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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1章出使

    吐蕃国内的混乱既在李破预料之中,也可以说在他的意料之外。

    能够想到的是,吐蕃接连来人,急于求和的姿态太过明显,按照常理而言一战之下不可能把吐蕃打成这样。

    高原部族还在蒙昧阶段,他们应该嚷着去报仇,而不是就这么低下了头,表现的太过理智,反常既为妖。

    其实不论是李破,还是凉州的范文进,张伦都有所猜测,战败之后引发了吐蕃一定的内讧,起码得找出一些背黑锅的人吧?

    可经过讯问之后,吐蕃人所言就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了。

    吐蕃在建国之后好像并没有形成统一的共识,内部的争斗和以往积攒下来的矛盾正在爆发当中。

    不论是苏毗人和香雄各部,都是吐蕃征服的主要部族,以前都曾经有一段比较辉煌的历史。

    吐蕃主部,也就是悉勃野部,他们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迁移到了雅隆河流域,在这里繁衍生息,并逐步强大起来成为了六牦牛部的主人。

    他们属于后来者,却陆续征服了香雄,苏毗诸部,应该是在前隋时期建立了吐蕃王国,经过一阵整合之后,吐蕃迅速扩张了起来,并在隋末战乱时期将势力蔓延到了高地,征服了高地上的吐谷浑和白兰,党项诸羌。

    吐蕃的开国之君朗日轮赞无疑是一位雄才大略的王者,可现在他老了,进行的改革也触动了太多部族的利益,当他无法再控制局面的时候,一切积累下来的矛盾都将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来。

    旧有的贵族不满意朗日轮赞的改革,新晋的贵族心怀异志,很多人都不想接受依托于六牦牛部旧贵族的吐蕃王室的统治。

    前秦二世而亡,其实就是因为割据日久,统一之后人心不稳,新旧贵族争斗激烈,皇帝又无法有效的调和矛盾所致。

    前隋也有这样的特征,只不过杨坚雄才大略,手腕高明,在他统治期间已有盛世之像,可惜继承人是个败家子……

    吐蕃人与这两个王朝不好相比,但面对的局面却差不多。

    更为危险的是,悉勃野部并不代表吐蕃的最高生产力,它的宗教继承于香雄,它的生产技术和社会架构不如苏毗人,军事上却在吐蕃各部当中首屈一指。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具备了一个短命王朝的特点。

    李破仔细的梳理着,这无疑是覆灭吐蕃的良机,他不是李世民,会给吐蕃人以喘息之机。

    这些东西之后要交给中书,尚书两省共议,当做一件大事来办,按照他本人的意思,之后制定的诸般策略都不会存有任何善意。

    不过最后他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松赞干布。

    朗日轮赞的独子,今年也才十岁,在松摩哈赤的供述中,他没有给出像后来人那么多夸张的评价,只说其尊贵无比,并在王城中享受着优越的生活,时常去寺庙中进行修行。

    聪明绝顶,骁武独立,善结臣下等等,显然都是后来人加上去的,十岁的孩子,除了身份之外,应该还显现不出太多特异之处。

    关于松赞干布,李破倒是知道一些。

    松赞干布在后来很有名气,估计一来是出于民族政策需要,二来则是因为他与大唐和亲,娶了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的缘故。

    就像是昭君出塞,人们出于民族感情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并总结其中的经验和教训为当世所用。

    三来呢,松赞干布是吐蕃实际上的奠基人和建立者,更被后来的高原人奉为祖先,于是为人所熟知。

    ……………………

    看完了,李破提笔便在其上圈出了几个名字,传张亮,谢政,费青奴来见,密诏军情司立即派人扮做商人去吐蕃,务必除掉这些人,其中重点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朗日轮赞就这么一个儿子,弱点太明显了,只要没有了继承人,以吐蕃现在的局面必将无法收拾。

    为了掩人耳目,李破还诏鸿胪寺卿高表仁立即选人出使吐蕃。

    任务都很危险,有可能去了就回不来。

    可如此良机,为此死上一些人算什么?

    吐蕃一旦内乱,可以打交道的人也就多了起来,苏毗和香雄都是吐蕃的诸侯,和他们建立起联系,怂恿他们灭掉六牦牛部,看上去挺不错的。

    苏毗人不是想要推举女王吗?大唐可以给予帮助,大小羊同也是那么的“强大”,跟大唐的使者交谈之后会不会更强大一些呢?

    这些事情需要一个有勇有谋,胆大心细的人去办,并不比军情司的任务好办多少,吐蕃乱起来,才是军情司乱中取栗的最佳时机。

    五石散那样的好东西也应该带上,吐蕃贵族们应该比较喜欢……

    李破的鬼主意是一个个的往外冒。

    当然了,吐蕃分裂开来,对大唐的好处并不多,现在看来只是消除了将来吐蕃人对河西的威胁,只能算是防患于未然。

    但高地一定要从吐蕃人手里夺下来,多年来那里都是西北的祸患之源,羌人和吐谷浑时降时叛,很是让人头疼。

    如今形势就不一样了,经过吐蕃人的清理,那里的人们应该会老实很长一段时间,从那里征兵,对大唐恢复河西的控制或者是西域的影响力都很有帮助。

    李破琢磨着应该由谁来充任此次出使的使者,这是张骞,班定远之类的功绩,用人要得当。

    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凉州总管范文进,这厮鬼主意比较多,随机应变的能力可以说是首屈一指,可惜这人身体弱了些,去到高原上可能活不长。

    此事颇费思量,倒也不用着急,仔细挑选合适的人选就成,长安人才这么多,不怕没有人来承担重任。

    …………………………

    五月间,草木丰盛,莺歌燕舞。

    一行数百人,护送着一辆辆的驮车缓慢的行进了潼关。

    新罗使者金胜曼一行到了。

    少女坐在马上,麻木而又疲惫的看着潼关越来越近,最终她一头扎了进去,却已经没有半点初来时的好奇可言,一路上经过的关城太多了。

    她一万遍的在心里吐槽,这里太大了,自己好像已经走到了天边,却还没有到地方。

    从山东进入河南,再经郑州到达东都洛阳。

    他们在那里受到了中书侍郎裴矩的热情款待,裴矩年轻的时候出使过突厥王庭,也去西域转悠过,当世之人在眼界上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但他没去过高句丽,更没见过新罗人,在对海外之事的了解上不如杜伏威等人,更不如曾经出使过倭国的吏部尚书裴世清。

    他年纪虽然老迈,好奇心却很还在,于是设宴款待了一下新罗来人。

    而到了洛阳的金胜曼已经不是原来的金胜曼了,大唐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变得具体了起来,不再时不时拿新罗或者是高句丽来做对比。

    岛上的人一旦开阔了眼界,那简直了……起码精神世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在路上便积极的跟人学起了汉话,而这只是一个开头,礼仪,服饰等等上面她更是表现出了旺盛的求知欲。

    她不算一个合格的使节,更像是来求学的留学生,更确切一些的说应该是遣唐使。

    雄伟的洛阳城在她眼中灼灼生辉,睿智的老人让她如遇尊者,当她离开洛阳城的时候,对裴矩的称呼已经变成了老师,如果不是身负使命的话,她肯定要留下来,跟在裴矩身边侍奉左右也在所不惜。

    在跟老师告别的时候还哭了一鼻子,弄的裴矩也挺不好意思,于是赠送给了这个便宜弟子……几本书,并告诫她到长安要小心,大唐皇帝陛下可不是新罗国王,触怒了他的话,你这小人儿可扛不住。

    见识过中原的最高建筑成就之一,东都洛阳之后,再途径别的城池也就有点味同嚼蜡的感觉了。

    而且旅途太过漫长,和她原来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新罗现在施行的是郡,州,县制度,不是他们自己琢磨出来的,大概上和高句丽相仿,其实根源上还在中原。

    新罗现在控制着汉江平原地区,因为有着汉江口的便利,出海很方便,因为国土环境比较优越,国力上也比百济要强大一些,就是容易受到倭国的骚扰。

    他们的郡太守其实就是一些部族首领充任,可说起来有点惭愧,大唐东莱郡太守管理的地方估计就已经比新罗大了,一旦知道这种事实,你说对于一个新罗贵族少女来说,打击得有多大?

    这趟旅程对于金胜曼来说,是世界观被打碎然后迅速重建的过程,算是打开了她的眼界,溜溜达达足足走了半个多月,她才来到潼关。

    跟人一问,过去这里便是大唐腹心地带,也就是她常从护送的人口中听到的关西地区了。

    也是巧了,在进入潼关之前,一行几百人从南边赶了过来,两边的人相互搭话了一下就合在了一处。

    那边来的人领头的是个神气的大胡子,说话声很大,笑起来声音同样不小,顶盔挂甲的应该是个将军……

第1212章北返

    “贤弟是河北人,现又任职山东,俺是济州人,说起来咱们是一家人啊。”

    程知节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苏定方的肩膀说着话,不用说,程大胡子又在交新朋友了,他欺苏定方年轻,说话就没什么顾忌,笑声也就大的多。

    苏定方还不很知道他的来历,在潼关这里遇到就莫名其妙的凑了上来,还特热情,真是见了鬼了,他娘的你个济州人怎么就和俺是一家人了?

    他是奉东莱郡太守宇文士及之命,护送新罗来使一行进京,这算是个增长见闻的机会,他便欣然接了任务。

    程大胡子呢,刚从湿漉漉的南边回来,心情不错。

    去年冬天的时候被派去岭南,护送李袭志到岭南寻什么花花草草,至今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他们在岭南没遇到多少波折,去年秋天尉迟恭,黄君汉等人率军用兵岭南,破了不少蛮寨,捉住了很多南蛮。

    一部分按照朝廷命令送去了矿上做工,一部分表现的比较顺服的则留下来,分发给他们土地,让他们在指定的地方耕种。

    其中一些青壮则被招募从军,训练之后将继续对岭南的蛮寨进行剿除,在当世之人眼中,住在山中的人都属化外野人,尤其是南蛮之类,不服管束,时常出山攻击郡县,和中原的强盗差不多。

    那就需要把他们都弄出来,加以教化,这种战事其实已经进行了无数岁月,只是大唐立国之后,对他们的进剿力度逐渐加强了起来。

    李袭志祖籍陇西,后来迁居金州,再后来为官岭南,便在当地扎了根,属于岭南豪族之列。

    他们冬天时先到江陵拜见了大都督李靖,席间相谈甚欢,两个人并非初遇,平定萧铣后见过。

    李靖对李袭志比较赏识,听说他们是来南边寻找花草的,就比较诧异。

    他那女婿兼学生才刚当了皇帝几年,就开始玩物丧志了吗?

    李靖问了问,也没从李袭志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说法,倒是对朝中的局势有了最新的了解。

    感觉女婿这几年做的不错,已经掌握了朝政,连陇西李氏的人都能够放心驱使,出来给他寻找花草了,说明治政卓有成效。

    就是让李袭志这样有才能的人做的事有点不靠谱,于是之后上请朝中,在李袭志要北归的时候,把他留在了南边。

    岭南需要人来坐镇,之前李靖比较属意李大亮,黄君汉两人,不过李袭志南来之后,李靖跟他交谈了几次,觉着李袭志明显更加合适一些。

    当然了,这事还要好好想想。

    毕竟李袭志是陇西李氏中人,加之在萧铣治下又于岭南为官多年,算是岭南的地头蛇,让他坐镇岭南的话,很容易出问题。

    所以这人还需要放在江陵观察一段时间……

    就这样来回走了一趟,程知节本来觉着此次去岭南,天气是个问题,之外应该和蛮人也有所接触,大家肯定是拿刀枪来说话。

    但这些都没有出现,南蛮的人都跑到了深山老林当中,根本没给程大胡子机会显什么威风。

    白叠子在岭南比较常见,李袭志假公济私的回家了一趟,就把东西弄到手了,因为季节的缘故,只得到些种子,成株还得等过段时间才能送到京师。

    回程的时候,李袭志留在了江陵,程大胡子没讨好上李靖,只能怏怏北返。

    他在岭南可遭了罪了,作为一个纯种的北方人,去到西北受些风沙其实还成,可岭南的鬼天气让程大胡子想起来就打哆嗦。

    时不时就要下上一场冷雨,穿多少衣物都不顶用,到哪都是湿漉漉,黏糊糊的,寒气无处不在,使劲的往你骨头里钻。

    另外就是蚊虫之类的糟烂玩意,个头都大的吓人不说,很多东西还有毒,蚊子更是一大害,隔着衣服都能叮咬的你满身包。

    好在因为去的时候季节比较合适,要是夏秋两季过去,大胡子真不一定能顶得住。

    之外就是吃食,岭南人吃的东西在程大胡子眼中极为古怪,吃的东西淡的没什么滋味也就算了,蛇虫鼠蚁尽可入口,也就是他当年在山东饿极了的时候,才尝过一些味道。

    可他在岭南瞧着人把蜈蚣之类的虫子往嘴里塞的时候,还是难以忍受,很有呕吐的**。

    当然了,程大胡子属于那种生命力极为顽强的种类,在岭南过了几个月,他吃蜈蚣其实吃的挺香的……

    尤其是岭南的蛇羹,据说吃了之后不但能解毒,而且能防蚊虫叮咬,程大胡子之后就吃的尤其不亦乐乎了起来。

    他一路上还像往常一样,走到哪都能交上朋友,岭南的贵族以及地方豪强也愿意跟他结交,虽然大家语言上有些碍难,生活习惯也不一样,可对于程大胡子来说这些都不会成为他交游的阻碍。

    在当地交了些狐朋狗友,程大胡子的生活其实就比较滋润了起来,若非当地自然环境对于他来说实在恶劣了些,不然这一趟其实比去敦煌要好的多。

    起码没有性命之忧嘛……

    不过当李袭志决定北返的时候,他还是麻利的率人启程,对岭南这鬼地方丝毫没有留恋的意思。

    他从江陵启程,没有走武关,其实还是想拖一拖,他觉着自己这么快回去,不定又有什么幺蛾子在等着他呢。

    以他现在对皇帝的了解,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皇帝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可劲的使唤他老程,不就是当年那点旧事在作祟嘛,真是岂有此理。

    所以没了李袭志之后,他打着能拖一阵是一阵,在路上能逍遥一时是一时的想法,经南阳入河南,走的潼关这一路。

    正巧在潼关外碰到了苏定方一行,程大胡子打问了几句就新奇了起来,新罗使节?新罗他娘的是什么地方?海外来人的话,那可得瞧个稀罕。

    一瞧领头的竟然是个美貌的小娘子,程知节就咧了咧嘴,他娘的这是来和亲的吧?

    于是他就缩起了脑袋,没有了任何结交一番的想法,要是和皇帝的女人相谈甚欢,他老程怕是要一直倒霉下去了。

第1213章灭国

    苏定方拱了拱手,在马上皮笑肉不笑的道了一声,“那以后可就要程兄多多帮衬了。”

    他是义军中人,程知节的做派糊弄不了他,见了面就称兄道弟的听听便也罢了,真到了危急关头,没几个能信得过的。

    那种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朋友在义军中不是没有,只是……你自己要不是这样的人,也强求不了别人太多。

    别看苏定方年轻,此中道理却已明白的很。

    山东人他见过不少,窦建德账下的老人大多都是出身山东,给他的印象不太好……不过他任职东莱之后,接触了王雄诞,西门氏等人之后,对山东人的认知又有所改观。

    那两位为人都还不错,可见一方山水,养出来的人并不一样。

    程大胡子一身的草莽气息,让苏定方很有些熟悉的感觉。

    只是他拿不准程知节的来历,看着不像善类,但带着的人却一个个瞧着器宇轩昂,来历不凡的样子,让他一下加了小心。

    程大胡子不管这些,山上的贼寇他交得,洛阳,长安中的达官显贵他也见识过,连突厥的王子也打过交道,皇帝还曾拔过他胡子呢,所以说天下英雄这会在他眼中也就那么回事。

    一连串杠铃般的笑声从他嘴里冒出来,“哈哈,好说好说,贤弟来长安,那就是到了俺的家中,到时咱们好好喝上几杯。”

    这话说的还真大气,苏定方嘿嘿一笑,觉着这人真会吹牛……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进了潼关。

    如今诸侯已定,潼关也就失去了大部分的作用,只剩下了中转的功能。

    当年驻守在这里的大军,最多的时候有十数万众,如今嘛,只剩下了千多人,来往的人却日渐多了起来。

    现在的潼关守将也只是个校尉,隶属左监门卫统辖。

    今年左右监门卫的职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天下关城,诸如潼关,虎牢,剑门等处的关防都归入了左右监门卫统管。

    自从唐典制定后,各个卫府的职能和辖地都有了明晰的解释和划分,中央集权的特征越发明显,为了防止卫府兵卒作乱,也做出了很多的约束。

    当然了,从历史的经验和教训中大家都能明白,你的初衷再好,制度再完善,随着一个王朝渐渐走向衰败,各种幺蛾子一样会随之而生,这个问题根本不是制度能够解决得了的。

    ………………

    两拨人的任务各有不同,不过都够不上朝廷派人到潼关来迎接。

    尤其是新罗人这边,金胜曼带来的从人只有五个人,没办法,新罗的地理环境决定了会骑马的人都是贵族中的精英。

    当时从东莱启程的时候,金胜曼还不在意的跟宇文士及说什么,让人跟在马后奔跑也就是了。

    当时宇文士及也不知作何表情,就这么一路跑去长安?真有你的……

    倒也不奇怪,世间的贵族大体都一副德性,从不把平民百姓当回事,他们的奴仆属于是他们的财产,给他们一碗饭吃就行,不用理会太多。

    在这个上面,他们做的确实不如后来表面上温情脉脉的资本家好,不过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

    五月中,李道宗的捷报终于传到了长安城。

    年初时,交州总管李道宗起兵平交趾,日南之乱,以林邑收留大唐叛臣为由,续征林邑。

    经大小十数战,逐林邑王范梵志于海外,进据林邑国都,灭林邑。

    这是大唐立国之初的第一次灭国之战,意义不小,在朝中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尤其是李道宗还送上了十八个昆仑奴,是多少年来未曾有过的事情,让朝臣们比较稀奇,纷纷寻找理由前去围观。

    李破也很高兴,大唐需要时不时有这样的消息来振奋一下人心,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南方小国,分量差了些。

    但说起来,李道宗确实开了个好头,算是开疆拓土,给大唐增添了光彩,更为重要的是,他给大唐占住了一个节点,开通了去到东南亚的道路。

    等到过几年,东南亚的特产陆续出现在长安,无疑会给盛世的到来奠定一定的基础。

    于是李破让中书和尚书两省议了一下,设下海南道,恢复林邑郡郡治,加上九真,日南,交趾,划为海南四郡。

    也不用再等年末,便赐李道宗为海南郡公,领大都督之职,统管海南道政军两事,基本上地位和大都督李靖持平。

    只是海南道地理位置比较特殊,他在权责上以及重要性上没法跟江右相比,属于特事特办。

    李道宗在表章中还凑趣的问了一声,他在林邑国都的一间寺庙中找到了刘方征林邑时留下的石碑,要不要运回长安收藏。

    李破一笑置之,当年刘方征林邑的旧事他已经非常清楚,那时刘方来去匆匆,就留下了一块石碑在林邑,记述隋军攻灭林邑的功绩。

    仿效的其实是霍骠骑封狼居胥的故事,有意义是有意义,可实质性的作用不大,不久之后林邑便复国了。

    他心眼多,一看就明白了李道宗的意思,想把刘方留下的碑刻弄走了,然后自己再刻上一块,表述一下自己的功劳,好让后人们记得他李道宗。

    倒也不是不成,李道宗要在林邑那边留上几年,那里现下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生活环境比较艰苦,可以尽量满足他的正常要求。

    ………………

    因为李道宗攻灭林邑一事,李破在五月中加了一场大朝会,除了表功于李道宗之外,还说了说各国时节来到长安的事情。

    大唐周边的邻居都快到齐了,得跟朝臣们交交底,主要是与突厥可汗会盟的事情,日期已经商定。

    阿史那牡丹作为突厥王庭正使,六月份将要回去突厥,会盟的日子定在了七月初,也就是说李破要在六月离京去马邑了。

    皇帝出行是大事,朝中要准备起来,随行人员的名单,由哪些人来护送,粮草辎重,一应仪仗等等都要准备周全。

    七月份是秋天,和突厥可汗会盟之后,皇帝可能要在晋地留上一段时间,看看起家的地方,这是题中应有之义,尽量赶在冬天之前回来。

    说实话,还是有点仓促了,近一两个月,两边的谈判可谓是进度飞快,不管大家怎么想的,又出于怎样的缘由,两边都有意促成之下,本应该在明年举行的会盟,今年就定了下来。

    所以两边都觉得很吃力,这边谈成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派人刚回去禀报,就又有了些新的状况。

    突厥王庭所在和长安离着太远了,往来十分不便,能这么快的定下来,真的是费了不少的劲。

    好在两边之前都已经有所准备,不然的话,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哪里够用?不论是突厥可汗阿史那杨环,还是李破都不可能展开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而且李破如果六月份启程的话,留守的李碧身上的担子就要重很多了,今年秋天地方上要举行科举,李破去跟突厥可汗会盟,那这事就得李碧来操办,若是不尽人意的话,臣下们可就有借口了。

    大朝会之后,李破有些疲惫的回到了后宫,有人暗戳戳的凑过来跟他禀报,楚国夫人已经回府了。

    李破心情不错的点了点头,前些时召外戚入皇城居住,李破听妻子话音有点不对,便使人给李秀宁传信,让她出去躲几天。

    李秀宁很干脆,带着孩子和府中的那些女人们便出了长安城,去到鄠县的李氏别院小住。

    那是她当年组建娘子军的地方,**年过去了才算重新回来看了看,想起当年旧事也不知滋味如何。

    可她带出去的女人们就过的比较欢乐,这些女人都是笼中之鸟,突然飞了出来,整个天地在她们眼中都变得多姿多彩了起来。

    她们也不问李秀宁为什么突然出行,还把她们都带了出来,怎么求得的允许,反正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快乐一天是一天。

    她们在鄠县左近游山玩水,还留下了不少的诗篇和琴曲,绘画等艺术创作,都不是普通人,在艺术方面皆有所造诣。

    李秀宁还抽出一些比较好的,陆续送到宫内给李破这个“诗词大家”欣赏了一下,弄的李破有些不舒适。

    李渊的女人们如此多才多艺,岂不显得他身边的女人们过于粗鲁?

    可什么样的人玩什么样的鸟,人家李渊出身高贵是不争的事实,他在这方面还真比不得,尤其是受到了战乱的影响,为了不发生什么惨剧,他还就喜欢那些身强体健的女子。

    可以跟你同甘苦,共患难,还不用太担心她们的安危,当初他就觉着娇滴滴的女子在他身边肯定活不长,这无疑极大的影响了他的审美。

    ………………

    去到清宁宫,李碧不在,她又出宫去长安书院转悠了,之前李破给她留的作业,至今还没个确切的答复,估计是有点着急,最近出宫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李破有些担心,便让人随着去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安心,嗯,他主要是怕妻子碰到什么不长眼的家伙,倒不是怕她被谁的才学所折服……

第1214章想法

    主人不在,李破觉着清宁宫也就真他娘的清宁了下来。

    每次到了这里,李碧都在等着他,冷不丁不见了一下,李破还挺不适应,尤其是以往入宫便能见到的阿史那容真也不在。

    最近她在帮着军情司处理吐蕃人的事情,轻易见不到人了。

    吐蕃人还没都被送去他们神灵的怀抱,最近已经问到吐蕃人怎么种粮食,织布,城池是怎么建起来的,有什么特点等等细节之处。

    吐蕃的悉南纰波对自己国家的了解自然不是之前那些人可比的,需要在地狱里徘徊很久才能得到解脱。

    李破时不时的听听军情司的奏报,对吐蕃的了解也越来越全面,这些对于朝廷制定应对吐蕃的策略至关重要。

    之后无论是派遣使者出使吐蕃,还是暗戳戳的派出刺客,都能做到有的放矢,可以想见的,吐蕃人即将为自己的轻率付出惨重的代价。

    ………………

    “形单影只”的皇帝进了清宁宫,稍稍问了问迎出来的宫人,阿史那天香和王贞,高宝儿也结伴出去玩了。

    李春也不知带着她们去了哪里……

    李破不由有些恼火了起来,皇帝回家了竟然没有人来招待,这些家伙真的越来越不靠谱了。

    不大一会,王琦倒是赶了过来,现在皇后专注于朝中政事,对后宫有些疏于管理,事情就都落在了王琦头上。

    这会李破就察觉出了娇滴滴的女人的好处,起码不会乱跑。

    王琦张罗着给他弄上来了饭食,陪着他饮了两杯,正在给他按摩肩膀的时候,陆续就来了很多人。

    皇后,贵妃都不在宫中,三夫人也跑没了影子,多好的机会,宫嫔们简直是闻风而动,听到皇帝入宫的消息之后,纷纷赶来拜见皇帝。

    从来的先后顺序上多少可以看出她们在宫中的地位,消息灵通的那些就来的早些,来的晚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也都不差。

    没来的嘛,也就不用在意什么了,宫中的规则很简单,就是围绕着皇帝,皇后,皇子,皇女这些人在转悠,连皇帝入宫的消息都得不到,说明此人无关紧要。

    能在路上碰到皇帝并恰好摔上一跤的人,那都不简单,一千多年的历史告诉大家,能这么幸运的得到皇帝恩宠的女人,绝对不是普通宫女甚或是嫔妃能够完成的任务。

    殿中一下嘈杂了起来,三个女人一台戏,如果超过三个……一百只鸭子都得被她们炖了,热闹是热闹了,李破却一下就头大了起来。

    这个向皇帝嘘寒问暖,那个说着自己宫中多么的冷清,想请皇帝过去看看,人人争先,各个期盼。

    在莺声燕语中间,李破的心没有融化,却越发觉出了妻子的好处,有她在的时候,自己耳边起码会清净一些。

    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我的天啊,读书人真不知死,皇帝的后宫若是那般的话,还能活上几年?

    ………………

    皇帝正在温柔乡中徜徉的时候,新罗使者已是来到了长安城外不足三十里的地方。、

    蹄声得得,很是轻快,队伍行进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他们要在夜幕降临之前赶到长安并安顿下来。

    金胜曼被护在队伍当中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传说中的大唐京师—长安城,就要到了,这对于她而言无疑是一场终极大考。

    壮阔的中原王朝在她面前揭开了一层面纱,这一趟就算达不成目的,她觉着也不算白来,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精彩绝伦,新罗……她那富饶而美丽的故乡真的不算什么。

    道路两旁一块块的农田伸展向远方,农人们在田地中辛勤的耕作,春耕之后已有一个多月,田地中的秧苗在空中探头探脑,欣欣向荣。

    和她经过的山东,河南郡县比起来,这里显然更富有生活的气息,她现在已经知道,是因为之前的战争的缘故,所以东边的人要少上许多。

    而且她还知道,这些在田地中耕种的农人都是自由民,和新罗那边不同,新罗的田土大多都掌握在贵族手中,在其上耕作的都是贵族的奴仆,只有少数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尤其是在真兴王执政年间,他命人将一些贵族年轻子弟聚在一起,锻炼武艺,增长学识,称之为花郎徒。

    现在越发发展壮大,几乎所有贵族少年都要成为花郎徒,之后才能在新罗国中任职,金胜曼就是其中一员。

    这极大的增强了新罗人的凝聚力,让他们在与百济人争夺汉江流域的控制权的时候,占据了上风。

    花郎徒出身的将军们在真骨将军的带领之下,拥有了极强的战斗力,让百济人相形见绌,让出了很多富饶的土地,甚至于驱逐了高句丽的官员和军队。

    而这也正是新罗和百济联盟破裂之始……

    花郎组织的优点十分明显,可弊端也同样产生了出来,因为立下军功的原因,新罗王将最肥沃的土地陆续赐予了他们,让很多本来是自由民的新罗人失去了田土,沦为了贵族的奴仆。

    这样的情况新罗人也有所察觉,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土地兼并的道理所在,所以他们也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解决办法,之后这些年贫富便愈加分化。

    德善女王登位以后,对贫苦之人很是照顾,引起了一些贵族的不满。

    金胜曼和许多人的意见相同,都觉着想要让“贱民”过的好些,就应该去夺取更多的土地,土地多了,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将土地兼并问题转嫁出去,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不过治标不治本,贵族们是如此的贪婪,多少土地能满足他们的欲壑呢?

    金胜曼虽然聪明,可她作为贵族的一员,同样是新罗的“大地主”之一,再加没那么开阔的眼界和远见,也就只能想到这些了。

    比如他来到中原,见到了中原的农人,就觉着新罗的农人确实惨了一些,住的都是草棚,用的器具也太过简陋,吃的东西也和牲畜无异,中原的农人就哪哪都好,活的简直就像是新罗的贵族。

    嗯,很有趣的想法……

第1215章小邦

    唐人修建的官道宽敞而又结实,和他们修建的城池一样,都是那么的大气,唐人管这样的道路既叫官道,也叫驰道。

    唐人的马多到不可想象,马车好像也随处可见,修建这样道路倒也算理所当然,百济人擅长养马,要不是他们的马多,可能早就被新罗给灭掉了。

    不过和唐人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和地的区别……

    金胜曼在心里一口一个唐人的叫着,也没觉出什么不对。

    实际上大唐才建立了几年,中原的人们还不习惯以唐人自居。

    晋末以来,北方胡汉混杂,有一段时间民族成分衍生出了阶层,鲜卑人和匈奴人占据了食物链的顶端。

    那会北方还不怎的,南边的人为了和这些侵入中原的胡人做出区分,很多人便以汉人自居,宋齐梁陈诸国存在的时间都比较短,没给人们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

    倒是东西两晋存在了一百多年,可司马氏和曹氏一样,一直被人诟病得国不正,而且长时间的积弱,大致上没有形成天下共主的局面,所以晋人这个称呼实在无法令人满意。

    中原人大规模自称汉人其实是在后来宋王朝,大家自称汉儿成了习惯,反而是外族称呼他们为宋人。

    到了元朝时,划分四等人的时候,汉人成为末等,这个时候终于将汉民族明确了下来,很讽刺是不是?

    金胜曼初来乍到,不管这些,中原现在国号为唐,那它治下的人们按照习惯自然也就能称之为唐人了。

    唐地如今在金胜曼眼中,哪哪都好,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甚至是罪犯,都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显然她的心态和突厥,吐蕃来人相比,又是另外一番样子。

    ……………………

    长安书院,藏。

    皇后李碧坐于顶楼榻上,身前矮几上的茶汤冒着热气,散发着清香。

    “娘娘,这些就是清广楼中所有书册的名录,没有任何遗漏……”

    长安书院中的几座藏都有自己的名字,清广楼便是其中之一,今天李碧到来在各楼中转了转,这会便来到了清广楼。

    她也没刻意向人隐瞒身份,清广楼的管事诚惶诚恐的接待了她。

    李碧翻了翻厚厚的名录,问道:“楼中藏书好像都是乡野杂文?”

    管事道:“娘娘慧眼如炬……可也不全是,还有一些游记,医术杂编之类的书册,比如说当年裴内史所著之《西域图记》便有一部分存于清广楼中,属于游记见闻之类。”

    李碧笑笑道:“裴内史就是裴矩裴弘大吧?宫中观文殿好像还存有他所著的西域图记,哪个是录本?”

    管事回道:“那自然是宫中的才是原本了,就是都不齐全,西域图记本来藏于洛阳观文殿中,长安观文殿只有一些抄本,而且其中涉有机密之处,不好显露于人,所以抄本有很多残缺之处。”

    长安书院的管事拿的是双俸,他们都是秘书监的下属,到长安书院来看管藏,并对书册进行保养维护等等。

    可以说他们是保护书籍的专业人士,而且身有官职,受着秘书监和书院的双重管理,不是寺庙中的扫地僧。

    长安观文殿中的抄本,竟然残缺不全,还事涉机密,这是要防谁呢……李碧听的一愣,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杨广那厮不得意关西人几乎天下皆知,连在书籍收录上都能表现出来,弄的李碧有些哭笑不得。

    这话不好说,李碧也不知自己猜的对不对,随之问道:“方才你不是说宫中观文殿所藏是原本吗?”

    管事看皇后娘娘对西域图记如此感兴趣,赶紧回道:“娘娘应该晓得的,去年洛阳观文殿中所藏被人陆续运回了长安。

    为此宫中观文殿还扩建了十几间书室,长安书院这里也又新建了三座藏。

    唉,可惜的是洛阳为贼人所据太久,观文殿中书册很多都毁于虫鼠之患,西域图记便是其中之一,凡三卷一百二十八册,多数已成残篇。

    去年年末,由秘书监刚刚参照宫中观文殿抄本补完,可很多难得之处还是缺失了下来,可惜可惜。”

    李碧倒没觉着有什么可惜的地方,她对书本不感兴趣,估计李原就是随了母亲了,李破还是比较爱学习的。

    李碧开始翻弄名录,嘴上的随意的说着,“有什么可惜的?裴弘大不就在洛阳,让他重新补全不就是了?”

    管事愣了愣,小心的抬头看了眼皇后娘娘,见她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这才琢磨了下措辞道:“回禀娘娘,那西域图记确实可以说是裴内史所著,可那并非一人之功。

    裴内史当年出守张掖,勘察地理,探知西域风土人情,之后才召集众人编录西域图记,数载方成。

    到了如今就算是裴内史本人,也不可能让西域图记之全本复现于世上了。”

    李碧抿了抿嘴角,想笑却又忍住,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就差说裴弘大只是在其上挂个名,写书的其实是别人了。

    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不稀奇,后来很多学术带头人起到的也是裴矩这种高屋建甄的作用嘛。

    李碧想到的则是她的父亲,李靖精研兵法,所以写了些著述,博了个知兵的名声回来,那才是实打实的才学……

    嗯,女儿嘛,自然是向着父亲一些,可实际上,李靖现在虽然身居高位,回朝必为显宦,但和前隋名臣裴矩相比,却是单薄的多的多。

    人家裴矩抚平过岭南二十余州,率兵攻打过突厥,给皇帝出谋划策,硬是分突厥为东西两部。

    那样的功绩在前隋不稀奇,可放在大唐立国之初,就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了。

    裴矩是如今活着的传奇,与之相比,李药师的传奇人生也才刚刚开始而已,而且是不是能和另外一个时空那样走的很远还不一定。

    毕竟现在人家是国丈了,让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东奔西走,作为女婿和女儿在下决定之前肯定要三思一下。

    ………………

    清广楼中的藏书对于李碧来说比别处有意思的多,因为其中很多都是小说话本之类的东西。

    李碧翻了翻,便让管事拿了几本,准备回宫当做消遣之物。

    看过了长安书院中的藏,李碧觉着不如在禁苑之中也建上一座,或者寻一件废弃的殿宇修整一下,改做藏书之用。

    如此也能让嫔妃们多个消遣……

    ………………

    李碧出了藏的时候,书院的主事之人便已恭候在外。

    皇后娘娘最近常来书院走动,自然是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可这种“麻烦”要是能多上一些,大家的祖坟肯定是冒了青烟。

    这对于长安书院来说自然是好事,皇帝皇后都对这里表示了关注,也就奠定了长安书院成为天下第一书院的基础。

    今日看过了藏,从中找到些灵感,李碧要回去好好想想,跟书院的人说了两句,正准备回宫的时候,有人匆匆而来禀报道:“启禀娘娘,新罗使者已至长安城外,高卿正想问一问娘娘,打算什么时候接见新罗来使。

    还是将此事交予臣等……”

    李破将接见新罗使者的事情交给了李碧,鸿胪寺那边显然有点不乐意,西突厥来使现在是门下在接待,新罗人第一次来大唐,就由皇后亲自接见。

    皇帝对鸿胪寺众人的能力不用说,显然是持有非常大的怀疑的。

    在这一点上鸿胪寺众人也没什么办法,大家几乎都是新官上任,以前也没什么经验,现在跟外间使节打的交道骤然多了起来,难免有所失措。

    尤其是突厥人初至长安的时候,鸿胪寺中竟然找不出一个会突厥语的人出来,幸好突厥正使会说汉话,还知道点鲜卑语,不然鸿胪寺必然要出个大丑。

    那会是唐俭在主掌鸿胪寺,也不知当时是怎样一个心情。

    高表仁继任之后请求出使突厥,其实就是想要借两国会盟之事为鸿胪寺打开局面。

    现在新罗来使又交给了皇后娘娘,无疑是对鸿胪寺能力的有一次质疑。

    ……………………

    “这就到了吗?还挺快的……”

    李碧道了一声,心里则算了算,才感慨起了时光多的太快,丈夫好像是在上个月末,还是在月初的时候提了一句,这一晃半个多月已经过去了。

    她也没管鸿胪寺的反应,便兴致勃勃的道:“人到哪里了?正巧本宫就在城外,前去迎一迎……不会失礼吧?”

    未等鸿胪寺的人说话,长安书院祭酒李玄道已经在旁边道:“外邦使节……除突厥可汗外,谁又能劳动天子和皇后娘娘亲迎?”

    鸿胪寺的人也点头道:“新罗不过海外小国尔,臣等自会安排人去接引到驿馆居停,让他们耐心等待娘娘召见即可。”

    李碧眼珠转转,心说新罗自然不算什么,可若涉及高句丽,那就得当大事来办。

    “即是小国,见上一见又有何妨?”

    小国没有人权,失不失礼的它也不敢说什么。

    李碧挥了挥手,不想再听人啰嗦,带着从人离开了长安书院……

第1216章见面

    李碧心情不错。

    整日里待在皇宫内苑之中,其实是身份使然,与她心性并不合拍。

    只是她从小受到的贵族教育告诉她,身为一朝国母,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要分的清楚,懂得厉害。

    当将军的时候,她要身先士卒,不惧艰险,才能让麾下将士膺服,一旦身份转换,成了众人之主母,那就得耐得住寂寞,不说有助于夫君事业吧,却也不能拖后腿,比如说轻易涉险,总是在外抛头露面什么的。

    如今得了些自由,呼吸都感觉轻快了不少。

    她本来打算今天傍晚正好去李三娘府上看看,听说李三娘出行踏青,随后就跑去了李氏别院逍遥,这才刚刚回来。

    她便想着上门去瞧瞧人家的双胞胎,还有就是那个被丈夫亲自起了个唐女作为闺名的武氏女,她得抽空去看看是怎么一副招人怜爱的模样。

    丈夫出宫乱转,在外面沾花惹草也就罢了,竟然还给人起名……

    她在宫里听说之后,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唐女啊……怎么听都不对劲。

    武士彟家的婆娘四五十岁了吧?是弘农杨氏的女儿,难道是爱屋及乌,看对了眼?这名字起的太过古怪,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李三娘的两个女儿还没起大名,不如由她代劳一下,省得再出现什么唐女之类的怪名字,弄得人心惊肉跳的。

    至于长安书院的科目,她现在已经有了些想法,该是到了跟丈夫说一说的时候了……

    她的心事存了不少,但并不影响她的心情。

    新罗正使竟然是个女子,也不知长相如何,这些还在其次,新罗人来大唐的目的大致上已经清楚。

    能跟高句丽相持多年,说明新罗并非那么弱小,丈夫有意出兵助新罗攻高句丽,策略已经定下,剩下的就是好好招待一下新罗来使,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大唐所驱使。

    ……………………

    长安城东,李碧率鸿胪寺,礼部官员迎住了一行西来人等。

    谁越没想到皇后娘娘会亲迎于外,得到消息之后,不论是程知节,苏定方等人,还是金胜曼等新罗来使,隔着老远便纷纷下马。

    领头的三个人行上前来,程知节当仁不让的狠狠的敲击着胸甲,躬身施下军礼,“末将等参见娘娘。”

    程大胡子算是旧识,当年在云内的时候,李碧是程知节等人的顶头上司,还一路去了辽东。

    多年之后重见于此,程大胡子自然不会放过献殷勤的机会。

    那边的苏定方稍一打量,便也同样施礼道:“臣东莱郡尉苏烈参见皇后娘娘。”

    皇帝未曾见过,先见了皇后,对于苏定方来说际遇比较奇幻,他也不知道皇后怎么会出现于此。

    心念电转间,觉着最大的可能是皇后想先见一见新罗来使,新罗王的堂妹长的可很是美艳呢。

    中原不兴跪礼,可新罗不一样,少女好好整理了一下衣裙,旅途太过漫长,现在她的形象不怎么好。

    大唐的皇后……是来迎接于她的吗?那可真是太……

    隔着有些远,她瞧不太清,只看得出一个女子在众人环绕之下站在那里,身后便是高耸的城墙,一点不比洛阳城差了。

    金胜曼紧张了起来,在程知节两人施礼的同时,她的身子也矮了下去,拜伏于地,用还很生硬的汉话道:“新罗王女,真骨花郎,大等(类似于后来的议会议员,由新罗王室成员和部族酋长担任,议长则称之为上大等)金胜曼,参见大唐皇后娘娘。”

    新罗人的礼仪看上去很古朴,手掌交叠,置于头顶之前,顺势而拜,最终翻转,垫于额头之下。

    李碧上前几步摆手道:“都免礼吧。”

    她先看了看程大胡子,笑道:“好多年不见你了,看上去没怎么变,就是不知心眼又多了多少?”

    她受了李破的影响,对程大胡子观感不佳,可在这里能够见到当年云内旧部,却还是很高兴的。

    苏定方惊了惊,心说他娘的这厮竟然没有吹牛?真的跟皇帝皇后有旧,这么说来以后倒是可以好好交往一番。

    而程大胡子就比较激动,抖着一蓬大胡子便道:“娘娘竟还记得俺,这些年俺一直在想,若当年随娘娘回去云内该是如何如何,真是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俺之前本来想早些来投,可又觉着没脸再见参军和将主,这才拖了几年,如今就好了,俺又能为娘娘效力,以后娘娘有何差遣之处,尽管吩咐于俺,俺一定拼死效力,不敢耍弄心眼。”

    李碧笑了起来,参军,将主?好多年没听过这些称呼了,那会还是她来做将主,真是怀念啊。

    大胡子在她眼中立马顺眼了不少,笑着道了一句,“我可没什么差遣于你的地方,好了,该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以后小心些,陛下可看着你呢。”

    程大胡子的心哆嗦一下,也不敢再说什么,哐哐的敲了几下胸甲,带着人先走了。

    金胜曼依旧伏在地上没有起来,李碧瞧了瞧心里很是满意,竟是如此恭谨,看来裴矩传书所说并无虚言。

    新罗人对大唐的仰慕比之突厥,吐蕃来人要强烈的多,一上来便以下臣大礼参见,这在长安的外邦来使之中可谓是绝无仅有。

    李碧再不迟疑,上前一把将金胜曼搀扶了起来,笑着温声道:“使者远来,一路上可是辛苦你了。”

    金胜曼顺势起身,这才抬头看向对方。

    没办法形容少女现在的心情,激动,惶恐,羡慕,自豪,失落等等情绪好像都有一些。

    失落之处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雍容华贵几如神祇,在她心目中,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应该能和神祇比肩。

    可真见到了才知道,大唐的皇后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神圣,她十分确定,皇后没有她长的好看,所以心底便有了那么点自豪。

    当然了,对方的和善之处足以抹平这一切,于是她摇着头道了一句,“不辛苦,能来到这里是受到了祖先的指引和庇佑……”

第1217章闲聊

    没有什么一见如故,然后就形同姐妹的狗血事情发生。

    李碧只端详了少女一下,心里就已经道了一声,果然容颜佳美,尤其是这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将少女的天真娇憨姿态展现到了极致。

    岁数也刚刚好,加之身姿矫健,即便长途跋涉有着疲态流露,可从里到外还是散发出青春的活力。

    嗯,皮肤有点粗糙,颜色也暗淡了些,估计是风吹日晒所致,养一养也就好了。

    李碧在宫中见多了美人,可新罗少女的模样还是让她有着眼前一亮的感觉,说明人家底盘长的是真好。

    李碧不由暗自叹息了,这还真是夫君喜欢的样子,新罗人还真会选人。

    金胜曼被她瞅的有些无措,近距离稍一接触,皇后娘娘给她的压力可就大了。

    李碧比她足足高出一头,身形笔直如松,不用细瞅就能感觉出她的强悍和坚定,常年累月居于高位养成的威严,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她的与众不同。

    这下金胜曼就没什么自豪和失落可言了,心里只剩下了敬慕以及一丝丝的羡慕以及畏惧。

    她是新罗人当中最顶尖的贵族,换句话说便是新罗人当中的精华所在,自小习文练武,在德善女王没有生育的当下,是新罗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别看年纪还小,却已有大名在半岛上流传,即便是高句丽王也屡屡听到关于她的美名。

    可在李碧面前,她就像一只刚刚出生,正探头探脑观察世界的幼崽,别说和李碧相比了,即便是中原的那些名门闺秀,她也是相形见绌。

    金胜曼再拜,“娘娘是专程来接我的吗?那真是不敢当呢……”

    李碧也不再搀扶于她,新罗来的磕头虫,总比那些自以为是的高句丽人强上许多吧?

    “新罗居于海外,与中原来往不多,自你率人来唐,陛下听闻之后很是欢喜,令人善待来使,一切从优。

    本宫正好闲来无事,便来瞧瞧你……你们初来乍到,务必要守礼如仪,大唐好客,却不容人放肆,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金胜曼连连点头,心里长长松了口气,要是大唐的皇后娘娘太过和善,她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应付,这才对嘛……就像在洛阳面对老师的时候,只要听着就好。

    老师之前就说过,大唐刚刚经过战乱,藩属尽失,她来的是刚刚好,可以争取一下属臣的位置,一定会得到极大的优待。

    而女王命她来西边向大隋求助,如果真能见到皇帝的话,新罗是极愿意为大隋藩屏的,现在大隋换了大唐,却也无碍于此。

    ……………………

    稍稍接触了一下,一行人重新上马入城。

    护送金胜曼来长安的苏定方等人,先要去兵部报备,然后是立即返程还是在京师停留上一段时间,都要看兵部的命令。

    苏定方头一次来长安,自然想在长安留上几天,到处走走看看,开阔一下眼界,这里是大唐都城,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河北魏城跟这里比起来,就像是乡下人住的地方。

    就是苏定方是河北人,天然的对关西人缺乏好感,所以并没有任何谋取朝官的打算。

    入城之前,他手下的军兵们都被引着到城外军营驻扎,他叮嘱了几句,领着两个心腹随在队伍后面进了长安城。

    走不多远,有人凑过来道:“程将军今晚在府中设宴,想给苏将军接风洗尘,程将军说了,大家是一家人,望苏将军万勿推辞。”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了,程知节看来真的是皇帝旧部,结交一下没有坏处,而且人家这么热情,他初来贵地,确实也不好拒绝。

    “程将军居于何处?俺这会得去兵部报备,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明日晚间俺再去登门造访吧……”

    来人就笑,“不妨事,俺跟着将军去兵部走一趟,到那里说一声也就得了,还真有谁来为难不成?”

    挺有底气的样子,不过也不奇怪,程大胡子自投唐之后,一直在千牛备身府中厮混,这次护送李袭志去岭南,率领的也是千牛备身府和屯卫的兵卒,都是长安地道的地头蛇。

    苏定方真切的感受到了程大胡子的能量,抱拳笑道:“那就有劳了……程将军盛情相邀,俺怎敢不从?”

    ………………

    这边苏定方和程知节搭上了线,那边李碧也在和金胜曼说话。

    “新罗金氏的祖先应该有秦人血脉吧?”

    金胜曼惊了惊,新罗不是桃花源,不论秦汉,魏晋,新罗人倒都知道一些,关于新罗祖先为谁,贵族们私下里也有争论。

    当然了,大家都认为要认个好祖宗,但他们对中原所知寥寥,不好胡乱相认,倒是高句丽离着他们近一些。

    所以很多新罗贵族都觉着跟高句丽王室沾亲带故,当然和高句丽的关系决定了这种说法的认知程度。

    新罗向高句丽称臣的时节,他们就是亲戚,翻了脸,那就是敌人。

    另外一些关于新罗人起源的故事,其实都属于神话传说,最早可以追溯到商周时箕子统治半岛的时代。

    而此时金胜曼却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娘娘真是渊博,金氏的祖先正是流落在外的秦人后裔。”

    嘴上说的很确定,心里则很虚,她打算在这里打听一下秦人的由来,好给金氏找个有名有姓的人出来,回去之后也要跟女王他们商量一下,统一好口径,之后新罗人就是秦人后代了。

    这种行为听上去很轻率,实际上和中原诸侯以及之前的鲜卑,氐羌,匈奴等给自己找祖宗是一回事。

    不过李碧也不是无的放矢,自从知道新罗人来人之后,她便让人查阅了一下史册。

    关于新罗人的记述寥寥无几,可涉及高句丽的人就很多了,西汉时东北的扶余人立国,并逐步壮大了起来。

    那会东北偏远之地确实有一些秦人的残余势力在苟延残喘,逐渐被崛起的扶余人驱赶到了南边,这在汉书之中有着明确的记载。

    所以新罗人很可能便是秦人和当地土著通婚的产物。

    当然了,这些都是猜测,李碧问上这么一句,马上便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少女看上去很聪明,攀亲戚这事给你个台阶,你若还推三阻四,那可就太笨拙了。

    大家既然都是华夏苗裔,自然就要亲近许多。

    李碧也打算给新罗金氏找个好点的祖宗,顺便记录到……插到汉书中好像有点过了,好像温彦弘等人正在修订魏书,嗯,让他顺便记上一笔应该不算什么吧?

    历史其实就是这么来的,有时候真的没那么严谨。

    ………………

    李碧的气魄其实还是小了一些,若是换了李破,赐姓就会成为主要选择,给他们找祖宗,不如我来当他们祖宗……

    “听说你们所书之文字,礼仪也和这边略同,但怎么不见往来?”

    金胜曼想了想道:“高句丽一直严禁新罗出海,百济人也在和我们争夺港口码头,尤其是倭人,性情残暴,他们一直想要攻打我们。

    这还不算,他们的一些将军战败了就跑来海上做海盗,残杀了我们不少海民,让人不敢轻易渡海。”

    这就开始游说了吗?不过听着倒是很新奇。

    不论是倭人还是百济,甚或是新罗,对于如今的大唐来说,都是海外小国,不值得关注。

    当然了,现在好像有所改观,江州总管李道宗刚刚灭掉了林邑,还献上了昆仑奴,在朝中引起了一定的震动。

    紧接着新罗的使者也来到了长安,这么一来,人们对周边的小国也就渐渐熟悉了起来。

    此时李碧就想仔细问问新罗所面临的局面,可看了看左右,心说倒也不急于一时,便笑着转移了话题。

    “你是新罗德善女王的姊妹,如此身份,又是这般美人,德善为何会派你前来?莫不是得罪了她吧?”

    这么闲聊了几句,金胜曼也渐渐放松了下来,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摇头苦笑道:“娘娘这可猜错了,我们是手足,自小便在一处,不会相互嫉妒争斗。

    这次离开金城远行,是因为高句丽王想要召我去平壤城做他的妃子,只能派我出海暂避……”

    李碧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现在的高句丽王是哪个?”

    金胜曼道:“前几年平阳王高元殁了,新王是其异母弟高建武。”

    “宰相还是乙支文德吗?”

    “乙支文德死了好多年了,听说死的很惨,被人砍成了肉泥……”

    嗯?李碧有些诧异的看向金胜曼,“他不是功臣吗?据说在高句丽很有权势,怎么就被人给杀了?”

    少女摇着头道:“不晓得……我们猜是因为他既是将军又是宰相,权势太大,让平阳王高元不喜欢了吧?”

    乙支文德当初是高句丽的统帅,隋军之败虽然不在于敌人如何,可毕竟是乙支文德率军大败隋军。

    这就是说,那人因功高盖主被人给杀了?李碧有些可惜,当年一战的敌我双方的罪魁祸首好像都死了,真是便宜了他们。

    找个机会把他们的尸骨都挖出来,挫骨扬灰,哼哼……

第1218章闲话(二)

    进入了皇城,李碧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将金胜曼一行交给了鸿胪寺来招待,本来她想让少女住入宫中,随时可以垂问。

    可最终还是没这么办。

    一来呢,金胜曼一行到底是新罗来使,即便优待也要有个限度。

    二来就是少女如此美貌,径自召入宫中怕是就有了另外一番意味,和少女交谈了一阵,看她的样子,好像并没有与大唐联姻的想法。

    新罗王派她出使的理由也很充分,并不像是作假。

    再有就是李破已经下诏,令文士弘,陈凌,王雄诞等人聚兵于东莱,由此看来,与高句丽的战事在今年或者明年将不可避免。

    聚兵需要时间,兵部那里估算一下,大概六月间便可成军,在那之前,新罗使者要赶回到海边。

    中间有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时间,倒是不很着急。

    金胜曼带来了德善女王的书信,随行还有不少礼物,大概上都是些珍珠玛瑙之类的东西,李碧觉着应该弄的正式一些,来表明一下大唐的态度。

    当然这些还是要李破来做决定……

    ………………

    李碧回到内苑的时候天色已晚,李破在清宁宫吃喝了一阵,把女人们都打发走了,自己没有离开,等着李碧回来。

    角色调换了一下,李碧听人禀报之后,不由有些好笑。

    回到清宁宫,李碧还没有吃饭,夫妻两个就又令人摆上了酒菜。

    “你去见了新罗来使?你看来人怎么样?”

    李破跟妻子饮了两杯,便随意的问道,心里则想着,新罗婢在后来可是很有名气,就是不知道新罗王女长的如何,听说很是美貌。

    估计也正因如此,这婆娘才会好奇的去看看吧?

    李碧用了几口菜,抬头瞅了丈夫两眼,笑道:“使者来意颇善自不待言,可她年纪太小了些,说话恐不作数,若能带大兵回去,倒能涨些声势。

    就是还不知新罗国中情形如何,新罗人又是不是想与高句丽为敌,我听她说,高句丽王想纳她为妃呢,若是新罗人三心二意,唐军过去怕是有些不妥。”

    李破多聪明,一听就明白了妻子话里面的意思。

    摇头笑道:“既然遣使来朝,那就由不得他们了,之后我会派几个得力之人前往新罗做些游说,新罗来使你好好招待一下,即是新罗王族,要是聪明伶俐的话,便可以其为口舌,耳目。

    那边实在不成的话,新罗人看来不介意以女人当家,那就给他们换个主人,你也不笨,这些应该都能想的到吧?”

    李碧立即愤怒的瞅过来,哼哼两声,嘴里也开始不着调,“就怕你见了人,不舍得再放回去……”

    李破有滋有味的饮了一口酒,心说在这里等你半晌,总归要讨点利息回来。

    “那不正好?旁人都是和亲,咱们这里送个宫妃过去当国王,足开一代之先河,成事之后,天下定传朕之美名,哈哈,多好的事情。”

    李碧听着已是攥紧了拳头,觉着好长时间没跟这厮试试拳脚了,既然上赶着找打,那咱还客气什么?

    看着妻子恼火之间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李破也觉着趁着她没有吃饱,正好揍她一顿,以免她在外面跑野了,不知道谁在当家作主。

    好吧,虽然两夫妻偶尔还会找一下乐子,动拳脚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毕竟大家都已年过而立,没那么冲动了。

    所以还是李破摆了摆手,“你瞧瞧你瞧瞧,跟你说笑还当真了?我可告诉你啊,为政之间最忌意气用事,等我去跟阿史那杨环见面,你守在家里可不能轻易动肝火。

    要知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当年我就跟你说,文火慢炖出来的东西大多美味。

    你瞧瞧杨二那厮,打个高句丽,几乎是一拍脑门就去了,最后被噎死了吧?咱们不能学他,有很多事都急躁不来。

    如今新罗人既然自己进了瓮中,那就先把它料理好了,等到佐料齐全,滋味入骨,再把高句丽牵来作为主菜,你当我派那一万兵真的是去帮新罗人打高句丽吗?”

    李碧看着鬼精鬼精的丈夫,有些哭笑不得,可最终还是被他那一连串“美妙”的比喻给逗的笑了个前仰后合。

    伺候在侧的宫人们看过来,心里都在想着,皇帝和皇后真是性情中人,每次相见不是拍桌子瞪眼,就是像现在这般其乐融融,轻声漫语,好好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好像反而不怎么多见。

    王琦过来又给布上了两道菜,看着皇后乐不可支的样子趁便问道:“有何喜事,让娘娘这般欢喜?”

    李碧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陛下以前雅好美食,如今估计是又手痒了呢。”

    王琦不明所以,只是她也是当年汉王府中旧人,听到过些关于皇帝的杂七杂八的传闻,而且最真切的一次就是皇帝曾带着妹子在汉王府的后厨做了一锅炖牛肉。

    想想都觉着不可思议,那会汉王府中的一些人在说,汉王亲自下厨,汉王府大娘子在旁相帮,烧火的丫头则是一位突厥公主。

    你听听……那做出来的东西有多大福分才能尝上一口?

    这会她就顺着李碧的话风笑道:“以陛下之尊,天下美食尽可尝得,何来手痒一说?”

    李破摆手让她坐下说话,“莫要听她说笑,要我说啊,天子有时亦与常人无异,吃穿住行一点也缺不得,每日里若不去五谷轮回之地几趟,他也受不了不是?”

    王琦被吓了一跳,这话对于她来说过于粗俗了些,还挺有代入感的想了想,脸庞肉眼可见的便红了起来。

    李碧则已笑趴,嘴上还道着,“夫君还忘了说,男人三心二意,到处留情可不也是如此?不拘于天子,臣下,还是平民百姓。”

    王琦无语的看着这两位,见他们越说越不着调,赶紧起身指挥着宫人们躲了出去,自己也不回来了。

    李破不高兴的瞪了妻子一眼,心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已经很克制了好伐……

第1219章商量

    郫国公何稠府上。

    内宅花厅,司农卿窦诞和何稠相对而坐,小心而又郑重的把一个小方盒摆在何稠面前,又打开了一张卷轴。

    那是一张图,上面画着四幅图。

    窦诞指着画面道:“何公,这就是陛下令人取自岭南的白叠子,陛下说据传此物可以用于织艺,但也不做准,何公见多识广,陛下让俺来何公府上请教一番,有劳何公了。”

    何稠没急着说话,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图鉴,吩咐仆人打开窗棂,让室内更加光亮一些,才随口道:“这就是李重光到岭南取回来的东西?”

    窦诞点头道:“正是此物……何公当年为桂州总管,抚平岭南时应该见过吧?”

    何稠嘿嘿一笑,脸上的褶皱好像都平顺了许多,当年他设计破岭南俚帅李光仕,莫崇之役,正是他生平得意之作。

    窦诞这话正是挠在了他的痒处,稍微有些可惜的是,皇帝没有亲自前来,不然这话应该不是这么说的,总得恭维一下他的奇谋妙计,才不会这么点到为止。

    窦光大不行啊,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连恭维人都欠着火候,活该去司农寺种地。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谁还记得那么多?白叠子……好像那会是听人说起过,也没怎注意,竟还能作为织物?若真如此,桑麻之列再添新物,可谓善莫大焉啊。”

    看着老头高兴了起来,窦诞笑着附和道:“何公说的不错,此正利国利民之大事,李少卿派人带回了一些种子,俺也给何公带过来了,您看要不要试种一下?”

    此时何稠已经趴在了桌上,他眼睛已经花了,总是看不太清楚,闻言只是摇了摇头道:“岭南的花花草草,你让俺在长安试种,怕是不成啊。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岭南天气湿热,水土丰盛,长安这里就很干爽,风寒露重的,即便成活八成也结不出种子……”

    窦诞是做好了功课过来的,听他这么一说,便笑道:“何公勿忧,此物非是岭南特产,应该是传自西域,在长安种一种许也无妨?”

    何稠慢慢直起了身子,李袭志派人带回了白叠子的种子,又寻画师画了几幅图,从种子到幼苗,再到成株,开花结果,都描绘了出来,办事很是仔细周全。

    只是何稠瞧了瞧,觉着这些图画没太大用处,便如窦诞所言,还是得把这玩意种出来才成。

    也正因如此,窦光大才会寻到他的门上,侍弄花草的花匠长安多的是,可称得上一声此中大家的却还得是他何稠。

    毕竟如今长安能在府中开出一些试验田的也就何稠一家,还收拢了一些惯会种植花草的巧匠,连匠作监那边都比不上。

    刚刚重新开衙的司农寺就更不用说了。

    何稠揉了揉眼睛,慢悠悠的道:“至尊没多说点什么吗?”

    窦诞摸了摸胡子,心说您老消息这么灵通,陛下说过什么还能瞒得过您吗?

    他故作为难的一笑道:“何公,现在可不兴称至尊了,朝中明诏改换尊称,传出去您老这里肯定不算什么,俺可不成。

    陛下去年传出话来,说要找寻一种灌草,成花结果时为一种白色绵物,不久渐转深红,凋谢后生绿籽。

    也就是李少卿常居岭南,才知白叠子堪堪符合……不然的话,谁能知晓此物?

    等到东西送回来,陛下观之,也没个定数,只让俺来寻何公试种一下看看,想来……陛下也只是听人说起,并未见过……”

    何稠皱了皱眉头,掂量着这事的轻重缓急,让一位司农卿上门亲自请教,说明起码在皇帝眼中这事很重要。

    就是过程怎么听都有点草率,不像是事关重大的样子,什么利国利民,什么善莫大焉,那都是他们自己说的。

    比如说费劲种出来了,送给皇帝一看,只要皇帝轻飘飘说上一声,这不是朕想要的东西……你说糟心不糟心?

    当然了,侍候君王不能怕这些,有了皇帝明令,那他们就得出力,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何稠年老,思维并不敏捷,只能说是条理还算清楚,他一边想着,嘴上道了一句,“新朝初立,自然要有一番新的气象,可老夫这么大岁数了,想改口可不容易……”

    “此物出于西域,传于岭南……西域的好东西还真不少……两边气候差的可多,要这么说的话,应该不难种植。”

    窦诞道:“是这么个道理,李少卿也传回了书信,岭南之人一般种此物于庭院之中,也不用人怎么精心修剪,浇灌,三四月间种下,**月间开花结籽。

    种的多了,庭院间一片雪白,如梅似蜡,据说很是雅致……”

    何稠一听这话就知道李袭志的话不用细琢磨,散养在庭院当中的观赏花,自生自灭,和名花异草不沾边,寻常百姓最喜欢种的就是这种花草。

    窦诞一边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了李袭志的书信奉上,又道了一句,“他还说,白叠子传自西域一说不可尽信,有人说最早是由真腊,扶南等地传入,但也无据可考。”

    这零零碎碎的,窦光大年纪轻轻,怎的如此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窦氏的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何稠心里吐槽,拿起李袭志的书信观看,嘴里还道着,“李重光怎么没回来?办事还把人给办没了?要是能当面问一问,岂不省事许多。”

    窦诞对此也是深有怨念,他一个司农卿,多少事等着他呢,如今还得为花花草草的来回奔走,李袭志要是回来了的话,哪还用他劳心费力?

    这就是皇帝动动嘴,臣下跑断腿的真实写照,在这种没影的事情上面,表现的尤为具体。

    李破自己不确定,臣下们也就不好当做一件大事来办,但皇帝一次次的下口谕,你又不能推脱,想想确实挺糟心的。

    “李少卿在江陵被李都督给留下了,他在岭南为官多年,看来是要重回岭南为官了。”

    何稠笑笑道:“他倒是比其他人强一些,时机不错,总好过在朝中蹉跎时日,太常少卿他可做不来。”

    窦诞赔笑一声,心说李重光运道确实不错……李瑗那些人至今可还没个着落呢。

    这时何稠一边看着李袭志的书信一边接着问道:“李重光的兄弟李茂实你晓得吧?”

    窦诞道:“好像听说过,他和兄长一道来的长安,现下好像是在工部任职?”

    李袭志兄弟出于陇西李氏旁支,勉强算是跟窦氏沾点亲戚,所以窦诞对他们有所关注。

    何稠悠悠道:“李茂实在前朝时曾任职大府,人还算聪明,来长安后拜见过老夫几次,对于农事,以及花草技艺都有心得,老夫想跟光大求个人情,让他来负责此事,不管成与不成,都让他在司农寺挂个名如何?”

    窦诞心里跳了跳,却没什么犹豫的笑着点头道:“这不算什么,自朝中重设司农寺以来,您老可是帮了俺的大忙,这点小事算不得人情,俺回去之后便报给吏部,让他过来上任即可。”

    何稠满意的笑了,心里道了一声孺子可教,两个人都没提官职,能让何稠开一次口,那官职肯定不能小了,这点官场默契大家都懂得,不用宣之于口。

    何稠看上的肯定是还空着的司农少卿之职,可事情不能直接来办,李袭誉要有功绩才能升任要职,正巧现下有种植花草的任务摆在这里……

    你看看这就是官场上的弯弯绕,心眼少点的人千万别跟他们打交道,不然事情你办不明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知道何稠门生故吏很多,大多都在少府,太常寺,司农寺,工部,将作监等处任职,窦诞要是没把事情办好,他这个司农卿估计也就麻烦了。

    捎了个人情,何稠这才道:“老夫觉着此事应该这么来办,种植花草树木,第一要看水土,二来要看气候,光照等等,三来要看草木本源。

    西域和岭南差的太远,种起来也就有些为难,有些花花草草确实不需怎么养护也能成活,可既然是至尊……陛下明令而行,那就得小心为上。

    这么着吧,一来,让岭南那边多送一些种子过来,这点怎么够用?从现下开始,每隔一个月让他们弄些种子送到长安,不能有所延误。

    第二呢,派人去西域……正巧西突厥不是有人过来吗,让他们瞧瞧这些东西,看看西域是不是有人在种,做什么用的,问清楚了从西域弄些过来。

    如果可能的话,两边合在一处,都拿到灵州,或者凉州那边试种一下,看看能种出来什么东西,其实最好是在长安,晋阳,河北,山东,江南这些地方都试种一番。

    还有就是得让太常寺,少府那边早早准备,此物一旦成活,就采集下来让他们进行织染,看看能不能作为织物而行于世上。

    你看这样成吗?”

    那有什么不成的?窦诞笑着赞道:“还是何公想的周全,不怕您笑话,俺对种植花草之事所知寥寥,看来此事还得是何公来主持才成啊。”

第1220章拜访

    两人又商量了一阵,窦诞起身告辞。

    他们没什么交谊,而且差着辈分,若是窦威,窦抗还在,倒是可以和何稠论交,窦诞明显分量不足。

    何稠稍稍挽留了一下,窦诞坚辞而出,何稠让儿子送了他出府,自己则安然的回到榻上坐下,饮了几口茶汤,立即便有婢女上前给他揉揉肩膀,按按脑袋。

    老头的晚年生活那叫一个滋润。

    只不过也有头疼的事情,窦诞这点事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反正也不用他自己劳心费力,交给别人便也成了。

    窦诞的那点小心眼在他心里也是一览无余,皇帝亲自交办下来的事情,窦光大不可能抛在一边,借着拜访的机会,便想推给他何稠。

    他呢,则顺势荐举了李袭誉来负责,可谓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何稠现在专注的是他的著述,前年的时候,其实他所编著的《何氏工物》已基本完成,里面包括的内容不少。

    除了各种工艺之外,还有一些关于地理,水情,堪舆方面的东西,涉及到草木种植的也有一些,各种矿物的开采,测量等也没落下。

    类似于后来的百科全书。

    划分的科学一些的话,是关于手工业,建筑业,种植业,机械,陶瓷,硫磺,织染等等种种工艺技术的百科全书。

    里面一部分是吸取了前人的经验,一部分则是外来传入的各类工艺技巧,比如说琉璃的制作,葡萄的种植等等。

    何稠自己的心血主要集中在建筑和陶土,雕刻等方面。

    差不多耗有十年光景,参与者上千人,尤其是进入长安的这几年,他可以随意调用人手,进度大幅提升。

    凡是对此有兴趣的人,根本不用他招揽,便会到他的府上来拜会。

    皇帝没有食言,当初在介休给他描绘的画卷,今日都一一兑现,可以说给了他最好的资源,其中并无折扣。

    何稠自觉很幸运,因为知己难求,古人常说士为知己者死,就是他这种情况,君王能为臣下做到这种程度,亘古以来可谓是绝无仅有。

    可何稠又是不幸的,因为他遇到李破时年纪已然老大,若是他再年轻些……好吧,那样说的话就有些不知足了。

    近十年的时间下来,他所著的何氏工物已接近完成。

    可去年皇帝又弄出了些关于术数的学问,何稠研算下来,兴趣大增之下,却也不得不对自己的著述重新进行一番修改。

    这个工作量可是不小,但却不得不尔。

    皇帝给出的东西,不但简单明了,运算起来也极为方便,何稠的眼光那就不用说了,他认为这是可以大行于世的术数之学。

    他的著述大部分本来就是以术数做底,若不能用之的话,必然有所失色。

    所以这一年多来他一边催促着弟子们修订著述,一边则另开一卷,专门来讲述术数之学,可以说这既是无奈之举,又属他的兴趣所在,一番钻研下来,何稠好像年轻了好多岁,自觉精力竟然有所恢复,你说奇不奇怪。

    大抵上和后来的科学狂人差不多……

    去年年末,宫里有传给他一种叫九九乘法表的东西,和前人的九九歌决相似,只不过更加完善。

    配上那些简明的数字,符号,进行基础性运算更是有如神助。

    宫里面传给他一半是例行公事,一半则是要他给出点关于这东西的题目。

    何稠知道这是皇帝在教导皇子学问所用,他其实只想当面问问皇帝,还有多少这种学识可以展露,不要这么断断续续的拿出来,弄的他那著述一拖再拖。

    这么下去等他伸了腿,估计也完成不了啊。

    ………………

    何稠正想着是不是借着这个机会入宫见驾一次,却又有些踌躇。

    他为官数十载,到老了心思也不糊涂,他能感觉的到,皇帝正在致力于改变一些事情,术数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一般来说,做大事的人都有自己的节奏,他不想做那个打破节奏的人。

    比如说皇帝给他的这些数字和符号在之前已经由他传开,很多人来拜访他都会讨论一下术数之学就是为此。

    那显然是皇帝有意为之,只不过是借他之口传之于外罢了。

    皇帝做事如此的有谱,估计他就算入宫去问也不会有所收获。

    唉,何稠暗自叹息了一声,皇帝身上的神异之处越来越多的展露了出来,也不知又是哪个给托的梦,却让他老何如此的为难……

    正思索间,下人来报,“长安书院教授李淳风来访。”

    李淳风,关西雍县人,自幼聪敏好学,前些年为人举荐做了李世民的记室参军,降唐之后和其他秦王府旧人一样,躲去了长安书院。

    别看这人才二十多岁,可在长安文坛名声已然不小,精通术数,天文,历法,又写得一手好字,是那种比较典型的学者型人才。

    他自然不是第一次来何稠府上,之前是经人引见来拜会了一次何大府,和其他人的目的没什么两样,想要见识一下何大府所著,若能参与其中,更是求之不得。

    年轻人很有想法,学识上功底也不错,面试过后,何稠欣然接纳。

    可以这么说,他所著的何氏工物一书和他当初开始时所想已然不同,如果他年轻个十岁二十岁的话,他自然有那个信心来把握全局,也就不会召这么多人到身边,不然成书之日,他怎么有脸据有全功?

    现下嘛,就另当别论,他年纪太大,没那个精力和时间去浪费,而且摊子越铺越大,只能采众家之所长。

    估计成书之后,上面序文之中要罗列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李淳风就是其中之一。

    ……………………

    李淳风很快入来,施以弟子之礼拜见。

    他长的很好,方面大耳,很有威严,是当世面相中非常受人推崇的一种长相,相师见到了,一定会跟他说出将入相什么的,也就是说这是个必然当官的面相。

    可实际上,只要跟这个年轻人接触久了,你就知道此人活泼好动,心直口快,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往往孜孜以求,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很有些偏执的样子。

第1221章历法

    何稠很欣赏这个年轻人。

    说起来何稠这人气量不算很大,多才多艺之余,难免恃才傲物,更甚者便是敝帚自珍,并没有培养出什么人才。

    很多从前隋开皇年间走过来的老臣都时常会拿名臣高熲来做比,可真能像高熲一般,善纳人言,举荐贤能,养育人才的却没一个。

    何稠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到了晚年,一些事情看的开了,又有皇帝时刻提醒,示意,他这才开始传授技艺,专注著述。

    一些像李淳风之类的年轻才俊来拜访他,他也能善待他们,而不是自恃身份,拒人于千里之外。

    年轻一辈在他面前都以师礼拜见,轻浮一些的出去便跟人说自己是何公的弟子,谨慎一些的则讳莫如深。

    反正何稠的名声由此渐渐大了起来,有了唐初大匠,当以何公为首的趋势,而在他门下走动的人物,来历上也日趋复杂。

    李淳风之所以能得何稠赏识,是因为何稠觉着这个年轻的后辈很有些他年轻时的模样,孜孜进取,不落窠臼,若能一直坚持下去,不定就能一代大家,将来成就上并不会比他何某人差了。

    两人先是礼节性的寒暄了几句。

    李淳风问起了何公的身体是否康泰,何稠则问了问李淳风的学业。

    李淳风在长安书院中任职教授一职,其实多数时间还是埋首于藏的书籍当中,拼命的在充实自己的学识。

    之前不论是何稠,还是其他一些人,都有心想荐举他重新出仕为官,都被他婉拒了,就是因为这厮舍不得藏中那些书册,此人心性由此可见一斑。

    寒暄过后,李淳风迫不及待的从身上掏出了一沓厚厚的书稿,奉到何稠面前。

    “近日略有所得,便拿来给何师品鉴一番,还请何师不吝雅正。”

    方方正正一张大脸,看上去很严肃一个人,此时却带着讨好的笑容,就像一只凶犬,却做出了二哈一般的表情,怎么瞧怎么别扭。

    何稠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好笑,嘴上道着好说好说,随手翻弄了一下。

    李淳风的字写的很好,就是书稿弄的乱七八糟的,可见来之前没有做出必要的整理,年轻人还是急躁了些,不注重细节,这样的话做官可是要吃亏的。

    只是稍微瞄了瞄,何稠便知道这是关于历法推算之类的文稿。

    “怎的不送去秘书监却来给老夫看?老夫对此可无甚专长。”

    李淳风立即笑道:“何师说笑了,您以前身在大府,监管天象,历法所出,哪有您不知道的事情?

    再说了,学生身在长安书院,位卑言轻,秘书省的人轻易可不会搭理于俺。”

    何稠笑笑,“历法之变确实事关不小,你没那个名望,却喜穷于术数,推演天象,修改历法之期,老夫是不赞成的。”

    李淳风收起嬉笑之态,正色道:“学生自知年轻望薄,有人也说学生所涉之学偏于正道。

    可师说曾云,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其生乎吾后,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

    先贤又云,学无短长,百业竞其首乎。

    便如何师先行一步,吾尊而为师,此正师者之道也,吾有所长,白首之翁亦可尊吾为师,合乎理也。

    历法之学,上穷天理,下极农时,此非正道,正道何存也?”

    这是正经的文人之辩,当世的人听上去也属平常,要是搁在后来儒教昌盛的年代,便有离经叛道之嫌。

    正学和杂学现在分的还不那么清楚,可大多数人其实还是认为,学识精进,求官为先,这才是正途,其他的都属于辅助之学,看情况和本人的兴趣涉猎一下倒也无妨,却不能成为主业。

    像李淳风这样的年轻人,一开始便沉迷于术数,天象,历法之类的学问,听上去多少有些不务正业。

    何稠老了,不会跟一个年轻人辩论这些,看着年轻的李淳风一本正经的样子,无奈的捋着胡须道:“李业兴,甄鸾,宋景业,张宾,马显,张胄玄,刘焯,你听听这些人,哪个不是德高望重?

    又有哪个不是和老夫一样,头发都白了,才敢道上一声学而有专,遗惠世人?”

    何稠口中这些人都是修订各朝历法之人,即便称不得名臣,可声望却都不简单,各人也皆有著述存世,为世人所敬仰。

    暗指的就是他们这些人来修订历法,是可以让人心服口服的,同时给李淳风指出了风险所在,他年纪轻轻,即便语有中的,也必然会引发争论,对李淳风自身的前程很是不利。

    李淳风不傻,能听的懂,可他在专业上的执拗让他不服气的道了一声,“何师还忘了傅仁钧傅令君吧?”

    一句话把何稠逗笑了,要是搁在他年轻的时候,一定先挽起袖子把这不识好心,却来顶撞于他的兔崽子揍上一顿再说。

    现在嘛,却也只是一笑置之。

    傅仁钧现在是秘书省的太史令,专职推演天文,修订历法,同样是当世的术数大师,李渊治政的时候,令他修订旧历,成《戊寅元历》。

    在朝中颇受嘉许,所以即便是李渊旧人,在太史令的位置上却待的很稳当。

    ………………

    于是何稠摆了摆手,让李淳风稍安勿躁,看他这么有底气的样子,看来是真有所得,呈上去为难一下那些人也好。

    他回京好几年了,傅仁钧那厮至今也不曾来拜会于他,哼,真是不懂礼数。

    老头翻阅起了李淳风的书稿,没有老花镜,李淳风也书写的比较乱,他只能眯着眼睛耐心看下去。

    历法的推演是个非常严肃而且繁杂的过程,术数是基础,中间夹杂着大段的叙述,针对是正是戊寅元历的疏漏之处。

    改动不小,弄的有理有据的,何稠看了良久,便眼睛发涩,头晕脑胀了起来。

    他年纪太大了,已经不适合仔细推演过程,真是难为他这个老人家了,所以他尽量只看各种推演出来的结果。

    李淳风对于戊寅元历的改动竟达十几处,何稠也是俺俺咂舌,心里道了一声后生可畏,像这种对成熟的即成之法的修订,一般都需要群策群力。

    李淳风年纪轻轻,按常理而言能从其中挑出点小毛病就不错了,可事实上他却是要给戊寅元历大动一下,不论准确与否,其人的天赋都是无可置疑的。

    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理直气壮的在何稠面前说上一声,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人家确实有那个底气。

    ………………

    作为皇帝的李破,此时还无法感受到天下一统之后,人才逐渐涌现的现象。

    五月间,李破召吴王杜伏威入宫。

    长安海事学院快完工了,学院中的教授,教习之类的职位大多也都定了下来,之后便是招收生员的问题。

    海事学院祭酒马周上书了几次,规划出了一些框架,李破看了看,最终还决定采纳他的建议,从两淮和江南地区招收一部分良家子,入海事学院就读。

    另外一部分生员还是仿效长安书院,从长安左近招收。

    那些世族子弟就算了,你让他们入读长安书院也许还成,可海事学院嘛,多数人估计都要嘀咕一声,那是什么地方?

    贵族们永远都是一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在没彻底弄明白海事学院的分量以及前途之前,他们是不会因为皇帝大力支持,就把家中才俊扔到那里去的。

    当然了,这也不是没有好处,如此这般的话无疑会给平民百姓一个难得的机会。

    像是杜伏威就兴高采烈的准备将江左旧部们的孩儿都弄到海事学院中来,补偿一下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担惊受怕了两三年的旧部们。

    ………………

    “至尊,那边建的差不多了,俺想派人去江都那边召点生员过来,您看成不成?”

    临近傍晚,两仪殿中已经点起了灯火,杜伏威先敬了李破两杯,然后就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和杜伏威说话不用想太多,观察了也有两年了,老杜表现不错,在长安城中过的挺好,还召了个不错的女婿,颇有点此间乐,不思蜀的意思。

    李破用了两口菜道:“没什么成不成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南人善舟楫,海上行船看来还得靠他们,尤其是两淮之士,向称勇武,倒也合适。

    就是你得仔细些,别弄坏了学院的名声……你要记得你是吴王,朕封下的第一位王爵,别召些贼头贼脑的人过来,到时你脸上挂不住,朕也面上无光。”

    杜伏威眉开眼笑,一边举杯相敬,一边竖起了大拇指道:“至尊说的话总是这么有道理,北边的人有几个见过海的?

    您尽管放心,人来了就都拘在城外老实的读书本,哪个敢放肆,您尽管拿俺是问。”

    拍胸脯说大话,李破笑笑,心说先给你记着,等到时候掉了链子,你觉得你能逃得过?

    嘴上却是笑道:“好,那朕也就放心了……”

第1222章启用

    “卿来长安也两年多了吧?”李破随口问着。

    杜伏威道:“是啊是啊,时日过的还真快,臣迁过来也有两年了,过的颇为快活,全是托了至尊的福,家人们也安稳,不用再担心谁打过来,大家好去逃命。

    臣当年的心愿也了的差不多了,现在一心只想着给至尊效力,报答您的恩情。”

    瞧人家这话说的,都快赶上李破了,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割据一方的诸侯啊,各个都不是一般人。

    李破比较欣慰,当年称王称霸的诸侯现下就剩下了三位,他当了皇帝,剩下两个活着的都挺老实,在他眼里都是珍惜生物。

    “卿也不用这么客套,人这一辈子啊,选的哪条路,能走到什么地步看的其实都是各人的眼光。

    卿的心思灵巧,没有太多的争雄之心,现下过的就好。

    说起来,朕就争强好胜一些,胜了还好说,败了的话也就没了退路……”

    杜伏威深有同感的点着头,当过一方诸侯的人,那种时刻如履薄冰的感觉不可能没有体会过。

    “若非至尊统有天下,换了是旁人,俺哪敢就这么放下刀枪,带着家人来长安相投?”

    这两位说起了“肺腑之言”,半真半假的,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清楚。

    不过相处模式倒是固定了下来,和普通君臣相处分别不大,就是杜伏威胆子要大一些,时不时的提一下自己的过往,试探试探皇帝的态度。

    从这里可以看的出来,即便两年多过去,他的不安全感还是有一些的。

    此时李破见火候差不多了,说道:“长安这地方确实不错,天下气运所聚,称得上一声人杰地灵,可待的久了也是无趣,卿可愿意出去走走?”

    杜伏威明显的愣了愣神,抬头看向李破,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皇帝的神色,又在心里好好琢磨了一下,才道:“至尊何出此言?臣在长安待的好好的,可没有一点远行的打算。

    再说了,臣这等身份怎好出行?出了长安城走的远些,怕是也不成吧?”

    如果不是李破一直以来待他深厚,说不定这会他就以为李破要找个由头杀了他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边说着话,他后背上已经冒出了不少的冷汗,紧着在想最近有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情,或者是不是说了一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要不然就是有人栽赃陷害,心里一下变得乱糟糟的没了定数。

    看着他的样子,李破马上摆了摆手,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莫要胡思乱想,最近新罗来使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杜伏威摸上自己的胡子,暗中使劲拽了拽,借着疼痛稳住心神,“臣倒是听人说了一嘴,也没在意……新罗……以前臣在海上行走的时候听人说起过,就是在北边,沿岸都是窦建德占下的地方,臣的海船也不好停靠,所以没去过那边……至尊是说……”

    李破笑着举杯,“来,先饮上一盏,压压惊。”

    杜伏威哭笑不得的举杯,心说之前和皇帝相处都很愉快,即便谈论大事,也没这么吓唬过他,这是做皇帝做久了,开始寻人开心了吗?倒是和他老杜差不多嘛。

    当年他在江都地位稳固之后,也喜欢时不时找些乐子……这么说来,皇帝还是同道中人?

    见皇帝不是想拿他作耗,这厮的心思立马活泛了起来,一杯饮尽的同时,心里想着要是真能出去透透气,倒也不错?

    降了的诸侯就是这般,嘴上说的再好,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李破调戏了他一下,放下酒杯用了两口菜才继续说道:“新罗人是来求援的,他们和高句丽人是邻居,常受高句丽欺压,于是便求到了大唐门下。

    高句丽与我有大仇,朕有意助新罗一臂之力,已经调兵往东莱聚集,你是山东人,东莱在哪里你应该晓得吧?”

    杜伏威心念电转间,听的聚精会神,这是要用他为将的节奏啊,由不得他不心动。

    连连点着大脑袋,“臣晓得,当年来护儿将军就是从东莱起的兵,那会在山东征募了不少民夫,搞的大家都很不好受。

    幸亏臣那会……嘿嘿,正在山中落草,才免了征募之苦。”

    其实他何止知道东莱,他的义子去年时转到东莱任职,书信往来多次,东莱的事情他知道的可不少呢。

    李破嘴角抽动了一下,心说你个小流氓还好意思说,听说这厮早年游手好闲,是个翻墙盗窃的窃贼,落草都是抬举他自己了。

    “朕本来觉着已经布置周全,并不需节外生枝,可后来听了旁人的建言,深觉旁人说的有理,派兵渡海而击,凶险之处颇多,需要熟知海情之人领兵。

    陈凌,文士弘等人皆为水军将领,也都是精于行伍之人,可出行于海上就欠了些火候……王雄诞倒是不错,可他威望不足,没法压得住陈凌,文士弘等人。

    所以左思右想,还是想让卿去东莱领兵走上一趟,但瞧着卿在长安过的安安稳稳,不想多事,朕也就不强求了……”

    他把玩这酒杯,斜眼看向杜伏威。

    其实他也有所犹豫,杜伏威身份太过特殊,放他出去很可能会有变数,这厮要是带着人出去就不回来了,到岛上去称王称霸,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到时候没帮着新罗去寻高句丽的麻烦,反而把新罗给灭了,那可就成大笑话了。

    可话说回来了,如今大唐确实缺乏有经验的海军将领,几乎所有熟悉海事的人都聚于江左,一旦出兵海上,还就得用那些人。

    王雄诞,阚陵等人都是杜伏威的旧部,王雄诞在东莱,阚陵则去了林邑,用这些人,其实还不如启用杜伏威,毕竟杜伏威的家小都在长安,这两年表现也不错,用着比其他人放心一些。

    杜伏威此时已是心痒难耐,快速的分析了一下其中利弊,拿起酒杯灌了一口酒下肚,站起身来狠狠的拍击了两下胸膛。

    “至尊如此信得过臣,臣哪敢推辞,多少人带出去,一定给至尊都把人给带回来……”

第1223章兵部

    杜伏威可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了的,一个不好就会有重臣上书请斩吴王,很多人随之便会闻风跟进。

    在这样一个时节,隋末战乱是大家挥之不去的阴影,杜伏威是隋末诸侯之一,动乱之源,在长安老实的待着还有人不时的挑他的毛病,恨不能置其于死地,何况是让他出外领兵了。

    这无关私怨,只在于公义。

    很多人既感慨,敬佩于皇帝的宽容,却也对此颇有微词,他们觉着像杜伏威,窦建德这样的人应该尽早杀之,以除后患。

    让他们活的这么滋润,李渊,萧禹等人岂不死的太冤?

    当然了,衷心赞成的人也有很多,这些都属于真正的聪明人,能够体会到皇帝的用意。

    李渊,萧铣之辈都出身世族,根深叶茂,若是不死,后患才多。

    窦建德,杜伏威都是草莽中人,在名望上根本无法跟李渊,萧铣相比,在长安养上几年,部下星散,他们又没有家族作为依靠,很快也就沦为了常人,这才是皇帝真正厉害之处。

    而且为了尽快平定祸乱,也需要用些怀柔手段,向各处降人展示皇帝的仁慈之处,以安天下民心。

    不过话说回来了,让杜伏威出去领兵,不管怎么看都有些过了。

    帝王有这样的气魄……那是要看结果的,结果好的话,那就是帝王气魄恢弘,盖于古之明君,结果不好,让杜伏威给跑了,那就是昏聩之举,成为皇帝的污点之一。

    所以说为免引起争议,把杜伏威真的送到刀下,这事还需要绕着弯来办一办。

    ………………

    之后李破跟杜伏威简略的说了说当前的局面,告诫叮嘱了他一番,便让他出宫回去准备随时启程。

    李破做事就是这般,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没有轻易反悔一说。

    此次派出去的人都是各处降人,没办法,他起兵的地方在北方边塞,手下得力的将领们连个会游泳的都寻不出来,一个个的旱鸭子,到了海上都是喂鱼的货。

    跨海作战必然要启用江南降人,有所反复的几率确实比较大,但只要这些人为大唐打上几仗,没出什么幺蛾子,陆续以功论赏之后,这些人大多也就能真正融入到大唐的军事体系当中了。

    他以前的那些旧部们也不都是一开始就跟随于他,有的是主动来投,大部分其实还是战败被俘,和这些降人没什么区别,倒也不用太多担心。

    尤其是杜伏威,第一个主动来投的隋末诸侯,这两年李破也没亏待了他,如今又如此信任的让他领兵出海。

    他要是敢于辜负了自己的信任,以后跑到天涯海角,李破也得把他给捉回来。

    另外就是还有五千驻于河北的精兵,这才是陆上作战的主力,有他们在,即便有人还想着裂土封侯的美事,也得问问这些人答不答应。

    ………………

    李破缓了两天,一来是琢磨着怎么把杜伏威“送”出长安,这需要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肯定不能直接下诏令杜伏威去东莱领兵,那很可能都出不了门下。

    封德彝和长孙顺德都好说,杜楚客就比较耿直,很大可能会做出封还诏令的举动。

    在这一点上,李破其实还是比较得意的,从他登基开始,不论门下还是尚书,中书两省,都未曾出现过封还诏命的事情。

    这足以说明他的英明神武,做事有前有后,有头有尾,臣下们即便有不同意见,也能想办法让臣下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事,而不是选择跟皇帝对着干。

    过上几年若还能如此,也便可以道上一声君臣相得了。

    …………………

    “户部那边已经把户籍整理的差不多了,设立折冲府之事要紧着做起来了。”

    太极殿中,李破召来了兵部尚书尉迟信说话。

    尉迟信略躬了躬身道:“陛下说的是,臣在兵部不敢有所怠慢,只是如今府兵和镇军还无法分的太清,乱事不平,地方不靖,各路大军驻于地方者数十万众。

    这两年看来还无法撤离,所以臣与诸人商议几番,还是得秉持之前所议,一边让大军屯田,一边备边或是剿匪。

    只是大军一日不散,折冲府之事便不好行之,陛下您看……”

    李破点了点头,这事确实不太好办,百战之军哪能轻易散去?但一直在各处聚集驻扎,也不是办法。

    近一两年需要维持这种现状,才能逐渐把兵权收归朝廷。

    不论是兵部还是尚书省之中,这事商量了多少次了,多数都是这种意见,好在没什么功高盖主,准备卸磨杀驴的声音,不然会更让人头疼。

    以现下的人口规模,正常的军事架构应该是镇军也就是常备军保持在十万人左右,折冲府则作为常备军的补充,维持在五十万人到八十万人之间。

    这样的军事规模既能保证大唐的军事动员能力,也能让朝廷游刃有余的维持自己的统治,而不是把大量的资源消耗在军队上面。

    李破琢磨了一下,道:“如今各部大军应该以河北为最吧?”

    尉迟信点头道:“宇文总管率军驻于幽州,麾下有兵八万众,步将军,尉迟将军,李将军率领各部驻于河北道,有十五万人。

    去年时更多,许多夏国降军在去年秋天时已奉命散于河南各处,大致上有三四十万人之多,今年河南便有了一些叛乱,多数人其实是想偷回河北故土所致。”

    说到这里,尉迟信顿了顿,接着试探的道:“陛下是想裁撤一些河北驻军吗?”

    李破道:“先试一试吧,你也曾领兵,应该知道将军在外,自然想的是麾下兵将多多益善,不能他们说什么是什么。

    之前陈兵于河北,马邑等处,皆是为备突厥所用,不好裁撤各部军伍,如今要跟突厥人会盟了,接下来一两年恐无大战,你们兵部要把事情想在前面。

    像是窦建德,萧铣那边的降军务必要做到去芜存菁,常备军伍中服役期满的老军也要让他们退下来,到各处折冲府中任职。

    之前都商量好的,这事朕就不多说了,今年在河南多设下一些折冲府,在河北裁撤下来的军兵都收入折冲府当中,先看一看,若是有所成效的话,之后各处就都照此来办。

    还有就是咱们这些人起身于北方边塞,都知道北兵能战,可南边也不能落下,如今不论南人北人,皆为大唐子民。

    可以从南边选一些健勇之士到河南,山东等地驻守,北边于战乱中受创太重,需要人来恢复元气,只要能稍助此事者,都要去做。

    你是兵部尚书,朝中重臣,不要老盯着兵部如何如何,要把眼界放开,观于大局,不然的话,想在兵部任上待一辈子不成?”

    尉迟信心中翻涌,丝毫也没有被皇帝训斥的惶恐,反而非常的感激,这是皇帝在告诫于他,不要在功劳簿上躺尸,日子还长呢。

    “陛下教训的是,臣一定谨记陛下教诲。”

    李破看了他一眼,尉迟信这人才干是有的,也很稳当,就是做事四平八稳,人有点肉,总给人一种你踢他一脚他动动地方的感觉,在朝中重臣当中很是另类。

    估计当年带着子弟和苏亶等人冒雪来投,就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为大胆的一个决定了。

    所以李破不得不给他再加一把劲,“设立折冲府乃事关天下是否太平的大事,做的好了,自然皆大欢喜,做的不好,弄的军中之人怨声载道,咱们之前做的便也有毁于一旦之忧。

    你得给朕做出点样子来,不要让人说朕任人不明才好。”

    尉迟信终于在椅子上坐不住了,起身锤击了几下胸膛大声做出保证。

    等他重又落座,李破才又道:“长安海事学院的事情你知道吧?朕有意将其置于兵部辖下,本来就是为了培育水军将领所建,让兵部来监管很是合适,你觉得怎么样?”

    跨度有点大,尉迟信有点懵,兵部下面出现一座书院?这事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斟酌了良久才道:“陛下是说,以后海事学院出来的人要兵部来安置?”

    李破斜了他一眼,这个问题问的吧……一听就能听出这厮的性情。

    “怎么?嫌麻烦?还是信不过海事学院能养育出顶用的人才来?”

    尉迟信赶紧摇头道:“这是好事,臣怎会故意推脱?就是教书育人的书院,却置于兵部之下,臣觉得有些不妥吧?”

    李破道:“没什么不妥当的,学以致用,长安书院那些人出来要做官,海事学院也是如此,都要为大唐效力,没什么分别。

    这事你来操办一下,不要事事都由朕来开口,对了……”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好像才刚想起来一般道:“海事学院即将建成,招收生员的事情也由兵部来办一下。

    海事学院的祭酒马周,很有才干,可他是个文人,不通行伍之事,让他在兵部挂个郎中衔,派两个知兵的人去海事学院辅助于他。”

第1224章接见

    五月末。

    大朝会上,李破正式接见了西突厥王子阿史那咥力,以及新罗王女金胜曼。

    这不是什么表面文章,算是昭告天下,大唐有意和西突厥,新罗两国结成盟好,同样也能提振一下民心士气。

    让人稍微遗憾的是,两国来使都比较匆忙,西突厥的人没什么诚意,只是按照习惯,在可汗之位更迭之际,遣使来中原告知一声,顺便看看中原的战乱是不是真的结束了。

    新生的大唐又是怎么一副模样,还够不够资格成为西突厥王帐的盟友,所以说西突厥来使并不代表太多的实际意义。

    新罗人倒是诚意满满,很想在大唐的羽翼之下寻找一个舒服点的位置。

    奈何新罗小国,根本无法跟突厥相提并论,另外就是金胜曼一行来大唐,开始时要拜见的竟然是大隋皇帝,可见他们其实也是过来瞧瞧风色,有枣没枣打上一杆子的意味很浓。

    按照以往中原王朝的礼仪和习惯,像新罗这种小国有诚意称臣于大唐的话,应该献上正式的国书,另外就是自己国家的图籍,才会被大唐所接纳。

    现在嘛,新罗来使几乎是空手套白狼,他们带来的那点礼物,任一个长安的大贵族都能拿得出来,也没多少实际意义。

    ……………………

    太极殿正殿当中,群臣端坐。

    钟声过后,宦官尖着嗓子高声道:“宣西突厥来使阿史那咥力上殿。”

    余音袅袅,传至殿外,接力一般传到太极殿外台阶之下。

    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阿史那咥力一身华服,缓步拾阶而上,年轻的他不时的抬头看看高高在上,彷在云端,庄严肃穆的殿宇,紧张之余,腿都有些僵硬了,而心里的羡慕那就更不用提。

    他准备回去之后,好好跟父汗说说在长安的所见所闻,也在碎叶川上建一座让人一见就能心生敬畏的大城出来。

    即便建的不如这里,起码也得比西域的国王们住的好吧?

    台阶之下犹在等候的金胜曼,想法和他也差不多,她这些日子都住在宫内,长安皇城中的宫宇令她目眩神迷。

    宫人们引着她在宫中到处游玩,每到一处就跟她说些典故,短短的时日下来,已经算是彻底的给这位新罗来的土包子洗了脑,差不多都忘记自己为何而来了。

    实际上,博大精深的中原文明在她面前也只揭开了一角而已,却已让她生出了宁愿常驻此间,不忍相离的想法。

    现在她就望着恢弘肃穆的太极殿,敬畏,仰慕之情油然而生。

    然后再顺手捻了捻轻薄的衣角,感觉着身上丝绸所制的华服的清凉丝滑,又一万次的在心里念叨着,这里真好……

    只是她还没见过大唐皇帝,和阿史那咥力一样,心里满是紧张和惶恐,明亮而又灵动的一双大眼睛此时流露出来的全是不安和惴惴。

    中原王朝的宫宇,起到的就是这样的作用,不论是大唐的臣下,还是外邦来使,都要折服于其威严之下,没几个人敢在这样的地方大放厥词。

    这就和两军对战一样,能收先声夺人之效。

    ……………………

    阿史那咥力进至殿中,稍一环顾,便低下头按照之前礼部的人告诉他的礼仪,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来到大殿正中。

    弯腰抚胸道:“突厥统叶护可汗之子,阿史那咥力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他的从人,立即跪倒在地,将手中托盘高高举起,那是阿史那咥力带来的礼物。

    他带来的自然都是西域特产,几坛葡萄酿和一些笨重物件已收入宫中,现在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颗夜明珠,两块舍利子,还有就是几件精美而又充满了异域风格的银器。

    之外还有两把弯刀,都是西域锻造工艺的巅峰之作,一把得自波斯,一把则是统叶护可汗的配刀。

    都是很有象征意义的东西,不管是在中原还是在西域,都可以说是千金不易之物。

    李破高居于上,微微的点了点头。

    继续按照仪式的流程走就是了,皇帝在这种仪式当中,其实就是个吉祥物,根本不用他开口说什么。

    立即有人上前手下来自西突厥可汗的礼物,之后便是宣读一下准备好的诏书,也就是申明一下两家友好。

    然后便是给予回礼,李破没那么大方,又送金银绸缎,又送工匠,书籍的,秉着对等原则,给了些大唐的土特产也就完了。

    你送给我葡萄酿,我就回以长安陈酿,你送了我夜明珠,我就给你棵珊瑚树,最多外加几颗老参,给统叶护可汗补补身体,以免他死在女人肚皮上。

    另外就是些绸缎,陶瓷之类的东西,最具重要表象的是李破准备从到南边选几个僧人,跟随西突厥来使一道回去西域,给他们讲讲佛法,消消他们的戾气。

    你看你给我送来的几块骨头,我给你几个活人,可比你大方多了不是?

    阿史那咥力一身轻松的退了下去,经过这一次觐见,他的任务其实也就完成了一多半,见识过了大场面,年轻人也自觉成熟了不少,很有收获的样子,可谓是皆大欢喜。

    ……………………

    待到金胜曼上殿,她就寒酸多了,新罗人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敬奉,最有价值的可能就是那几颗大珍珠了。

    但架不住人美啊,倒是可以稍微补救一下。

    一身宫裙,肩膀微露,还不怎成规模的胸脯半遮半掩,衬着一张柔丽的小脸,一双大大的眼睛,波光流转之间,让她时刻都在无知少女和惑人的妖精之间转换。

    唯一有些遗憾的可能就是肤色还没缓过来,健康的古铜色在当世之人眼中可并不那么令人称道。

    另外就是她身形修长而矫健,以此时人们的审美看来,却是不如丰腴的女人看着顺眼。

    当她冉冉行进殿中之时,太极殿好像都因她而光亮了一些,群臣侧目间,大多都道了一声,新罗来人竟是如此尤物?

    不着调的家伙则会加上一句,皇帝好福气啊……

第1225章接见(二)

    人们常拿倾国倾城来形容绝世之美,实际上多属于读书人的夸大之词。

    那些出现在传说故事中的绝世美人,人们总会去想象他们到底是如何的美貌,能够魅惑众生,使美名流传至今。

    这源于人们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于是便将所有憧憬的关于女性的美好都集中在了几个人的身上,塑造出了一些美人形象。

    实际上没有哪个女人能达到那种几至神人的完美地步。

    那些传说中的绝世美人其实都是因缘际会的产物,很多因素促成了她们的绝世之名。

    当然了,她们容颜姣好是前提条件,另外就是她们的身份,比如大多都是王后,皇后,看上去是只有君王才配拥有这样的美人,可换个角度想想,也只有在那样的位置上,才能被众人所赞颂不是吗?

    而且她们的言行举止和气质等特点才是她们得享大名的主因。

    比如说褒姒不笑,西子捧心,飞燕可做掌上之舞等等,这才是画龙点睛之处,和这些比起来,容颜只在其次罢了。

    萧皇后就是当世最好的一个例子,她的身份以及本人的温婉聪慧,加上广博的学识,时不时再悲春伤秋一下,才是值得人称道之处。

    和她们比起来,来自新罗小国的金胜曼,容颜之上倒是不差什么,可其他的那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所以看到她的一瞬间,殿中的臣子们也只赞叹了一下她的容貌,谁也没把倾城倾国这样的字眼拿出来做比。

    高坐于上的李破隔着太远,心里更是不见一点波澜。

    而且他也听说了,新罗来使是个美貌的少女,那又怎么样呢?他又不是一个喜欢猎奇的花花公子,见一个喜欢一个……

    好吧,人品上他还算是靠得住的。

    ………………

    这不是大唐开国之后第一次接见外邦使臣,但却是第一次正式按照正规流程接见他们,也只能说是稍显大唐开国之气象罢了。

    突厥王庭来人不在其中,意味很明显,两国相交还要看会盟举行的怎么样,两国漫长的边界线,决定了两国邦交正常化的进程很是艰难。

    作为突厥来使的阿史那牡丹就比较委婉的拒绝了上殿参见大唐皇帝的建议,在会盟的谈判即将尘埃落定之际,她明显不想把自己放在一个弱势的位置。

    因为他代表的是突厥可汗,如今的突厥无疑正占据着优势的地位,平等相交已是给足了对方颜面,想让他们像以前那样卑躬屈膝,是想也不用想的事情。

    更何况还有西突厥来人参拜,一直以来突厥王庭都没有任何正式承认西突厥王帐对西域的控制权的表态,在突厥王庭之中,西突厥的同族都是突厥人中的叛逆,此时怎能与他们并列于太极殿上?

    在听闻西突厥来人到了长安之后,阿史那牡丹便已经几次三番向鸿胪寺卿高表仁等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和抗议。

    并运用起了自己在长安的人脉,想施加影响,让大唐朝廷拒绝与那些背叛了天神的同族们往来。

    效果嘛,现在也看到了,大唐的国策并不是突厥人可以影响的到的,看上去大唐皇帝和他的臣下们秉持了历代王朝的对外政策,继续在分裂突厥的道路上走了下去。

    ………………

    而在这种大背景之下,新罗人看上去只能算是个搭头,可实际上,自李破听闻他们来到大唐的那一刻起,新罗已在大唐对外战略中成为了比较重要的一环。

    近两年的一系列操作,让大唐的重心产生了一定的偏移,新罗来使受到优待,便是这种战略的延伸。

    向为历代王朝看重的河西地区,以及北方边塞,都慢慢进入维持平衡的状态,唯有东部沿海开始频繁有了动作。

    这无疑是按照李破的意志在运行,因为他知道茫茫大海之上,有着当世人们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利益。

    相比之下,风沙遍布,荒芜满地,只有片片绿洲点缀的河西走廊,只能算是帝王冠冕上的一颗颗小珠子,不管后来人付予它多少意义,又想象的有多浪漫,都不可能对中原王朝产生太多的实际意义。

    起码现在对大唐来说,犹如鸡肋……

    海上能够连通的地方,远胜于西北和草原。

    ……………………

    太极殿上,按照接见外邦来使的流程,又进行了一遍,只不过主角从一个粗壮的突厥王子换成了新罗少女,很是赏心悦目。

    钟声再次响起,宦官拉着长音道了一声,“礼毕。”

    今日的大朝会也就来到了尾声,接下来李破还要亲自赐宴,款待远方来客。

    在这之前,有人引着金胜曼来到了太极殿偏殿。

    李破换了一身舒服的便装,才施施然的来到他的办公地点。

    见他来到,新罗少女立即起身,深深的拜伏了下去,人缩在地上,变成小小的一团,让李破不由一笑,他想到了纳头便拜这个词。

    这是后来很多人的误区之一,把古代的人们都想成了清代的磕头虫,自称奴才的人比比皆是,在一些正经的影视作品中也屡屡出现,让人很是无语。

    实际上当世不兴跪礼,只有在一些重大的场合,或者是性命攸关的时候,才会跪拜一下,即便是平民百姓见到了贵族,也只是弯腰幅度深一些罢了。

    谁要是强迫对方跪拜于自己或者是别人,那是极具侮辱性的恶**件,很可能会引发流血冲突。

    所以即便是臣下,也不会轻易跪拜于皇帝,除非有那个必要……

    李破笑笑道了一声,“平身吧,不必多礼。”

    少女起身之际,李破端详了一下,心说果然长的不错,身条也好,宇文儒童他们设计的宫装……嗯,也很好嘛,只在女人服饰上而论,开放程度还是比较高的,都快赶上后来了。

    少女抬头时对上了大唐皇帝“欣赏”的目光,顿时心里一跳,接着便有些害羞了起来,头马上低了下去,心里却有些失望,大唐皇帝……竟然长相一般。

    长相一般的李破还不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颜值党,不然的话一定要辩驳一下,男人可不是靠长相活着的,另外还要加一句,难道现在你们那边的女人就已经开始喜欢那些不男不女的男人了吗?

    ………………

    李破落座,看少女还在那里站着,摆了摆手道:“坐下说话,上茶。”

    金胜曼比较拘谨,长相再一般也是大唐皇帝陛下,大唐的宫廷礼仪新罗完全不能相比。

    什么见面礼,常礼,跪拜礼,吉礼,叩首礼,奇拜,褒拜等等等等,她来的时间还短,哪里记得住那么多?

    她于是紧张的再次行了个宫中常见的半礼,左膝弯下,身子伏低,双手置于左腹,宫人见到贵人时都行这种半礼,算是这时节女子的常礼之一。

    李破瞅了瞅,很想跟她说一声,你好像走光了……

    由于太过紧张,少女起身走向座椅的时候还差点摔个跟头,宫裙穿着虽然舒服,可明显她并不习惯穿这种东西。

    少女坐下时已是脸色通红,额头冒汗,神情反而渐渐镇定了下来,心里其实紧着在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你是新罗王女,不要怕,不要怕。

    这一番操作没有让李破觉着赏心悦目,反而稍稍皱了皱眉头,新罗来的人果然不怎么靠谱啊。

    这样的一个年纪,在新罗又能有什么地位呢?我这里派了一万精兵出去,总要寻一个可靠的人作为大唐在新罗的代言人吧?

    这位……除了长相姣好,初一见面就如此失措,好像不是什么能成大事之人啊。

    “你一路远来,很不容易,中原历来和海外之国来往不多,你来到这里,肯定有不少不便之处,你要多多适应一下……”

    闲话家常一样的开始,算是照顾一下金胜曼的情绪,别一会谈起正事的时候语无伦次的,那李破就得琢磨一下,是不是要派人出海到新罗去了。

    果然金胜曼正常了许多,操着她那生硬却已流利许多的汉话道:“多谢陛下眷注,能与陛下相见,是胜曼毕生之幸。”

    李破点头,情绪稳定的很快,心理素质还成,有点使者的样子了。

    那也就不用说太多的废话,一会还要请他们吃饭,“朕登基未久,能见到海外来使也很高兴。

    大唐对于客人,向来报以善意,大唐和新罗隔海相望,算是一海之邻,更应守望相助。

    你的来意朕已清楚,就是想问一问,新罗想要在大唐获得怎样的帮助?

    听说你们曾与百济为盟,又屡次向高句丽称臣,如今又想引大唐为屏,只派一使者前来,又如何取信于朕呢?”

    李破的声音浑厚而又清晰,一连串的问句好像带着丝丝缕缕的威严,极具压迫性。

    少女的心脏有力的跳动了起来,她的心理素质还真不是盖的,头脑好像从未如此清晰。

    沉吟良久,她告诉自己,这是决定性的一刻,不能说错任何一个字,她头一次抬头主动直视皇帝的眼睛,“新罗人有一句俗语,我们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有所回响。

    新罗人注重承诺,但却绝不会屈服于虎狼的爪牙之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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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