

    陈礼说的是一点都没错,李破恼火的还真就不是别的,就是一个伤亡数字,四千多人的伤亡,直接让李破瞪起了眼睛。

    领兵这么多年,数十万大军在眼前溃败的事情他也亲身经历过,可话说回来了,自边地起兵,人口又少,还缺粮草军需,精打细算惯了的人,对伤亡数字的忍耐能力也就差了些。

    每次打仗之前,他都要好好计较一番,怎么才能在杀伤敌人之余,减少自身的伤亡,所以一直到如今,一仗仗打下来,伤亡总是能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过千的时候也就那么两次。

    而冬天的一场突袭,就死伤了四千多人,这要是陈礼,寻相两个在他面前,他一定先把这两个无能的家伙给剁了再说。

    更让他恼火儿的是,李唐简直毫无信义可言,使者刚走,就能率兵来攻,他们说的话,以后还真就一点都不能信了。

    实际上,等他平静下来再想想,那些都是托词,这个亏吃的是一点也不冤。

    明明知道黄河渡口是重中之重,却还是疏忽了,这就不能怪别人不客气……

    而且,李世民竟然真的出现在了对面儿,而且还马上就给他来了一下,倒也不愧是李世民。

    这么想来,其实龙门渡口以及龙门城的得失还在其次了,前前后后想了想,李破狠狠咒骂了一句,“算你小子跑的快,不然老子非把你弄进晋阳大牢里去跟李神通等人作伴儿不可。”

    随即,李破便令薛万彻率两千兵马赴龙门,汇同张伦等人一同镇守龙门城,又令人调拨粮草,尽快送过去。

    大冬天的这么一番折腾,人力物力都要损耗无数,让李破的好心情一下就没了。

    随后他便将尉迟恭和步群两个叫过来训斥了一番,他自身的毛病没人敢说,可下属们就不成,只能承受他宣泄而出的怒火。

    实际上,这会儿李破还没想明白,等到了年根儿上,这一年的军功犒赏已是整理清楚,李破耳边的请战声音渐多,李破才真正意识到,他娘的,坏了……

    (月票月票,女排前半段打的不行,后半段却很燃啊,中国足球要是能有女排一半儿的顽强,早就称霸亚洲走向世界了,好吧,咱也别异想天开了,好好写自己的书。)(未完待续。)

第505章卫府

    一般来说,想要取得一场战争的胜利,先决条件有很多。

    其中十分重要的一点就是,战争的主动权问题。

    李破领兵多年,又细细研读过李靖送予他的兵书战策,对战争的理解渐渐已经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理论。

    如果他是李靖那样的人,一定会把这些都记录下来,说不定就能成一著述,可他所求的和李靖等人到底不一样,没什么心思在著述之上下功夫。

    有了自己对战争的理解,加上一些天赋和累积起来的经验,那么结果也就十分明显了,这样的人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军事将领。

    而随着军事上的不断胜利,李破自己也在不断的证明这一点。

    就像近一两年来的战事,尤其是北上草原一战,以及与唐军在西河郡一战,都能体现出李破在军事战略上的日渐成熟。

    而争取战事的主动权,在李破看来也非常简单。

    战争的模式无非就是两种,防御和进攻,攻守之间,进攻的一方,无疑会占据一定的主动。

    可战争中大略上的所谓的主动权,并非以攻守来衡量,那过于简单粗暴了。

    在李破看来,如果敌人在防守的时候,你选择了进攻,那一定不会是一场理想的战事,因为敌我之间的这种配合,大多数时候都会让战事走向胶着,就像当初李密和王世充之间的争斗厮杀一样。

    说到这里,李破的理论也就非常明显了,敌人想要防御的时候,必须促使他进攻,敌人想要大举进攻的时候,如能使其不得不转为防御,那么战争的主动权毫无疑问便会掌握在自家手中。

    当然,所有谙于战阵的将领们也都明白一个道理,战事往往不会那么尽如人意,大略上的失策有的时候可以用诸如兵力,刀枪铠甲,或是兵卒是否精锐,士气等等上的优势来补足,再加上一些意外的事故。

    这也就是战争当中一些将领在失去战事的主动权之后,还能够反败为胜的原因所在。

    一场规模不算大的战事,却在最为寒冷的腊月里,点燃了军中将领们对于战争的热情,这无疑是一种出于复仇心理的求战**。

    所以,一直对李世民在深冬季节,选择偷袭龙门有所疑惑的他,渐渐也就明白了过来,冒险的进攻有时候却是在为防御打着基础,这和诱敌没什么区别。

    同时,李世民也在极力争取着战争的主动权。

    而这显然和李破对明年战事的预期很不相符,渡河作战需要更加雄厚的兵力,更好的后勤补给,不然的话,那就是一场灾难。

    即便是当初李渊大举南下,有着那么多人响应,却也在黄河边儿上和屈突通纠缠良久,何况是如今这样一个情势了。

    李破不得不安下心来思量多日,又招尉迟恭等人商议了几次,最终一个挺尴尬的结论。

    士气可用,却不可轻易渡河,以免为敌军所乘。

    什么意思呢?

    也就是说,不管是为了安抚军心,还是为了报这一箭之仇,明年必定还要和李唐较量一番。

    实际上,这也正是一连串的胜利带来的后遗症之一,骄兵悍将,对于敌人的挑衅的忍耐力一直在降低。

    这个时候,李破倒是完全可以凭借他在军中的威望,强行做出一些决定,死死把握住这驾战车的行进方向。

    可经历过西河郡一战之后,李破却是觉得那并非是一个妥当的决定……

    当然,他也不会去学赵括,应众人之望冒然出击,一下便将自己弄上了史书。

    ………………………………

    腊月里,寒风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将自己的威能全部释放了出来,肆意的在大地上张牙舞爪。

    此时已是年关将近,而年关在这个时节彻底成为了一个符号,只象征着一年的结束,新的一年的开始,再没有其他的意义。

    成群的卫士簇拥着李破策马在郡城仓房之间,这是年底例行公事一般的巡查,走马观花,听听主管仓房的官吏说话,偶尔停下来翻检一下粮食,差不多也就完了。

    没什么捉拿蠹虫硕鼠,打击贪官污吏的戏码,这更像是一次出游。

    不过今年对于河东来说,并代两州正在迅速的进入平稳期,半农半牧的并代地区还有一年的时间就要收税了,这是很令人期待的一件事。

    而在并州以南的诸郡却还不成,今年不说,明年估计粮价也下不来,甚至还可能会高涨一段日子,一直到明年秋收之后,或许会好上一些。

    当然,粮价这东西现在根本没了参照,各处相差不少,却也没谁来回倒卖发什么战争财,因为那都是嫌自己死的不快的主儿。

    说起来,现在河东的粮价已经没有大业十年,十一年前后那么离谱儿了,可只要战争没有停歇,粮价就不会彻底回落到承平时节的水平。

    而今年战事对粮价的推动也是显而易见,又快到有价无市的地步了。

    上党的叛乱,追根到底,还是吃不饱饭的原因在作祟。

    相比上党,长平两郡,东边的郡县还算安稳,李破却也不得不免其税赋两年,以做安抚。

    实际上,战争打到这个地步,李破都有些奇怪,人口已经降低到了一定的程度,耕地那就更不用提了,可各家好像都还是一副行有余力的样子。

    李破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在晋地一心种田,能不能熬到其他人都饿死了,然后再出去收拾残局呢?

    当然,这注定只能是臆想罢了,战争到了现在,其实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相互吞并才是这段时间的主题。

    在未来的一两年间,必定是大战连场,这无疑是个非常关键的时刻,顶不住的人也就顶不住了,想要这样一个时节安心种田?做梦去吧……

    天气太冷,李破没让裴世清和温彦博随行,身边只有绛郡别驾和尉迟恭两人陪着。

    李破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巡查的也差不多了,仓房空了几处,粮草却还足够。

    李破吩咐着让他们再建几处大的仓房,因为明年春天北边儿运过来的粮草一到,绛郡这里的仓储规模也许就承受不住了。

    因为这和李神通当初暂时驻军绛郡不一样,也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里都将是大军的后勤聚集所在。

    一行人走出仓房重地的时候,差不多已到了正午时分,李破把其他闲杂人等都打发走了,这才扭头跟尉迟恭道:“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没什么疏漏的话明天就发下去吧,让大家过个好年。”

    尉迟恭喷吐着白气,他自然明白这说的是什么,锤了锤胸膛道:“总管放心,一切皆已齐备,就差明文下发了。”

    李破微微点着头,犒赏毫无意外的又做出了一次调整,开府之人又增了两人,宇文镬和张伦,也就是说,今年过后,李破麾下的卫府已经从两个骤然增加到了八个,步军四个,骑军四个。

    张伦后来居上,委以重任之意一览无余。

    当然,这八个卫府,是在隋时军府旧制之上建立起来,可说起来却要简陋的多,也有着很大的不同。

    此时李破麾下的卫府将领,在军中皆有实际兵权,却又没有兵府辖地,跟田制以及户籍制度连接的也并不紧密。

    其实这也就失去了军府制的精髓所在,军权分于卫府,没有达到用卫府控制天下府兵却又不分军权的作用。

    这无疑是战时衍生出来的东西,无法做到细化不说,也不可能全部照抄旧制,因当前的局面所限,李破看重的不是其他什么,而是指挥军队的便利和效率,至于军府制最重要的一个作用,集权,李破只能是视而不见。

    之前的左右卫府,位于八个军府之上,平时参谋军事,掌管各个卫府军籍,而各卫府上报的军务,也先要经过左右武卫府再报到他这里,战时则统领骑步大军作战,实际上起到的作用更像是兵部的职能。

    又设左右武卫府,由李年和薛万彻统领,掌管骑军诸事。

    接下来的左右屯卫,由陈圆,尉迟信统领,左右翊卫,由张伦,宇文镬统领,皆为步军卫府。

    之后又设左右护军之职,由罗士信,刘敬升分统李破亲军。

    至此,一个军事框架基本成型。

    因为给予军府的兵权过大,所以募兵,操练,兵甲,后勤辎重等事,皆都掌握在李破的总管府中。

    随着大军一定程度上的调整,今年战事的犒赏也就蕴含在其中了。

    随着此事的尘埃落定,李破也感觉到设下并州总管府的决定有些仓促了。

    萧后的车驾早已进了晋阳,并入住了晋阳行宫,很快晋阳就传来了消息,萧皇后认了李破的儿子为义子,这要是从前,怕是李破家里当即就得改了姓,如今却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随后,封王的事情也就摆在了桌面儿上……

    如果再等一等,封王之后设下六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到时还用封什么代州总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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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准备

    说起来,李破现在也算跟杨广,李渊等人平辈儿的人了,可从李靖那里算起,却又不一样,这事儿让李破感觉很奇妙。

    萧皇后孤身一人,颠沛流离的久了,拉拢起人来可谓是不遗余力,如果可能,估计这会儿让她封出一个皇帝来也不是没可能。

    让人更觉神奇的是,这位皇后娘娘的名声还很不错……

    而陈孝意,何稠这样的隋室老臣,都去行宫中陪着萧皇后哭了几鼻子,好在这两个人都很聪明,没受了萧皇后封的官职,不然的话,两个家伙一下弄的位在李破之上,那可就有笑话看了。

    本来萧皇后还想让李碧母子常驻宫中,说是流离日久,倍感孤寂云云,其实还是想弄个护身符在身边。

    这个提议被李碧毫不犹豫的婉拒了,萧后身边的人还不知底细如何,若是她的儿子在宫中有个三长两短,之后就算杀上再多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晋阳的这个冬天无疑很热闹,晋阳的世家中人在观望了一段时间之后,纷纷请见萧后,便是河东裴氏也派了人去晋阳给萧皇后请安问好,此时就不用说什么队隋室的忠心了,这无疑是众人的造势之举,想尽快让天下人知道,萧皇后南归晋地了。

    说起来,李破入住晋阳的时间还短,说在那里根基有多稳固也是胡扯,可随着萧后入驻晋阳行宫,好像一下子便拓实了李破的根基。

    这样的效果显示出来的,完全是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人心向背的问题,中间夹杂的就是大义名分这个听上去虚无缥缈,却又实实在在为人们所认同的东西。

    这个时候,李破再要进行战争,手里的武器就不全是刀弓了,也就是说,他所发起的战争终于有了一个不错的名义,也就拥有了当下所谓的正义性。

    这个附加效果现在看上去没什么用,可当李破占据了绝对优势之后,才会加倍的显现出来。

    此时再要跟李唐开展,李破完全可以将李渊当成逆臣来讨伐了。

    形势依旧十分不错,可挨了一下的李破却再不敢疏忽大意,而犒赏发下以后,就得为明年的战事做出准备了。

    想到这些,李破就不由暗自咒骂了一声,该死的李世民。

    本来他还打算用半年甚至是一年的时间,彻底平定上党和长平两郡,可现在看来,却又不得不拖延下去了。

    尉迟恭这个时候说道:“慕容罗睺已押解到绛郡,是送往晋阳还是……”

    李破笑笑,轻轻摆手道:“斩了,传头于诸郡。”

    尉迟恭愣了愣,歪头瞄了瞄李破的神色,本来还想劝上两句,可看李破轻描淡写的样子,却不敢开口了。

    策马而行中,李破幽幽道:“李氏屡来伐我,仗着的不过是家大业大,总有居高临下之感罢了……哼,欺我不敢杀人吗?今斩慕容罗睺,先让关西诸人知晓,他们的性命在我眼中,皆都微不足道……”

    说到这里,李破住口不言,心里却还加了一句,今次是慕容罗睺,下次说不定就是李神通这样的李氏亲族了。

    如今和李氏已成死敌,也就没什么顾忌可言了,既然之前斩了一个李仲文没什么效果,那就再杀几个够分量的。

    慕容罗睺据说是李世民心腹将领,这先让他疼一下,过后再来论过雌雄,砍下几个大个儿的脑袋给李氏瞧瞧。

    实际上,龙门城一场夜袭,最大的效果就是让李破也恼了,慕容罗睺的第一个牺牲品,却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对了,龙门战死将士的抚恤要在年前发下去,寻相和陈礼都另有任用,但和赏罚之事不能混为一谈,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尉迟恭点着头应诺连连,知道李破说的重点不在后面两个人身上,而在于此战当中阵亡的将士,梁九春一营人马全军覆没,龙门城中的守军也伤亡惨重。

    可不能只看伤亡,也不能只看到守军的疏忽和错漏之处,作为军中上将还要看到将士们在突然受袭之下,敢死用命的表现。

    所以抚恤自然要从优从厚,至于陈礼和寻相嘛,别看李破说的大义凛然,尉迟恭却知道,最多最多也就是个功过相抵了。

    寻相重伤,陈礼也把自己和张伦绑在了一处,这还能怎么处罚?

    这一天李破的午饭是在军营中吃的,回到郡府已经是下午,随即找来了温彦博,让其代笔修书一封送去洛阳。

    信写的十分简单,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意思,我今有意与你效法当初刘项故事,先入关中者为王。

    这就是在督促王世充起兵西向的意思,我在这里跟李氏打的不可开交,你要是坐山观虎斗那可就太没意思了。

    信里另外一层含义则是,你若按兵不动,我也不好渡河作战,难免给李氏喘息之机,若让其顺利削平西北以及东南之患,可就不好对付了呢。

    至于王世充听与不听,李破心里也没底,头一个搞这个合纵连横,还很不熟练。

    等书信送出去,李破便让人护送温彦博回了晋阳。

    没办法,温彦博这个司马管的事情本来就多,留在绛郡几个月了,在年前确实应该回去晋阳帮着陈孝意处置政务了。

    腊月二十七,洛阳王世充的回书到了,顺便还给李破送来了两颗人头。

    其中一个的主人可谓是大名鼎鼎,隋末乱臣中不管怎么论,都要有此人一席之地,不用问了,李密死了。

    这一年冬初,李密才和旧部张善相汇合在一起,王世充便已派兵来攻,差不多是当年杨玄感战败的翻版,李密这个倒霉蛋走到哪儿就能连累到哪儿。

    一战之下,张善相被杀,李密再次脱逃,这次他和王伯当直接去投奔了萧铣。

    可正和李唐交战的萧铣也不愿得罪王世充,直接绑了两个人送去了洛阳。

    王世充得意之下,又犯了糊涂,当众以酷刑处死李密,并悬其尸于洛阳城头。

    这件事最直接的后果便是让瓦岗降将离心,不管怎么说,李密都是他们旧主,你若干净的一刀杀了,然后再厚葬其人,大家面子上还能过得去。

    可这么一来,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再加上王伯当在牢中大骂来劝降的单雄信,程知节等人背信弃义,听闻李密被杀之后,在牢中撞墙而死。

    瓦岗降将可谓是各个颜面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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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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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