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雄TXT下载北雄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雄全文阅读

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37章行踪

    “嫂嫂整日里待在宫中,不觉得闷吗?”

    初为人妇的李春看着还是那么精力充沛,只是脸蛋稍微圆润了些,看样子就知道出嫁后的日子过的很滋润。

    李碧瞅着小姑,和往常一样稍有些嫉妒,她年岁渐长,即便身体素质极为出色,可总不会像李春这样活蹦乱跳了。

    今日李春又跑回了宫里,跟宫人们厮混了半个白日,然后便到清宁宫来蹭饭,肯定不是想嫂嫂了,而是清宁宫的伙食在宫里是最好的。

    而姑嫂凑在一处,你一句我一句的倒也颇不寂寞。

    “我不待在宫中还能去哪?到处走动还成什么体统?”李碧白了小姑一眼,和他兄长一样,专想戳人痛处,实在不讨人喜欢。

    李春夹了口菜,继续戳戳戳,“说的也是,皇后出行可不比旁人,没什么大事还是待在宫中为好,不然得给人添多少麻烦?”

    李碧就笑,“给人添麻烦总比自己麻烦要好……皇后得万民敬仰,供奉,人啊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些许不便尽可忍耐。

    倒是你,身为扶风郡长公主,整日里风风火火的来来去去也就罢了,可不能太放肆啊……尤其是你的封地在扶风,那是李氏祖籍所在,你可关心过半点扶风的事情?

    扶风来人可曾到你府上拜会过?尤其是扶风窦氏,鱼氏等大族,你可晓得他们的传承,在扶风又有怎样的威风?是不是该约束他们一下?”

    一连串的问句弄的李春有点懵,目瞪口呆的望着嫂嫂,良久才叹息一声道:“看来真是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以前嫂嫂可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李碧顿时一窒,李氏家传的手艺,说不过便耍赖皮,就算听进去了,也不会让你占了上风。

    李碧深呼吸了一下,夹了口菜,咬的咯吱吱直响。

    那边李春乐呵呵紧着吃了几口,才又道:“嫂嫂可莫要难为我,扶风……大哥将扶风封了给我,只是挂个名声而已,我也不可能真去管这管那。

    在晋阳时我也只不过为王师多说了两句公道话,便被大哥训斥了好久,窦氏可比王氏凶多了,人家光是公主就娶了好几位,我可不敢去招惹他们。”

    李碧终于忍不住拍了拍桌案,心说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哪这么多怪话,谁让你去招惹他们了?你胆大包天的又有谁是你不敢招惹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是看你整日里无所事事,东游西逛的没个正业,不如想着做点事情,难道等李原长大了,你个姑姑自持极高,帮不上侄儿也就罢了,难道还要侄儿来庇护?”

    这话说完李碧其实就有点后悔了,在她看来李春行事极不靠谱,她鼓动李春去寻些事做,不啻于自找麻烦,等到李春捅了篓子,给其善后的还是他们夫妻二人。

    李碧心里叹息了一声,冤孽啊,上辈子也不知欠人多少人情,才摊上了她,养了老大才嫁出去,却还时不时的回来给人添堵。

    李春深以为然的点着头,然后便冒出了一句,“那让大郎明日里开始跟我习剑?”

    李碧埋头吃菜,不打算搭理这神经病了,嫁了人的李春果然比以前更为难缠,也不知徐驸马是不是被她给气跑了,这才结亲没两天,就去潼关阵前效力了。

    李春越发愉快,她和李碧向来不对付,可相处的时间却比旁人都要长,一旦共处一室,那要是不斗上几句嘴,耍上几下心眼,她都会觉得不习惯。

    此时一个贴身女官走了进来,来到皇后的身边,轻轻附耳嘀咕了几句,直到李碧摆了摆手,才又悄然退下。

    那边李春竖起了耳朵,心里也在嘀咕,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背着我说?真是无礼至极,换个人非得找机会打断你的腿,也就是咱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

    李碧瞅了瞅她那样子就笑了,“皇帝又出宫去了,想不想知道他去了哪?”

    李春干脆的摇了摇头,“大哥去哪我可管不了,天下第一美人,前朝公主,他能去相会的人可多了,大哥讨人欢心的本事嫂嫂应该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说着说着便有了些酸气,还不忘了挑火,此时她那小模样和李破耍心眼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李碧笑笑,后宫中那么多的女人,外面有那么一两个也不算什么,她要真生气的话,那得被气死多少回?

    当年她嫁给李破的时候算是下嫁,可也没不准夫君纳妾……如今当了皇后,那自然更要肚量如海。

    有时借此发难,寻一下皇帝的麻烦,那是告诉对方不要做的太过分,同时也是为了皇帝的名声着想,真因此发火的时候那是一次也没有的。

    而且他家夫君在女色上已经算是非常节制了,连青楼都没去过几次的成年男子,你在当世寻摸一下,除了去不起的,能有几个?

    倒是李春,进了徐家的大门就明着告诉丈夫不得纳妾,才是真的离经叛道……当然了,对丈夫拳打脚踢也不是正常人的做法。

    姑嫂两个吃着饭,再说话时便都有些心不在焉,显然都对皇帝出宫的去向很感兴趣。

    吃过饭,李春也不打算走了,就在清宁宫中跟嫂嫂喝茶,看来已经打算今晚宿在宫中了。

    女官又行了进来,在皇后的示意下,女官讷讷道:“至尊去了国丈府上,晚饭也是在那里用的。”

    李碧早有预料,因为李破每次回来都对丈母娘的手艺赞不绝口,如果饭点上出去,第一站定然是那里无疑。

    李春就有些失望的哼哼两声,大哥这也太……在宫里整日讨嫂嫂欢心也就罢了,去了外面还要去探望岳母,哪像个皇帝的样子嘛。

    李碧暗戳戳扳回一局,见好就收,笑道:“行了,天色已晚,我也累了,你是出宫回去还是宿在宫里?”

    李春转了转眼珠儿道:“多日不见嫂嫂,甚为想念,还是在这里多陪嫂嫂说说话吧。”

第938章襄阳

    当皇帝带人去向前平阳公主府的消息传入李碧的耳朵,即使她已经有所预料,还是酸的厉害。

    准备等皇帝趁着他没什么力气,好好切磋一下。

    ………………………………

    五月中,天气越来越热,关西雨水丰沛,如果没闹出那么多的变乱的话,今年肯定算是个好年景。

    在相持了数月之后,梁国江州总管丘和率军十余万众北上汝阴,梁国尚书左仆射,黄州总管周法明则率军近二十万进至襄阳。

    窦建德则在沿河诸郡以及郑州陈以重兵。

    一时间,整个河南已呈风雨欲来之势,还在苦苦支撑的河南郡县官吏左顾右盼间纷纷做出了决定。

    大多数都是南面而拜,投了萧铣。

    也不奇怪,能在河南熬到如今还未投顺他人者,不是对王世充还有什么怀念,而是沉得住气外加脑袋不太灵光。

    投萧铣则是因为萧铣大军将至,先就传书各个郡县让他们莫要以卵击石,赶紧开城迎接讨逆之师,不然就要如何如何。

    于是梁军刚刚摆出些架势,河南的郡县官吏便纷纷纳头便拜,消息传回江陵,在萧阆等人极力渲染之下,一副河南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景象便被描绘了出来。

    萧铣听了自然颇为欣慰,觉着人心在我,何愁大事不成?于是君臣欢欣鼓舞,自觉胜算大增。

    周法明不在朝中,从前方传回来的奏疏时常被萧阆等人压下,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报喜不报忧了。

    那么周法明等人对前方战事的判断也就不会在朝中传开,周法明在四月间便信誓旦旦的说,唐军重兵集结于潼关,弘农一带,一直在等待战机,他们必然是在等待梁军进入河南。

    其实这一直是周法明等人的看法,也是他们反对梁军北上的重要原因,如今还在喋喋不休的将这种意见传回朝中,无非是因为前方的斥候带回来了更加确切的消息,由此佐证了他们的判断而已。

    周法明作为尚书左仆射,领大兵于阵前,他说的话分量不可谓不重,搁在哪里好像朝中君臣都要重视,他提的一些建议不讨论几个来回,都对不住人家的身份。

    可在梁国朝中却并非如此,内史令萧阆力主北上,自己却无领兵之才能,却在朝中呼风唤雨,外行说话,内行办事,这就是如今梁国朝中形成的格局。

    而作为皇帝的萧铣也不愿再听周法明的唠叨,若非没了张绣等人已死,不然临阵换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为危险的倾向则是,萧铣对功臣的猜忌以及后续的手段让人简直不寒而栗。

    ………………………………

    襄阳,黄州总管府。

    此时暂设于襄阳的黄州总管府,也就是前襄阳郡守府已经成为了大军中军所在,襄阳君所有官民,皆归黄州总管府辖制。

    总管府后宅书房当中,周法明据案而坐,此时叹息一声,将手中的信笺放了下来。

    周法明不年轻了,头发花白,面容消瘦,身上带着浓重的军旅痕迹,身姿挺拔,目光锐利,精气神很足的样子。

    周法明出身汝南周氏,世代将门,是河南门阀中的一员。

    其实他们算是地道的北人家族,只是因为地近江淮,不知不觉间多了些文气加身而已。

    而周氏子弟走的都是从军的路数,周法明的兄长非常有名,那边是前隋左武卫大将军周法尚,谯僖公周法尚。

    周法尚初仕陈朝,后降北周,又参与了前隋灭陈之战,攻打过吐谷浑,抚平过岭南诸蛮,随大军征伐过高句丽。

    和前隋很多将领都是一般都是战功赫赫,去到后来的话,也必定都是名扬天下的人物……不过当大家都站在一处的时候,就不那么显眼了。

    更为巧合的是,当年周法尚也曾任黄州总管,在第三次征伐高句丽之战时,与来护儿率军到海边,因急病而亡,算是亡在了黄州总管任上。

    周法明现在也为黄州总管,之前自觉很不吉利,到皇帝面前推脱了几次才勉强受下。

    ………………………………

    来信的是周法明的好友兵部侍郎刘仁贺,其在信中提到了朝中种种,并劝周法明勿要再劝皇帝改弦更张。

    朝中上下一些人觉着此战必胜,更多的人认为唐军驻于潼关乃是虚张声势,因为唐军至今未有动静……所以他们便觉着很可能兵不血刃便将洛阳,乃至于整个河南收入囊中。

    更有人上奏讨论起了,占据河南之后该怎么与窦建德,李定安相处的问题。

    朝中的气氛是如此的乐观,这与梁国与林士弘作战很顺利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自信来源于一连串的胜利。

    梁国在建立过程中与各路义军的碰撞中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让梁国上下自信满满,加上如今外部环境向好,梁国众人更多了一种天命在我,共伐于秦的感觉。

    刘仁贺说的很直白,也很彻底……就是告诉周法明今年河南战事乃大势所趋,周法明的那些建言除了会让自己处境尴尬之外,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即便是之前随着周法明一道主张入蜀的人,如今多数也都改弦更张,不再说起蜀中如何如何了,如果周法明继续逆势而动,刘仁贺觉着会非常危险,就差跟周法明说,看看张绣的下场吧兄弟。

    周法明满腹心事的放下了来信,这些时日来信的可不光是刘仁贺,连皇帝萧铣都有私信予他,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此时侍从进来禀说,“周二将军,左骁卫将军马贵迁,以及程长史,吴参事请见。”

    周二将军是他的次子周孝节,如今领着他的亲军,之外几人都乃他的心腹,周法明摆手让人进来说话。

    程书平是总管府的长史,进来施礼后又奉上一封书信,“丘总管的传书,来人是江州总管府司马高士廉,我已让人安顿好了,可他说急等回书,明日里就要回去……”

    信任江州总管丘和,这人周法明听说过,但从来没有打过交道,更谈不上什么交谊了,这人在交州烟瘴之地驻守多年,声名不显。

    倒是前些年大将军宁长真前去攻打的时候,被丘和率军击败……后来许是眼见隋亡,无以为继之下便降了梁国。

    前些时传信过来,他已至任上,加紧在准备粮草,招募府兵,民夫等,最近的消息则是他已经率领东路大军前至汝阴。

    周法明拆开信仔细观瞧,和他预料的差不多,丘和并没有催促他进兵,而是觉着他驻军襄阳或者南郡,能让唐军不敢轻动,丘和自己则率东路大军前至洛阳,只要东都在手,此战也就胜了八分。

    也许是萧铣忘了,嗯,这个不太可能,应该是想制衡一下周法明,反正江州总管不归周法明节制。

    所以丘和的语气颇为直率,还露出了些争功之意,两人没有见一次面,在信上说什么战略,那不是开玩笑呢吗?

    周法明看完便将丘和的书信交给了众人传阅,周孝节只略微扫了扫就哼了一声,将信扔给了马贵迁。

    “胡言乱语……倒是好气魄,竟想教我以谋略,阿爷不需理会于他……不如让大哥先守住洛阳,等咱们前去……”

    周法明稍稍瞪了一眼儿子,“莫要胡说,丘总管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那边马贵迁已经看完,顺手交给程书平,“总管太厚道了……丘和初来,哪知多少敌情?也不问问总管的意思,便急匆匆的想要率兵去占洛阳,显是想要与我争功,总需给他些颜色瞧瞧,不然之后与敌作战时,他得寸进尺,可是要误了大事的。”

    周孝节在旁点头应和,“马将军说的是啊,阿爷只要稍微好说话些,那厮不定就以为咱们可欺,之后定要指派咱们做这做那,您说之后咱们听还是不听?”

    那边程书平也看完了,意见他之前两位也差不多,都觉着丘和所言太过,争权争功之意颇显,若是让其得逞,不利于大局。

    那边的参知军事,兼书佐吴瑾则道:“总管要小心了,丘和有急进之意……两军相隔太远,无法商讨军事,易为敌人所趁。

    今其急于进兵洛阳,怕是也是有鉴于此,不如先据洛阳坚城,再以我为盾,进可攻退可守,算计的可不止是兵权和功劳呢。”

    有了这么一位队友,在座之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最可怕的是,丘和此举很可能会得到皇帝乃至于萧阆等人的赞赏,然后令周法明归其节制也不是不可能。

    周法明敲了敲桌案,让七嘴八舌,喷吐着怒火的几个人安静下来,幽然道:“你们啊,私心太重……前面便是南郡,与弘农近在咫尺,我若听了你们的,驱兵大进,弘农唐军会坐视不理?

    丘总管领兵直驱洛阳,我则在西边迟滞唐军动作正是应该……你我不是朝中那些蠢人,怎能不知唐军之厉害?

    值此之时还与丘总管闹什么不合,都不要性命了吗?”

第939章大战(一)

    周法明深明大义,安抚了部下们,并叫来江州司马高士廉商议一番。

    高士廉出身渤海高氏,迁居洛阳多年,与长孙氏联姻,他是长孙无忌的舅舅,长孙无忌兄妹少年丧父,长孙氏的亲戚们对他们不好,高士廉便将妹妹一家接到了自己府中。

    后来高士廉因受斛斯政牵连,外贬交州,因为路途遥远,去的地方又乃烟瘴之地,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于是便将家产都留给了母亲和妹妹,自己孤身上任去了。

    如今算是杀了个回马枪,跟着交州总管丘和回到了江州,如果能带兵去到洛阳的话,也算是“荣归故里”了。

    作为江州总管丘和的心腹之人,他代表丘和来到襄阳,其实就是想跟黄州总管周法明好好说一说的。

    就怕周法明觉得他位卑言轻不想见他。

    丘和那边的情形要比襄阳这里复杂的多,丘和算是地道的外来人,而且并不得朝中重臣们的信任。

    丘和军中不但派有督军,而且还有两位大将军坐镇,可谓是掣肘极多。

    丘和与心腹们商议了一番,一致认为应该尽早起兵,直奔洛阳,到了那里,依有坚城,再好好整饬军伍,理顺上下,才有一战之力。

    他们最怕的是半路遇敌,这种临时拼凑起来,上下各自为战的军伍根本无法与人野战,一旦遇敌恐有一触即溃之忧。

    换句话说,他们需要周法明率大军先拖住敌人,然后才能稳住军心士气,在洛阳坚城的保护之下,跟敌人相持。

    不管周法明答不答应,丘和所部都会如此行事,其中有很多无奈的成分,争功争权的考量也不是没有。

    从交州到江州,丘和以及他的心腹们算是摆脱了阴湿的天气,密布的丛林,蚊虫的叮咬,以及各种各样的土著的袭扰。

    一旦从几近于流放的状态下解脱出来,那他们就绝对不想再回去了,于是争取在此战中立下功劳,得到更多的权力也就成了他们最为重要的一个目标。

    如果上有周法明节制,下有督军,将领们的掣肘,那还有何前途可言?

    所以见到周法明之后,高士廉备述东路大军之详情,请周仆射体谅丘总管之处境等等,半真半假的说了好一通的好话。

    周法明也好言相慰,并无半点责怪之意,宽宏大量的让高士廉都有些羞惭了。

    可等到送走了高士廉,周法明的第一道军令就是暂缓向洛阳输运粮草,并把押运粮草,并准备进入洛阳的长子调了回来。

    周法明本来算计着在洛阳囤积好粮草,再引大兵向前,做好久居洛阳的准备,当然了,这也是他看准了唐军想与梁军决战于河南,在大军未曾北上之际,不会轻易来攻而设定的战略。

    可丘和那边的情况让他改变了想法。

    可丘和不受自己节制也就罢了,却还受到了朝中的诸多掣肘,看上去非常的危险,给他们准备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把家底多留一些在手中,说不定能有大用。

    高士廉来周法明军中走了一趟,取得了周法明的“谅解”不假,可也让周法明对丘和所部彻底失去了信心。

    而萧铣的诏书“适时”来到军中,正如吴瑾所言,是来催他进兵的,因为丘和所部更易受到朝中影响,周法明这个尚书左仆射反而落了下风。

    萧铣令他尽快提兵北进到南阳郡,配合丘和北上洛阳,这不但显示出丘和积极配合梁国朝中方略得到了皇帝以及大臣们的赞许。

    还显示出皇帝的耐心正在消失之中,周法明所提出的更为稳健的策略由此濒临破产。

    这无疑是这一年河南战事的一个转折点。

    大唐元贞二年五月末,梁军分为两路大举北进。

    东路大军由江州总管丘和率领,急速向洛阳进兵,到了六月初,左御卫大将军武元进率军入驻虎牢。

    丘和率大军主力入洛阳。

    相比丘和所部,周法明所率大军慢的就像蜗牛一般,直到丘和率军进入洛阳,周法明才率军进至南阳,顿兵于此,再不动弹了。

    至此河南西部战云密布,大战有了一触即发之势。

    斥候在方圆数百里的地界上纵横来去,厮杀声渐渐响彻于山川旷野之间。

    探报像流水般来到弘农的唐军中军所在,在得知丘和所部进入洛阳之后,尉迟恭终于下令潼关大军立即拔营到弘农,做好出兵的准备。

    别看梁国三十余万大军浩浩北来,声势不小,可在唐军将领们眼中,少了两条腿的梁军简直处处都是破绽。

    实际上,梁军只要进入河南战场,在战略之上就是唐军赢了,更何况梁军来的还早了些,给唐军留出足够充裕的作战时间,从六月到十月,足足五个月的时间,尉迟恭等人觉着萧铣简直太贴心,生怕大家厮杀的不够尽兴。

    又是一次军议,尉迟恭只是让人简单的说了说当前的状况,又稍稍讨论了一下,便定下了战术。

    这么多时日过去了,将领们无聊之下,除了整编军伍,训练将士,让各部之间更有默契之外,战术是制定了一套又一套。

    将领们唇枪舌剑之下,闹出了不少麻烦,尉迟恭极力调和,熬到现在,他是一天也不想再将这么一群人聚在一处了。

    唐军的这些将领们一个个的都是个性鲜明,有心眼多的,有胆气壮的,有家世好的,有朋友多的,而且各个争先,唯恐落于人后,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跟这些活祖宗待上些日子,估计也只想一巴掌拍死他们了事。

    战术上根本不成问题,此次临战之前的军议无非就是确定个主攻方向而已,尉迟恭主掌大军的权位终于起到了作用。

    不容商议的将周法明作为了主攻的目标,周法明在南边号称名将,从一直以来的表现看,倒也不负盛名,用兵极为谨慎,到了现在,也只驻兵于河南西南,谨守荆襄门户之外,唐军一旦出兵洛阳,他还能威胁弘农。

    这样的一支大军,无疑是梁军主力,不如尽早破之,以绝后患……

第940章初战

    大军征战,杀气盈于四野。

    大唐元贞二年六月初,近十三万唐军从弘农拔营而起,顺便开启了河南战事的序幕。

    在之前,大将军们经过激烈的争吵,最终是右千牛备身府将军,云内县公刘敬升自请留守弘农,率一万兵驻军函谷。

    在他的身后则是左御卫大将军,雁门郡公王智辩率五千兵驻守潼关。

    这两人都是皇帝最信任的军中将领,资历极深,才干稍差,志气也没其他人那么足,有些事上他们愿意退上一步。

    众人争功之下,他们的举动无疑显得很是难得,大家都记得他们的好处,战后论功总归落不下他们。

    …………………………

    大军即起,便无停滞。

    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左武侯卫府将军徐世绩,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各领五千骑军先行离开弘农东去,直奔渑池。

    他们属于偏师,截断洛阳梁军的粮草,从他们去到洛阳附近开始,洛阳方向的道路便要断绝下来。

    换句话说,从六月初开始,便不能再让一辆运送粮草的马车进入到洛阳城中,冬天里兵部的方略便是要将梁军困死在洛阳。

    如今有了很多的变化,但大略之上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江州总管丘和所率十余万梁军已入洛阳城中。

    徐世绩和薛万彻要做到的就是将他们困在洛阳,这无疑是一个比较艰巨的任务,因为不但要阻断从洛阳到南阳,以及到江州的道路,还得防备窦建德来援。

    骑兵的大范围机动会让战场开阔的难以想象,而徐世绩和薛万彻所率的骑军所部是唐军的精华所在,为这种战术提供了前提条件。

    前隋的将领们别看战功赫赫,但在骑兵的运用上却远不如如今唐军这么灵活,战斗力也大相径庭。

    前隋并不缺少战马,可战术上一般都是以重骑兵为主,配合步军作战,直到隋末边塞的战略优势发生了极大的逆转,轻骑兵才成为了边塞战事的主角。

    尤其是在李破率军镇守云内开始,他将轻骑兵的潜力几乎发挥到了极限,才在血腥的边塞战争当中脱颖而出。

    直到如今唐军的骑兵战术变得更加成熟,军中骑卒的编练和前隋已经有了极大的区别,重骑兵渐渐退出舞台,单独成军的轻骑兵在战场之上纵横来去,几无敌手。

    这无疑是中原军事力量的重大革新,除了极大的减轻了骑兵的后勤压力之外,还让战术多变了起来。

    就像现在,当大队的骑兵像潮水一样蔓延至渑池的时候,只有两千人的渑池守军当即就懵了。

    漫山遍野的骑兵纵马而来,声如雷动,卷起满天的尘土。

    渑池守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初来的梁军,另外还有几百人是王世充残部,城中还有不足千人的河南百姓。

    全都是故土难离的老弱,与河南许多地方一样,都处于奄奄一息的境地,在渑池周边开垦点薄田,维持着最基本的生活,还要提防一些盗匪前来抢夺口粮。

    梁军来时,给这里的人们暂时带来些希望,看着他们太过可怜,连守城兵卒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于是分发了些军粮给他们,顿时得了拥戴,让梁军上下生出了不少救世主的感觉。

    可当大兵临城之时……即便被将领反复告诫骑兵不擅攻城,只要谨守城池,敌军就拿他们没办法,可瞧那喧天声势,守军士卒各个呆若木鸡,还未开战,士气就已经溃了。

    梁军上下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马,这么多的骑兵,绕城而走的唐军骑卒不断的在呼喊着让他们赶紧开城投顺,不然就要怎样怎样,梁军士卒在城上握紧了武器,两股战战,几欲晕倒。

    让他们更为后悔的是,那几百之前还感恩戴德,如对父母亲人的河南降卒几乎没怎么商量,便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在唐军到来时奋力杀死了周围的梁军,顺势打开了城门。

    渑池一鼓而下,唐军未做停留,只留下了一百人等待后续步军的到来便呼啸而去,对于身经百战的他们来说,这只是小试牛刀,破城之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渑池与洛阳已然近在咫尺,离开渑池后的唐军按照之前的计划顺势分兵,由徐世绩率军前出洛阳,薛万彻领兵南下宜阳。

    守宜阳的梁军依旧是立足未稳的状态,稍一攻打便已溃败,一日之间,连下两城,洛阳西部已无任何屏障。

    给唐军上下的感觉就是梁军不堪一击,好像他们人虽然进了河南,魂魄却还留在了江州,丝毫没有做好跟强敌殊死作战的准备。

    南兵之柔弱让唐军同样吃了一惊,一直在跟突厥,李渊作战的他们,与梁军初一接触,便被震惊了一下。

    印象中人多势众,粮草充足,称雄于江表的梁国大军,应该是他们的劲敌,可接战之后感觉梁军并不比北方的乱匪难对付上多少,甚至在凶悍程度上犹有不如。

    当然了,唐军不会因为敌人的软弱而改变作战规划。

    薛万彻马不停蹄经伊阕,进入襄城郡,攻承休。

    到了承休,作为襄城郡郡城,又是粮草转运之所在,梁军的表现终于正常了起来,他们闭门不出,打算死守城池。

    事实上则是,唐军的表现把他们吓坏了,他们只是听说李定安以骑兵起家,唐军的骑军很是厉害,最好不要跟他们野战云云。

    可没有亲眼见到,只凭南边那点零散的骑兵做出想象,那怎么成?

    给梁军的感觉就是上一刻还岁月静好,只需管好大军后勤即可,得到的消息也是不用担心,唐军还在弘农没有动静,两路大军皆在高歌猛进,局面一片大好。

    而下一刻敌军就已经成群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若不是河南饿的红了眼睛的盗匪给他们找了不少的麻烦,让他们有了警觉,没有必要不会放人入城,估计唐军一到就能冲进城门来了。

    大唐元贞二年六月初八,薛万彻围承休,离着丘和率军进入洛阳只隔了四天,洛阳梁军的后路已然岌岌可危。

第941章洛阳

    洛阳,梁军中军。

    这里曾经是洛阳七贵之一,内史令元文都旧邸,元文都被王世充所杀后就一直空着,如今却成了梁军的中军,也就是江州总管丘和驻足之所在。

    巧合的是两人都受封为鲁国公。

    ………………………………

    北方已经进入盛夏时节,太阳火辣辣毫无遮掩的挂在天上,让洛阳城中的人们感受着它那无与伦比的热情。

    江州总管,领左骁卫大将军,加银青光禄大夫,鲁国公丘和衣衫单薄的坐在一张石椅之上,他的背后是一颗老树,张牙舞爪的将枝叶伸向天空,在地面上撒下片片阴凉。

    丘和已年近七旬,须发皆白,可身体依旧很好,声如洪钟,能吃能睡,典型的长寿之相。

    他是鲜卑人,祖籍便在洛阳。

    洛阳丘氏不是什么大的门户,只是丘和身体很棒,子孙众多,光儿子就生了十五个,加上女儿,足有儿女四五十人。

    若天下人都像他这样,战争再打上些年好像也没什么……

    从阴湿的交州,再到烟雨迷蒙的江州,然后北上回到故乡洛阳,节奏转换的有点快,让这位洛阳土著很不适应。

    就算在室外阴凉之处,那汗也是不要命的往外冒,让丘总管不停的擦汗,衣服也湿哒哒的粘在身上,感觉非常难受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的威严。

    他周围做着的三个幕僚也很不适应,只是他们足够年轻,还能忍耐,不像丘总管那么狼狈而已。

    只有江州司马参军高士廉表现最好,心静自然凉嘛,嗯,也不对,是他心里很凉才对,因为他从襄阳哪怕晚走只一天,他可能就要成为唐军的俘虏了。

    唐军的进军速度太快了,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梁军派出去的斥候如同虚设,洛阳这里几乎刚得到唐军出弘农的消息,唐军骑卒的身影便已出现在了洛阳周边。

    渑池,宜阳等地根本没什么消息传回来,估计即便没有陷落也差之不远矣。

    …………………………

    丘和不停的用布巾擦着汗,看上去很是失态,也有些滑稽,可他那拧起的眉头,阴沉的脸色都表明他的心情很糟糕。

    他的长史卢百岁正在跟他说着洛阳现今的情况,显然不可能是什么好消息。

    “洛阳现有一万四千余户,丁口不足三万,大多都是女人和孩子,青壮都被征入军中,多数都战死了,老弱也都在前两年饿死了,我派人去问了问,应该是女人和孩子无法长途跋涉跟随王世恽去关西,所以便都留了下来。

    她们很多都聚于红玉坊周遭……大军入城未久,可很多人已经去过那里……看来是不用赈济了……”

    几个人神色各异,但他们对洛阳的惨状是有所预料的,只是剩下些女人操持贱业活了下来……实在让人五味杂陈。

    显然他们初入河南,对河南的残酷景象认识还不够深刻。

    尤其是江州总管丘和,以及江州司马高士廉,他们都出身洛阳人家,如今重回故地,那感受几乎如锥刺骨。

    高士廉想起不见踪影的亲族们,即便是早有预料,此时也感觉心烦意乱,狠狠的道了一声,“王世充,李密之辈真是罪该万死。”

    其实他真正认为该死的是杨广……而这些人都已经死了,骂上两句他们也听不见……

    丘和则想起了当年洛阳之繁盛,一大家子人给他过生辰时的热闹,以及被派往交趾时那一群群送行的亲朋故友。

    人老了总爱回忆,于是一张张面孔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却怎么也看不清他们旧时容颜,饶是丘和心事极重,此时也是叹息一声。

    “昔日繁华,尽去矣……”

    可这并非缅怀的好时机,也只稍稍感慨,身为大军统帅的冷漠便占据了上风,算计了一下,丘和心中竟还有了些轻松。

    洛阳丁口不多,那么洛阳的粮草就能支持更多的时间。

    想到这里,他随口便问,“以如今之粮草能让大军支撑多少时日?算出来没有?”

    另一位幕僚并不迟疑,张嘴便来,“仓曹报说现有粮草皆以入库,节省些的话,能供大军四月糜耗,时日再多的话,怕是军心有变。”

    听到这个,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四个月之后……洛阳已经入冬,粮草断绝之下,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众人心头都变得沉甸甸的。

    会不会断粮?还不很清楚……。

    唐军来的快如闪电,首先断绝的便会是大军粮道,只希望……唐军的骑军不会太多,无法对大队的运粮队伍形成威胁吧。

    此时高士廉问道:“最后从承休过来的粮队几时到的?”

    幕僚干巴巴的答道:“一天以前,今天本该有粮队到来,但没等到他们,应该是退回承休了吧?”

    其实没来的不光是粮队,还有关于唐军的各种探报,可以想见的,大军各部的斥候损失会非常严重,这源于他们对唐军战力的严重低估,显然此时他们还没有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还只是觉得唐军来的太快,打乱了他们有条不紊的作战计划而已。

    丘和又擦了把汗,侍从再次送上沾了清水的布巾,“传令各部谨守城池,无我军令不得放一人出入。

    还有,士廉你派心腹出城向南,探一探襄城郡的情形,大军的粮道不能断下来,若来敌不多的话,看来大军要首先保证粮道畅通才成了。”

    高士廉闷声应了,和丘和一样觉着有些窝囊,敌踪放现,十余万大军就有了困守孤城的感觉,对士气上的打击无可估量。

    丘和和他想的差不多,进入洛阳之后,还想着仔细编练诸军,如今看来动作要加快一些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丘和的亲兵统领匆匆走了过来,稍一施礼便走近丘和,附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阵。

    丘和点着头,汗出的好像更多了些,良久才沉声道:“把人带过来吧,这里没什么外人。”

    须臾之后,一个浑身是土的军卒被带了进来,身着皮甲,皮甲上除了尘土之外还染着些血渍,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汗水混着土在他脸上弄出一道道的痕迹。

    这显然是一个经历了厮杀和逃亡的斥候。

    他隔着老远便行下军礼,丘和招了招手让他近前说话,他才战战兢兢的行了过来。

    “说吧,都探到了些什么。”

    “禀报将军,奉秦将军将令,刘营正领着咱们二十人往渑池方向哨探,于渑池十余里处遇敌,小人等拼命厮杀,还是没能逃回来,人太多了,都骑着马,缀着咱们只数里,便追上来了……”

    可能是回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他恐惧的连连咽了几口唾沫,身子也有些发抖,声音也抖动了起来。

    “刘营正他们都战死了,小人和其他几个也被人拉下了马……在原地等了足有一天,有人拿着一封信给小人,便放了小人……”

    说完抖抖索索的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由侍从呈给了丘和。

    高士廉几个人都是面沉似水,被人放回来的斥候带回来能是什么好消息了?无非是劝大家投顺而已。

    丘和低头看了看,顺手拆开,只看了开头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这是他的八子丘行恭的亲笔书信,前半段都是在说家中的事情,让这封书信看上去更像一封家书。

    丘行恭随侯君集守韩城,降唐之后如今在那边任职右骁卫府司马,他的大哥丘师则任左监门卫将军,随大将军庞玉去凉州了。

    他的弟弟丘行掩则在少府任职,除了他们三个,其余兄弟都有官职在身,可谓是除了老父亲,其他人都还好的样子,让父亲不用担心家中之事。

    然后……就是劝降了……

    洛阳丘氏在李渊当政之前就都搬去了长安,是洛阳门阀逃散的明证。

    可这真是让人太尴尬了,丘和抓着皱巴巴的信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怒是怒不起来,心底反而颇为欣慰。

    战乱阻隔,家书断绝已久,一大家子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实在让人揪心。

    尤其是亲眼看到如今洛阳的惨状之后……

    家人尚且安好的消息对他本人而言毫无疑问是天大好消息,但作为江州总管,大军之主,却不能流露出半点的喜悦。

    稍稍览阅过后,便愤然作色,狠狠的将手中信笺撕了个粉碎,“贼子,安敢如此?”

    “勃然大怒”的他指着那斥候便厉声道:“临阵投敌,还敢回来乱我军心,拿下,斩。”

    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斥候稀里糊涂的便掉了脑袋,其他几人见总管如此大怒,纷纷相劝,也都知机的不再问那信是谁写的,又都写了什么。

    许久,丘和才从“暴怒”状态平静下来,环视众人道:“嘿,竟然以俺家人为挟……手段何其卑污,又如何能让豪杰俯首?”

    众人一听便已明了,又都开始称赞总管不为亲族安危所动,果然高义云云……只高士廉暗地里叹息一声,总管的家人原来去了关西,可俺的家人又在何方?

    过些日子是不是也会有书信送到俺手边来呢?那可就太好了,到时俺也撕碎了让人抓不住把柄……

第942章进军

    不管怎么说,洛阳梁军还算安稳。

    他们的粮食够吃四个多月的,而且他们不认为粮道会彻底断绝下来,实在不成的话便多派些人出去,再说了,夏军就在东郡等处驻扎,唐军还能整个将粮道切断不成?

    虽然受到了唐军突进式的打击,梁军的乐观情绪依旧在延续当中,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乐观了而已。

    唐军并没有如他们最好的谋划那样在弘农蛰伏不动,而且表现的有些过于激烈了,可想靠着些骑军就想将十余万大军困死在洛阳。

    不论是丘和还是他手下的将领们,都不认为唐军有那样的能力。

    事实上好像也是如此,很快就有承休方向的消息来到了洛阳,唐军大队骑兵围承休,两日后离去,道路上屡有敌踪,显示出唐军还在洛阳南面活动,可却无法确定他们在哪儿。

    唐军有多少骑兵,也不很清楚,足有数千骑吧。

    丘和听了暗自松了口气,数千骑好像还不算多,应该是唐军的前锋所部?那么接下来就是守城了吧?

    洛阳城高池深,天下绝无仅有,连长安都要逊色几分,隋末如此乱法,可洛阳城却没有在大军强攻之下陷落过一次,就是明证。

    十余万梁军驻守的洛阳,唐军要有多少兵马才能攻打下来?想象了一下两军争城以战的景象,丘和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甚至有时间关心一下身处虎牢的左御卫大将军武元进了,这厮桀骜的很,于是被他派去了虎牢,在唐军踪迹在洛阳附近出现之后,那边的消息也已经断了几天了。

    然而丘和不知道的是,他对战场形势的判断是完全错误的。

    徐世绩和薛万彻一南一北,将兵力以一千人为单位完全分散开来,给梁军造成了极大的错觉,唐军兵力并不多,以袭扰为主,并非无法击败,更像是唐军主力的先头部队,在对梁军各部做出探查和试探。

    这让一些梁军将领非常的愤怒,纷纷请战想要剿灭唐军先锋,以挫唐军声势,甚至于有些将领判断唐军还没出弘农,只是把骑军派了出来,未必想与梁军决战。

    ………………………………

    丘和心里有了谱,可远在南阳的周法明就只能叫苦了。

    唐军不发作便罢,一旦起兵而出,便如山崩海啸,一发而不可收拾,和之前梁军的拖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军一动,骑兵先行好像已经成为了唐军的传统,薛万彻和徐世绩率军往东而去,他们脱离了大军主力,于是也就有了便宜行事之权。

    这也正是徐世绩想要的,他已经娶了长公主,成为了驸马都尉,不好再强行与众人争功,而且他资历比不上尉迟恭等人,争也争不过他们。

    自请作为偏师带兵东去,就成为了他的首选,至于薛万彻,当偏师已经当惯了的人,更不在乎单独行事。

    当他们两人一走,步群便率李年,杨道生等人拔营而起,直扑南阳。

    近两万骑军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向了南方,很快就将弘农甩在了身后,经上洛,破武关,直趋南阳。

    而在他们身后,十万步军也随即踏上了征程。

    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养精蓄锐很久的步军士气高昂,求战之心并不比骑军少了半分,因为冬天里融入了一些唐军降卒,战斗力可能要下降一些。

    可论起精锐来,依旧是当世难逢敌手,就是有那么一点尴尬……相比跑的比兔子还快的骑军,他们只能望尘兴叹,两条腿真的是跟不上啊。

    当年李破在云内时还想着让步军骑上战马,解决他们的机动性问题,可当大军越来越众的时候,这点念想也就没了。

    战马倒是不成问题,可步军太多了,如果人人配马的话,光后勤问题就无法解决,成群的战马需要草料喂养,步军根本无法负担的起来。

    所以步军还是步军,靠着脚板丈量天下,跟在骑兵身后,就像是跟在子弹后面的铁锤一样,慢是一回事,功劳也总比骑军慢上一步,这无疑让步军将领们非常委屈。

    凭什么俺们就得跟在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身后吃土?还得帮你们打扫战场……

    当然了,唐军步军也不是没有用武之地,攻城战他们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尤其是去年过河的时候,步军少见的先拔头筹,让站在河边干瞪眼的骑军将领们很不服气。

    今年的战事肯定要以步军为主,因为南边有很多的城池,尤其是南阳驻有梁军主力,应该有二三十万人。

    他们只要没昏了头,就不会跟大队的骑军进行野战,那么也就有了步军的用武之地。

    数十万人的大战,这些年已经很少见到了,前年王世充西征倒是声势不小,可比起当年动辄数十万人的大战,王世充那会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

    因为骑军走的太快,步军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以前总领着骑兵转悠的尉迟恭,在不断咒骂步群不懂配合之外,却也只能无奈的领着步军缓行在后。

    他和领兵的将军们都不是战场新丁,知道步军行进太快的话,不但追不上前面的骑军,而且很容易造成大军过于松散,让士卒陷入疲惫等糟糕的境地。

    想象一下骑军撒欢的跑在前面,步军在后面猛追之下受到敌人狙击的场面,那可就太美妙了。

    当然了,那种可能性不大,唐军中无论骑军还是步军的斥候都不是吃素的,受到突袭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尉迟恭率军一路畅通无阻,第二天刚进入到浙阳郡境内,前面步群已经传回消息,他们已经将周法明大军围在了南阳。

    步群用的是插翅难飞这样的字眼,听的尉迟恭直想笑,不识几个大字的混账东西竟然学会掉书袋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他都能想象步群那得意洋洋的鬼样子,可围住了周法明本就在众人预料之中,在唐军来去如风的骑军面前,除了突厥崽子以外,又有谁能跑得了呢?

第943章吃惊

    大唐元贞二年六月十二,唐军围承休。

    承休位于伏牛山东麓,北边距洛阳百余里,若不借道虎牢的话,这里便是两淮向洛阳方向的必经之路了。

    重要吗?当然很重要,以地理位置而言,也算是洛阳之门户了。

    可洛阳自古就被称之为四战之地,那是一点也不夸张,它坐落于中原腹心之地,除了东边有虎牢为凭之外,北边黄河之险要只能说是一般。

    而不论从西边的三秦之地,还是南边的两淮,都几乎无险可守。

    承休也就不尴不尬的承接了江淮联通洛阳的,当年杨广疯了一样修建通渠大道,通济渠和永济渠由此开工建成。

    于是从两淮至洛阳的漕运便不用经过路上,而由水运便可到达,确实让南北交通便利了起来,于是洛阳越发繁盛。

    那承休的地位也愈发尴尬,但如今江都被杜伏威所据,丘和的东路大军只能从陆路北上,承休也就成了从江州到洛阳的最后一站。

    承休夹在嵩山,伏牛山之间,地势较高,多丘陵水系,从来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可现在襄城郡就像是一条细细的脖子,卡在了南北之间。

    不论是从南阳,还是从江州都要经过此地,唐军到此拽住它狠狠掐住,也就切断了洛阳梁军的归路。

    可同样的,唐军也会受到来自南阳以及洛阳梁军,甚至是夏军的威胁。

    当年王世充和李密纠缠的时候就没这么复杂,谁得洛阳谁赢,别管你外面占多大的地盘,只要洛阳不下,你在河南就站不稳脚跟,就更不用谈什么正统性了。

    到了如今,一切都变了,无论是唐军还是梁军,夏军,都不再以洛阳为最终战争目的,尤其是唐军,在河南重创梁军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实际上唐军制定的方略此时也只实现了一小半,梁军将脑袋探进了河南,身子却还留在外面。

    所以对于唐军而言,并非没有任何的风险。

    战争的魅力也正在于此,没有看到结果之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对手们虽然智商有高有低,可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意料之外的情况会随时发生。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人也许下一刻就会被人掀翻在地,有的人则是背水一战,依旧能死中求活。

    …………………………

    承休守军并不算少,足有七八千人,可并不是梁军的常备军,而是府兵成军,依旧保持着前隋的编制。

    他们负责往洛阳押运粮草,有近半的人都是被唐军的骑兵限制在了承休,本来还打算等人聚的再多些,或者等到洛阳大军来援的时候,再把滞留的粮草运往洛阳。

    可粮队接连失踪,让他们意识到情况渐转不妙,那么多的骑兵在平地上又要多少人来抗衡?

    等到唐军大军围承休,梁军除守城之外再无他想。

    梁军士气还可以,就算畏于唐军声势,不敢出城来跟唐军较量,却也没有半点不战而降的念头。

    唐军到了有点晚,所以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在承休城外立下了简单的营寨,并按照交战惯例让人出去喊话,让梁军赶紧投降。

    梁军胆气颇壮,并未做理会,他们还想将唐军大军包围承休的消息传到洛阳去,可惜承休和洛阳之间已经布下了层层障碍,再想过去可没那么容易了。

    ………………………………

    晚间,唐军中军。

    步群在中军大帐之中来回的踱着步子,心情很是不好。

    尉迟恭接着昏黄的灯火瞧着他,有些好笑,不时有军将进来请令,都被尉迟三言两语打发了。

    “山地比想的还要多,南阳那边据说平坦些,可三面环山,大队的骑兵进去也无用武之地,周法明虽无胆量,可眼光还不错,选了个好地方啊……”

    其实进了襄城郡骑军就停了下来,斥候们传回来的消息不容乐观,山川地势比之前想象的要严峻的多。

    西边的熊耳山,伏牛山横在那里,连绵不绝,主体山势在变缓不假,可蔓延出了密布的丘陵地带,骑兵再是彪悍,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发挥出威力。

    尉迟恭也未嘲笑于他,“我早就跟你们说了,等一些时候再动兵,那时周法明怎么可能躲在南阳不动?即便他沉得住气,不去与丘和争功,可萧铣也必然要催他率军前往洛阳。

    可你们就是不听……如今咱们劳师袭远,粮道也拉的老长,你说何苦来着?”

    步群翻了翻眼皮,回道:“这可不是一军主帅说的话,动兵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到了这会却来埋怨,要不要将他们都叫来评评理?”

    两个人习惯性的斗了两句嘴,却都克制着脾气没有闹意气,实际上他们两个都明白,大军已经到了不能不动的时节。

    将军们快要按捺不住了,他们的部下,甚至是军卒们都已急不可耐,四月的时候他们就想逼着尉迟恭出兵,那会被勉强压制了下去。

    如今六月了,梁军也进入到了河南,如果再不出兵,雪片般的奏疏将从潼关,弘农送到长安,即便皇帝理解并赞同他们的策略,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因为那差不多意味着他们已经失去了对大军的控制。

    所以他们现在互相埋怨毫无意义,甚至都不敢让人听到,那会让他们成为军中的笑柄。

    尉迟恭这时哼了一声,“倒不是埋怨……你也看到了,周法明未出南阳,便如个龟儿缩在壳中,咱们就得过去一点点把它给敲碎了,要费上不少工夫。

    骑军在那里不好施展,以我看呀,你就不要去了,留在这边把丘和困住,功劳照样不小……”

    步群没理这黑厮,心里委屈的想着他在弘农待了有两年了,那会儿至尊还说呢,让他耐心些,等到收复河南的时候有他们立功的机会。

    现在呢,主攻好像和他没关系了,却让这黑厮占了先,你说找哪说理去?

    想到这里,更加伤心……于是理也不理尉迟恭,径自出账带着扈从们走了。

    尉迟恭瞅着他的背影得意的笑了几声,他和步群斗了这许多年,对其人的性情太了解了,瞧他那丧气样子就晓得,那厮没了较劲的底气。

    第二天一早,大军用过早饭,在悠长而又苍凉的号角声中,开始在承休城下列阵。

    承休城墙不高,不用太高级的攻城器具,即便是骑兵其实都可以试试攻打一下,步军就更不用做太多的准备。

    只造了些登城梯,弄了几个撞角便可以了,倒是承休在汝水边上,填埋护城河要费些工夫。

    依旧是先劝降,无果之后在军官的号令声中,军卒们背着土袋,顶着木排前行,到了一定的距离,城上的射下了箭矢,很多都落在木排之上,偶尔才会有人中箭倒地。

    这可以说是唐军和梁军第一次真正的交锋,像渑池,宜阳都不作数。

    一个上午的时间,唐军以伤亡三十余人为代价便填平了承休的护城河,开始进入到了真正的攻城阶段。

    尉迟恭,步群,以及陈圆,尉迟偕,张士贵,赵世勋等人的将旗都在前移,这不是为了鼓舞士气,他们都想要观察一下梁军的表现。

    让他们的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的是,两面攻城,唐军按照既定的攻城节奏先试探了一下,可差点让人惊掉下巴,第一波攻势,唐军便已登城而上。

    眼瞅着唐军士卒避过了箭雨,眼瞅着他们去到城下,眼瞅着他们竖起云梯,眼瞅着他们爬上了城头,眼瞅着他们像赶羊一样将梁军杀散,眼瞅着……城门开了……

    即便知道守城的并非梁军精锐,可还是让唐军将领们感觉很玄幻,七八千人驻守的承休连第一波攻势都没守住便已失陷。

    几乎所有的唐军将领都只一个念头,这他娘的也叫攻城?

    可以说,并没怎么打过交道的两军都对敌军有所误读,梁军过于乐观,把自己想的太过强大,又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而唐军正好相反,他们潜意识里其实已经把萧铣当做了李渊来对待,于是便严重高估了梁军的战斗力。

    关西军伍向称敢战,强悍的他们确实也不负盛名,可拿梁军来和关西军伍相比,就没什么可比性了。

    南军擅水战,精锐部队守城也还可以,野战则多数不是北人的对手。

    像唐军这样从乱世当中一路杀出来,军中尽都是精锐的大军,攻打承休呈现出来的景象其实并不出奇。

    有人打开南侧的城门想要跳进汝水逃走,却被骑兵驱赶了回来。

    唐军缓缓入城,俘七千余人,唐军和梁军总共只战死了一百多个,听了部下的禀报,尉迟恭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当中。

    如果梁军都是这个样子……那从南阳到襄阳,再杀去金陵好像也用不了多少时日吧?

    当然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一群运粮兵和正规军旅没法相比,轻敌的话可是要吃大亏的……

    (查了些地形资料,前一章改了)

第944章遇阻

    唐军在承休整兵一日,将领们凑到一处又商议了一下。

    步群领李年率万骑留下,与徐世绩,薛万彻一道围困洛阳,又留两千兵守承休。

    由张士贵领五千骑兵随大军主力继续南下,第二天大军起行,顺汝水而下,破郏城,过汝水,摧枯拉朽般陷龙兴,鲁山,直趋鲁阳关。

    这时唐军已经算是彻底切断了洛阳梁军的后路,而洛阳的梁军甚至还不晓得唐军主力已经去到了他们的南边,正在打算与唐军在洛阳决战呢。

    在河南北部战场之上,唐军已经增兵至两万骑,恐怖的骑兵洪流所到之处,不但完全断绝了洛阳梁军的耳目,而且持续的向河南东部蔓延。

    …………………………

    此时蜀中也已烽烟再起,为配合河南战事。

    益州总管李靖留李大亮等守益州,与张伦,宇文镬率四万兵开启了夺取夔州的战事,将张镇州,柴绍所部牢牢牵制在蜀东地区。

    这一年的六月间,唐军攻势如潮,却才方兴未艾。

    …………………………

    外间烽火连天,关西却已慢慢进入了稳定期。

    长安城的夏天渐显繁华,可还处于外松内紧的状态,大军征战,战报雪片般的飞回到长安。

    不曾间断的战报让长安朝堂上的人们都紧张了起来。

    李破不再离开宫城出去“散心”,从开战以后便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宫内,和臣下们一样心不在焉的处置着政事,耳朵竖的老高,时刻的洞察着前方的战局。

    尉迟恭等人在河南战事初期的举动,显然并不能让他满意,大军东出的时间把握的不对,从弘农出发去攻南阳守军的战略,笨拙的就像喝多了的醉汉。

    预先设定好的战场不要,却跑到别人的家门口拼命,换了他是周法明,一定在鲁阳关死死拖住他们,然后把大军主力撤往襄阳,将战事尽量拖到冬季,到时候唐军进退不能,粮草供给一旦出了问题,十几万唐军都得被这些蠢货葬送在南边的山水之间。

    尉迟恭和步群两个的才能不足之处彻底暴露了出来,一直以来,他们都为众将之首,这么多年下来却还无法压制住军中将领们的声音,使众人膺服,这是其一。

    其二,无法贯彻既定的战略,让战局显现出了胶着之势,完全是在依靠着唐军精锐敢战的优势在作战。

    其三,他们甚至抛弃掉了唐军骑兵的优势,只用步军去跟人攻守……无论是在战略上还是在战术上,都被周法明所牵制。

    太丢脸了,这一年的六月间,李破的心情阴郁的就像长安布满了阴云的天空。

    同时他也在自省当中,把大军集中在潼关,弘农一线如今看来完全是个败笔,那么多的骄兵悍将在一处,浪费不说,也增加了尉迟恭和步群领兵的难度。

    后勤上给大军准备的太过完备,兵卒太过精锐,让他们有了肆意挥霍的底气。

    想到这些,李破暗自咒骂,他娘的,难道还成了老子的错了?

    当时他也只不过犹豫了那么一下,没有干预军前将领们的决定而已……唉,潼关离着那么近,不如跑两步亲自去领兵了。

    狗屁的不能御驾亲征,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难道还能和杨广似的去阵前闹着玩?

    好的不灵坏的灵,接下来便是尉迟恭在鲁阳关前遭到了开战以来最为激烈的抵抗,一连五日,无有寸进。

    还是最擅攻城的赵世勋亲自率军登城,身披七创犹自酣战不休,彻底激发出了部下的斗志,唐军不计伤亡,狂攻不止,终于在第六日午间破关而入。

    鲁阳关一战阵斩黄州总管府左领军周绍德,守军五千余人,竟无一人退后,最后只俘获伤兵数百,其余尽都战死在了关上。

    唐军伤亡三千余,左领军将军赵世勋更是差点献出一血,这位从晋地跟随李破一直杀入关西,即便跟秦王李世民交战也不曾受伤的前亲军统领,差点没被人永远留在鲁阳关。

    战后因受伤过重被送往承休养伤。

    这一战彻底让骄傲的唐军将领们清醒了过来,南人是不如北人强悍,可他们的血性并不比人差了。

    尤其糟糕的是,唐军进军极快,让梁军措手不及的优势也已消失殆尽。

    周法明根本没打算去救援自己的长子,倒也没撤兵会襄阳,他没那个精力再去应对朝中的汹汹争议,只是趁着唐军进军并在鲁阳关苦战的机会,在南阳整军备战,彻底将南阳武装成了刺猬。

    当得知长子战死在鲁阳关时,周法明老泪纵横,顺势举丧遥祭鲁阳关战死之将士,梁军上下群情激愤,皆欲与唐军死战。

    当唐军越过鲁阳关,终于进入到南阳盆地的时候,他们所面对的就是缩成一团,战志汹汹的二十余万梁军。

    南阳城下,沟壕密布,周围全都是梁军依城立下的营寨,甚至纵火焚林,只为让唐军不那么容易制造攻城器械。

    誓死一战的气势让唐军停下了脚步,观望了良久……

    …………………………

    长安城中,李破好像也感觉到了战事来到了关键时刻,心情焦躁了起来。

    可有些人这个时候却还在挑动他的神经……

    布政坊,高氏主宅。

    书房之中茶香隐隐,岁月静好。

    户部侍郎高慎高坐榻上,和他对坐的则是吏部郎中独孤修德,他是洛阳人,独孤机的儿子,独孤机为王世充所杀后,独孤修德投了李渊,独孤怀恩死后,其继任为独孤氏阀主。

    独孤氏的显赫那就不用细说了,真论起来李破还得叫他一声舅兄呢,因为宫中有独孤氏的女儿嘛。

    另外一位端坐于侧,身份也不简单,兰陵萧氏子孙,父亲为前梁临海王,现任秘书少监的萧璟。

    他是萧璟幼子,萧铖,年纪还轻,也就三十出头,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的侄儿,长的也好……

    此时他优雅的抿了口茶,道:“皇帝无意于突厥,咱们若私下行事,可就有些不妥当了。”

第945章密谋

    独孤修德看了萧铖一眼,眉头微蹙。

    虽都是世族子弟,可也分着高低,他与高慎皆是大阀阀主,萧铖虽受萧璟宠爱,可在地位上差着他们老远。

    看萧铖淡然自若,跟他们平起平坐的样子,独孤修德自然看着不很顺眼。

    搁在洛阳,哼哼……

    独孤修德暗自咒骂了一句,也就是他们独孤氏接连遇挫,今非昔比,不然的话,哪有这厮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指手画脚的份?

    连带着,他对此间主人高慎也有了些怨气,既然来寻我独孤氏说话,又拉上萧氏作甚?还是这么个纨绔子……

    他脾气不好,但做了几年独孤氏的家主,架势倒是已经拿捏的非常到位,并不将自己的恼怒表现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说着话。

    “此言差矣,据说皇帝在北边的时候便与突厥人在交往,不然以皇帝的出身……也不会起家这般快法,想来之后定会与突厥人常来常往。

    咱们居高望远,不能只看眼下,目光总归要放长远些。

    你还年轻,没见过当年之盛景,启民可汗来归,伏于阶下,祈为皇帝洒扫庭院的时候,那许多突厥贵戚纷纷来投,长安城中有哪家没与他们往来过?

    之后许多年,凡知突厥事者,皆位居高位……咱们如今啊,也不过是早走一步,想一想,若哪天我与突厥生了嫌隙,又该由谁前去塞外与突厥人说话?”

    独孤修德侃侃而谈,萧铖却没听进去多少,心里还嘀咕了一句,倚老卖老,想他在萧氏族中,可没少听了“教诲”。

    眼前这位洛阳子,才当了几年的独孤氏阀主,就来装腔作势……

    再者说了,也不过是派几支商队北去瞧瞧有没有便宜可占,弄的却好像有多大作为一般,真是可笑至极。

    他将独孤修德的话都当做了耳旁风,只在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家底……因为是幼子,所以生活比较“拮据”,逛个青楼,寻个可人儿说说话都得盘算一下。

    作为兰陵萧氏子孙,囊中羞涩到了令人羞耻的地步,早就想着像其他人一样额外弄些营生来让日子过的宽裕些。

    说起以前来,哪家没养着几支商队?不说去往西域或是突厥吧,他们萧氏到南方去,有那些同族照看,来回一趟总能收获满满。

    不然的话,长安,洛阳那么多的世族门户,都有着豪宅美眷,仆役成群,靠着大家的那点又俸禄怎么养得起?

    该死的战乱,该死的杨广……让大家伙的日子都“穷”了起来,只能囤粮食,日子眼见一天天的不好过了。

    当今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还要朝大家收税,抢他们家的庄子去盖狗屁的书院,真真是狼心狗肺,没了咱们支撑,你那皇位能坐的安稳?

    别看人家外表温文尔雅,私下里那是满腹的牢骚,谁谁在他眼中都看着不很顺眼,实际上都是没有银钱供他花销耍乐闹的。

    不然也不会只听到些风声便殷勤的凑上来,仗着兰陵萧氏的名义与高慎,独孤修德这样的人“密谋”。

    而因为如今兰陵萧氏在长安颇有起色,又因为萧皇后与突厥可汗有着亲戚,又得皇帝,可汗看重的缘故,即便他本人不够分量,高慎却还是欣然接纳,让他参与了一股。

    但以萧铖的家底,实在不怎么够看,还畏首畏尾的,也难怪独孤修德气恼。

    高慎那边却是连连点头笑道:“独孤贤弟所言极是,吾等所谋岂为区区财货?自然要图个长远……

    而且贤侄也不用过于忧虑,前些时突厥使节来访,吾与其相谈甚欢,算是有了些交谊,只需持我书信去到北边,自然有人照应……”

    说到这里瞧了两人一眼,心中颇为得意,独孤修德恍如不觉,阿史那牡丹在长安停留期间,拜访的名单上自然不会少了独孤氏。

    他可也与那女人相谈甚欢呢,只是不屑提及而已,他甚至在想,到了北边你高慎的书信可未必有我独孤的好用。

    萧铖就很羡慕,突厥来使在萧氏做客的时候,可没他什么事,即便是他的父亲萧璟也未能列席其间。

    可他也有骄傲的地方,那些日子突厥来使就住在了姑母的府中,若非他那叔父严禁萧氏族人前去打扰,不然的话估计他也能随父亲前去拜望一下。

    而突厥来使竟然是个女人,啧啧,也不知突厥女儿又是怎样一番风情……

    高慎自然不知这厮正经话没听多少,心里却已经奔着下三路狂奔而去了,稍微炫耀了一下,又接着道:“今明两年战事应该不会停,年景不好,此去只为试探,走的是榆林,等到南边的战事停了,应该能换到大利城方向。

    吾与代州总管宇文歆有旧,到时会更为便捷,可也正因如此,今年能去到突厥王庭瞧瞧,正可与那里的贵人们交往一番。”

    独孤修德脸上浮起了笑容,他和高氏求的差不多,逐利还在其次,与突厥贵人相交才是主要目的。

    独孤氏从来都能连通南北,在他的臆想中,那才是世间大阀该有的样子,可惜独孤怀恩那个废物不能成事,让独孤氏成了世人的笑柄。

    如今他独孤修德当家,自然要恢复独孤氏往日荣光,而有了突厥贵族相助,独孤氏在朝堂上说话的分量就不是现在可以比拟的了。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说话时也就越来越放肆了起来。

    萧铖开始埋怨,“皇帝到底怎么想的?他在北边与突厥交易便成,其他人就不成,这也太霸道了些吧?”

    独孤顺德不想搭理他,可这话也正说到了他与高慎的心坎上,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当今皇帝就是借助突厥之威势南下而成大业。

    可现在却弄的好像敌意颇浓的样子,哼,装给谁看?

    “皇帝怕的是什么不也明摆着的?不过是想把位子坐的稳些再言其他,你们瞧着吧,过两年互市的地方将不止大利城一处……”

    “两家今已联姻,取众人之财货献于突厥账下,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分别。”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渐渐掏起了李破的老底,将这年月门阀世族中人的嘴脸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对皇权没多大的畏惧,他们最怕的是你手中的刀斧,当知道你对世族中人颇为容忍后,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起来,关西贵族尤其如此。

    讨论着皇帝的家世,乃至于其人的家底,过往,有了共同语言,几个大贵族之间的隔阂不知不觉间便消失了很多。

    高慎顺势让人弄来酒菜,就是书房中和其他两人对饮了起来。

    喝的面红耳热时高慎说起来了当前的税制,萧铖说起了他家被抢的庄子,独孤修德则在埋怨晋人太多,占据了不少高位,实在令人懊恼。

    酒过三巡,独孤修德眯着一双醉眼,嘴上彻底没了把门的。

    “如今战事正急,前些时还有铸钱之举,高兄在户部任上,过手的钱粮应该很多吧?”

    高慎喝的也是酒意上头,不以为意的笑道:“户部如今可是忙碌,也就是今日忙里偷闲才能与贤弟和世侄在此饮酒。

    钱粮多不多?几乎无法胜数啊……怎的?贤弟想来户部任职不成?那个轻易……就是贤弟说的晚了,不然前些时侍郎之位空缺,以贤弟之家世,取之易尔。”

    独孤修德哈哈大笑,接着便来了一句,“高兄可是高抬俺了,俺只是想着,那么多的钱粮,可能挪用些出来,也好为此行增色一二?”

    萧铖年轻,也经常流连于花柳之间,酒量很是不错,此时还很清醒,听了这话,心里大跳了几下,心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赶紧看向高慎。

    让他比较惊恐的是,高慎愣了一下,放下酒杯竟然在仔细思量,而非是一口拒绝。

    良久高慎道:“也不是不行,如今户部上下都在为大军粮草奔忙,其他事顾不上多少了,稍稍筹措一番,倒也无碍大局。”

    独孤修德的话彻底给高慎打开了新思路,商队现在出去,差不多能在冬天前回转,正好能在户部年底大察之前把挪用的地方给补上来。

    就算补不上,他是户部侍郎,高氏阀主,掩盖一二也就过去了,还能有什么人敢跟他较真不成?

    独孤修德笑着举杯,“那就有劳高兄了,咱们这些人啊,派人去到突厥可得要个脸面,若太过寒酸,岂不让那些突厥人瞧的小了?

    来,我敬高兄一杯,祝咱们今年能顺顺利利的过个好年。”

    萧铖在那边忐忑至极,之前也只是阻上几支商队去草原跟突厥人交易,换回些珍奇来赚点花销,可现在这俩人竟然要去挪用户部的钱粮。

    这和他的想象差距可太大了,一旦出了事,眼前这两位也许还能顶得住,他萧铖身小力微,不定是个什么下场呢。

    此时独孤修德和高慎饮了一杯,斜着一双醉眼便瞧了过来,“贤侄与我等相谋,出去可千万莫要乱说啊。”

第946章扶风

    想要与突厥交往的人自然不止高慎三人。

    他们凑在一处大部分人只为逐利,有些人可能会问,突厥人除了战马,牛羊之外还能有什么值得交易的?

    那还真就错了,对于南方的中原帝国而言,确实如此,因为国家之间的交易求的是大宗买卖,突厥人也就是战马,牛羊能够满足中原帝国的胃口。

    可在商人的角度,那些东西价值不高,尤其是他们长途跋涉,冒着极大的风险,自然不会去交易什么牛羊,如果是战马的话,倒还可以考虑一下。

    商人们北去和突厥人的交易的商品可就丰富的多了,尤其是突厥的金银制品最受欢迎。

    草原人向来喜欢黄白之物,于是金银制品便大量的流入到草原部族当中,来自中原的商人便可以用精美的手工制品来换取金银,然后拿回到南边进行重铸,再进入到门阀世族家中去。

    这中间商人可以赚取极高的利润,历代由此豪富者不计其数。

    当然了,除了金银之外还有许多商人喜欢的东西,美丽的西域女奴,高大怪异的昆仑奴,各种香料,宝石,以及来自东北的皮毛和珍珠。

    如果你运气足够好的话,还可以遇到难得一见的珍玩,比如当年李破从突厥部落中抢来的西域国王的王冠就在此列。

    国与国交往的时候,这些东西都不值一提,但在商人眼中,却是可以让他们一夜暴富的珍品。

    所以中原的商人才会愿意跋涉万里,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到西域,北方草原跟人交易,因为那会给他们带来成百上千倍的利益。

    像李轨,薛举当初就都是这样的大商人,豪富到什么程度?散尽家财之后便可割据一方……这是隋末实实在在的几个大富翁。

    突厥使者重新出现在长安城中,让很多人动起了心思……而且阿史那牡丹在长安溜达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将互市的消息传的到处都是。

    于是以高慎为首的一些人便想推动两国的商业往来,只是皇帝态度坚决,大部分就都偃旗息鼓了。

    而高慎一群人则态度同样坚决,而且让他们颇为有恃无恐的是,皇帝本来就与突厥交好,自身不正,哪管得了其他人?

    他们不信北边的代州总管宇文歆以及并州总管陈孝意没有借着便利,养几支商队来往去两国之间,你说没有谁信啊?

    既然旁人做得,高氏,独孤氏的子孙凭什么做不得?

    另外就是在五胡乱华的长期战乱中形成的匈奴,氐族,鲜卑等为主的世族大阀,与北方的柔然,突厥等游牧民族有着紧密的联系。

    与突厥交往这种行为到了前隋差不多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不管两国间局势怎么改变,上层贵族的交往从来不曾停止过。

    所以在高慎等人眼中,他们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而是皇帝不准大家组建商队北去很是不近人情。

    当然了,像他们这样的大贵族篡取的可不止是银钱财货,他们更想要的是政治利益,可以与突厥可汗或者其近臣说上话,在他们看来对仕途以及他们的家族都将有着极大的助益。

    …………………………

    月上中天,萧铖醉醺醺的钻进了马车,马车启动,萧铖听着外面清脆的马蹄声,终于抛开了所有的伪装,恶狠狠的低声咒骂了起来。

    他觉着高慎和独孤修德都疯了,竟然想挪用户部钱粮去跟突厥人交易,这要是被人捉住,以他们的身份而言实在是得不偿失。

    不过他马上就想到了独孤氏的前任家主独孤怀恩,当时李渊派独孤怀恩领兵去攻蒲州尧君素的时候,就曾传其在军中克扣将士的俸禄以及军需……这么说来,他娘的还是家传的本事?

    说到底还是他胆子太小,有些后悔了,却也不敢声张,一只脚踏上了人家的船,想要下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揉着额头,萧铖琢磨着回去得跟人商量一下……

    马车在幽暗的街道上行过,两个扈从在马上百无聊赖的摇摇晃晃,京城的治安比去年,甚至是前两年都要好上许多。

    左右屯卫府,左右监门府等将一部分长安治安的权柄又都交回到了长安令的手中,说明因为战乱引起的混乱正在离长安远去。

    马车行出老远,一条巷子的阴影处两个人在低语。

    随后一人跟着马车走了,一人则在原地未动,直到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独孤修德的车队行过……

    …………………………

    扶风平陵,窦氏祖宅。

    右武卫大将军窦琮在祖祠中上了香,并念念有词良久,才出了窦氏祠堂,外面的族人三三两两的围了上来,与窦琮寒暄着。

    一位大将军对于任何家族而言都会引起足够的重视,窦氏也不例外,即便窦琮兄弟来自河南分支,可只要他们宗扶风平陵为祖地,那就是扶风窦氏的子孙。

    来到这里,窦琮也收起了他的桀骜,跟谁都能笑谈上几句,只是心情不太好而已。

    从开春到现在几个月了,他一直在外面“剿匪”,今日“路过”扶风,便来祭拜一下祖宗,如果不是皇帝家的宗祠还没建起来,他还得到扶风李氏那里拜访一下。

    心情不好自然不是因为见了族人,有什么麻烦,而是仕途上的不顺利,由左屯卫大将军改左武卫大将军,算是接了姜宝宜的位置。

    当初他与姜宝宜的职责都差不多,带兵宿卫宫禁,是极得皇帝信任之人,换句话说那就是皇帝近臣,如今虽还是大将军,却已明显被疏远了。

    几个月来奔波于路途,剿匪无数,还要配合着户部施行新政,让他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相比之下,他宁愿去替换兄长,去给大军押运粮草,好赖也许还能见见阵仗。

    更让他糟心的是,扶风郡公的爵位也没了,虽然是他自请削爵,可总免不了觉着倒霉透顶,心里时常都在嘀咕,扶风这方水土还真他娘的邪门,怎就悄没声的出了个皇帝呢?

第947章来访

    扶风窦氏起家于汉时,以军功立族,是一个典型的汉姓门阀。

    经过晋末战乱,许多北方的鲜卑,匈奴等门阀改称汉姓后,纷纷以扶风窦氏子孙自居,让扶风窦氏的声势再次壮大了起来。

    到了北周,前隋时节,窦氏已经成为关西数一数二的外戚豪门,比起高氏,陈氏等家族来,他们的生命力显然更加强大。

    高官辈出,子弟俊秀者比比皆是,除了主干强壮外,枝叶也极为茂盛。

    窦琮来祖地的机会不多,可每次到了这里,他都不敢放肆,因为越是他们这些族中子弟越是知道扶风窦氏门户之森严。

    前些年战乱多了些,可不论是盗匪,还是紧着跟薛举相抗的官军,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不曾踏入窦氏主宅一步。

    高门大阀的威慑力可见一斑。

    当日李破就曾问过窦诞,扶风窦氏宅中可还繁花似锦?实际上窦诞完全可以很有底气的回上一句,窦氏祖地的砖瓦都还健全,也没人敢动这里的一草一木。

    嗯,只是子弟们都跑别处避难去了……以免一旦战败被薛举捉了去……

    …………………………

    如今不逢年节,子弟大多都在外为官,只剩下些老弱,所以窦氏宅中颇为安静。

    窦氏祖训,不得结交郡中官吏,不得在扶风为官,主要是怕有不肖子孙横行乡里,霸占郡产,形成一族为一郡的局面,倒也为子孙消了不少祸患。

    当然了,一般来说像扶风窦氏这样的人家,名望著于天下,也不会在乎地方官员们对他们怎么样,更不会无故欺凌乡人,那样的话名声还要不要了?

    搞的天怒人怨的土豪恶霸和他们这种有着历史沉淀的世族门阀不沾边,多数还能得乡人称颂,以窦氏乡邻为豪。

    他们不结交当地官员,可官员们也不敢来招惹他们,扶风郡的郡守上任的时候,也不得不来他们门下拜见一番。

    当晚,窦氏的几个家老宴请了窦琮,这些人都是退下来的高官,即便垂垂老矣,也各个城府深沉,言之有物。

    他们最为关心的还是朝堂上的局面,新皇登基,还是他们的邻居,对扶风窦氏持有怎样的态度便显得尤为重要。

    窦琮被问的脸都绿了……一位家老甚至问起了皇帝的族谱,估计是觉着皇帝既然出身扶风,不可能没跟窦氏打过交道,不定就能扯上点关系呢。

    窦琮哪晓得那么多?

    皇帝的家世倒一直是贵族们关注的重点,可皇帝自己不说,谁还能知道他出身哪家?如今大家差不多就知道皇帝的祖上是李广一脉,剩下的估计也不用去深究,家世太低,不好宣之于口啊……

    好在家老们没老糊涂,听窦琮一说就不再探问了,因为他们很清楚其中的危险,瞧皇帝那样子,祖上要是哪位给窦氏当过奴仆可就糟心了。

    宴饮结束,窦琮满头是汗的躲进了宿处,长安城中窦氏子弟太多了,分散在各处,他窦琮怎么晓得各人都在做什么,又都有着怎样的想法?

    皇帝对窦氏的观感就更无从谈起,他才见过皇帝几面?

    至于窦氏如今的处境,根本不用他来说嘛,与陇西李氏走的那么近,此时若没点后果,他可就得衷心称赞皇帝一句宅心仁厚了。

    其实主宅的消息比他要灵通的多,听家老们谈起,窦诞窦光大已晋户部侍郎,即便是同族,窦琮也吐了些酸水。

    窦光大可是李渊的女婿,这么快就被启用了?他还真就想不明白,窦光大与皇帝之前会有怎样的交情。

    回到宿处的窦琮满腹心事,却还是紧着喝了不少的水,他觉着在宴席上把一整年的话都给说了,他从没有这么多嘴过。

    看来以后还是少来祖宅为妙,当然了,若非兄长窦轨予他书信,让他抽空来祖宅拜访一番,他也是不会来的。

    以当前的局面,他们这些旁支子弟确实需要主枝的支持……

    天色已晚,窦琮准备好好歇息一晚,补补精神,明日里还要赶往金州,接着就可以回京了。

    窦琮叹息一声,这一趟不说功劳有多少,苦劳总归是跑不了了,希望回去之后能有更好一点的位置在等着他。

    亲兵却这时进来禀报,有人要见他,见他有些不耐烦,还得紧着解释,千牛备身府来人,有要事求见。

    千牛备身府……皇帝亲军,羽林卫士,窦琮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些人绝对不会无故出现在你面前。

    一旦他们没有通过中书,尚书,甚或是骠骑府而突然寻上门来,一般来说必定身怀密诏,为了私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来人很快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个面目阴沉的家伙,一看就不是好路数,年岁也不小了,看那模样就知道是一路赶过来的。

    见到窦琮,来人便敲击着胸膛行礼道:“末将胡大,见过窦大将军。”

    窦琮微微点头,这人他不认识,以千牛备身府的名义深夜来见……窦琮有些牙疼的瞅着来人,连说话的兴致都没了。

    胡大也不啰嗦,直起身便道:“皇帝口谕……”

    窦琮愣了愣,立即站起身锤击着胸膛,“末将窦琮听诏。”

    胡大心中略有得意,曾几何时,一位大将军都要朝俺施礼了,也不枉俺走这一遭,嘴上则干脆的道:“诏左武卫大将军窦琮即刻启程前往雕阴郡,有商队欲从雕阴私出塞外,务必拦下。

    所有人等全部拿下押回长安交有司处置,他们身上一定还带有书信等物,细细搜缴,期间若有藏匿不报者,唯窦琮是问。”

    雕阴郡?俺他娘的才从那里回来,一支商队而已,也值当的这么神神秘秘的?让俺一位大将军亲自动手?

    窦琮怨言满腹,恶狠狠的锤击了胸膛两下,“末将遵诏。”

    胡大适时抱了抱拳,笑道:“多有得罪,将军莫要见怪,之后末将还得随在将军身边,有何差遣将军尽管吩咐便是。”

    窦琮勉强挤出几许笑意来,“都是劳碌之人,还有什么见怪不见怪的,你且给我说说此行是何缘故吧,以免误事。”

    至于对方是何身份来历窦琮是问也没问,想来也不可能有人敢这么戏耍于他……

    …………………………

    长安,户部侍郎窦诞新宅。

    自从窦诞晋户部侍郎后,他便搬出了以前的驸马府,住进了这处别院,算是和以前的窦驸马做了个了断。

    今日下衙,门下侍郎长孙顺德使人送来拜帖,想要在今晚来他府上拜访。

    窦诞稍觉诧异,他和长孙顺德勉强算是亲戚,因为长孙氏和段纶是姻亲,他又和段纶是连襟。

    可这样的亲戚关系是不会让一位门下侍郎主动来拜会于他的。

    严格意义上讲,长孙顺德是宰相的后备人选,而他窦诞还差了几步才能摸到宰相的边,按照官场规矩,如果没有什么私交的话,长孙顺德只需邀他前往府上相谈即可。

    窦诞回帖之后,立即便让人准备酒菜,等待长孙顺德到来。

    窦诞仕途上算是平稳了下来,他们夫妇也不再提心吊胆,同时家事开始变得顺遂了起来。

    大哥窦衍那边偃旗息鼓,再没了动静……前些时窦诞还去弟弟窦师纶府上走动了一下,兄弟两人少有往来,感觉很是陌生,也没什么话说。

    可窦诞故意说了几句大哥窦衍的不是,顿时引起了窦师纶的共鸣,借着大哥两兄弟迅速找到了共同话题,再喝上点小酒,两人终于产生了些亲兄弟的感觉。

    让窦诞颇为羡慕的是,窦师纶不怎么关心改朝换代,朝中政局等等大事,在太府少卿任上稳稳当当。

    最近他还在太常卿,郫国公何稠门下走动,想着让何稠收他为徒,传出去的话也算是一件逸闻了。

    何太常也很喜欢这个出身豪门,天赋绝佳的后辈,经常邀他过府谈笑,只是何稠年岁太大,收收徒弟倒也不是不成,可绝对不会再收像窦师纶这样的弟子了。

    于是何太常也就有了一位忘年之交……而有了何稠这样的朋友,起码在当下看来是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相比之下,窦诞觉着自己这些年来东奔西走的有些多余……当然了,他和窦师纶的志向也大相径庭,倒也无需妄自菲薄……

    …………………………

    今天他家婆娘又去了妹妹李秀宁处,窦诞听到下人禀报也没在意,自家婆娘本来和那边并无多少交往,还颇有些怨言的样子。

    可自从去年经历了风波之后,反而与那边亲近了起来,也不知将来是福是祸,他接着又想起前些时听说皇帝又去了那里……

    想到这个,窦诞不由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是该说陇西李氏命不该绝呢,还是该笑他们丢了脸?

    按理来说皇帝这么做有些欠妥,毕竟那是个有夫之妇,可那不关他窦光大的事情,轮不到他来多嘴多舌,估计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直到下人传报,长孙侍郎到了,窦诞才收拢心思,出去迎接。

第948章风波(一)

    长孙顺德和窦诞以前只能算是相识,并无深交。

    他倒是和长孙顺德的侄儿长孙无忌见过几次,不过都是公事,以前大家都是秦王心腹嘛……

    之前窦诞落魄,还想借段纶引见一下长孙顺德,只是还没等他出口相求,他的职位就有了着落。

    如今长孙顺德突然来访,窦诞不知他的来意,只能小心应对。

    当初李渊在时,长孙氏身边就围绕了很多的洛阳人家,叔侄两人皆居要害,现在好像地位更为稳固了,不得不佩服一下人家左右腾挪的本事。

    当然了皇帝想要用洛阳门户牵制关西世族的意图也是昭然若揭。

    而这也并不稀奇,当年杨广用过,李渊同样用过。

    …………………………

    两人相见,寒暄持续了很长的时间,这表明他们真的不熟悉,通过寒暄他们可以寻找相互的共同点,找到一些他们都感兴趣的话题。

    而作为官场中人,熟知贵族官员们交往规则的他们,这并不困难,很快他们就有说有笑了起来。

    其实长孙顺德也有些尴尬,本来他想让侄儿前来拜访,可长孙无忌是秦王李世民的舅兄,窦诞又是秦王的妹夫,这两位私下里见面若是被人传出去,肯定另有一番意味。

    长安城中的大嘴巴太多了,时不时就会有些秘闻公之于众,实在不得不防。

    而他和窦诞官位相差不大,倒是可以平等相交,只是年岁上太不般配,说起话来总归有些别扭。

    而且从段纶那里论起的话,两个人还是平辈,你说是不是有点尴尬?

    两个人去到府中正厅,酒菜很快摆了上来,窦诞殷勤相劝,几杯酒下肚,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说起段纶,于是关系多少近了一些。

    窦诞心里的提防之意却越来越浓,之前铺垫越多,说明正事越是难办,他窦诞才刚回京不久,之前又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身板能担多大的事情。

    他一边跟长孙顺德说着话,一边已经在心里想着该怎么拒绝对方才足够委婉,又不得罪人。

    饮了几杯,长孙顺德瞅着窦诞就有点羡慕了。

    他家的那几个小畜生和人家一比还真就差了不少,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器重于侄儿,谈说半晌,心里便道了一声,窦氏子弟,果然不凡啊。

    之前也只为正事而来,现在嘛,他倒是有了之后应该多多结交一番的想法。

    如今却是不忙,还得把正事先给办了。

    “窦侍郎在户部也有些时日了,不知诸事可还顺遂?”

    窦诞思量了一下便笑道:“当前军情似火,部务之重前所未有,俺虽才干浅薄,却也只能勉力为之而已,侍郎身在帝侧,如此说……可是有以教我?”

    长孙顺德捋着胡须点头,却答非所问道:“户部侍郎高慎与光大乃是同僚,可有深交?”

    窦诞愣了愣,心说你一个门下侍郎要是想与高慎说话,不用绕这么大弯子吧?你直接上门去,高慎还能将你拒之门外?

    转念又想,莫非他们之间有何仇怨,需要俺来调和?也不对啊,我与高慎才共事几天,高氏那么多友好,也求不到我门上吧?

    窦诞心有狐疑,猛的想起前些日子长安书院落成之时封德彝和高慎的对话……不会是为了这事吧?那又关他窦某何事?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长孙顺德的神色,才谨慎的答道:“侍郎说笑了,我才到户部任上几天?又忙于政事,能与什么人有深交呢?”

    长孙顺德抿了口酒,“这样便好……前些时听说有大量布匹将要入到户部库房之中……老夫还是把话直说了吧,老夫此来是想请窦侍郎在户部将账目消了,至于那些布匹我会派人截下……”

    他娘的……这是要做什么?窦诞一下直起身子,后背的汗就有点下来了,他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批布匹来到,那应该是高慎管着的事情。

    可不论是谁管的事,偷户部的东西还偷的这么大胆,也不知是疯了还是怎的,竟然还敢寻到他的门上来,他窦光大七尺男儿,怎能与人行此等卑污之事……

    他本能的就想严词拒之,然后上奏皇帝,弹劾长孙顺德,先把自己撇干净再说。

    可当他看到长孙顺德那幽然而又沉静的目光,又想起他问自己与高慎如何如何,总算是有了些头绪,这是长孙氏和高氏在争斗?

    如此栽赃嫁祸是想把高慎赶下户部侍郎的位置?顺便将窦氏也拉进来……

    想想又有些不对,他与长孙氏可没多少交谊,这么突然的寻上门来拉他下水,还如此的笃定,是寻到了他窦光大的短处?

    窦诞强压下冲动,直视对方道:“咱们饮的并非烈酒,侍郎怎的就有些醉了?户部的账目那么多人看着,俺可不敢胡乱行事,不然恐怕人头不保啊。”

    长孙顺德瞧着他,心里又赞了一声,每逢大事有静气,气度着实不错。

    “光大想哪里去了,我长孙氏虽只薄有虚名,可也不会去贪那区区财货……嘿嘿,自去年大变以来,京中各个人家皆还安稳。

    可改朝换代之下,总归要有人以身殉之,不然岂非无趣?”

    窦诞的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这是说他与高慎不为私怨吗?改朝换代……是皇帝的意思?

    心念电转间,窦诞猛的一惊,皇帝要对高氏动手?高慎怎么得罪皇帝了?皇帝要免去高慎户部侍郎之职轻易的很,怎么会让人栽赃于他,难道是想置其于死地吗?

    那挪用些布匹可不够瞧,而且这么做偏于下作,怨不得让长孙顺德出头……可大家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被这点伎俩所蒙蔽?

    而且也不该用他窦光大啊,户部尚书苏亶更合适一些吧?难道这就是远近亲疏的待遇?

    见窦诞良久不语,长孙顺德也不着急,等了一会才又说道:“高慎罪无可恕,挪用户部钱粮只是其中之一罢了,窦侍郎不用多想。

    今次风波将有无数人头落地,窦侍郎若不参与,之后一定会后悔的……”

第949章风波(二)

    太极殿,偏殿。

    时节已值盛夏,李破也不愿再出去走动,只在太极殿中处置政务。

    此时他正在仔细的览阅着前方传回来的战报。

    尉迟恭率大军主力进入了南阳郡,不出预料的在南阳和周法明陷入了僵持当中,算算日子有五六天了。

    战报上写的简单,只说大军正在攻打南阳,可李破领兵多年,想想就知道前方战况应该非常残酷。

    这种为争夺一城一地的战事,很容易便会进入到消耗战的节奏当中,现在时间还短,时间如果拖的太长,唐军将面对越来越不利的局面。

    李破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唐军的战斗力,尽快攻下南阳,或者前方将领们的头脑足够清醒,寻找别的办法取胜,不要跟周法明在南阳对峙太长的时间。

    如果是他亲自领兵现在会做什么呢?退回河南还是想其他的办法?

    想不太出来,领兵作战先要制定大略,然后按照既定的方略进行战术布置,可敌人不会按照你的剧本来演出,于是领兵之人便要临机决断。

    判断一位将军是否称职,要看他做的方略如何,部下是否膺服于他,而要看这人能不能称之为名将,那就要看他临敌时的变通了。

    所以李破并不好给前方将领们下令,让他们如何如何,无数的例子都证明,那样的瞎指极不可取。

    而且从长安到南阳,路途遥远,你想从长安接过指挥棒……还是别做梦了。

    蜀中的三位大将军就比较让人省心,率四万余大军出益州,先至合州,随即分兵,宇文镬领五千军趋通川。

    李靖,张伦领兵则顺汉水南下攻石镜,取巴县……益州陷落以后,这些地方虽还未降,却也无力再抵抗大军攻伐。

    信州总管柴绍,和张镇州两人也都无暇顾及他们,所以大军一到,郡中官吏,守军便纷纷投顺。

    也就是蜀中地势多变,道路艰难,不然的话这些地方早就降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实际上,大家看的无非就是唐军先到,还是梁军先来而已。

    大军顺水过涪陵,丰都进入了巴东郡。

    到了这里,他们终于遇到了比较有力的抵抗,因为离着夔州已然近在咫尺。

    大军攻临江,战有两日,破之,杀敌千余,虏获不多。

    最新到的战报是两人已经驻军云安,与夔州遥遥相望了。

    李靖和张伦进军很快,等到宇文镬前来汇合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兵夔州,开始了夔州争夺战。

    夔州为蜀中门户,不管谁占下了这里,都会拥有自由出入巴蜀的特权,为了争夺夔州,李渊和萧铣在此纠缠长达数载,夔州更是两易其手。

    如今柴绍投了萧铣,夔州再次易主,李靖和张伦面对的就是柴绍和张镇州的近八万大军,战局看上去还是比较凶险的。

    ………………………………

    可以说,两边的战场都进入到了僵持阶段,好像短时间内应该分不出胜负,李破在太极殿中浏览着战报,不断的告诉自己要耐心些,不要生气,不要发火,那对身体不好。

    正巧有人强行插队凑了上来供他出气。

    其实前方战事胶着,正逢紧要关头,李破并不想多事……尤其高氏乃长安大阀,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现下并不是跟他们计较的好时机。

    可高氏和独孤一旦合起伙来,那问题就比较严重了,如果高氏还可以说是北齐余孽,来关西也没多少年的话,那独孤就是地道的关西坐地虎了。

    在听闻高慎和独孤修德一起密谋了很久,中间还有萧氏子弟参与,李破可谓是杀心大起,若给他们时日从容布置,那很可能就不是去北边做点生意的事情了。

    尤其是高氏在户部经营多年……一旦三心二意起来,他们会做出些什么来?会不会学独孤怀恩那样给前方大军断粮?

    可以说,高慎的一只脚已然踏出了悬崖,李破不介意在背后狠狠再给他加上一脚。

    也正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对付高氏的好时节,所以作为皇帝的他还需要做一番布置,不然的话,拿下罪证,直接砍下高慎的头颅多有震慑力?

    …………………………

    李破让人送来些茶汤,一边饮着茶一边想着事情,目光在殿中无意识的扫过,正好看到谏义大夫魏征在那里杵着,眼睛也没个焦距,也不知在想什么美事呢。

    作为门下省的谏义大夫,魏征经常出没于太极殿中,因为时常见面的缘故,李破都快忘了这厮在后来有着老大的名声,很多名臣大将都比不过他呢。

    可还是那句老话,见惯英雄亦常人……在李破看来,魏征并未表现出与他将来名声相匹配的特异之处,反而觉着这厮有些懒惰,一副甘于平凡的样子和元朗那厮分外的契合,怨不得这两人能勾搭到一处呢。

    李破招了招手,魏征没动弹,李破咳了一声,那厮还没动静……起居注薛元敬眨巴了下眼睛,有些发呆的看着魏征,觉着这厮要倒霉了,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一下呢?

    还是当值的杨续跟随李破日久,胆子要大一些,起身上去拉了拉魏征的衣袖,低声嘀咕了两句,魏征这才如梦初醒,惊恐之下紧着凑到皇帝身边,连连请罪。

    李破咬了咬牙,他身边的人都晓得他这些时日心情不好,这厮竟然还敢在当值的时候溜号,真是不知死的很了。

    李破脸上露出笑容,慢慢变得灿烂,杨续和薛元敬赶紧都低下了头,同时为魏玄成默哀。

    魏征自然晓得皇帝的“坏习惯”,顿时被唬了一跳……

    只听李破说道:“汝为谏义大夫已逾半载,可记得劝谏过朕几次?”

    魏征背后冷汗直冒,知道今日答对的若不能让皇帝满意,很可能就要被罚,这几天皇帝的心情不好,肯定罚的很重……这可太倒霉了,他也只不过是想了想房玄龄回京述职,今晚邀他相见,也不知到时说些什么?

    他正想着把房玄龄拽去烟花之地,看看这厮是不是如传闻般惧内如虎,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他自己先就有了麻烦。

    心念电转间,魏征答道:“至尊向来英明神武,臣才疏学浅,不知有何可以规劝之处,天子圣明烛照,不能因此而怪罪于臣下呀。”

    李破仔细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是被人劝谏了一下,人家是在说,您可不能因为自身的错处少,就怪罪咱们没有多多劝谏您吧?

    劝谏的同时还小拍了下马屁……让李破越发觉得不能尽信于史书,文人修史的时候有时候就是讲故事,有很多他们自己臆想的东西。

    眼前这厮改换门庭多次还能活的好好的,油滑之处可见一斑……他娘的都敢在皇帝面前打盹溜号了……

    脸上笑容渐淡,说明火气来的快去的也不慢,所以说这语言的艺术啊,有时候是可以救命的。

    “你倒是会说,我要是怪罪了你,是不是就不那么圣明了?”

    魏征松了口气,连忙道:“微臣不敢。”

    李破不再跟他较真,君前失仪,巧言令色,魏征魏玄成很有些奸臣的样子呢……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不如李世民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气闷,良久才幽幽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还是希望你们能在我面前畅所欲言,便是言有不当,我也不会怪罪你们。

    天子受万般宠爱,生民敬仰,可天子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若无人在旁时常规劝,那怎么行呢?久而久之,难免一意孤行,威福自专,到时天子的名声不好了,臣下们难道就能有好名声不成?”

    这话一出口,魏征先就诧异了一下,先是迅速的抬头瞧了皇帝一眼,估计是在琢磨,这么有道理的话,皇帝……是从哪听来的呢?

    本能反应,无关其他,如果让李破晓得他的心声,定要跟他好好算算账本。

    接着魏征便垂下头,诛心之言足以让他惶恐不已,作为门下省的谏义大夫,常常随侍于皇帝身边,却一直未能履行职责,真是好不羞惭。

    殿内的其他两位也坐不住了,都站起身来躬身听训,同时心里把魏征魏玄成骂了个狗血淋头,按照规矩,过后上书请罪是免不了的了。

    李破瞧着他们的样子,心情有所好转,甚至有些得意……摆了摆手,埋头又开始处置起了政务。

    魏征蔫蔫的回去侍立,心说皇帝度量确实很大,从没有跟他们这些臣下疾言厉色过,就是心意难测了些,那他以后是不是该多说些话呢?

    可皇帝听到那些不好听的真的不会怪罪于人吗?鬼才信呢,李渊父子向称宽厚,能纳人言,可爱听的其实还是好话。

    唉,明君之下,尽多白骨啊……

    想着想着,他又走神了。

    长孙顺德入见的时候,殿中一片安宁,魏征几个屏气凝声,宫人们躲在角落里缩紧了身子,都在暗示着皇帝那不美妙的心情。

第950章缠战

    南阳城下,数十万大军相互攻杀,声震四野,死伤狼藉,杀气直冲霄汉。

    南阳自秦置郡地以来,便乃形胜之所在。

    古人有云,光武之所兴,有高山峻岭可以控扼,,有宽城平野可以屯兵,西临关陕可以招将士,东达江淮可以运谷粟,南通巴蜀,荆湖可以取财货,北据三都可以遣救援。

    居江河之间,上承天时之润泽,下秉山川之恩惠,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周法明引二十余万梁国大军驻于此处,与远来之唐军相拒,在战略之上看上去已居三分胜势。

    可实际上则是,周法明也没有想到唐军会撇下丘和所率十余万大军,以及虎踞于东北一侧的夏军而直取南阳。

    这是自信还是愚蠢呢?周法明当时已经顾不得想这些了。

    因为直到唐军主力进入襄城郡,周法明才警觉起来,一边派长子率精锐守鲁阳关,一边则在南阳将大军铺开,准备迎接一场大战。

    唐军到来,南阳梁军已完成备战。

    这个时候的周法明再无他想,只欲与唐军殊死一搏而已。

    此时梁国的形势其实也已非常严峻,二十余万大军集结于南阳,兵力雄厚,粮草丰盛,足以与唐军缠战良久。

    可这是北上河南的战略所需,并不是要在南阳进行防守的态势,两路大军几乎抽空了荆襄,乃至淮西北部的兵员,让江表陷入空虚之中。

    再加上张镇州率军还在夔州,南边的宁长真,王仁寿等三心二意,不愿再受朝廷调遣,所以换句话说,南阳一战已然关乎梁国生死。

    唐军南下南阳确实有诸多弊病,可也掐住了梁国的咽喉,将梁军逼到了角落里。

    事实上今年战事进行到这个地步,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谁更有胜算,结果会怎么样,也只有战过方知。

    见了梁军的布置,唐军并没有急着进攻。

    唐军在南阳城下整军数日,梁军趁唐军立足未稳,不断的进行袭扰,小战数场,即便梁军上下不愿承认,但也彻底认清了现实,唐军的战斗力实非梁军可比。

    唐军大军铺开在南阳北面和东面,任凭梁军出击数次,奋力拼杀,唐军只岿然不动,别说唐军中军了,连外围的唐军将旗都不曾摇晃一下。

    反而是出击的梁军被围杀了不少。

    可以说是初一接触,梁军便吃了些亏,之前以为的唐军远来,又经历了不少战事,士卒必定疲惫,士气低落等等,在唐军身上都看不到。

    而且时日尚短,水土不服的问题还显现不出来。

    于是梁军收起了所有的爪牙,任凭唐军立下营寨,开始制造攻城器械。

    整军数日,唐军列阵攻城。

    …………………………

    杀声再起,唐军踩着血迹斑斑,已有些泥泞的土地,潮水般向前涌动,天空中箭矢如雨点般落下,落在唐军顶着的木排上,发出咄咄声响,有人惨叫着倒地,立即便被订在地上,鲜血再次流淌开来。

    这并不能阻挡唐军的攻势,大队的唐军涌到寨墙之下,攀爬而上,与守寨的梁军拼力厮杀。

    刀光挥舞,箭矢横空,一排排的两军士卒在寨墙上惨叫着跌落,无数人继之而上。

    战士们挥舞着长刀,面目狰狞的相互奋力砍杀,一蓬蓬的鲜血泼洒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现出妖异的红,空气中的血腥味又浓重了许多。

    梁军终于开始支撑不住,逐渐退却向下一道寨墙,箭雨再次落下,唐军纷纷躲避,很多唐军在寨墙之上被射倒,惨叫声连成一片。

    此时唐军尤有余力,可在之前的经验教训之下,却不再追击,大军掩上,拆除寨墙,填埋沟壕,准备下一次进攻。

    李破想的是一点也没错,纯粹的消耗战,血肉磨盘一般,只五天就让唐军吃到了苦头,伤亡急剧升高。

    投石,撞车等攻城器械对准备充足的梁军杀伤力不大,只能靠着唐军之精锐跟梁军在南阳城郊一处一处争夺营寨。

    唐军士卒的鲜血几乎毫无意义的流淌在这里,进展却非常缓慢。

    梁军战斗力偏弱的缺点在这种战事中被很大程度的掩盖了起来,随着时日的拖延,他们兵力雄厚的优点却会日益凸显。

    …………………………

    南阳盆地的夏夜闷热而又潮湿,蚊虫也多的不得了。

    中军大帐之中,灯火通明。

    一群将军们席地而坐,狼吞虎咽的吃着油泡粟米饭,外加两块羊腿肉,伙食并不比士卒强多少,因为不是摆谱的时候嘛。

    吃的差不多了,尉迟恭抹了一把大胡子,顺手在身上擦了擦,沉声道:“五天了,各部伤亡越来越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诸位有何破敌良策,都来说说吧。”

    将军们纷纷放下碗筷,脸色其实也都不太好,这些天的战事已经让他们充分意识到南阳不好轻拔,想要捉住周法明得另想法子。

    好在离着冬天还远,时间对于他们来说还很充裕,后勤之上也不用顾虑太多……

    大帐中一下安静下来,大家互相瞅瞅,看样子谁也不想先开口。

    想起在弘农时这些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场面,尉迟恭是一肚子的火气,还不能发作出来,这个时候埋怨谁都不成,战事不利,他作为大军主帅负有主要责任。

    陈圆资格最老,左右看看先开口说话了,“不如让俺带兵全力攻其一面,只要给我守住侧翼,两天我就能攻到城下。

    只要咱们能攻城,其他梁军必定来救,到时许能占些便宜?”

    好吧,李破当年在萨水边上捡来的大将军虽然没读过什么书,想出来的也是笨办法,可也不算言之无物,领兵多年,打仗还是有些章法的。

    眼见梁军龟缩不出,想出了破其重点,击其救援的办法。

    可尉迟恭只沉吟片刻便摇头道:“不成,这还只是些外围的营寨,咱们就费了好多工夫,临到城下,有城上支援,攻守将艰难百倍,还要守住两侧,一个不慎便会让大军陷入险地。”

    陈圆砸吧了嘴巴,习惯性的想要辩解两句,可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这里到底不是弘农了……

第951章阴损

    “周法明为梁国尚书左仆射,探报上说他并不主张北上河南,而是力主入蜀……而今领兵在外,于南阳驻军不前,我不信梁国朝中没有异议之声。

    再有就是梁国大军屯于南阳,荆襄必定空虚……

    以我之见,不如派轻兵南下襄阳,出其不意之下,梁国朝中会作何应对?会不会怪罪于周法明?

    若再有谣言说周法明已率军降敌,消息来往不便,梁国朝中君臣定然慌乱,许就能给我以机会……若能釜底抽薪,梁军自乱矣。”

    大家看过去,是右御卫将军尉迟偕在说话。

    众人再次安静了下来,良久过后,随军而来的兵部郎中张亮笑道:“有能用到军情司之处,众位将军莫要客气,只管吩咐便是。”

    他算是变相的赞同了尉迟偕的战略,只是因为身份的缘故,他不想干预将军们的决断,那会让将军们认为他是兵部或者是皇帝派到军中的监军,对他产生极大的隔阂。

    他可不想在阵前跟将军们耍心眼,那非常的危险,这是他从李密军中得到的经验之一,粗鲁的将军们恼火起来,砍下监军脑袋的事情在河南是一点也不稀奇。

    尉迟偕向他抱了抱拳,他的战略确实需要军情司的鼎力相助。

    一直存在感比较低的杨道生此时犹犹豫豫的道:“此等时节若还分兵,有些不妥吧?”

    话音刚落,那边的张士贵已经起身敲击着胸膛道:“骑军在此用处不大,末将愿率骑军南下,还请将军允准。”

    他又犯了性急的毛病,众人侧目之间,多数都很不满意……

    尉迟恭捋着大胡子目光闪烁,只沉吟片刻便道:“那就有劳张将军了,今晚你就动身启程,动静小些,不要让敌军察觉。”

    张士贵大喜,这可比在李建成麾下的时候痛快多了,立即锤击着胸膛做出保证,“请将军放心,此去定叫萧铣不得安宁。”

    心情大好之下,脑子就比较灵光,朝着其他几位拱手笑道:“多有得罪,俺这就先行一步了,诸位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尽管直说,俺听着便是。”

    其他几个人也是无奈,只能陆续抱拳道:“有劳将军。”

    只尉迟偕脸色不渝,这本是他提出来的战略,却让张士贵抢了先,自然很不高兴……这时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快,道:“张将军此去事关重大,南边山水环绕,并不利于骑兵作战,还望张将军小心些,莫要逞一时之勇而误大事。”

    张士贵得了便宜,对尉迟偕有点歉疚,重重的敲了下胸膛笑道:“这个自然……将军智谋深远,俺是很佩服的。”

    尉迟偕被他恭维的哭笑不得,心说这厮脑子不很灵光,此去别是成了永别吧?

    尉迟恭则稍感轻松,南边空虚大家都晓得,只是看的没尉迟偕那么精道而已,有了尉迟偕开头,大家也不再不好意思,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查缺补漏。

    最后尉迟恭道了一句,“好了,说的也差不多了,张将军领兵多年,功勋不比咱们差了,说的多了还道咱们婆婆妈妈,不想他走呢。”

    开了句玩笑,只张士贵呲开了大牙,尉迟恭也没指望他们捧场,接着便道:“杨将军熟悉这边的风土人情,也辛苦走上一趟……两位此去若能建功,将来赏功必在众人之上矣。”

    ……………………

    唐军与梁军在南阳僵持不足十日,再次分兵。

    张士贵,杨道生率五千骑军南下襄阳,终于算是发挥出了些骑兵的优势,想要倚仗骑兵之利突破此时的僵局。

    ……………………

    云安,唐军中军。

    益州总管,左骁卫大将军李靖,左翊卫大将军张伦,右翊卫大将军宇文镬三人也在商讨军事。

    云安是座小城,四面衔山,道路崎岖,大江从山间奔流而过。

    这里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向东走出山间丘陵便可直达夔州,四万唐军到时,守军早已弃城而逃,只剩下些老弱还在城中,其余人不是被守军取走,便是逃到山间躲避战祸去了。

    大军将这里变成了临时的营地,县衙就是中军所在,斥候们开始在山间游走,与敌军的斥候时有相遇,决定蜀中东边门户归属的战事随时可能爆发。

    灯火昏黄,三个人聚在一处,中间的桌面上摆着山川图志,三人指指点点就像是鬼怪在开会。

    由于人少,加之共事日久,就算互不统属,也没尉迟恭那边那么热闹。

    此时李靖在桌上点了点夔州的位置道:“柴绍虽降萧铣,可并无多少臣服之心,张镇州所部如今还在城外驻扎,或可逐个击破。”

    宇文镬点头道:“柴绍新降,肯定不得信任,他一个旅居长安的洛阳人,领的却是许绍旧部,今又降了萧铣,若是没了兵权,他还能有何作为?自然不敢放张镇州入城。”

    张伦挠着大胡子嘿嘿笑了起来,心说你还忘了柴驸马把婆娘给丢了,若不再攥紧点东西,那孤家寡人的可谓是凄惨至极啊。

    其他两人自然不会知道张大胡子的龌龊心思,还在讨论着如何利用柴绍与张镇州之间的不信任,好来个各个击破。

    和梁军相比,他们的弱点很明显,那就是兵力太少,若柴绍,张镇州只一心守城,唐军对他们也就没太多的办法。

    夔州左近的山蛮一直闹的很厉害,也不得不防,所以说这一战并不好打,如果只按照兵部战略牵制住柴绍和张镇州倒是轻易。

    可军前将领哪有愿意当偏师的?无论是李靖,还是张伦,宇文镬,都是极有进取精神的将领,他们绝不会刻板的按照兵部的方略来规划面前的战事,他们要最大程度的篡取功勋。

    尉迟恭等人也是一般,兵部的方略再好,也阻挡不住他们建功立业的热情。

    此时张伦挠着大胡子说道:“即便柴绍两个互有提防,夔州城也摆在那里,咱们这点人马攻城的胜算不大,若能引得他们出来跟咱们野战一场,那就好了。”

    宇文镬略有狐疑的瞅了他一眼,“先攻张镇州,引柴绍来救?”

    说完自己就先摇起了脑袋,“不成,张镇州若是谨慎一些,很可能会退到夔州城下,短时间内咱们没办法击溃他。”

    李靖就笑,“张将军可是有了良策?莫要兜圈子,快快说来听听。”

    李靖现在也有了十足的底气,说话做事越来越是自信,很有些当年任马邑郡丞时候的风范了,领兵作战已经完全无法再像之前那般把他抛在一边。

    张伦一边挠着大胡子,一边笑道:“俺的主意有些不妥,俺要是说了,过后两位可莫要给俺传出去啊。”

    宇文镬有些不耐烦,瞪了他一眼道:“既然不妥就不要说了,婆婆妈妈的像个娘儿。”

    张伦也不恼,只在心里嘀咕,宇文家的兔崽子脾气就是不好,也就是老张心情好,不然等着吃俺拳脚吧。

    李靖也不着急,将军们商讨军事总归不会像文会一样斯斯文文,吵几句不算什么,动拳脚也是正常,只要别误了正事,管他们呢。

    果然两个人只稍稍斗了几句,张伦便正色道:“还是正事要紧,说到娘儿,俺听说啊,三国时司马懿和诸葛孔明交战,诸葛送了他一套女人的衣服,想激他出战,后来好像没成。

    可柴绍又不是司马懿,咱们试试也是无妨……”

    李靖和宇文镬都是世阀中人,看的书本比张伦多了去了,一听之下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不由都有些失望。

    宇文镬立即嘲笑,“柴绍虽不是司马,可前车之鉴不远,你道人家没听过三国吗?”

    张伦抖着大胡子就笑了,“咱们不送女人衣服,俺就派人去告知柴绍,他家公主已经入宫为妃,是俺张伦……不,是益州总管李药师做的媒,你说他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出城来与咱们一战?

    若他不来,当个龟儿在城中不动,咱们就广播谣言到城中,到时看他怎还有脸领军与咱们相抗。”

    这他娘的……其他两位听了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再看张伦时眼神都不对了。

    李靖面沉似水,宇文镬竖起了大拇指,实心实意的称赞道:“张将军果然胆量非凡,俺甚是佩服。”

    张伦则瞧着他们的样子有些心虚,嘟囔道:“俺就是这么一说,打仗嘛就是这般,无所不用其极……柴绍那厮早晚要掉脑袋,咱们把他从夔州骗出来杀了,至尊肯定高兴……咱们胡言乱语两句,应该也不会怪罪吧?”

    宇文镬彻底无语,不想搭理这厮了,以免过后追究起来,被这厮给连累了。

    李靖皱眉沉思良久,沉声道:“此计大佳,就是说出去不太好听……却也不妨一试,咱们沙场建功,不计毁誉,只是可能要拖累至尊和……的名声,过后许有后患,我自无事,还请两位想好了再说。”

    张伦挠着大胡子满不在乎的笑道:“俺的提议,若有何不对自然俺来担着。”

    宇文镬瞅了瞅他们,胸中豪情渐起,捶了两下胸膛笑道:“两位既然不怕,那俺又有何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0201/ 第一时间欣赏北雄最新章节! 作者:河边草所写的《北雄》为转载作品,北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雄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雄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雄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