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雄TXT下载北雄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雄全文阅读

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63章荐人

    “乱世用重典,至尊曾经说过的,俺记得很清楚……”
    李武连连点头,恨不能拿个本本把公主所言都记个清楚,这个时候插一句,表示自己听的很明白,也晓得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秀宁目光闪动了一下,拿起茶碗饮了口茶汤,今天的茶弄的有点咸了。
    “乱世用重典……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杀人立威,后患颇多,实属下策,往往是出于无奈之举。
    你初来乍到,众人不知你威严何在,只能示之以强,方能震慑众人,尤其是听说蜀中颇多山蛮,正是用兵之佳选。
    你出身行伍,治政稍差上一些也无妨,可拿军功补之……咱们当年起兵时,怎么对那些乱匪的?你还记得吧?”
    李武笑道:“俺当然记得,杀上些民怨大的,剩下一些见不能敌,再派人去劝说一下,也就都降了。”
    李秀宁则不经意的道:“你们当年在马邑又用了哪些手段?”
    李武回想了一下,之前他很少在李秀宁面前提马邑如何如何,主要是怕犯了忌讳,毕竟在李渊治下,老是提汉王的名号着实有点不知死活。
    现在就无所谓了,“那会马邑确实有些乱了,可上有叔父坐镇,下面至尊带着俺们几个潜入马邑牧场杀了掌管那里的史千年,也就没谁敢再作妖了。
    后来进驻云内又杀了些人,和公主您带着咱们做的事情不太一样,边塞上人烟稀少,拉不起什么人来作乱,就是出了些流民,再就是防备突厥人南来,其他的都不用管。”
    李秀宁点了点头,心说你们那皇帝都带人进了长安了,还说没人作乱?那怎么才算有人作乱呢?
    “你看,成大事的人都要杀人,你去了汉中估计也免不了,可杀哪个有用,却有些讲究。
    第一个,一定要有名望,不管名声好坏,杀之才能动人心胆,第二个,这人有聚众之举,或欺你初来,或以为自保,杀之便有缘由,第三,屯粮者杀……
    此等人多为地方之翘楚,杀之或有祸患,所以还得你自己掂量,再说一次,杀人实乃下策,你看皇帝入长安以来,又何曾杀过什么人了?满城人还不是都怕的厉害,争先欲为之效力?”
    李秀宁说的就比韦节要实在多了,承平时节治理地方拿一两个人来做法也不稀奇,此正纷乱之时,杀些人来立威更属正常。
    而像李秀宁说的这么直白,说明确实没把李武当外人,另一方面,和李破相访,唠叨了这么多,是对李武没什么信心的表现。
    李破告诉李武要多找些人问问,寻几个靠谱的幕僚,李秀宁则告诉他,如何杀人立威,治理地方会遇到的一些困难等等。
    而韦节和李武说的则是梁州是个什么地方,自古以来有何沿革,风土人情又是怎么一个模样。
    跟李武说了好多,连李秀宁自己都觉着不太好意思了,毕竟人家李武也不是什么孩子,年纪比她还大呢,这么唠叨下去,就有些游子远行在即的感觉了。
    李武却是不觉有他,反而分外感激,这些年他栖身于公主府中,谨言慎行之下,没结交下什么人,与当年那些同袍的关系也早已疏远了。
    所以此次远行能够请教的人也就这么两位,却都能言之凿凿,倾囊相授,自然让他感慨良多。
    两人谈谈说说,天色渐晚,李武想要告辞离开,李秀宁又留他在府中用了晚饭,待李武临走时,才道:“此去路途遥遥,你身边可有得力之人?”
    李武也不傻,之前没跟公主说起此事,就是怕公主荐的人令他为难,此时李秀宁主动提起,那就避不过去了。
    “俺友好不多,只韦少监将其侄孙托付给我,在俺身边任了个记室,公主若有贤才予俺,那是求之不得。”
    李秀宁笑笑,李武那点心思在她眼中都不是秘密,所以按照她的秉性还就要难为李武一下。
    “人倒是有那么两位,就是不知你敢不敢用,又用不用得起?”
    这话说的……李武嘴里有点发苦,该来的还是来了,可他却不会犹豫,立即便道:“公主请讲无妨,公主信得过的人,必然不凡,俺在梁州任上正好用得上。”
    李秀宁赞许的点头道:“这才对嘛,李司马蛰伏多年,如今青云直上,就是少了些当仁不让的气魄……放心吧,我又怎会害你?
    过后我让他们去寻你,能用则用,不能用也没什么,我也不会怪你,再说了,若有碍于大局,想来皇帝那里……吏部也不会发下调令,所以尽管放心。”
    李武稍有忐忑,倒也不太担心,陇西李氏的亲近友好如今各寻出路,大多数也都在任上,有的人还受到了皇帝重用,他只是选几个幕僚带到任上,应该没有大碍。
    “公主信重之人我自放心,可还是得让他们快些来寻我,这几日我就要启程了,吏部那边催的紧。”
    李秀宁点头,“你这是不是还要去向皇帝辞行?也不知能不能替我带个话。”
    李武的心蓬勃有力的跳动了起来,咽了口唾沫才道:“俺尽力而为。”
    李秀宁幽幽道:“我这府中缺医少药的,旁的人也不太敢沾边,问问至尊能不能给些关照,最好能派两位太医来府中常驻,不是什么大事,帮我问问即可。”
    李武觉着腿有些麻,脖子也有点僵,这天气还真是冷的紧,可他还是应了下来,心下则念叨着,他这算不算是吃里扒外呢?
    要知道他可是正经的外戚呢,现在却替人私自向皇帝传话,若是让皇后晓得,也不知会是什么后果。
    好在他马上就要出京上任了……
    回去的路上李武颇为纠结,公主给他出了两个难题,都是有点为难,却又不是特别为难那种。
    韦待价随在他身边,一边缩着些脖子保持温暖,一边努力维持着世家子弟的礼仪,不过瞅着粗壮的和个屠户相仿的东主,暗地里啧啧称奇。
    这位李总管的来历他自然晓得,叔祖也特意告诉过他,李总管与平阳公主府关系匪浅,还曾在那里任过司马。
    当时他还不怎深信,要知道李总管是当今皇后的堂兄,正经的外戚,又怎么会与平阳公主府有太深的关联?
    可今日一见,还真如叔祖所言,人家出入平阳公主府如自家一般呢……原来那里就是平阳公主府,气象果然非同寻常。
    李武可不晓得旁边的韦记室转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只是琢磨着公主会荐些什么人来,可莫要太出名,不然他可真用不起。
    ……………………………………
    北风在长安的街巷中呼啸而过,让天气更寒冷了几分,一大早还零零落落的飘了点雪花,这种天气除非必要,人们都躲在屋中不愿出门,于是街巷之间便冷清的很。
    马蹄得得,张公瑾缩脖躬身坐在马上,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地方,却已经冻的身子都快僵了。
    他嘶撕哈哈的下了马,心疼的拍了怕马脖子,这可是跟着他从河南到了晋阳,又从晋阳到了长安,也许还要跟着他去汉中的老伙计,可不能给冻坏了。
    他眼前这座府邸看上去可是不小,门脸也极为气派,一看住着的就是达官贵人,他抬头看看匾额,还很新……上书李府两个大字,应该就是这里了。
    张公瑾自然没那资格走正门,到了侧门勉强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便上前敲响了门环。
    门声响了几下,里面就有了动静,门一开,张公瑾跟门房说明来意,门房赶紧将人让了进去。
    张公瑾被人引着去到了一处暖阁,应该是主人家的书房吧?书香气确实是有一些,可刀剑也没少,半文不文,半武不武的,有点不伦不类。
    张公瑾没法评价,因为他来长安也没几天,自然不晓得长安人家的习惯,毕竟普天下人都知道,关西人尚武成风,也许人家书房就是这个样子的呢?
    有些紧张的坐下,只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便目不斜视的等着主人的到来,连奉上的热茶都没敢喝上一口。
    他这次来长安本来是想在兵部谋个职位,可等来等去,吏部那边也没个回音,他在长安除了认得薛德音叔侄之外也没什么门路,只能干等着。
    薛德音叔侄倒是很顺利的便有了职位,薛德音去了秘书监,帮着修订典籍去了,和他在洛阳的职位其实差不多。
    薛元敬则去了门下省,任起居郎。
    两叔侄新晋之人,也帮不到朋友什么,只是安慰张公瑾让他耐心些,等他们叔侄站稳了脚跟,再来帮他询问一下,看看有什么好的职缺。
    前几日那叔侄两人官职定下后,开始拜访一些在长安的友人,第一位就是平阳公主李秀宁。
    因为当初薛收和薛元敬随李渊南下时,受过公主恩惠……今日李渊已死,他们也已改换门庭,可公主即在,却还是要来问候一声,毕竟他们河东薛氏并非忘恩负义之徒。

第864章陛辞

    在李渊方殁,新皇登基未久的这一年,任何跟陇西李氏亲族走近的行为都需要勇气和充分的理由来支撑。
    薛收当年随军南下长安,不用说了,那会随军晋人多数都和秦王有着交谊,李世民的家底也是那时打下来的。
    薛收叔侄不但是晋人,而且还是秦王一党,当时李建成势大,他们在朝中受到的排挤就不用说了。
    义宁二年,恭帝杨侑禅位于李渊,当时李世民在外领兵,薛收觉着李渊太急了些,于是上书言事,私下里也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顿时被太子一党抓住了把柄。
    薛收入狱,薛元敬侥幸脱身,奔走为叔父脱罪,经过房玄龄求到公主门下,对于李秀宁来说,实是小事一桩,对薛收而言,却是救命之恩。
    那会太子,秦王兄弟两个争斗日趋激烈,关进长安牢狱的人非常多,在牢中死上几个太正常了,薛收被吓的不轻,再不敢于长安胡言乱语,也正是这件事,促成了他们叔侄离开长安去军前效力。
    于是他们叔侄在蒲坂被俘,又进了晋阳大牢待了些日子,骨气还是有一些的,那么多贵族都降了,他们叔侄却坚持了许久见获救无望,这才改换了门庭。
    如今李渊败亡,薛收觉着不能忘了当日之恩,于是嘱咐堂兄和侄儿到长安拜见一下公主,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当然了,薛氏子弟也不是纯粹的书呆子,他们是晓得一些消息的……再加上只是拜望一下,又非党附于人,应该没有大碍。
    薛德音叔侄拜会了公主之后,没几日张公瑾却是得了好处,薛德音得了公主传书,让张公瑾去梁州总管李武府上拜见,能不能留在人家身边,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这就是荐举制度下的政治生态,只要有得力之人推荐,那你就不缺机会。
    对于张公瑾而言算得上是意外之喜,毕竟吏部迟迟没有回音,也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这边则是梁州总管即将走马上任,需要寻些幕僚带去任上。
    张公瑾自入仕以来几乎都在地方上打滚,对这个过程太熟悉了,像梁州总管李武这种情形,幕僚变实职也许只是转眼间的事情。
    张公瑾无根无基,瞄准的是总管府的内职,比如说长史,司马,各曹参军等,还有随身书记,文录之类的职位他也能成,只是怕人家信不过他。
    至于前朝公主的恩惠是不是会给他带来麻烦,张公瑾自认官微职小,那些大事还寻不到他的身上。
    ………………………………
    张公瑾很快便见到了此间主人,但李总管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长大汉子,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冯立,字世立,曾任伪唐东宫翊卫,一身的军旅气息,满嘴地道的关西腔,言谈举止却颇为谨慎内敛。
    这样的人张公瑾见过很多,出身世族,以家世及军功起家,如今看上去……应该是落魄了,初一见面,他自然不晓得这人是伪唐余孽,曾经的太子近人。
    至于旁边那个长的唇红齿白,浑身都好像带着些灵气的少年,都不用说什么,闻闻味道张公瑾就知道这人出身不简单,是前程不可限量的那种人。
    李武稍一引见,便让几人坐下说话,公主行事还是那么周到,冯立和张公瑾两人来之前,他们的经历以及性情为人便都以书信的方式来到李武这里。
    张公瑾没什么,河南降人,现在大唐治下这种人非常的多,毕竟李密,王世充等相继败亡之后,河南人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了关西地界,不值得稀奇。
    而且张公瑾的资历让李武很满意,这人在地方上任职多年,治政经验丰富,尤其是还到晋阳“深造”过,就更让人放心了一些。
    可冯立就不太好说,以前是太子李建成一党,还是很忠心那种,当夜潼关一场大乱,李建成身死,冯立得知消息后率人围剿了河南降军,并当场手刃了秦琼秦叔宝。
    如果不是大军环伺,被亲卫们围的严严实实,韦挺恐怕也悬了,因为冯立还率人冲击了韦挺所部,想要杀了这个叛主之贼。
    要知道当时韦挺是东宫左卫率,领东宫亲卫,若非被他支开,当夜冯立等人又怎会离开李建成的身边?
    所以一场变乱下来,冯立身披数创,是被人拿下的,之所以未被斩杀,还是因为当时李建成亲近之人颇多,众目睽睽不好下手,王珪等人也不愿节外生枝的缘故。
    侥幸活了下来,太子李建成已死,冯立也老实了,回京之后经大赦释还家中,之后无人再敢用他。
    被公主荐来李武府上,见了面谈及旧事,冯立并无避讳,他是这么说的,“吾侍奉太子数载,恩遇甚厚,生时我当尽力辅佐,死后我便要为其报仇,此人臣之本分,不需有所顾忌。
    今侥幸未死……家中亦有妻儿老小牵系于身,不敢轻言生死矣,惭愧惭愧。”
    大意上也就是说,咱当时为主人报仇时可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没有死成,那么前主的恩情报的也就差不多了,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李武接受了他的解释……实际上在见这两个人之前,他们的职务差不多也就定下了,不出大问题的话,李武不打算拒绝公主的意愿。
    还是那句话,他最多只是为难一下而已,即便荐来的是陇西李氏中人,他都能考虑一下,何况是冯立了。
    而在他的打算当中,冯立性情颇为刚烈,据说在东宫为官时,廉洁自守,很得同僚敬重,可为梁州录事参军。
    张公瑾在地方上为官多年,又颇通谋略,可以给他更多的建议,帮助他处理好梁州政务,所以当以总管府长史之职待之。
    把几个带去梁州上任的属下聚在一起,除了当面看看人怎么样之外,就是告知他们将来的职位,几时启程,以及他们将要面对的情形。
    之后报上吏部,记入档册,事情也就成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武需要他们分头行事,冯立带着韦待价去工部取梁州图鉴,大家要仔细的看看梁州的地势以及郡县规划等等。
    张公瑾去户部取梁州往年的户籍,田土,税赋等文录,让李武对守地的民务有个清楚的认知。
    李武自己除了要去辞别皇帝之外,还要找一下旧日的同僚们,让他们给推荐一些人过来,只三个人可不成,还需要更多信得过的人手。
    而且他之前的同袍多数都是军中将领,他要从他们的部下中挑选一些精强的护卫带去任上,急切时可以当将领来用。
    皇帝如果同意的话,他还能通过兵部调个几百兵一起去汉中。
    实话说,不管是作为皇帝近人,皇室外戚,还是曾经的左千牛备身府将军,新的梁州总管,他都已经是一个扎扎实实的朝廷显贵了。
    一些事做起来就很顺手,没谁会来刻意难为这样一个人……可就算再顺利,因为准备的事情有点多,还是把时日拖延了下来。
    等他入宫陛辞的时候,半个月都过去了。
    见了李五郎,李破批头就问,“怎的还未成行?你那身边乱七八糟的人倒是收了不少,闹的满城风雨的,连尚书省都被你给惊动了,有人说你不像是去上任,而是想要搬家。
    你是怎么回事?有人甚至说你踌躇不去,恐是畏难了,不如换个人来当这个梁州总管……”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李武有些讪讪,他也晓得拖的时间太长,不光吏部在催他,甚至户部那边也有些不耐烦了,因为拨给他上路用的钱粮还没定下来呢。
    可他也有话说,“至尊息怒,臣第一次出外为官,担心误了大事,所以尽量想准备周全些……还记得在云内时,至尊常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臣一直谨记在心。
    今来与至尊辞行,就是准备的差不多了,不用换人,俺这就要走了……”
    李破点了点头,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怪李武弄的太张扬了些,到处去扰人,弄的好像要持节出使外邦一样。
    至于拖延时日……脑袋一热,便兴冲冲的前去上任才更致命。
    “嗯……冬日里道路艰难,此去辛苦你了……”
    “这可算不得什么,当年至尊带着我等与突厥崽子厮杀时,那天气,冻的大家魂儿都快没了呢。”
    李破笑了,“就是这话,多艰难的日子都过来了,我也没亏待了你们,诸人荣华富贵可期,所以莫要辜负了这好日子啊。
    离京之后,先去万年找尉迟偕,让他调五百兵给你……汉中本地有些降军,府兵以及山蛮,皆可成军。
    你也晓得,如今天下未定,正用兵之际,最好在蜀中能有几支可用之军,南方天气温润,地形多变,山水环绕,不利于北兵征伐,蜀人若能成军,当可为大助力。”
    李武一一应下,觉着身上担子又加重了许多,心情却在皇帝的敦敦教诲之中渐渐振奋了起来,外面天高地远,大有可为啊。

第865章战事

    临到去时,李武才小心翼翼的道了一句,“还有就是……公主说……府中缺医少药的很不方便,想请至尊派两位御医去那里常驻,您看……”
    李破抬头打量了他一下,心说你这是给人家当司马当的上瘾了?还居中给人传话,用得着你来传话?皇后那里听说了这事,能有你好果子吃?
    就你这不够聪明的样子,去了梁州别弄个身败名裂回来……
    还缺医少药,派个太医常驻,那是什么地方,得让我来送药派人?怎么几年不见,像李二一样会算计了?
    想到这里没好气的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紧滚去上任吧,你这心操的可真够多的。”
    李武尴尬的笑笑,心里也是大大松了口气,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李武反正是把话给传到了,过后至尊派不派人过去,那就是人家两个的事情了。
    “那臣这就是去跟皇后辞行了,明后天就能启程,臣此去梁州,也不知何日才能回来,还望至尊珍重。”
    说完这些,李武狠狠锤了两下胸膛,这才辞出。
    ………
    李武走了,李破心情有些低落,稍微缓了缓,也便恢复如常,毕竟他经历的离别已经太多太多。
    而且他还有很多事情等待他去做。
    蜀中的战报又到了,张伦和宇文镬攻剑门,首战受挫。
    守卫剑门的是伪唐右骁卫将军,安化郡公庞卿恽,也是伪唐的开国功臣之一,随李渊南下长安而起家,从征薛举,后又随柴绍,刘弘基等入蜀,是地道的秦王一党,与柴绍,刘弘基等交厚。
    剑门关乃天下绝险,古之剑阁,包括三十余里向上窄道,中有关隘横于其上,便是剑门关。
    这不是一个靠着人多就能攻下来的地方,庞卿恽以数千人便稳稳守住了剑门关,张伦,宇文镬第一次攻打这样的雄关要隘,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强攻数日,兵卒损伤却不过千人,既无法发挥大军集群攻守的能力,也无法表现出士卒精锐的长处,只能望关兴叹。
    战有多日,阴雨又来,不得不退守绵谷休整,而且时间拖的越长,对他们越是不利,因为十一二月间,是蜀中最冷的时候,他们所率的北地士卒现在还能撑着,等再过一个月,那就说不准了。
    若强行向前,就算士卒们没有大批病倒,估计战力也只剩了一半。
    宇文镬这会想起了邓艾故事,想去阴平道瞅瞅有没有机会,却被李靖苦笑制止,自邓艾之后,那么多名臣大将都在蜀中征战过,却再无一人走什么阴平小道,为何?
    只因当年人家邓艾那是奇袭,以少兵而办大事的典型战例,奇袭的意思就是只要人家有了防备,就阴平小道那个样子,来多少人家杀多少,一点不含糊。
    所以蜀中最新的战况就是这个样子了,剑门乃蜀中之咽喉,攻不下来那就没辙。
    李破也是领兵多年,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斥责前方将领无能那是最犯忌讳的事情,除非是有什么特殊情况,需要激发领兵将领的斗志,不然的话只会坏事。
    所以接到战报之后,他便给张伦,宇文镬去了一封书信,安慰他们千万不要急躁,大军上下在蜀中作战本就艰难万分,领兵之人若再急于求成,最后必为敌人所趁。
    之外李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其实还有很多话他没说,因为在他看来,蜀中之战拖个一年半载的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大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都已进至剑门,半个蜀中在握,急的应该是李孝恭,而非是他李破。
    再者都说剑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这么多年以来,人们来来去去,剑门关又挡住了几次寒风?又给谁遮挡过风雨?
    所以说啊,剑阁虽称雄峻,可挡大兵于外,却挡不住人心难测……剑阁如此,潼关亦如此,世间名关大城,各个名声响亮,可次次被人踏于脚下的,也正是它们。
    这些话不用跟军前将领们说,说了的话,他们心气一松,不定就真在绵谷过年了,那可不成。
    年内若能拿下整个巴蜀,明年便可不误农时……再者说了,李孝恭竟然已经向萧铣称臣,那战事一旦拖到明年,可能就会生出变数。
    对天下大局,以及局部的战略战术的考量,不但在李破心里已经萦绕多时,他也召集臣下们商量了很多次了。
    蜀中的战事进程,会极大的影响到明年战略的制定上。
    若今年能略略平定巴蜀,那明年的目标就十分之明确,先攻萧铣……这位江南王也嚣张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该让他晓得北方的风有多烈了,以免他再送来什么书信恶心人。
    如果蜀中战事没什么进展,那明年的战略可能就是放萧铣入河南,再来跟窦建德,萧铣两人在河南较量一番。
    那个时候会有些吃力,毕竟蜀中未定,会牵制唐军一定的兵力和精力,等于是两面作战,到时西北的突厥人若再有异动,才叫糟糕。
    想到这里,李破也心塞了,明年竟然还得看突厥人的脸色行事,真真是日了狗了。
    可这人啊,就是不禁念叨,也许是李破替换了李二成了老天爷的私生子,或者是因为这个家伙真有那么点灵异,谁晓得呢……
    ………………………………
    大唐元贞元年十月中,灵武大雪。
    梁师都这一年也没闲着,因李渊败亡,守灵州的李道宗势力大减,一些地方守臣因没有了外援而投了梁师都。
    梁师都自感实力大增,势要拔掉李道宗这颗扎在他肉里很多年的钉子,于是从九原,白池,鸣沙分三路进军灵州,想要一举消灭心腹之患。
    可他的心太大了,根本与他的能力不相称,这样宏大的南北进军计划,需要非常高的战略素养才行。
    西北的梁国与南方的梁国相隔万里,风土人情大异,可有一样却大致相同,都有一位比较自信的国主。
    这一年西北的凉国凉了,梁师都的三路进军大计没到秋天也凉了。
    李道宗其实并不知道有三路大军要对灵州形成合围之势,他只晓得白池和鸣沙都有异动,又刚得到李渊败亡的消息,晓得人心浮动,若不能胜,将死无葬身之地,毕竟这些年可没少跟梁师都结仇。
    所以李道宗一发狠,将自己部下所有骑兵集合起来,也就八百余骑,由他亲自率领,直扑鸣沙来敌。
    只半日便与鸣沙来敌相遇,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大破之,斩首千余,阵斩新降梁师都的皋兰刺史贺遂。
    之后也没收拢降人,便立即掉头向白池狂奔而去,第二日正午,当梁师都的弟弟梁洛仁正扎营准备用饭的时候,李道宗率军踏马而来,一战破之。
    梁洛仁大败逃回了白池,再不敢冒头。
    也就是说几乎九原的大军还没动兵,那边已经接连战败,这一年的战事稀里糊涂的已经结束了。
    梁师都正在安乐等着诸路大军的捷报,没想到接连听到的却是这等坏消息,大骂众人无能之外,梁师都甚至起了撇下安乐逃走的念头。
    因为各处极力夸大敌人的实力,让梁师都产生了李道宗一直忌惮突厥,没怎么认真跟他计较的错觉,这要是对方乘胜来安乐捉他,他确实是扛不住啊。
    也就是说颉利汗阿史那求罗率军来到朔方的时候,梁师都正在安乐瑟瑟发抖,等到突厥主子一到,梁师都立马原地满血复活。
    只是他今年损失有点惨重,没办法跟随主人去作战了,尤其是听说要去跟李定安较量,他先就打了退堂鼓。
    李定安势大,他交好还来不及……只是他也奇怪,李定安不是娶了突厥公主为妻吗?怎么又招惹了突厥人,带着这许多兵马来寻他算账?
    看来是把人得罪的不轻,你娶的那公主不会是抢来的吧?若是那般,咱真要给你竖个大拇指,道上一声佩服了。
    神仙打架,梁师都这个带路党不愿去掺和,他这些年就盯着灵州流口水了,这都快成他的执念了。
    李定安果然不是好惹的,颉利汗阿史那求罗怎么带人去的,就怎么带人回来了,虽然突厥人肯定不会跟人解释他们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三万多人来到梁师都处过冬,那消息又怎么能瞒得住。
    没几天梁师都便晓得了前因后果,暗自庆幸自己果然是真命天子,料事如神,不然派了兵去也是白跑一趟,还得罪了李定安这个强邻,何苦来哉?
    三万多突厥大军的到来,又给了梁师都一种我能行的错觉,开始急着怂恿阿史那求罗进军灵武。
    阿史那求罗正在气头上,而且这位解事天子实在不怎么样,得了突厥那么多的牛马,甚至还曾派兵帮过他,如今竟然被人彻底赶出了灵州,落脚在安乐这种偏僻之处。
    三万多大军在此过冬,免不了挨饿受冻,到了明年春天,人马都得瘦上一圈,阿史那求罗越想越是恼火,突厥人暴戾的性情于是占据了上风……

第866章兽行

    大唐元贞元年**月间,突厥颉利汗率三万骑于安乐过冬。

    梁师都迎之,殷勤侍奉,十月中,颉利汗阿史那求罗因细故怒杀梁师都,梁师都部属惊恐之下,四散而逃。

    草原人的性情那就不用多说了,越是混乱的时候,他们暴虐的情绪越会被释放出来,这个时候根本不用阿史那求罗再下军令,突厥人的狂欢就已经开始了。

    两天之中,安乐城中野兽横行,血色弥漫,城内城外宛若地狱现于人间。

    当突厥人终于平静下来,慵懒的舔起了鲜血淋漓的爪牙,安乐城彻底已经成为了野兽的巢穴,不再有其他生灵了。

    阿史那求罗拥着梁师都的宠妃,闻着那浓郁的血腥味,听着隋人百姓的惨叫声,心情终于勉强愉悦了起来。

    梁师都的积蓄很少,之前拿出来的不足以让大军在安乐过冬,可现在就不一样了,没有了梁师都的部属以及他的部众们,那么搜罗到一起的粮草足够大军所用。

    而且还能分给他的部众们一些财货,可谓是收获不小。

    换句话说,这次南下没有白走一趟,不用再为回去之后大家没有收获而产生怨言之类的事情头疼了。

    至于杀了梁师都的后果……一条突厥豢养多年,却没什么用处的猎犬,杀了也就杀了,能有什么后果呢?

    这会儿阿史那求罗根本没想什么梁师都,而是在琢磨着明年该做些什么。

    春天时大军就可以经灵武北归,说不定还能有一些战利品等着他们去收获,而且大军要经过群水汇聚的地方,那里还有一些梁师都的部众,可以取到许多奴隶。

    将这只猎犬彻底拆骨扒皮,回到草原上的西方汗就还是西方汗……

    当然了,想让阿史那求罗的心情彻底好起来,那也是不可能的,这次南下绕了河南地(河套地区,古称河南地)整整一圈,一次标准的远征,可却什么都没有达成。

    同时也让阿史那求罗彻底明白了一件事,他的部众已经承受不起一次大战了,草原上的羊群生长的很慢,人们生活的也很困苦,如果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不用外人来攻打他们,天神的儿女们便会渐渐的走向衰亡。

    所以必须另外想一些办法了,他的父汗曾经说过,一个汗王不止要有锋利的爪牙,还要拥有过人的智慧,不然就会成为别人的猎物。

    现在他好像就是需要用到智慧的时候了,回到草原之后,怎样应付来自王庭的呵责和质问,是他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之外就是东方汗,以及西边的那些背叛了誓言的同族们,怎样才能从他们身上获得更多的好处?

    兽性过后,恢复了理智的颉利汗,开始思考他以及他的部众们的未来。

    可以说,突厥人对于他们此时所做的一切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并不关心,就像是李破在进攻突厥人的时候,并不在乎突厥人的感受差不多。

    不过对于西北各族而言,今年冬天安乐所发生的一切,在之后慢慢扩散开来,对于突厥人的暴行,彪悍的西北诸族百姓给予了理解,毕竟西北的草头王们各个杀人不眨眼。

    可理解归理解,他们是断不肯成为暴行的牺牲品的,就像当年突厥人南下攻雁门,破四十余城,杀戮无算,彻底让代州的百姓记住了他们。

    之后突厥人再行南下,便没有人再开城迎接他们了,突厥人入城来大家都是个死,不如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活路,就是当时代州百姓们的普遍反应。

    而此次阿史那求罗杀梁师都,屠安乐城,在西北各族眼中性质则更为恶劣,梁师都这些年对突厥比自家老子还亲,时不时就要打出突厥人的旗号,是突厥在西北最忠实的狗腿子。

    他的死让突厥人在西北名声大坏,之后和代州当年相访,谁也不敢再轻易为突厥人打开城门。

    这是突厥在北方长城沿线遭遇的种种失败的最新写照,突厥西方汗阿史那求罗给西北的人们补上了生动的一课,顺便抹掉了突厥在这片土地上的影响力。

    其对突厥的影响其实甚过于他此次远征无功而返的事实,只是由于他们对失败的理解不同,或者是眼光的问题,他们并不能很快的察觉出,或者根本不在乎其所造成的后果。

    ………………………………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抽红包!

    西北的寒风并没有把梁师都的死讯以及安乐百姓的嚎哭声带到长安城,不然的话,李破也许会派遣大军去安乐当一下突厥南下大军的送丧之人。

    失去了梁师都这种带路党,突厥人在西北基本上也就没有了立足之地,而且大家都晓得,突厥人在春天时很虚弱,是给予他们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可惜的是,李破并不是神仙,当西北的人们发现突厥人的暴行,并将消息扩散开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

    十一月间的长安城银装素裹,北风停了几天,太阳也整个露了脸,出现了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太极殿房檐上的积雪在太阳的照射下,渐渐消融,却因为设计的问题不曾有多少雪水滴落,只是散发出了好闻的湿润气息。

    大朝会如期而至,朝臣们裹着厚厚的冬衣,陆续进入朝堂。

    这种深冬里召开的大朝会一般都是在宣布明年的政军事务,大概听过几次,你就能把握住明年政军两事的重点。

    折冲府的设立终于来到了大朝会上进行宣读,也就意味着诏令随时可能发下,这事因为讨论范围很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今日终于有了结果,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讨论最激烈的就是在折冲府内部衙署的分设上,折冲府到底该拥有多大的权力是其中重点。

    兵部以及卫府将军们自然是想其权力越大越好,地方官吏对卫府的掣肘以及干预一直是他们最不喜欢的事情。

    尤其是因为隋末战乱,杨广又在地方上设立了通守官,让兵权有了再次回归地方的迹象,剿匪是便利了,可却对卫府的权威构成了最为直接的伤害。

    像张须陀,杨义臣,郭绚,甚至是罗艺,王世充等人,当年都是这种兵权下放的受益者,受到卫府将军们的攻击也最多。

    张须陀,杨义臣等下场都不好,除了大势使然之外,就是因为有人在后面不断的拖他们的后腿。

    而罗艺,王世充,甚至是李破,李渊都是其中的成功案例,彻底摆脱掉了卫府的控制,把兵权收归了地方,不再受卫府辖制。

    折冲府的优点就是很大程度上能够摆脱地方官员们的干扰,让军事力量更容易动员起来,这将极大的增强卫府和兵部的权威。

    所以也可以将其视之为中央集权的新的努力。

    为什么朝臣们大多数都喜欢这个主意?归根结底就在于此,眼见隋末乱局至此,无论身在何处,贵族们不由自主的都会或多或少的进行反思,为什么会这样?

    于是折冲府这样的新鲜事物便在关西应运而生,这是人们有鉴于战乱难止,府兵难制等问题的产物。

    所以还是那句话,设立折冲府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折冲府的权力到底有多大,又和地方上抓贼捕盗的力量有何区分。

    杨广设立的通守官就是把二者合二为一了,权力大的一下就把卫府架上了天。

    当然了,那也是杨广和他的洛阳朝臣们的垂死挣扎,并不值得怎么大惊小怪,通守官也只是昙花一现,后来再无踪迹了。

    朝臣们争论的焦点就是既要发挥折冲府的优点,又要防其坐大,出现通守官那样的官职和衙门。

    经过了激烈的讨论,最终折冲府的职责陆续定了下来,征募,造册,训练,调遣等最为基本的职能都在折冲府这个环节得到了体现。

    之外还有一旦征发府兵,折冲府要给治下府兵准备大部分的辎重,这些在隋时几乎都是府兵自给。

    至于监督的职责,到底没给折冲府留下,上交给了兵部和卫府,甚至地方上的录事参军也可对折冲府的不法之事上报,由兵部才进行裁决。

    至于在折冲府中设立学堂,那不是一个可以讨论的问题,而是在大讨论过后直接加进去的条款。

    通过中书的时候,萧禹很是不满,可他也彻底明白了这是谁的主意,于是偃旗息鼓,就当做没看见了。

    不就是让府兵认几个字,读上点书吗?那些愚鲁之辈又能学得到什么?而且谁又愿意去教一群军汉读书认字?真是多此一举……

    他不以为然的想着,便在其上盖上了中书的大印。

    在大朝会上宣告完毕,设立折冲府之事到此便告一段落了,明春将在京兆,晋阳等地,尤其是平遥那样府兵聚集之所在试行一番,等上个一年半载,若没有大的问题,将推行至全境。

    在施政之上,李破一直秉持着不骄不躁的风格,与以往一样,在长安朝臣之中大受好评,因为谁也不想侍奉一个总想弄许多花样出来的君王。

第867章闲聊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大朝会过后,李破也不打算再在太极殿中处理政务,回去了甘露殿准备休息半天,本来还想到后宫转一圈,可大冷天的懒得动弹,便缩在甘露殿不出去了。

    可皇帝哪有闲工夫,刚用了午饭,门下侍郎封德彝便来觐见。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人一天不见皇帝好像就有什么事没办一样,那种打定主意跟紧皇帝步伐的模样,实在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且最近这厮跟中书侍郎萧禹不太对付,每次见了皇帝都要告上萧禹几状,说萧禹今天又驳回了门下省几条建言,说的话又有多难听刻薄,等等等等。

    萧禹人缘不太好,封德彝与其半斤八两,只不过封德彝在名声上可就大大不如人家萧时文了。

    而且萧禹好斗,封德彝滑不留手,本身两人就是性情相克,如今一个在门下,一个在中书,正是相互制衡,你涨我落的两个机构,两个人能瞧对方顺眼那才叫见了鬼呢。

    封德彝日常唠叨,打算给皇帝洗脑,最好能把萧禹给贬出京师,离着越远越好。

    萧禹也不含糊,每次见到皇帝都暗戳戳的说封德彝这样的人怎么能放在身边呢?皇帝的名声早晚会受其牵累,不如未雨绸缪,让他远离朝政。

    看上去两人还没有结下私仇,所以就算不喜欢对方,也还给人留着余地,并不想置人于死地。

    李破则觉着这种风气好像不太好,晋阳官场的气氛要和谐的多,争权夺利时手段也要温和一些,哪像萧禹和封德彝这么露骨,太丢人了。

    当然了,他也知道这不好相比,晋阳官场氛围宽松是因为没有那么尖锐的利益冲突,不像长安这里,人口众多,精英荟萃,再贵重的高官也有人在死盯着你的位置,稍不留神就可能栽个跟头,头破血流是小事,丢了官位那可就难看了。

    封德彝和萧禹并无私仇,他们争的其实是门下,中书的权力消涨而已,当年门下省也只是皇帝侍从们呆的地方。

    可如今你再看看,门下与其他两省并列,再无高低之分,那可不是皇帝一张嘴赏赐的,而是通过多少权力斗争才夺来的。

    封德彝既然来到这个位置上,那他就要为门下省张目,绝对不能让中书占了便宜和上风去,再加上身旁还有长孙顺德相帮,又能时常跟皇帝见面,实际上萧禹已经渐落下风。

    当然这和李破的纵容也不无关系,门下省到底是为了让皇帝自己方便而设立的机构,依照李破的秉性,自然而然便会给予门下省更多的方便。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将长孙顺德,和封德彝都放在门下侍郎的位置上。

    可封德彝想将嘴很臭,脾气更臭,而且头很硬的萧禹像李渊在时那样赶出京师去,也是不太可能了。

    因为李破觉着萧禹更为可靠一些,因萧后的原因,兰陵萧氏在长安的这一支算是被他拉拢住了。

    李破全了他们的脸面,也没因为他们给李渊效力而责怪排斥他们,那相比之下,萧氏自然会对皇帝更忠心一些。

    而且萧禹这人虽然毛病不少,可却不结党朋,廉洁奉公,最为重要的是,他确实有执掌中书的才能。

    ………………………………

    “听说杨广甚有文才,巡幸江都时与江南文人诗书唱答,很得人们敬重,也不知是真是假。”

    封德彝捋着胡子,一下就提起了精神,先是仔细的瞅了瞅皇帝的神色,心里也不知转了多少念头,才道:“传言哪里信得,江南文风鼎盛,虽三岁小儿,出口成章者亦不少见……”

    说到这里,封德彝笑了起来,“能得江南文人敬重的人,除了那些文名远播的才子,怕也只有君王了……

    所以传言虽然有误,却也不能说全错,尤其是当年江南佛道盛极一时,文帝嫌其奢靡,欲要禁之,杨广求情才让江南佛道得免于难,算是对江南人家有恩,在江南自然很得人心。”

    李破点着头,他来到长安的时间还短,又整日里忙于军政事宜,除了偶尔到处转转,认识一下皇城内外的道路之外,也就没什么消遣了。

    平日里也很少跟臣下们谈心,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呢就是他底子有点薄,跟人谈谈说说怕露怯,如今人心还有些不稳当,这个时候传出去的名声就说不上是好是坏了,所以务必得谨慎一些。

    封德彝就还行,这人开始时还文绉绉的,在李破面前问对了两三次之后,说话就直白的多了,不得不承认,这厮察言观色确实是一把好手。

    “那你说我与杨二相比,谁又更胜一筹呢?”

    封德彝心里暗道一声果然,所谓伴君如伴虎,像他这样整日里在老虎身边转悠,今天帮老虎捋捋胡须,明日里帮老虎清理一下牙齿的,那是疯狂的在生死边缘试探。

    所以心理素质必须过硬,脑筋也不能慢了,不然你真以为老虎是吃素的不成?

    “至尊又来难为于臣,君王之高低,有功无功,有过无过,臣又怎敢轻易置喙?而且杨广虽死,却还曾是臣之王上,于臣也有恩遇,臣又怎能肆意品评旧主?”

    李破笑笑,心说你一口一个杨广的,也没见你对旧主有多敬重,不过是怕说的多了,惹的我不高兴或者传出去会惹麻烦罢了。

    “前些时有人上奏中书,想要给杨广另上尊号,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这下封德彝却是不敢有什么犹豫,立即便道:“此辈当斩……不说杨广之功过,此种已有定议之事再行翻改,于至尊无益,于大唐亦无益,既然如此,提奏之人尽可斩之,以正视听。”

    大义凛然了一下,接着这厮便又眨巴了几下眼睛,“不知是哪个蒙了心智,敢行此昏乱之举?若不好处置,责之即可,倒也与大局无碍。”

    李破使劲的揉了揉下巴才没笑出声来,这就是自古以来非常典型的奸臣模样了吧?不是不知道事情该怎么办,可却总喜欢往里面掺和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他好像就很不舒服。

    接着更奸的就来了,“萧时文执掌中书,竟然拿这种事来扰至尊,也不知是何居心,莫不是心怀旧主,想置至尊于不堪之地?而且……臣怎么没见到奏折,莫不是萧时文直接向至尊禀报?这有违规制吧?”

    李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可消停一下吧,知道你们不合,也不用这么一天到晚的念叨吧?

    “小事而已,去礼远众为炀,逆天虐民为炀,好大殆政为炀,离德荒国为炀,薄情寡义为炀……你瞧瞧这得多贴切,简直就是量身而制,为何要改呢?

    不过杨广也并非一无是处,听说他喜欢藏书,于是长安城中人家纷纷建了藏,可有此事?”

    没能给萧禹扣上大帽子,封德彝稍稍遗憾了一下,可并不气馁,他就不信坏话说的多了,萧蛮子还总能安然无恙。

    只是皇帝这话头转的也太快了,怎么又想起藏了?俺这把年纪,心思真的有点跟不上了啊。

    再者说了,怎么还跟杨广较上劲了呢?隋炀帝,确实是个不错的称呼,叫着很顺口也很解气,他把大家害的都很凄惨,尤其是虞公,多好个人,却被人乱刀斩死了。

    可以说,封德彝的心中是没有忠诚二字的,他忠诚的永远是他自己以及权利本身,至于什么旧主不旧主的,只是说给外人听而已。

    “是啊,当时藏书之风蔚为风尚,确实也始于大业年间……其中诸郡物产土俗记,区宇图志,诸州图经集等,臣皆有幸参与绘制收集……

    唉,耗资巨万,靡费良多,大业之功绩,总偏虚浮华丽,后人或许喜欢,可时人之艰辛凄惨皆源于此,可叹,可悲。”

    封德彝说的这些李破倒是非常赞同,无论是大运河,还是藏书,造城等等,上马的几乎都是大项目,杨广之喜好也就可见一斑了。

    “观文殿中之藏书我正在让秘书监给清理出来,大致可能有十余万册之多,听说洛阳的观文殿中,藏书更胜一筹,看来杨二确乃爱书之人……”

    李破赞了一声,心下却在嘀咕,收藏了这么多的书本,哪是爱书啊,肯定是有收藏癖嘛。

    封德彝这次没插话,他在琢磨着皇帝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可不认为皇帝喜欢看书,相处了两三个月了,皇帝胸中有多少笔墨,他多少也已清楚。

    差不多和李渊半斤八两,说不定还不如李渊呢,只是眼前这位皇帝的才能,可不是在读书上面。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宁愿还在李渊治下为官,也好过在此时此地跟这位闲聊……两个多月还让他有些琢磨不透的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皇帝不是想让俺去管秘书监吧?这是萧蛮子进了谗言吗?封德彝又开始发挥他那独特的想象力了。

    “书这东西总是要有人来读才能显其用处,就像刀剑,若不杀伤人命,也只摆设而已,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868章书院(一)

    “前些日我去成国夫人府……你应该还不晓得,成国夫人就是萧娘娘,这个不打紧,只是我在她府上看到一座藏,说是李世民所留,供他府中文学馆学士们读书之用。

    看上去修建的颇为精致,还有些茶舍,妓子的居所等,读书人在那里就算不读书,也应该有几分雅兴吧?

    卿晓得我出身边塞,动刀枪的时候多,却没正经读过几本书,自然对这些文人雅士颇为敬慕……”

    皇帝这里缓缓道来,条理看似模糊,却又有脉络可循,封德彝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生怕漏掉了什么,一会问出问题来不好回答。

    和君王在一起时就是这个样子,你得会说,同时也要懂得倾听,尤其要会体会皇帝的心情,不然还是不要在君王身边多出现为好。

    “咱们这太极宫里好像也有一间宏文馆吧?”

    果然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封德彝点头,“宏文馆学士,向受众人钦敬,王通,孙伏伽,黄凤麟,崔左使等皆曾为宏文馆学士,只是天下渐乱,没人再有心思在宏文馆上花费工夫。

    毕竟粉饰太平时才需锦绣文章,至尊起于边塞苦寒之地,用刀枪而争天下才是如今正道,不需妄自菲薄。

    最近的一位宏文馆学士应该是颜籀吧,臣记不太清了,只是之前秘书监新来的秘书郎,薛郎中应该也是宏文馆学士,臣问过他,他和魏澹等人修订过魏史,后迁著作郎,在东都很有些名声呢。”

    封德彝英雄谱背的很熟,一连串的名字从他嘴里冒出来,李破好像只知道一个薛德音,颜籀,听着耳熟,不会是颜师古吧?

    大家都有两个名字,有的常说大名,有的则以字行于世,比较讨厌的是没有一定之规,也就很容易记错。

    最可恶的是有些人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非要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或是有学问,所以给儿女们起的名字有很多的生僻字,念出来就很困难,写的时候更是让人头疼。

    “至于李世民在府中所设之文学馆,未有先例,天策上将……自然有些特异,不过都是应时而生,昙花一现而已,大可不必理会。

    至尊若看谁文采斐然,礼仪周到,皆可赐之,并不需顾忌太多,毕竟只荣其身,不涉朝政,众人也不会无故阻拦。”

    当然了,封德彝并不认为皇帝说这么多是因为他想给谁颁发宏文馆学士的荣衔。

    果然李破笑笑道:“这个倒是不忙……只不过我看那许多藏书于宫殿之中落满灰尘,实在有些可惜。

    我有意在长安建长安书院,招揽贤才入内进学,宫中的书本也就有了去处,再寻些饱学之士封宏文馆学士,可在长安书院中教授学问。

    我听说国子监也荒废了很久了吧?”

    封德彝听了这些有些狐疑,长安书院?教授学问?这有什么用吗?是为了选纳贤才还是想要借此扬名?

    心里想着,嘴上却接的不慢,“国子监倒还开着呢,只是无人再愿送子弟入内蹉跎时光了,前几年有人上奏重整国子监,连诏令都下了,学额是三百还是四百来着,让朝臣和各家送适龄子弟入学就读。

    可……李神通为至尊所败,朝野震动,再加上西北还有薛举来攻,此事也就没了下文。

    其实从大业末年开始,国子监便已少人关注,至尊说荒废也无不可,毕竟天下烽烟四起,谁还想去国子监这样的地方浪费工夫呢?

    至尊若想重整旗鼓,倒也容易,只是有多少人愿意送家中俊杰入学,那就不得而知了,如果迫于皇命,于是送一些不得看重的庶子入学,场面怕是有些难堪吧?”

    这才是问什么答什么,再做一点延伸,其他的诸如听到的什么长安书院,宏文馆学士之类他没想好,便不加置评。

    国子监无疑是这年月的最高学府,也可以说是年轻的贵族们结交友朋的专属场所,比如文帝杨坚年轻时就在国子监中就读,结交了很多的友朋,在他登基称帝的时候,是出过大力的。

    到了开皇年间,杨坚为弘扬儒学,对国子也颇为重视,于是国子监迎来了一个兴盛的时期,无论国子的博士,还是官佐,不是声名远扬的大儒,文坛名家,便是有才能的官员。

    他们教授出来的弟子纷纷出仕为官,反过来又助长了国子的声势,一直到大业初年来到了鼎盛阶段。

    杨广在文事上的作为也是喜欢大而全,国子自然也在其中,只拿大业五年为例,那会的国子监博士的数量,是他继位前的十倍有余。

    在宫廷间奔走顾问,为当时一景,因为其他皇帝都没这么干过,尤其是他在洛阳和长安都设了国子监,学员一度超过千人之数,若再给他几年,国子学员不定就有泛滥之势了。

    最让人难堪的是,当杨玄感这样的家伙举起义旗,纷纷往投的人中,国子生员竟然占据了老大一部分,你说他们到底在国子中学到了什么呢?

    杨广使之壮盛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恐怕脱不开邀名于世之嫌吧……当然了,这也只是杨广同志的迷之操作之一,不用太过奇怪。

    国子监的来龙去脉,历史沿革,封德彝也不算太清楚,只是旁观了它的一些兴衰而已。

    在这个问题上,李破明显仔细查阅过典籍,也问询过臣子,“国子监这样的地方还是应该办起来,比如说西北那些人送过来的子弟,便可先入国子中学学道理。

    再有就是长安书院如果办起来,其中之翘楚尽可入国子就读,也好激励众人奋进,这人啊,不怕走的路上有多坎坷,就怕前面没了路……

    就如卿之所言,天下战乱应该在这几年就要结束了,咱们也应该未雨绸缪一下,你说是不是?”

    听了这些,封德彝是真的有点招架不住了,聊个天的工夫,您歇歇不成吗?抛出这么大个命题来,短时间内俺怎么能想的清楚。

    “那至尊的意思是……”问了这么一句,那就说明封德彝投降了,因为他把握不住其中的重点。

    而帝王想要的东西其实也就那么几样,巩固皇权,留大名于后世,为子孙后代造福,享受皇权带来的种种荣耀和便利,以及行使大权的过程。

    总归不过是这些……可要注意的是,君王的乐趣和常人是完全不同的,切忌以常理来测度他们。

    贤明的君王有时也会表现出昏聩暴虐的一面,昏庸的皇帝同样有时也会精明的厉害。

    如果加上宇文成都的话,算起来封德彝在李破之前已经侍奉过五位君王了,如今还能活得好好的在跟第六位君王聊天,就是因为他晓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又该做什么。

    就像现在,既然把我不住皇帝的意图,那就干脆退而求其次,帮助皇帝把事情做下去就是了。

    所以他侍奉,辅佐过的人都喜欢用他,因为只要你坚持,他便会不顾后果的贯彻你的意图。

    李破“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冬日里也无多少大事,你就帮朕把这件事给办了吧,先为长安书院选址,不要在皇城之内找地方,去外城……

    还有就是秘书监的那些藏书,你监督整理一下,能拿出去的就都移到长安书院去,国子监要重新整饬一番,祭酒等官职要选些稳妥的人来任职……

    此事倒也不急,瞅着明年二三月间准备妥当就好,有什么需要补充之处,你尽管和我说……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招揽贤才的事情轻重之间你我都清楚,办的好了自然是大功一件,有了差错我可要罚你的。”

    大冷天的封德彝给自己找了一堆麻烦,可思前想后,这事也没什么难办的地方,甚至颇让人觉着,用一位门下侍郎来做很有些杀鸡用了牛刀的感觉。

    可对于封德彝而言,既然皇帝说是大事,那他就得当大事来办,不管皇帝最终的意图为何,他都要将这些事情办下来,而且要办的聪明,不能理会错了意思。

    “至尊交托之事,臣自然要尽力为之,可是……请恕臣愚钝,上有国子,下面各处人家皆有夫子,教习教导家中子弟,这长安书院又要以何立世?”

    从这些话就可以看得出来,封德彝并不看好这个什么长安书院的未来,即便这是皇帝钦命建造,也很难让真正的饱学之士入内教授文章,书院中又要招收什么样的人进去读书,又是个大问题。

    门阀世族中人大概兴趣寥寥,他们都有家学继承,并不需要去什么书院浪费时光,倒是国子他们要有兴趣一些,因为只要皇帝重视,他们在那里就可以结交到很多有助于他们未来仕途的友人。

    所以进学是次要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去交游的。

    那么至尊建造的长安书院面对的是庶族中人?封德彝的心有力的跳动了几下,他一下便联想到了前隋的科举……

第869章书院(二)

    杨坚父子大兴科举为的是什么,几乎天下皆知。

    予寒门子弟开门路,纳天下之才为己用,就是科举的核心宗旨,而这里的寒门和后来的意思不同,指的就是寒门庶族,与平民百姓不沾边。

    他们同样是贵族中的一员,只是在九品之外,是门阀世族的候补成员,在九品中正制盛行的那些年,他们一般都是官吏中的吏员。

    皇帝眼见门阀世族把控朝政,越来越是危险,便利用科举制度来打破贵族们对权力和各种资源的掌控。

    科举制度针对的就是门阀世族,更针对的是察举选材之制,利用庶族来制衡门阀,利用科举来摒除察举之弊。

    而科举并非杨坚首创,差不多应该是在南陈就有了苗头,南梁时更为明显一些,直到杨坚一统天下,开始高举科举之旗帜,杨广继之,可惜隋末战乱使这一切戛然而止。

    封德彝在开皇年间便已开始入朝为官,几乎旁观了科举制度兴衰的全过程,其中激烈而又险恶的斗争,并不比争夺帝位差上一丝一毫,甚至犹有过之。

    比如说开皇名臣高熲,他就是察举制度的最坚定的支持者,同时他最为出名的就是荐举了很多有才能的贤才入朝,也变相的说明了他是察举制度的受益者。

    作为太子杨勇的老师,杨勇自然而然的便也在选材制度上面站在了老师的一边。

    而杨广和杨素两人都是科举制的支持者,虽然这会得罪很多大贵族,却也得到了文帝杨坚的青眼。

    最终杨素斗倒了高熲,杨广取杨勇而代之,你说这是不是隐约便有选材之制的斗争的影子在里面?

    那是一场皇帝和门阀世族们的战争,持续的时间长达数十年之久,最终以隋末战乱收尾。

    这种朝廷大政的争议几乎渗透进了朝廷政争的每一个角落,影响到了无数人的仕途和身家性命。

    像杨勇,高熲那样的人物皆不能免,太子,权臣之争,都要涉及于此,封德彝只要稍微想一想,便不寒而栗。

    封德彝心里叹息了一声,雄心勃勃的帝王好像都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争议越大,他们便做的越起劲,只是连累了他这样“忠心耿耿”的臣下啊。

    李破瞧着他,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以何立世?书院书院,那自然是以书多而闻名嘛……李世民的文学馆,一座藏,几间静室也就有了,朕建个书院还需费何周章?

    依卿的意思,还招不到人入内读书?若是那般,岂非丢脸的很了?嘿嘿,帝王的面皮掉在地上,长安中很多人会吃不下去饭的……”

    话中透出了些阴森之意,封德彝反而心安了许多,这倒是的,只不过是间书院而已,又是皇家督建,还真不愁人们不闻讯而来。

    至于科举,察举之争议,现在说来还为时尚早,这应该只是做些准备,或者是试探之举,不算什么,毕竟做的如此之隐晦……

    做好了心理建设,封德彝心说,俺也这么大年纪了,您能不能让咱少经些风浪?上次折冲府设学堂的事情,就惹得很多人不高兴了,这次又要去整饬国子,建什么书院,唉……还真是能者多劳啊。

    ……………………………………

    事情也就这么说定了,国子监原归太常寺和少府共管,后来在大业年间独立了出来,人也多了不少,但重要性好像却不如开皇年间了。

    也正是在大业年间,国子寺成为了国子监,其中教授的学科为国子学,太学,书学,算学,四门学五类,算是朝廷培育贤才的一个机构。

    这在李破看来其实很无谓,一个国子监一年招收数百人入读,十年也才数千人,几乎全被贵族所垄断,和后来的教育机构比都没法比。

    可以说,自秦汉一直到如今,国朝的教育事业并没有太大的发展,知识垄断的现象反而越演越烈。

    就说跟他起家的那些人吧,里面有九成都是文盲,连个大字都不会写,剩下的一成还有九成是识字,但没读过几本书的。

    后来进了晋阳才算有所改观,因为晋地的门阀中人终于纷纷来到了他的面前,又有王裴这样的世族门阀加入其中,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时常感受到人才的匮缺。

    到了长安,人才终于算是多了起来,隐约看到了些竞争,可照着后来还是差的远了……没有竞争,哪有进步?

    这是自古以来颠簸不破的道理,所以必须在选材上下工夫,只是天下还乱着,不好大张旗鼓,只能试试探探的小打小闹。

    等灭了萧铣和窦建德,一些事就必须提上日程了。

    在这方面,他确实要感谢一下杨坚父子的努力,才没让他这个后来者成为开创先河之人,不然的话,他不知道自己得少活多少年。

    如今虽然艰难了些,可有先例在前,受到的阻力会减轻许多。

    他确实和杨广不一样,人家杨广事事争先,就想做开天辟地第一人,他却只想拾人牙慧,真是小家子气。

    所以说他对国子监并不怎么看重,长安书院才是重点,办的差不多了,也就还有洛阳书院,晋阳书院嘛。

    而且他在云内和晋阳时其实都做过类似的事情,只是不成规模而已。

    他没有跟封德彝明说什么,可他相信封德彝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也能把事情办好,而他的目的则是让长安书院成为长安城中有数的标志性建筑。

    如果哪一天人们一来长安,首先想到的便是去长安书院左近观瞻一番,那个时候就是瓜熟蒂落的时节了。

    ………………………………

    时间一天天过去,眨眼间便进入了腊月。

    长安彻底来到了平稳过渡时期,数十万百姓在这个冬天里并没有缺衣少食,官员们也没遭受大规模的清洗。

    唐军在接收了降军之后,该走的走该留的留,也没闹出什么兵变。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新皇并不像以前谣传的那样狞恶,好像还颇为仁慈,于是官民之心渐安,慢慢恢复了平常的生活。

    只是辞旧迎新之际,朝堂上的变动一直在持续当中,新的政治军事集团正在融入旧的体系当中,同时也在改变着长安旧有的格局。

    在秋天里郡县时有反叛,一些城池也还在固守,守臣们因为各种原因不愿降顺,所以战争一直在延续,一直到了冬天,大家就都消停了下来。

    腊月初九,蜀中大捷的消息姗姗来迟。

    正如李破所料,像剑门关这样的天下名关的失陷多数都是非战之罪。

    锦官城中先就起了变乱,本来在听闻柴绍已与梁军罢战,并来信劝慰之下,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终是向李孝恭低了头,愿意遵令行事。

    可李孝恭之子,益州长史李崇义为人挑拨,率人在刘弘基回去通州的路上欲将其围杀于道途。

    可刘弘基敢来见李孝恭,准备的是相当充分的,别说是离开了锦官城,便是在锦官城中,他也不信有人能杀得了他。

    于是李崇义便糟了,本想来杀人,可却被人给围了。

    捉住李崇义后,刘弘基自然大怒,以为李孝恭不讲信用,欲置他于死地,可还犹豫着是不是李崇义因私怨才想来杀他。

    可李崇义自以为是赵郡王世子,刘弘基不敢杀他,所以破口大骂,一口一个盗马贼,一口一个贱家子,终于惹的刘弘基火起,一刀斩杀了李崇义。

    至此不管是不是李孝恭的意思,刘弘基都没有了退路,率人迅速回到通州,举兵而起,欲要杀去益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李孝恭也宰了算了。

    这显然是个偶然事件,但以当时之局面,没有李崇义,也必有刘崇义来兴风作浪,大厦将倾之下,纷乱乃是必然的结果。

    李崇义为刘弘基所杀,消息不久便传回了锦官城,不说李孝恭如何,益州刺史黄君汉等闻讯,尽都大惊,纷纷劝郡王整军备战。

    在这种乱纷纷的时节,消息传的比平时快了数倍,很快便到了绵州刺史,右领军将军窦诞的耳朵里。

    如今窦驸马的注意力都在剑门,剑门关前大军压境,守住了就还能喘息一阵,守不住的话他这绵州顷刻之间也便要易主了。

    窦诞这些年可是长进不少了,随军征薛举立下了些战功,随军入蜀后,先为梁州都督,只因他对李孝恭的策略说了些酸话,又跟着刘弘基,柴绍等人图谋大权,为李孝恭所不喜。

    终于以窦诞与汉中花头蛮作战不力为由,将其调回蜀中行台做了个刑部侍郎,后来还是京师有人帮着窦诞说话,才又转任绵州刺史。

    绵州位于剑门侧后,与剑门唇齿相依,剑门一旦有了战事,绵州就要供应粮草,派遣援军等予剑门,还要防备敌人从阴平小道溜过来偷袭,算是剑门守备的延伸。

    自西京陷落的消息传到蜀中,窦诞心情之沮丧那就不用说了,他的家眷都在长安,这下算是把尾巴交到那个卑鄙小人的手里了……

第870章捷报

    窦诞嘴里的卑鄙小人自然不会是旁人了。

    他与李破的恩怨比较传奇,时间跨度也有点大。

    开始于大业七年,杨广召集大军聚于河北,准备在来年进军辽东,那会李建成,窦诞等关西世族子弟陆续都赶到了涿县听令。

    李建成是押运粮草,窦诞则职在兵部。

    当时李碧遭堂兄骚扰求到李建成门下,于是李建成则寻到窦诞,和他一道去见了李碧,在李碧军中用了一顿饭。

    当时充当伙夫的便是李破,很多年过去了,每每回想到当时情景,这些当事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也只有他们自己晓得了。

    后来窦诞娶了李渊次女李秀英为妻,两人新婚不久,窦诞便到晋阳效力,还带着妻子一道去云内给李破封过官职。

    当时李破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他们,执礼甚恭,哄的夫妻两个都很高兴,窦诞回到晋阳之后在李渊面前没少说了李破的好话。

    等到李破南下雁门,赚得李元吉出了晋阳坚城,一战下来,随军的窦诞差点没了性命,兄长窦静身死,他则随着李元吉狼狈南窜。

    这下仇算是结大了,于是李破在窦诞这里也就多了个卑鄙小人的称呼。

    可不是嘛,人家扶风窦氏子弟折节下交,把你当了朋友,你可倒好,差点要了人家小命,连人家的哥哥都给杀了,自然是卑鄙万分,小人的很了。

    两人的缘分还没完呢,李破率军南下河东,一战就打到了黄河边上,关西震动,李渊遣使求和,想缓缓再说。

    派遣的使者便是以李秀宁,韦节和窦诞为主,其时窦诞对李破观感大坏,找着工夫就想给李破两下。

    不过耍嘴皮子嘛,李破表示自己大度得很,并不在意这些,再说当年云内时窦诞在口头上都占不到便宜,就不用说他成为一地诸侯之后了。

    那次出使让窦诞很受伤,觉着河东人忘恩负义,李破那厮刚刚来到河东,河东的人们就不愿再给旧主效劳了,连多说两句话都要看新主人的脸色,实在让人恼火万分。

    那会窦诞其实也在上升期,从征薛举之后,立下了不少军功,在窦氏子弟中已经算是崭露头角了。

    只是比起人家李破来,这才从哪到哪?一个是振翅而起,直上青云,一个则是一步步的在爬山呢。

    窦诞很不服气,却也意识到两人的身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好相比了。

    后来窦诞入蜀为官,除了家中的意愿之外,也是想离得远些,莫要再跟那人碰见了,每次碰到都很倒霉,心情也要郁郁上很长一段时间,仿佛相克一般,多见几次面,哪里还有命在?

    …………………………

    可现在窦诞觉着自己又要倒霉了,若说如今蜀中柴驸马最不愿降敌的话,那么窦驸马也是最坚定的抵抗派。

    只是紧盯着剑门战事,恨不能代替庞卿恽率军守城的窦诞,在张伦,宇文镬攻剑门不得,率军退守绵谷的时候,刚松了口气,后面的猪队友就给他来了一下重击。

    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杀益州长史李崇义,并安然返回了通州的消息传到绵州,窦诞大惊之下,差点没把送信过来的人给当场斩了。

    前些日刚说投靠萧铣,那也就罢了,毕竟大势如此,不投萧铣难道去投李定安?那卑鄙小人惯会瞒哄于人……

    比如说之前长安传来的家书,都在劝他快些投顺,好回长安相聚云云,看看就晓得是被逼无奈才写的,尤其是他窦光大七尺男儿,怎能说降就降……

    可转眼刘弘基就把李崇义给宰了,显然是和李孝恭没有谈拢嘛,外有强敌,内生祸乱,好吧,倒也不出大家意料之外。

    李孝恭那厮无能的紧,在大军压境之际指望他能带众人走出条来,那才叫痴人说梦,再加上窦诞和李孝恭早有仇隙,这会更是不愿再帮其人稳定局面,想的都是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召集幕僚们商量了一阵,有人一句话让窦诞听进了心里去了。

    “大势已去矣……刘将军与郡王不须交兵,只要互不理会,众人自然离心离德,剑门守住又能如何?

    加之粮草皆在益州,刘将军必起兵来攻,不然岂非自陷于死地?使君与郡王不合,众人皆知,过后或断绝粮草,或召使君回益州,又当如何?”

    内讧一起,大势已去,就是幕僚想说的话。

    之后的事情很好预料,刘弘基起兵攻益州,李孝恭挡不挡得住呢?挡不住的话许就要召梁军入蜀帮其平叛。

    梁军正是求之不得……柴绍在夔州,会不会放任梁军去攻打老朋友呢?而且这两年柴绍一直想主政蜀中,这次也许会是他的机会?

    窦诞想了一晚也没想明白,还弄的自己晕头涨脑的很不好受,接下来还要送粮草去剑门,真是见了鬼了。

    最终让他下定决心的却是蜀中行台发给他的调令以及刘弘基的来信。

    不用问了李孝恭想调他回行台,说什么共商大事云云,窦诞当时就是大骂,去他娘的行台,西京都被人占了半年多了,还有什么蜀中行台?

    刘弘基的来信是前后脚到的,也不出意料,劝窦诞与他一道去攻打益州,好叫蜀中换个英明的新主人。

    至于是他刘弘基自己,还是柴绍想入主锦官城,信中也没说。

    让窦诞心寒的是,两边好像都没怎么在意剑门外的大军,一旦绵州有事,那剑门还守得住吗?

    ……………………………………

    大唐元贞元年十一月间。

    绵州刺史窦诞亲自领军往援剑门,是夜,趁守军不备,窦诞杀庞卿恽及其亲信官佐十数人,余人仓促之间,与之火并一场,小部分人逃出了剑门,其余尽都降了。

    显然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窦三郎早已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关西贵族,他都没问一问庞卿恽怎么想的,便痛下杀手。

    接下来就简单了,控制了整个剑阁以及后面的绵州,自诩为大好男儿的窦使君送信于绵谷,献了剑门。

    张伦等在关外顿足一个月,最后不费吹灰之力便进入了这座天下名关……

    ………………………………

    来到长安的捷报其实差不多是十多天前的消息了。

    时间进入了腊月,蜀中天气更加恶劣了起来,有些地方下起了雪,也不知道得剑门之后,他们是趁势向益州腹地进军,还是坐观刘弘基与李孝恭内斗,收个渔翁之利什么的。

    接到蜀中捷报之后,李破自然是心情大好,朝臣们得到消息之后,也颇为欢欣鼓舞,如果今冬能够平定蜀中的话,那明年便可以向中原腹地用兵了。

    就是李渊旧人们滋味有点复杂,毕竟旧主才刚殁了没几天,蜀中那些人以前还是他们的同僚,如今败的凄惨若此,不免让人颇为唏嘘。

    尤其是窦琮之类的窦氏族人,年节前后那是见人就躲,表示他们窦氏也很“羞愧”,只是窦诞的婆娘带着几个儿女去妹妹府上大哭了一阵,说窦氏有人提议休她出门,让妹妹给她做主。

    李秀宁听了自然很是着恼,可她与李二娘并非一母所生,李渊在时也没什么来往,如今却来她府上哭诉,显然是瞅准了李氏族中也就她还能压窦氏一头。

    蜀中那些消息本来就弄的李秀宁心烦意乱,李二娘的事情更如火上浇油,顺便也让李秀宁明白,陇西李氏来到了最为艰难的时节。

    父兄皆殁,李氏主枝已是凋零殆尽,其他与主枝走的近的几房也没好了,人死的倒不多,只是尽都丢掉了官职,躲在家中不敢露头。

    经过了几个月的观望,有人必定会觉得陇西李氏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何起色了,于是落井下石的人便多了起来。

    所以这才是陇西李氏最艰难的时刻,今日是李二娘来府上哭诉,说不定过上些日子,就会有成群的下堂妇来府上哭嚎。

    让李秀宁尤为气愤的是,父亲在时,李氏的男人们尽都加官进爵,洋洋得意,呼朋唤友间,着实声势不小。

    可到了今日,顶用的一个都没有,除了李道宗和李孝恭两个还在苟延残喘之外,郡县上为官的李氏中人几乎都被捉了回来,躲在府中唉声叹气,醉生梦死,根本没个男儿的样子。

    更让李秀宁担心的是,李氏人多势众的缺点也在此时暴露了出来,枝叶太多,足以引人忌惮。

    想想他曾祖李虎便有八个儿子,到了李秀宁这一辈,子孙多的都快数不过来了,再加上他们的姻亲……而且这还只是曾祖一枝……

    你说这么大的家族,有人想在他们落魄时对他们动手,把柄好找的很,今年牵连几个入罪,明天几个李氏女被赶出家门……如此几年下来,李氏也就彻底的败落了。

    现在就有了这样的苗头,李二娘这都是小事,毕竟窦氏没真赶她出来,杨氏做的才绝呢,李神通在晋阳竟然出卖了几个为他传信的小吏,德行之卑污让人不忍猝睹,算是给陇西李氏脸上重重来了一巴掌。

第871章请封

    陇西李氏的朋友们在这时很难指望的上,就像当年卫文升掌西京大权,欲对李氏不利的时候,又有哪个敢真的站出来护李氏周全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古皆然……

    而且李氏还有那么的敌人在虎视眈眈,比如说以前的姻亲弘农杨氏,那是被李氏得罪死了的关西门户,冲上来撕咬那是早晚的事情。

    又比如说独孤氏,那也是李氏正经的姻亲,可却也是李氏的仇敌,因为李世民杀了独孤怀恩,独孤氏的家主为人所杀,仇恨是不会那么快散去的。

    还有晋阳王氏,当年李渊主政晋阳时,就没少得罪了他们,被杀的王氏中人可不老少,更别提之后李元吉继任后,和王氏彻底的撕破了脸面。

    做下的事情连李氏族人都不愿提起,下作的厉害,竟然拿王氏的女人作祟,也亏他做的出来。

    这些家族哪一个不是当世大族?陇西李氏得势时也就罢了,一旦落魄,人家朝你下死手你都不能埋怨人家找错了人。

    之前李秀宁做的一些事情也正是为了自保,可见效太慢了……

    ……………………………………

    “前朝平阳公主入宫请封,皇后娘娘正召见于她……”

    一个内官进到太极殿偏殿当中,把消息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这两天李破有点心不在焉,他在等蜀中战事的后续,到了冬天,大雪封途,消息的传递慢到了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尤其是蜀中战事这种大事,更是扰人心神,战事拖延到了腊月,入蜀大军的缺点会很快暴露出来,那就是兵力不足,粮草转运几乎全部断绝了下来。

    大军深入到了蜀中腹地,一旦之前出降的郡县有了反复,很容易切断大军退路,让入蜀大军陷于两难境地。

    拿下剑阁,绵州,会让大军的困境有所缓解,可刘弘基在通州,李孝恭在益州,柴绍守夔州,再加上他们之间的恩怨,情势比较复杂,也不知张伦他们能不能破局而出,再次带来好消息。

    消息传递不够通畅,让李破多少有点手痒了起来,带兵征战和当皇帝完全是两码事,感觉上自然还是领兵时比较痛快,大权在握,令行禁止……

    当上皇帝之后,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试试探探,这就是皇帝做事时的样子,听说李渊在大兵压境的时候,出兵援冯翊就商量了好多天。

    招募京兆的府兵,劳役等又商量了好些天才发下诏令,听闻此事时,李破多少觉着李渊不够果决。

    可现在他就不那么想了,皇帝做事和他当汉王时都有很大的不同,别说和领兵时相比了。

    而皇权之下,才是政权和兵权,兵权则更有独立性一些。

    若非当了皇帝,他定然不会错过入蜀之战,还有之前和突厥人的较量比拼,也许结果就会大不相同,经历了那许多战事,他对自己的领兵之能有着无可比拟的自信。

    ………………………………

    李秀宁入宫请封……李破眉头皱了起来,不由自主的瞅了瞅周围,谣言传着传着,弄的他也心虚了起来。

    想象一下后宫两位李三娘子相见的情景,他感觉后背凉了凉,顿时打消了想去后宫看看的念头。

    屏退来人的同时,他心里则在想着,请封?请什么封?萧皇后的情况和你能一样吗?

    封个外命妇出去也不很对劲吧,要知道柴绍那厮于我可无半点功劳,再加上还是李渊的女儿,怎么琢磨都不对味。

    李秀宁这是怎么想的,挺聪明一个人,倒是开始办起了糊涂事。

    思前想后了一阵,也没个头绪,应该是有人从中作梗……

    当然了,这种时候他断不会召李秀宁来见,只能过后去问自家婆娘,想到这里,李破不由有些头大。

    俺在外面也没做什么事嘛,怎么就落到这种田地了呢?

    ………………………………

    李秀宁在宫中待的时间不短,用了晚饭才出宫去了,也没求见皇帝……可入宫请封这种事情比较特异,消息估计很快就会传出去。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纳其入宫的杀伤性还要大上许多,皇帝的绯闻啊,贵族们喜欢,百姓们更是津津乐道,后宫的女人们恐怕也要嚼上一段时间的舌根。

    这么闹下去,皇帝和前朝公主的故事传遍天下估计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了。

    李破揉了揉额头,我封你个将军出去领兵得了,请个屁的封啊……

    索性抛开这些继续处置政务,今年许是有冤情,京兆这边的雪下的格外的大,许多人家受了灾,需要朝廷赈济。

    西北的局面也出现了值得警惕的地方,吐谷浑部族正在大规模的北迁,和西北各族产生了激烈的冲突。

    范文进派人送来一封密信,李破看了之后才晓得,吐蕃在高原上崛起,并迅速的伸展着手脚,从南边冲上了高地,把吐谷浑和一些羌族部落驱赶到了北边。

    李破想起了文成公主,想起了松赞干布,想起了格萨尔王……一个强敌……这是李破的第一反应。

    中原战乱该到结束的时候了,时间表要尽可能的缩短下来,不然拿什么来对付这些虎视眈眈的异族?

    难道真要用公主去和亲不成?

    他娘的,他可没有李渊能生,那么多的子孙,估计皇帝自己都可能叫不全他们的名字,老子生下来的每一个儿女都是自己的骨血,可不舍得送那么远去受苦。

    想想中原战乱的惨像,接下来还要对付像突厥,吐蕃这样的外族,李破觉着自己的人生都暗淡了几分。

    今年冬天里的好消息和坏消息都掺杂了在一起,比如说今年秋末晋地收获足足比去岁增加了五成,增长之迅猛连晋地的官吏都没有料到,人们要过好日子的意愿非常强烈。

    而每年都会来云内转悠的一些突厥部族今年彻底绝迹了,传回的探报也查明了原因,他们受到了突厥王庭的约束,所以也该到向突厥王庭求亲的时候了。

    其实照李破看来,这并非是什么好事,显然突厥王庭正在加紧整合内部,一旦让他们恢复过来,不定就要先来寻天神之鞭的麻烦。

    毕竟这根鞭子太讨厌了,经常抽打在可怜的突厥人身上,而且非常之疼痛。

    于是在十一月的时候,李破给突厥可汗阿史那杨环送去了一封亲笔书信,还有丰厚的礼物。

    除了向可汗求亲之外,还诈称高句丽王送信过来,愿与南边众人结盟,共对突厥,也不知存心若何,作为您的女婿,需要提醒可汗一下,高氏无信无义,别被他们给骗了。

    还有就是现炒现卖,西北有吐蕃人占据了高地,正在向西域方向进军,不知什么时候也许就要和西域的人们接触上了。

    西突厥新败,西域空虚,可别被吐蕃人趁虚而入了。

    胡言乱语了一番,也不知突厥可汗能信几分,可死无对证的事情,不妨多说一些,不定就能引了突厥人去东边或者西边呢。

    最好是别再派几万人来南边游行了,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何苦来着?

    可他在信中是一句也没提颉利汗阿史那求罗率军南下的事情,因为那太没必要了,数万人南下,若无突厥可汗默许,怎么可能嘛?

    所以提了也没用,反而不好措辞,是严厉谴责呢,还是哀哀求告?都没有用,也只是给突厥可汗添几个笑料而已。

    嗯,李破也不是没有笑料可听,比如说有人发现了祥瑞,冬天地里冒出了热腾腾的泉水,还有莲花绽放于其间。

    更有人在山间碰到了五彩之鹿,啾啾而鸣,似唐盛之音……

    就算李破满腹心事,也被他们给逗乐了,你们这玩笑开的有点大啊,我要是派人去好好查查,是不是就要有人头落地了呢?

    祥瑞变成了催命符,是不是很好玩?

    当然了,那么做对他自己可没半点好处,于是所谓祥瑞的消息便传了出去,让大家都晓得大唐是非常有前途的。

    至于人们信几分,也是存疑,毕竟李渊当政时也有祥瑞出现,可李渊的结局实在不怎么样……

    ………………………………

    第二天,皇后派人来请皇帝去后宫相聚。

    李破沉得住气,直忙到傍晚才踩着饭点去了清宁宫。

    李碧已经在自己寝宫里摆下了酒菜等待着皇帝驾临,菜肴不很丰盛,没办法,京兆都受了灾了,宫内宫外都在提倡节俭,以度难关,皇帝皇后自然要以身作则。

    当然了,苦谁也苦不着皇帝皇后,而且他们夫妻也不是杨坚和独孤伽罗,那两夫妻才是真的节俭,他们两个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而且他们夫妻和别的皇帝皇后不一样,不但是自由恋爱,而且一起上阵拼杀过,所以两人相处时没多少规矩,随性就好。

    一屁股在榻上坐下来,先饮口茶汤热乎一下身子。

    “涤烦子自然要配青丝引同饮才佳……”李碧笑吟吟的将桌上的萝卜汤往前推了推,李破顿觉一股酸气扑面而来。

第872章册封(为develhunter加更)

    多少烦心事,在跟婆娘斗心眼中都烟消云散了。

    不管萝卜汤配的是涤烦子还是忘忧君,他都在琢磨,这些事怎么就传回宫里了呢?这婆娘在清宁宫中待的挺老实的,消息怎就这么灵通?

    当然了,上赶着给皇后娘娘献媚的人多了去了,跟长安城中想为皇帝效力的人一样的众多。

    而分到萧后府上的仆从都是些宫人,给皇后娘娘报信那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吃个饭你还阴阳怪气的,来,陪我饮上几杯,这几天累的俺都快喊娘了,你在宫里可是逍遥,竟然还有闲心去打听什么青丝引,嘿,你还别说,萧娘娘这才情,啧啧,取的名字还怪好听的。”

    那边来了一巴掌,他这里立即暗戳戳一拳怼了回去。

    那边毛当即就炸了一下,又自己顺了顺,才哼哼了两声道:“整日里出去乱转,还来说我逍遥,招惹的人都寻上门来了,我再逍遥上几日,怕是要更糟啊。”

    李破开始吃菜,用了几口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行了,我知你劳苦功高,就瞧这饭食就晓得你没闲着,可比咱们汉王府时要精心多了。”

    看着丈夫那满脸的笑容,李碧实在生不起气来,这么多年下来,丈夫不改初衷,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只要吃的好了,心情总能畅快几分,几如良药一般。

    给丈夫倒了一杯酒,“听说蜀中又传捷报,真是可喜可贺啊,我敬夫君一杯,祝君早日成就大业,也好让天下人少受些磨难。”

    这话说的大气,里面还有着悲天悯人的意味,正是一朝皇后的口吻,显然夫妻二人适应力还是那么惊人,半年时间,都已经初步融入到了各自的角色当中去了。

    李破哈哈一笑,举杯跟她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天下人如何,其实不关咱们的事,可我当了皇帝,你当了皇后,天下人的事情也就成了咱家的事情,所以你这话说的确实不错,当饮三杯祝之。”

    李碧也笑,“我为六宫之主,本该母仪天下,说的话自然是对的,只是夫君可要快着些,不然岂不叫本宫名不副实?”

    李破道:“你可莫要催我,一旦忙中出错的话,许就有抱头鼠窜之忧了。”

    李碧哼了一声,“窦建德,萧铣之辈若也能让夫君抱头鼠窜的话,那李渊岂非死不瞑目?”

    李破与妻子干了一杯,“你倒看的清楚,他们确实不如李渊多矣,只是两家联手却还能挣扎一番,你也莫急,母仪天下,早晚间事。”

    夫妻两人边吃边聊,家国之事,都是他们的谈资,即便是普通夫妻,可也没他们这么热络。

    等到酒足饭饱,李破终于问道:“李秀宁入宫来做什么?”

    李碧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皇帝如今大权在握,召人来亲自问一问不就得了,又何必来问我?”

    李破就笑:“那倒也是,改天就去问问……”

    李碧握紧拳头,摆手让宫人收拾好残局,李破见她一副要开架的模样,不由有些退缩,毕竟刚用了饭,不想动弹。

    “好了,不跟你说笑,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李秀宁入宫无非就是欲效仿萧皇后,求个命妇之名而已,难道还能是想入宫为妃?”

    眼见一句话让妻子又蠢蠢欲动,李破暗笑,你个婆娘整日里尽想跟老子动拳脚,这也正说明智商不够,自己还得意洋洋的很,真是不知说你什么好。

    “前朝公主,自请入宫为妃,也算是一段佳话,我……”李碧说着说着,眉头渐渐立了起来,显然是有了火气。

    一般来说,李破都有话在等着她,此次也不例外,“莫要动怒嘛,我也只是打个比方,你现在同样大权在握,几句说笑也能让你动了无名,这怎么成?总得有点城府不是?”

    李碧用力的挥了挥手,宽大的袖子都翻飞了起来,唬的李破赶紧缩头含胸,准备接住婆娘递过来的拳脚。

    宫人们没他那么有经验,只是在女官的引领下彻底躲去了看不见的角落里。

    李碧这下也被丈夫那机警到炸毛的样子逗乐了,毫无顾忌的嘲笑声中,李破悻悻的挺直坐好,他娘的都成条件反射了,真不是什么好现象。

    当年他们夫妻都还青春正盛,你来我往的殴上一局两局,李破凭借着力气,抗揍等先天优势,还能占据上风。

    可随着他们年纪渐长,李碧那身体素质的优势越来越大,贴身肉搏中往往就能凭借着体力悠长,反应机敏而获胜,弄的李破现在已经不愿再跟妻子活动筋骨了。

    唉,中年男人的痛,想来大家早晚都会明白的。

    “哼,我在后宫一言九鼎,谁敢来我面前胡言乱语?就是那李三娘现在见了本宫也乖乖的,哪里像你,我不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

    说到这里扭动了几下身子,估计是想撒个娇什么的,却没有如愿,弄的自己都有些别扭了。

    李破只做不见,“咱们耳边的好话已经够多了,不用咱们两个再互相恭维了吧?说点有趣的事情,逗个乐子多好……你瞧瞧你在宫里养的,珠圆玉润,白里透红,我这瞧着就喜欢,还用说什么好话?”

    说着说着已经凑了过去,将妻子一把拉到怀中,手也开始不老实了起来……李碧对丈夫的亲昵从来都很欢迎,因为她的精力要比丈夫旺盛的多。

    于是龙凤呈祥,他们施展熟练的地面技术,战了几个来回,收场时李破再次大败,丢盔卸甲,却也并不气馁,只歇了一会,上马再战……

    过了许久,宫人们才又出现来收拾残局。

    夫妻两个换好了宽松的衣物,重又道貌岸然的坐到一处,疲倦困乏外加慵懒,心情却都愉悦的不得了。

    于是李破重新说起了正事,“陇西李氏人多势众……光李秀宁的曾祖,西魏八柱国之一的李虎身后就有八子,之后子孙更是茂盛,这还只是李虎一支。

    到了李秀宁这一辈,陇西李氏子孙已无法计数,入长安之后,稍稍瞧了瞧他们的谱系,实在令人眼晕,王氏号称千年族类,比起根系来怕是也要逊色几分。

    陇西李氏还有李穆一支,归隋时据说子弟为官者千余众,想想那景象都让人不寒而栗。

    之后又出了李渊这么一位诸侯,声势更显,之前的那些元氏,高氏,陈氏,甚或是杨氏等门户,与陇西李氏皆无法相比。

    所以我要压一压他们,不然即便李渊父子已死,也伤不到陇西李氏的根基,早晚都能恢复过来,以其子孙之多,姻亲之众,联结成党,日久必生祸患。”

    这些话也就能和妻子说一说,连心腹都不可能听闻,不然一旦有只言片语的传出去,无数祸乱将就此而生。

    如果现在将世间大族列个排行榜的话,陇西李氏绝对在前五之列,无论子孙的数量,还是实力,都可以说是世间最为强大的家族之一。

    经过这些年战乱,尤其是和李破,薛举的战争,让陇西李氏有了衰落的迹象,可要想彻底搬倒他们,可以说既没有人有那个实力,也没那个必要。

    皇帝所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削弱他们,限制他们,等他们自然而然的走向内讧和分裂,差不多也就完成了任务。

    没必要和杨广那样做的太过激烈,那在伤害别人的时候,也在动摇自己的根基。

    李碧默默的点着头,这无疑是个沉重的话题,竟然让她有了些困意,变相的说明她对外朝的事情没以往那么感兴趣了。

    “姓李的确实好像越来越多了,你我不也姓李?照这么说的话……李秀宁所请我不去理会便是,就是不知你舍得不舍得丢下李三娘不管。”

    李破不以为意的笑笑,他现在吃饱喝足,筋骨也已活动过了,没了再惹妻子生气的动力。

    “这是小事,还是因为她那些族人纷纷丢了官职,有些人怕是要落井下石一番,所以这是在求自保呢,不然也不会到你门上来求告。”

    李碧斜睨了丈夫一眼,心说你倒知她甚深,“既然是小事……封个夫人出去也就是了,看着也怪可怜的,丈夫在蜀中拥兵自重,也顾不上家眷的死活,族人也帮不上她,那么大一座府邸就她一个在支撑,实在不易……

    只不过你可不要后悔,册封一出,再要来改,可就难看的很了。”

    这点小威胁可唬不住李破,心里暗道了一句,最后还不知谁会后悔呢,嘴上却已笑道:“改什么改,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又怎会做那夺人妻女的事情?”

    李碧哼哼了两声,心说当汉王的时候是没有,当了皇帝可就未必了,尤其是那李三娘和你眉来眼去已久。

    而且其人还曾带兵上过疆场,并非是柔弱女子,也正是丈夫喜欢的那类,比之萧皇后可要令人担心多了。

    两人说着话,困意渐渐袭来,不久便双双昏睡了过去……

第873章婚事

    早晨起来的时候,红眼珠寻了过来。

    身为贵妃,宫中的第二号人物,阿史那容真过的太过清闲了些,她入宫以后,稍稍转了一圈便住进了禁苑西南的安仁殿。

    因为近处有一处很开阔的校场,供宫人们演武之用,一些大型的歌舞,或者是一些其他的活动,也会事先在此进行预演。

    而且安仁殿是离甘露殿最近的一处殿宇群落,贵妃想住在此处,倒也很是合适,比如李渊的宠妃万贵妃就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呢。

    在李武卸任左千牛备身府将军之后,李破便下诏令阿史那贵妃继任之,以贵妃而掌宫禁宿卫之权,虽无先例,可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之举。

    左右备身府其实没什么兵权,主要职责就是替皇家看门,其中主要的人员构成则是勋贵子弟,因为这勉强算是一条升迁的捷径。

    同时也是大家族的庶子们以及在家中不太受重视的子弟,或者是急于求取功名的豪族中人最热衷的仕途起点。

    而皇帝呢,也很喜欢用他们,因为这些人是皇权天然的支持者,又因多数人不太得志,则更容易被拉拢。

    当然了,如果皇帝不喜欢这些人,也会有很多理由,比如杨广对备身府就非常警惕,因为其中充斥着关西贵族子弟,而这也是杨广最为厌恶的一个群体。

    千牛备身府即为内卫,首领为谁看的是皇帝信任哪个,外臣们很少置喙,像李渊用的就是自己的女儿统领千牛备身府。

    李破也只不过是更进一步,让贵妃领了兵权,后来的朝代不太可能这么胡闹,可在隋末这样一个少有的开放性的时代,有着层出不穷的新鲜事,根本不用大惊小怪。

    李破到后宫来转悠,十有**都是来清宁宫,皇帝皇后琴瑟和谐,是外臣们最想看到的,可对于宫中的女人们则不然,人家夫唱妇随,和乐融融的,那她们的机会岂不就少了?

    如果让其他女人有了阿史那容真的地位和实力,那一定会在后宫之中兴风作浪一番,总归不能让皇后太得意不是?

    可阿史那容真是女人中的异类,她性情冷漠果敢,有着坚定的信仰和行事准则,不易为外物所动,对权势尤其不感兴趣。

    她来清宁宫目的最为单纯不过,就是想看看皇帝在做什么,心情好不好,有没有人惹他生气,如果有人不知死活,她不介意提刀去斩了那人的头拿来给丈夫消气。

    大清早的,李破心情很好,红眼珠心情也就好了起来,乐呵呵的陪着李破用了早饭,李破则趁机问了她些千牛备身府的事情。

    李武走的比较匆忙,继任的又是宫中的贵人,让千牛备身们感觉不太适应,可千牛备身府的职责比较清闲,循规蹈矩的地方居多,所以谁来当领头的都不需要太多的改变。

    阿史那容真也不太在意手下人们怎么看她,有事便下令去做,无事就回安仁殿照看女儿,可没什么有趣的事情给李破来讲。

    李破也确实有点遗憾,依他看来,阿史那容真入主千牛备身府怎么不得撂倒几个自持勇力或者家世的蠢货,然后才能得人敬服?

    可现实是,这些勋贵子弟并没有谁会蠢到跟宫中的贵妃玩弄手段,那就更别提动手了,在那双酒红色的眼眸的注视下,各个兢兢业业,起早贪黑,不敢有丝毫懈怠。

    当然了,私下里这些人是怎么评价阿史那贵妃的就不得而知了,而突厥王族的姓氏再次出现于内禁当中,只此一条,便足够让嘴碎的人说上几年的了。

    备身府有嘴碎的人吗?瞧你说的,哪没有这等人呢?不然满长安流传的那么多关于皇家的传闻,你道是从哪传出去的?

    果然是人越富贵越没骨气,李破无趣的想着,若是在马邑边塞,别说顶头上司成了女人,便是你稍微年轻点,定也会有人想把你弄下来自己上去试试成不成。

    早间心情大好,也没再跟李碧说李春的事情,以免影响心情。

    李春的婚事大致已经定下来了,其实只要扶风长公主自己不反对,基本上婚事也就成了一多半,剩下的就是李破和李碧同不同意的问题。

    至于谁是驸马,哼,那很重要吗?

    尚公主的流程在很大程度上简化了,毕竟天下未定,各处还在战乱之中,李破不打算劳民伤财的大操大办。

    而且徐世绩家世也不成,勉强算是官宦之家,豪富于乡里,寒门中之翘楚?

    所以说李春这是很彻底的下嫁,婚事的操办上几乎和徐世绩以及他的家人没什么关系,全是皇家在办理。

    徐世绩这段时间其实也没闲着,乱世当中,尤重军功,也就是一两年的工夫,徐世绩已经算是跻身于卫府众将之中最顶尖的那一批人了。

    当年的那些同僚,比如说程知节,魏征,张亮等人,跟他差的是越来越远,如今若再娶了长公主,那真真便是人生赢家,同时仕途上也会为他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冬天里回京述职的张士贵就被他的这番操作弄的目瞪口呆,过后思量之下都想跟这厮绝交了,其钻营的本事,旁人真是羡慕不来。

    徐世绩本人也有些晕乎,同时也是得意非常,回京之后来寻旧主元朗这步棋真是神来之笔,只是颇为惭愧的是好像把旧主给坑了……

    徐世绩那机灵劲就不用说了,只一晓得皇帝好像不太高兴,他便再没有四处招摇,只埋头处理军务。

    刚当上卫府将军,很多事都在等着他呢,倒也不是装模作样,而且他把家眷也从弘农接到了长安。

    他家人口比较简单,父母俱在,两个姐姐连同姐夫两家人,还有就是两个弟弟,也都已经成家。

    他的父亲是布衣之身,只一个姐夫乃琅琊王氏中人,当过一任县令,从这些看来,徐世绩家世是非常之单薄,也就祖上还有点余泽而已。

    可有点你不佩服都不成,河南,山东如今皆成一片白地,人家徐世绩的家人却还都健在,等徐世绩仕途一帆风顺,立即便都接到了自己身边,你说神奇不神奇。

    如此顾全家人,在当世许多人看来不免婆婆妈妈,有失男儿气概……想成大事的男子汉大丈夫就得像李渊一般,为成大业抛妻弃子,才是正常操作。

    但徐世绩这一点却让李破非常看好……你若敢给我来个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那说不得老子就要砍了你的手足,让你没衣服可穿。

    徐世绩的家里人当时一听他竟然惦记上了长公主,而且还真的成了,再加上徐世绩的官位也来到了他们家族不曾有过的高度上,顿觉祖坟上青烟冒的有点多,不免让他们都非常惶恐,怕把祖坟给点了。

    而到了腊月里,李春的婚期便定了下来,在明年四月初六,其他的按照公主下嫁的流程来就行了。

    妹妹要出嫁,哥哥心里不好受,所以便不多问,连徐世绩这个未来妹夫他都懒的见了,只在婚期定下之后,下诏封了个国公给徐盖,也就是徐世绩的父亲。

    那边固辞不受,李破也没坚持,心里则在琢磨着明年该把徐世绩派回弘农阵前了,河南战事即将开打,让那厮去赚些功勋装点一下门面。

    可是吧,别被弄死在阵前,那可就太难看了,妹子新婚燕尔……这让李破比较纠结,若不是他妹夫多好,可以往死里用嘛。

    只是想想这事李破心情就不免低落了几分,用过早饭,李破和阿史那容真一道出了清宁宫,冬日里公务少了许多,也不那么急了,李破安步当车……然后就后悔了,天气太冷,风又大,大清早的冻的人魂都快没了。

    灰溜溜的先去甘露殿暖和了一阵,才到太极殿上班……

    ………………………………

    这一天的早晨确实冷的邪乎,把习惯骑马到尚书省去的尚书右仆射温彦博给冻的够呛,他身体向来硬朗,此时也有些受不住了。

    待进了尚书省,带着一身的寒气先去静室中暖和了一下身体。

    静室其实就是设在尚书省中的暖阁外加书房,供温彦博平日小休,或者读书静思,接待贵客的地方,并非是专门处理公务和见人的地方。

    只待了不大工夫就有人来报,门下封侍郎求见。

    温彦博出去迎了迎,被冻的满脸阙青的封德彝哆嗦着跟他见了礼,温彦博赶紧把他让进了静室取暖。

    封德彝年龄老大,温彦博很怕把他冻出个好歹来,进了静室,赶紧又吩咐人端上热茶。

    好一会封德彝才算缓过来,张嘴就开始埋怨下人们蠢笨,本来他是坐轿来的,可路上却有人滑了一跤,差点没摔着他不说,还把轿子给弄坏了,害得他步行了好大一段路才到这里。

    温彦博听了是既吃惊又好笑,如此天气要是仆人把封德彝摔出个好歹来,这个冬天怕是大家都有笑料可说了呢……

第874章腊月

    封德彝惊魂未定,大风大浪都闯过来的人,差点在阴沟里翻船,确实得惊慌一下。

    跟温彦博唠叨了半天,诸如京师的道路有些差了,当年文帝建大兴城,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四五十年了,也该彻底的修整一下了嘛。

    还有就是今年风雪确实比往年大了许多,好在也冷不了几天了。

    年关将近,宫里宫外,连带着长安城中都没什么年节的气氛,百姓们都在担心吃不饱肚子,哪有什么心思过节?

    像封德彝这样的老人不免就回想起了文帝时期的长安城,自己其实也晓得承平时节的长安和这会不能相提并论,却还是忍不住唠叨。

    而人年纪大了就是这般,时不时就会陷入到回忆当中去,温彦博和李破不同,李破喜欢听封德彝唠叨是因为能听到以前的一些趣事。

    温彦博能听得进去是因为有更好的教养,礼仪更加周到,更因封德彝身份的关系,他会给予对方更多的耐心。

    世事多变,有些事就很奇妙,比如说封德彝和温彦博两人,不论性情还是为人处世等各个方面都完全不同。

    可这两位相处的却很不错,尤其是温彦博对封德彝观感极佳,也就是同殿为臣,又都身在要害,有着这样那样的忌讳,不然两人相交为友是大概率事件。

    …………………………

    “长安书院?是想建一座藏吗?”

    封德彝终于说起了正事,他已经在外城选好了地方,也得到了皇帝的首肯,观文殿的藏书也整理了出来,只能长安书院建好之后,就可以送过去了。

    国子监那边也好说,有诏令在身,跟各处打个招呼就能暂时把国子监置于门下省之下,进行必要的整饬。

    这些事都不为难,唯有长安书院的事情有点困难。

    如何把长安书院跟宏文馆,国子监联系起来就大费周章,大臣们可不是傻子,他封德彝听得几句长安书院会用来做什么,就能联想到科举之制,旁人亦能如此。

    之前设立折冲府时,有学堂之议,就和萧禹闹了点意气,萧禹是明面上的还好说,不定就有其他人不满,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这次又是长安书院……他晓得自己名声不佳,许是被至尊当做了刀剑来用,可话说回来了,天下多少人想做人刀枪而不可得呢,所以不用在此事上自寻烦恼。

    他以后该极力避免的是别让至尊把刀剑砍向石头……

    见温彦博不明就里的样子,封德彝终于有了点优越感,不管怎么说,皇帝都把事情交给了他封伦来做,而非是其他人,这就是信任嘛。

    “差不多吧,书院书院,自然要有藏书的地方,观文殿中藏书颇多,我已报请整理并移出宫禁……大致有十几万卷藏书,预计在明年三四月间,送入长安书院保管。”

    温彦博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宫中藏本为历代之所集,竟然要移往别处,这……至尊是怎么说的?”

    他不仅仅是惊讶,心里已经在说着,宫中的藏书啊,十几万卷……可真是舍得……换了自己肯定不成,过后是不是入宫劝劝至尊别要如此呢?

    他已经开始想着从中作梗了,封德彝若是晓得他的心事,一定是哭笑不得……你这眼睛啊,也不瞧瞧俺封伦是能做出此事的人吗?

    嘴上却道着,“至尊大度,当即就允了,还说书之一物本就应为人观览,藏书之初衷,也是想善加保管,更好为人所用而已,不能本末倒置,以藏为先。

    还说,宫中藏本众多,难道是为了给皇帝看的?不过是显富于天下而已,并无可取之处。”

    温彦博连连点头,觉着这话确实是皇帝才能说出口的歪理,不过还是心疼。

    “至尊英明,所言发人深省,极有道理……可藏书搬运,易于损毁,尤其是其中很多都乃珍本,世间并无遗存,稍有损坏,岂不可惜?

    不如抄录一番,再行转运?”

    书卷在当世是如此的珍贵,以至于一位宰相听闻此事后,也是不由自主的提起了建议。

    封德彝摇头,“说的有理,可没那么多人可用,再说了,观文殿重地,如何敢让太多人入内?依我看啊,还是得送到书院之后,再行挑拣抄录。”

    书院绝对是个新鲜东西,温彦博咂摸了一下,十余万卷藏书送入到书院当中,几乎可以肯定,之后这所长安书院必将成为长安城中最大的藏书所在。

    “听公之所言,是不是还可以任人入内览阅?”

    封德彝道:“就是如此,不然从观文殿中取出藏书岂非多此一举?实话说吧,老夫已经上奏,以宏文馆学士,国子监教授,博士之类,入主长安书院,掌教化之责。

    如此取纳贤才之举,兹事体大,还得各部相助才能成事,所以才来此间与温仆射商量一下,该如何来做嘛。”

    温彦博不由抬头瞅了他两眼,心说你说话能不能别绕这么大的圈子,说了半天原来是想办学堂嘛,长安书院,名字倒也新鲜大气……

    想着想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封德彝料的一点都没错,这些庙堂之上的高官们谁都不是傻子,你看只是稍稍提了提,温彦博就有些困惑了起来。

    “官办学堂以前是太学,如今有国子监,长安书院又为哪般?前些时封公还想在折冲府中设学堂来着……”

    他觉着封德彝办这些事情有些吃力不讨好,可能会受到很多人的攻讦。

    可说到这里,温彦博顿住,之前折冲府学堂的事情一看就是至尊的意思,那长安书院会不会也是至尊授意?

    想到这些,他当即就把相劝的话给咽了回去。

    接下来再谈的时候就顺利了许多,封德彝其实是有皇命在身的,只不过顺序要颠倒一下,这事不是皇帝诏令他去办理,而是他上奏皇帝建言办学。

    顺序一改,牵头之人便是门下侍郎封德彝了,出了什么问题都得他来担着,可你也别埋怨,替皇帝受过是不好受,但回报之丰厚,足以令人眼红。

    只要能避开那些会掉脑袋的黑锅,多少臣下都希望替皇帝顶罪呢,儒家的指导思想之一忠君,也正是鼓励大家来给皇帝背黑锅嘛。

    而在他们UU小说,有时你不背都不成。

    所以封德彝来温彦博这里,不会拿诏令压人,而是跟温彦博讲一下道理,讲通了最好,讲不通也就只能拿出诏令来按流程办事了。

    而建长安书院这种“小事”,皇帝专断一下也就足够了,可以不经中书,尚书两省的批驳,和设立折冲府,铸造钱币等等国朝大政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性质。

    如果不是需要六部配合行事,门下省自己就能把事情办的妥当,估计等大家回过神来,不定长安书院都建成开业了。

    和温彦博商议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封德彝才被温彦博送出来,在尚书省借了一顶轿子,回去门下省了。

    ……………………………………

    冬天里各部衙的事情都渐渐少了起来,尤其是进入腊月,因为这是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月份,官府的许多职能也便陷入了休眠当中,没有大事的话,这是官员们最清闲的一段时间。

    长安的各个衙署也开始准备放年假了,和后来一样,七天假期,到时官员们便纷纷封衙而去,等七天过后再回来上班。

    只是如今百姓们对年节没了兴趣,官员们也不能过于松懈,毕竟诸侯们可不管你过节不过节的,谁脑子一抽冬天来攻,你正在家里休假,坏了事谁来负责?

    谁家也不曾张灯结彩,更不曾走亲访友,大排宴宴,于是也就没了多少年味,所以大唐元贞元年的第一个年关,就这么冷冷清清的过去了。

    不知关西人怎么样,反正李破已经习惯了,从他南下马邑开,一直来到现在,他何曾关注过什么年关?

    只是当了皇帝到底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到了除夕,皇帝和皇后召集有品级的贵人聚到一起,吃了一顿饭。

    按照当世的风俗,喝了屠苏椒柏酒,吃了牢丸(也就是饺子),大家就都年长了一岁,对于贵人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年关年关,大家现在过的都是关。

    女人太多,就算皇帝皇后在座,也是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尤其是难得见到皇帝一次,自然要加倍献媚争宠,起码要让皇帝记住自己才行。

    嫔妃们从来不缺才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很有那么几个,而且能歌善舞者更多,到了除夕宴上,便都拿出准备许久的绝活来给皇帝欣赏。

    从汉王府出来的女人们于是开了眼界,时不时打着拍子赞叹不已,可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像阿史那天香这样的,过后持着棍棒去寻人麻烦也不稀奇……

    可李破就不一样,可谓是大饱眼福,这些年光顾着和李渊较劲了,没怎么享受过,所以他这个除夕夜过的比较梦幻。

第875章丧讯

    年关过了还有上元节。

    李破在晋阳的时候,觉着战乱时节一应节日都稀松平常,百姓们也是如此,很多人家都在这些年失去了亲人骨肉,也视吃饱为第一要务,还过个什么节呢?

    如今进了长安,年关时还不觉怎的,整个长安冷冷清清的和晋阳差不多,但是到了上元节时就不太一样了。

    燃灯祈福起于汉魏,兴于晋末,因为佛教东传的缘故,到了前隋的时候,大江南北的人们就都有了这样一个习惯。

    上元节其实也正由此而来,长安的人们没有经过北边并代两州那么重的苦难,此时不过年关,却还是想在上元节这一天向佛祖祈福一番,除了祝福家人安康以外,大多也都希望战乱快些结束。

    上元节的灯火比除夕的长明灯要多的多,为长安增添了许多的色彩,同时也令它鲜活了许多。

    皇城中李破闻着空气之中的烟火味道,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内禁之中宫人们也点起了许多的灯火,向着满天的神佛祈求着保佑,皇后李碧本人也是礼佛之人,自然也不能免。

    至于她拜的是哪路神仙,李破也不去问,那太麻烦了,不定就引来很多佛经典故,很是让人头疼。

    当年他们兄妹就被李碧捉住念了很久的佛经,也算是他们的“启蒙”读物。

    李破对此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当年流民营地外的那个施粥和尚实在倒人胃口,还有琢县行宫中彷如群魔乱舞的祭典。

    没个屁用,去了辽东后,大家的性命都得自己掂量,还不如求求皇帝放大家一条生路来的实在呢。

    而上元节一过,长安就迅速的恢复了正常。

    ……………………………………

    户部尚书苏亶成为了冬天里最忙的人,关西的户籍,田土等还没梳理清楚,今年的粮草支用又得开始统筹。

    铸币的事情职在少府,可户部作为度支部门,怎能少了参与?好在韦少府那人比较好说话,不然可够他头疼的。

    换句话说不管做什么,几乎都要户部参与,你说他能不忙?而刚进长安时的春风得意,也早早便被繁重的政务所驱逐,再没时间来呼朋引伴了。

    当然了,他也不敢再有轻狂之举,皇帝的目光在若有若无的跟着他,让他连苦都不敢叫了。

    省中传下的关于长安书院筹建事宜,苏亶也只是瞧了瞧便发给侍郎去处置了,没怎么在意。

    主要是官方办学有点特异,因为太忙的缘故他也没深想,其他的诸如划拨钱粮什么的,都属于毛毛雨,连在京兆休整过冬的大军的零头都赶不上。

    过了上元节,少府那边如期送来了样币,比之当初在晋阳铸造的那些钱币还要精巧的多,毕竟长安的人才非是晋阳可比。

    主体上还是晋阳设计的那种开元通宝小铜钱,可细节上做出了一些更改,上面多了些精致的纹路,字迹上也显得温润厚重了许多。

    毕竟是大唐开国之后第一次铸币,所以必须做出些改变,要有新朝初立的样子才成。

    准确的说,这种开元通宝小铜钱是苏亶一手监制诞生的,所以分外有成就感,在手里把玩良久,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暗赞了一声完美无缺。

    正准备让人送入宫中去呈给皇帝御览,有人来报,他的侄儿苏环求见。

    苏环是他兄长苏儇的次子,向来敬慕林下隐士之贤,不曾出仕之外,也很少在苏亶面前露面……

    苏亶稍有奇怪,便令人请他进来。

    可一见面,苏环立即口称叔父,大哭不起,吓的苏亶的心砰砰直跳。

    苏亶的祖父苏威因病殁于洛阳,冬初的时候没的,辗转到现在,丧讯才来到长安。

    苏绰,苏威父子在武功苏氏的地位那就不用提了,他们都是宰相,同时也都在世间名臣之列。

    到了苏亶父亲苏夔这一辈,其实苏氏也就走起了下坡路,武功苏氏没人再能拥有像他们父祖那般的才能和气运了。

    苏威这一生和他的父亲苏绰一样传奇,功勋和过错交织,在世间的名声也是褒贬不一,很具争议,可他的才干却不容置疑。

    八十多岁的年纪,流落于河南,依旧是关西苏氏的一面旗帜,好像只要苏威在世,旁人便必定要高看武功苏氏一眼。

    就像当年苏亶到云内投李破一样,当面只说自己出身武功苏氏,便想在李破治下谋取官职。

    当时李破心里可没什么英雄谱,自然觉着其人颇为狂妄,同时也印证了他对门阀世族的看法,傲慢的令人讨厌。

    只是武功苏氏真的有那狂妄的资本,其功一多半却都在苏绰,苏威父子身上,没了这两位,武功苏氏也不过平常人家而已,不足以与那些大阀并列于世。

    可如今……武功苏氏最璀璨的那颗星辰终于陨落了,所有武功苏氏的亲族皆都如丧考妣,苏亶也不例外。

    ………………………………

    当苏亶出现在皇帝面前的时候,李破被他吓了一跳,他娘的,这是被累哭了?

    苏亶之前就哭了一场了,当年苏亶年纪轻轻,随祖父以及父兄,亲族足足数十人一起随驾到了江都。

    苏威因建议杨广强征江南各郡之兵,平定祸乱而得罪,削官罢职,还连累的族人们也纷纷丢掉了官职。

    此时苏威也已预感到巨变将至,于是遣散族人。

    大部分族人都回到了东西两京这样的地方,苏亶也听了祖父的指点,先回洛阳,再拜到杨义臣门下,随其出征河北,由此辗转与尉迟兄弟一道去到了云内。

    从此和族人们天各一方,十余年未曾相见,不想今年进了长安刚刚见到些亲族,也算是来了个衣锦还乡,可还没高兴几天,便接到了祖父的丧讯。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苏亶彻底懵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象过有那么一天,祖父会像普通人那样尘归尘,土归土。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别扭,可就是这么回事,因为苏威在武功苏氏子弟眼中,和神也没什么区别,神又怎么会死呢?

    苏亶见到李破时,就像是苏环见到他时差不多,总算是找到主心骨了,太极殿偏殿中立即便响起了苏亶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声。

    不单李破被他唬的不轻,偏殿之中的其他人也是心头狂跳,能让苏元宰哭的这么凄惨,怕不是出了泼天大的事情了?

    待到李破吩咐左右把人扶着坐下,才从苏亶那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听了个明白,原来是他的祖父苏威殁了。

    多年过去,李破早非当年可比,苏威做过什么事情,当过什么官职,他不一定很清楚,可却知道了苏威的分量。

    听到苏威的死讯,李破也颇为惋惜,在他心目当中,苏威和何稠都是一般,有着这个年月的人非常欠缺的才能和智慧。

    他们都属于那种老天爷多少年才会赐下一个的实用型人才,每去世一个,对当世的人们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

    可一询问,才晓得苏威也已八十多岁了,属于此时少有的长寿之人,再联想到何稠的年纪,李破不由叹息一声,老天爷对他们都是不薄,估计也想让他们留在世间多一些时候,好为世人多出些力气。

    但是大家好像不怎么争气,合伙将天下弄的这般乱法,人死了那么多,那些杰出的人才也必然是凋零殆尽,实在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美意。

    苏威泪流不止,却还没忘了向皇帝请求丁忧回家,去为祖父守丧。

    李破自然不允,正巧长孙顺德在旁,陪着苏亶唏嘘不已,就差陪着掉上些泪珠子了,这厮倒会安慰人。

    于是李破迅速而隐蔽的给他使了个眼色,长孙顺德心领神会,开始劝慰起苏亶,莫要因祖父之丧而误了国家大事,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怎能轻易远离云云……

    苏亶哽咽难言,可不管是长孙顺德,还是通直散骑常侍颜师古,再或者是起居郎薛元敬都看出来了,苏尚书有了动摇,只是在等皇帝发话而已。

    苏亶正年轻,又在户部尚书这样一个关键的位置上,再向前一步,那就要继承祖父的职位,成为宰相了。

    在此时丁忧回家,别说耽搁上一年两年,就算回家守丧三个月,估计等他回来,也早已人事皆非了,毕竟这里是长安城,不是晋阳,什么样的人才都能寻得见,而且资历不会比他苏亶差了。

    所以他即使再悲伤,也不会轻易离开朝堂,他的族人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提出丁忧,不过是题中应有之义而已,当不得真。

    李破也能想得到其中关节,只是怕这厮脑袋一热,要死要活的非要回去守丧而已。

    于是李破给了他几个台阶,第一个,先劝了一下,你祖父已然殁了,武功苏氏如断一臂,你再回家守丧,岂非自断臂膀,如此苏氏怕是要泯与众人矣。

    第二个,下诏夺情,只给了他几天休假,回去处理一下丧事,其实没必要,苏威殁于河南,这边没见到棺椁,哪有什么丧事可做?

第876章出外(一)

    大唐元贞二年初,苏威殁于东都洛阳。

    不管洛阳那边是怎么做的,李破则在得到丧讯之后赠其益州都督,吏部尚书,怀国公,谥号为敬。

    因其棺椁未至,也无法在关西安葬,于是丧事暂免,只武功苏氏子弟以及苏威的故旧,门下等遥遥祭拜了一番。

    至于户部尚书苏亶,则象征性的守丧三日,便为皇帝下诏夺情,回到户部继续上班去了。

    …………………………

    也许是苏威的死给了李破些触动,所以之后他也去宫中祖祠那里拜了拜,拜祭的对象自然不是什么李广,而是当年守寨的几位老军。

    还有就是给身在晋阳的陈孝意去了封书信,让他保重身体,若是觉着还成,不如南下来长安,这里人气很高,也不像太原郡那么寒冷,嗯,今冬除外。

    同时还给太原郡守王禄传信,让他仔细着点,有什么消息尽早上奏等等。

    李靖身在蜀中,正很积极的给张伦,宇文镬出谋划策,精力旺盛的不得了,可他既是李破的岳丈,又是李破的老师,逢此之时必须关心一下。

    于是也传书慰问一番,顺便问一下战况如何,最后一次从蜀中来的战报还是年前呢,因为蜀中下了一场雨夹雪,大军过剑门后停在绵州未再进军。

    蜀中的形势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刘弘基驻军于通州,柴绍驻军于夔州,梁军由张镇州所率,不再跟柴绍交战,却也没有退走,就这么在夔州过了年。

    至于李孝恭,差不多已呈孤军之势,既指挥不动刘弘基,柴绍等人,又无法得萧铣之助,还不能丢了益州去与南蛮厮混。

    所以进退不得,只能死守益州不出,可他的兵力却最为雄厚,粮草也很充足,若真上下一心守城,其他人还真奈何不得他。

    能让皇帝亲自关心的人并不多,在外间为官的也就这两位,其他的也没谁了。

    ……………………………………

    长安这里年关方过,就又下了一场雪,可天气却渐渐暖和了起来,北风也不如之前那么凛冽了。

    趁天气转好,李破游兴又起。

    这一天先去安仁殿瞧了瞧女儿,不到一岁的小娃,咿咿呀呀的很是活泼,在母亲周围乱爬,没一点安静时候,看着就晓得身体健壮的不得了。

    阿史那容真养育孩儿也就那么回事,如果放在草原上,那一定就是往那一扔,闲了就喂喂,忙起来就让牛羊照看了。

    反正她自己就是这么长大的……只是现如今她身为贵妃,就算自己不耐烦养育孩儿,也还有那么多人盯着呢,倒不虞把孩子给弄丢了。

    李破和儿女见面的时候不多,他本人也没什么儿女情节,加之政务繁重,对儿女们宠着哄着是不可能了,只能偶尔见一次,然后……也就没什么了。

    至于哪个儿女会受他宠爱,看情况吧,估计是谁长成之后让他瞧着顺眼,谁就能得到的多些罢了。

    小娃见过他几次,倒也不怕他,只是太过好动,加之李破身上带着外间的寒气,小娃不太愿意让他亲近。

    她母亲就不管那么多,将她一把抓过来,便塞进了父亲的怀抱,咧嘴想哭之际,被母亲盯了两眼,立马怂了,几个月大的小娃,倒是会察言观色了。

    李破没什么慈父之心,可他会装啊,抱着孩儿像模像样的颠了颠,做了两个鬼脸,单纯的孩子便咿呀着笑了起来,小手还挥舞着去抠他的眼睛,显然非常喜欢。

    李破的兴趣明显不在孩子身上,一手抱着她,一手搂住她的母亲,腻歪了一阵,颇为意动的时候,想起了正事,于是遗憾作罢。、

    从安仁殿出来,红眼珠便成了他的护卫统领,左千牛备身府将军本来就有护持圣驾之责嘛。

    出了内禁,罗士信,长孙顺德,颜师古等人也已率人等在外面,于是一行人簇拥着皇帝再次出宫游逛去了。

    李破隔三差五就要出宫一次,臣下们渐渐也习惯了,按照皇帝的说法,他作为皇帝,长安城是个什么样子都不晓得,还怎么能安心当他的皇帝?

    这话有道理吗,当然是有道理的,皇帝的足迹不可能总被束缚于宫廷之内,不然皇帝会憋的发疯的。

    可是……杨广也能以此为借口,把长安换成天下也并不违和不是吗?

    好在李破并不出城,只是在长安城中乱窜而已,大臣们不会就这点小事来烦皇帝,只要皇帝别遇刺,在城中转转也不算什么。

    其实不独李破,历代帝王都是如此,只是有人喜欢轻车简从,悄然出宫,有的则性喜大张旗鼓,万众瞩目而已。

    而且承平时节的时候,春天踏青,秋天秋狩,四季时节还有祭礼,出去宫城的频率其实并不低。

    李破这种就是性喜冶游,和杨广差不多,没什么事就是待不住,然后寻找各种借口出去闲晃。

    不过正值十日一休的官员休沐之日,皇帝自己也放假休息一天,大家不会有意见吧?

    先去西城太常寺卿,郫国公何稠府邸。

    从入冬开始何稠便不去太常寺坐衙了,实际上就是挂着太常寺卿的官衔荣养在家,政务上则由太常寺少卿宇文儒童代掌。

    宇文儒童是前隋建筑大师宇文恺的长子,也是宇文士及的堂兄,前几年在洛阳为官,官至尚书左丞,随王世充西征,王世充败亡之后,他则与王世伟一道去了晋阳。

    如今官拜太常寺少卿,自然是借了世叔何稠的光,他没自己父亲那么大的本事,做官倒还可以。

    何稠年近八旬,不比苏威小多少,老人嘛,冬天都不太好过,李破这是去探望一下,让老头高兴高兴,说不定就能多活些年。

    何稠府中热闹的很,他本身就是个官迷,在家中休养也闲不住,于是把人都召集起来继续写他自己的著述。

    何稠文笔不成,所以书佐一大堆,当年老头还很不好意思跟人说,如今习惯了之后,却弄的颇为张扬,好像生怕别人不晓得他何某人要著书成说了。

    李破到的时候,何稠已经将闲杂人等遣开,瞅见皇帝,何稠高兴的皱纹都少了许多,见礼之后,欢天喜地的将皇帝让进了府中。

    李破第二次到何府来,依旧照的何府蓬荜生辉,与上次就不一样了,那会他还是汉王,没有称帝呢,这次上门就真的是天子驾临了。

    再加上那会何稠正在闹脾气,接待有所不周。

    于是何府一家老小便都出来迎接圣驾,正是休沐之期,一家人很是齐整,就都跟皇帝见了一面。

    何大最小的孙子还在襁褓之中,李破顺手封出个千牛备身,这么小就勋荫入仕,也算比较少见了。

    当然了,这只是皇帝礼貌性的见面礼,其实以何稠之能,只要不犯下大错,足可保一家数代富贵矣。

    李破在何府待的时间不短,和往常一样,与何稠交谈甚欢。

    李破问起了何稠著述上面的进展,一下便搔到了对方痒处,滔滔不绝的说了许久,李破又问能不能送入国子监或其他地方供人览阅学习。

    何稠毫不犹豫的应了,他著述为的是身后之名,不传扬出去,又怎邀名于天下?

    皇帝此议让他愈发感激,因为李破当年向他承诺的那些东西一件件的都在实现当中,并非为了招揽他而糊弄人的话语。

    李破也很满意,敝帚自珍是这年月的主流,何稠就比较开放(好说话),这样的态度才值得鼓励。

    不用李破提起,何稠就说起了苏威苏无畏。

    两人同殿为臣多年,大业三年的时候,苏威还曾掌管过大府,也就是做过何稠的上官,其实那个时候苏威已经算是在仕途上走起了下坡路。

    苏威的形象在何稠嘴里就渐渐具体了起来。

    其人惊才绝艳,眼光长远,善于识人,辅佐高熲,参与朝政,当时君明臣贤,可谓是相得益彰,为开皇盛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可当他成为宰相之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人过于热衷于权势,广结朋党,排除异己,与高熲等人渐行渐远,不久便遭贬斥。

    大业年间杨广为制衡杨素等人,重新启用苏威入朝参政,那时苏威的声势早已不比当年,杨素去后,他便也失宠于杨广,说话远不如虞世基,裴矩等人好用了。

    而且苏威是与何稠一道被宇文化及兄弟绑架到山东,在窦建德大军围攻之下,何稠侥幸脱出,苏威则降李密,后又流落到了洛阳王世充处,做了王世充的户部尚书。

    说到这里,何稠是一脸的庆幸,还小小的拍了李破一个马屁,说自己若还留在河北,不定能活几时呢,更不会有重回长安的机会?

    说到这个李破倒不用谦虚,只是有些可惜,宇文化及那厮算是给窦建德送去了一份大礼,窦建德破魏县的时候,顺便捉住了以裴矩等人为首的很多前隋高官,各个都不简单。

    若是这些人到了晋阳,李破想象一下,应该能早几年把西京打下来吧?

第877章出外(二)

    李破没在何府用饭,何稠家的厨子不怎么样,很是不合他的口味,于是在何稠殷勤挽留中狠心离开,弄的老头稍有些委屈。

    回去想了几天终于恍然大悟,于是把府中的几个厨子都给辞了,满京城的搜罗了几位名厨回家,殷切的希望皇帝再次驾临。

    这些都是臣下们必然的操作,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嘛。

    李破喜欢精致的美食,也不算什么秘密,那他来到臣子家中的时候,只要晓得他的习惯,自然就要奉上山珍海味来供他品尝。

    前两次何府都没什么准备,所谓事不过三,第三次来要再是如此,那就是臣下的不对了,皇帝发个火,给你穿上几双小鞋也很正常。

    你看人家萧皇后就比较细心,头一次迎驾人家就制作了青丝引来招待皇帝,情商上可比何稠要高上许多了。

    而皇帝出宫的足迹留在哪里,都将在之后流传于贵族们的交谈之中,哪家能有幸迎驾于家中,过后也必定令众人称羡,门楣都要光亮上几分。

    这还只是元贞初年,李破在关西立足未稳之际,等到十几二十年后,如果那时李破还能坐在那个位置上不曾动摇,那你再瞅瞅,估计他走到哪家门上,就算是哪家祖坟冒了青烟了。

    当然了,皇帝肯定不缺吃饭的地。

    李靖家的新宅离着何府不远,前隋能臣庞晃曾在此居住过,隔着不远就是京兆尹裴世清的新宅。

    反正是地段不错,左近全都是达官贵人,还紧挨着皇城,府宅占地也是不小,很符合如今李靖的身份。

    陈氏自从被女婿闹了一次,再加上李破劝说,终于搬来了此处居住,府中仆从多是宫中之人充任。

    经过这段时间不断的放人出宫,宫中李渊时期的旧人没剩下多少了,皇帝选秀入宫的声音渐渐也多了起来。

    皇帝的后宫充实了,大家都有好处嘛,贵族们和皇室的关系在不断的联姻之中会结合的更加紧密。

    大阀之中若没有女儿在宫中,那又怎么能称得上一声大阀?自封的吗?

    甚至很多时候都会有姑侄,姐妹等一同被送入宫中的事情发生,皇帝的幸福人生是普通人很难想象的到的。

    李破吃了不少苦,如今享点福也不算什么,当然了,这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他到李靖家来主要是想在这里用饭,陈氏做的饭食让他念念不忘,这不抽空就来了,顺便瞧瞧李靖家的新居是不是舒适,还有没有人来家中杀鸡宰羊的胡闹。

    这次就不用派人翻墙过去了,先打了招呼,主要是怕家中用了午饭,把自己给撇下,岂不扫兴?

    陈氏带着一家人迎在府门之外,看着气色还不错,人其实就是这样,不愿做的事情一旦做了,也就那么回事,说不定还挺美的。

    还是陈氏下厨,没让皇帝饿肚子,作陪的是李靖的两个儿子,女儿女婿们都不曾见到,这年月丈人家过的再好,也没几个上门吃软饭的女婿,那样会被人瞧不起,除非是入赘。

    当然了,也没几个女婿来丈人门上杀鸡,估计李靖家的奇葩事还有的瞧呢。

    瞧着两个舅兄,李破觉着李靖家的人丁确实有些单薄,当然了,这只是表象而已,李靖有兄弟四人,加上自己一家,足有数十口人。

    三原李氏是李端在掌家,李端这人不衅兄弟,闹得兄弟之间也都冷淡了起来,之后很多年都不怎么往来了,尤其是李靖和李端两人还反目成仇。

    这些年下来,三原李氏这一支其实已经退出了门阀之列,再过上些年,庶族中有没有他们的位置还得看情况呢,将来像刘弘基那样流落江湖,也不稀奇。

    两个人李破都没怎么接触过,李靖对两个儿子以及李碧对两位兄长的评价都不高,于是期望值自然很低。

    这次与他们在一起用了一顿饭,李大郎应对的还可以,毕竟在工部也任职不少年了,虽然第一次离着皇帝这么近,让他颇为惶恐。

    可之前做了不少心理建设,又受到过良好的贵族教育,倒不至于失礼。

    他弟弟就不成了,这是个古代版的啃老族,还自诩崇慕林下贤士们的悠闲自在,今生不想出仕为官,可既然皇帝成了自己的妹夫,那勉强给人出出力倒也可以……

    李靖家两个儿子的基本情况就是这个样子了,都平庸的很,两人的儿女没带过来,估计他们也教养不出什么杰出的人物来。

    李破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三原李氏后继无人啊……咱可要引以为鉴……只是怎么才能成功的教养儿女,他也心虚的很。

    陈氏的饭菜做的还是那么香,并不比宫中的饭**致,可味道却大不相同,可惜今天没有炖鸡,不然会更下饭。

    李药师养鸡有一手……

    用过饭,又与陈氏小聊了一会,心里则暗自琢磨着应该给陈氏封个夫人了,皇后的母亲,应该在他登基的第一天就得到封赏。

    只是被李破亲手给压住了,他看重的是李靖,封外命夫人可以缓一缓,等李靖显露些才能再封不迟。

    李破想的还是比较周到的,毕竟这是个妻以夫荣的年月,沾了女儿大光的李靖已经很不自在,若妻子也成了外命妇,品级比自己还高,李靖面皮须不好看,外人就算不说什么,背后也定会耻笑于他。

    稍微照顾了一下李靖的名声,现在也该到弥补丈母娘的时候了,而且人家做的饭菜实在不错……

    “听说徐世绩常来家中探望?”临走时,李破貌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陈氏早已得了女儿提醒,只是小心的瞅了瞅皇帝的神色,便道:“是来的勤些,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瞧瞧妾身可还安好,帮着家中办些琐事。”

    李破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自从晓得那混账的事情之后,便再也没见了,他是怕自己见了人后忍不住脾气,弄的场面太过难看不好收场。

    “那人心事颇多,可要小心些……”

    只说了一句便觉着这样不好,皇帝说人小话……他也得配啊……

    陈氏领着儿子们一起将一行人送出府门之外,瞅着皇帝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抿嘴笑了,再回想起徐世绩来府中殷勤探看的样子,却不免又为他担心了一下。

    李靖乃著书立说之人,收的弟子可不止徐世绩一个,可陈氏觉着几个弟子之中,也就徐懋公最为灵省,是可传衣钵那种。

    至于皇帝和妹夫之间怎么看不顺眼,她不很关心,就是觉着皇帝顺嘴说的那句话挺有意思的,三女婿的形象在她心里面一下便具体了很多。

    ………………………………

    李破可不知道自己在丈母娘眼中现了原形,吃饱喝足的他心情总是不错,于是带人去封德彝府中转了转。

    封德彝请假了,据说在正月里小病了一场,这次出宫实际上最主要还是来看看这只老狐狸病好了没有。

    苏威和封德彝年龄差很多,入仕时的轨迹却很像,苏威当初娶的是权臣宇文护的女儿,于是在朝堂中立足。

    而封德彝则是攀附的杨素,虽然和宇文护的性质不太一样,勉强却也是权臣中的一员,同时封德彝也娶了杨氏的女儿为妻。

    其实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的出来,两人在品格上是有相通之处的,只是封伦能不能活到人家那么大的岁数,就不好说了。

    ……………………………………

    此时封德彝正在家中教儿子写大字,封伦就这么一根独苗,还属于是晚年得子,大业十二年诞于洛阳封府,后来眼见天下乱起,封德彝将妻儿送回了长安。

    这真是个很有远见的举动,不然的话,渤海封氏这一支恐就有绝后之忧了。

    所以封德彝对儿子的宠爱那就不用提了,请了几天病休,索性将公务抛在脑后,整日里就和儿子腻在一处,连府中重金请来的夫子都闲了几天了。

    渤海封氏乃世宦豪门无疑,封伦取的是弘农杨氏的女儿,他母亲则出身范阳卢氏,而且和渤海高氏世代交厚,所以别看人家人丁少,名声又不太好,可却是正经的名门望族。

    在家中闲居了几天,皇帝竟然就寻上了门,让封德彝既有些担心,又有些骄傲。

    担心的是这几天在家呆的太过老实,不会是什么事又找上自己或者惹了皇帝不高兴吧?骄傲的是,皇帝没了咱就是不成嘛,你瞅瞅,这才几天,就寻到门上来了。

    李破看到封德彝精神矍铄的样子稍稍有些失望,原来病已经好了,我这里准备了一箩筐的慰问之言岂不就浪费了?

    长孙顺德瞅着封德彝却是暗暗咬了咬牙,前几天他代表门下省来探望过,看封德彝一副要死要活的倒霉样子,心中还暗暗窃喜……

    因为封伦明显比他更受皇帝重用,也更能揣测皇帝的心意,这个样子下去,不用一年半载,侍中的位置就没他长孙顺德什么事了。

    封伦这厮若是一病不起,对他而言你说是不是大好事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0201/ 第一时间欣赏北雄最新章节! 作者:河边草所写的《北雄》为转载作品,北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雄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雄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雄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