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前传第4章 与子沉眠(四)
韩沉一个人坐在电脑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在争分夺秒。
苏眠。另一个苏眠。
他们不可能短时间内找到另一个相貌如此相似的人,必然已蓄谋已久。而能够整容到这个程度,必然原来样貌就有些相似。否则不可能以假乱真。
他忽然想起苏眠曾经提过,她在K省,还有个小姨和表妹。
“K省”。韩沉在便签上写下这两个字,夹在钱包最里层。他是如此聪明,潜意识里已有预知,如果今日真的失去她,那么K省也许藏着寻找她的线索。
而这个钱包,被他放在办公桌抽屉里。许久后,当失去记忆的他再次来到办公室,与苏眠有关的东西已经被清理一空。唯独这个钱包里的这张纸条,没被人发现。所以后来在寻找她时,直觉令他确认——
她就在K省。
在某个地方,也许被什么阻隔住了,不能与他相见。等着他去找到她。
而现在,又该去哪里找她?
韩沉将这宗世纪大案的所有资料,都重新翻了一通。除了今日的计划抓捕地点,还有其他三个地点,也有他们出没聚集的嫌疑。
他没有迟疑,抓起佩枪,孤身便朝这些地方去了。
傍晚时分,他找到了第三个嫌疑地点。
这是郊区,一片废弃的厂房和仓库。
天一点点暗下来。
有几间仓库,亮起了很暗的灯。如果不是走到近处,完全发现不了。而整座厂房寂静冷清,像是一个人也没有。
但韩沉知道。这里有人。
他拔出了枪,贴着墙,一步步往前靠近,无声无息。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与辛佳正面撞上。
辛佳,幼时同住在一个大院的女孩。印象中,这个女孩总是跟着他。而他并没有什么耐性应付。后来大了,两家父母总是有意撮合,她也时常出现在他家,令他更加反感。等上了警校,他就彻底不搭理她了。
但她一直不放弃。上个星期,韩沉回家吃饭,她也在。那时韩沉只是笑笑,对父母说:“我前两天跟女朋友求婚了,过些天把她带回来,可漂亮懂事了。”辛佳当时脸色难看极了,父母也很尴尬。
他懒得管。
但对于辛佳这个女人,他确实关注很少,了解也不多。只是觉得烦,她还有些偏执。
没想到,她也在这里。
她甚至还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看到韩沉,眼中闪过惊诧和恐惧。
“韩沉你……”她话还没说出口,韩沉已一个箭步上前,轻易制服了她,手枪对准她的太阳穴。
“她在哪里?”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问。
辛佳没吭声,嘴角泛起冷淡的笑。
“辛佳,你做这些事,对得起你的父母吗?”他压低声音逼问。
辛佳又笑了笑:“我怎么会对不起?怎么会对不起?韩沉,你来晚了,你已经得不到她了。她再也不是你的了,已经结束了。”
她语焉不详,韩沉却听得心头剧恸。一个手刀狠狠劈在她的颈部,她昏死过去。他将她丢在地上,持枪继续上前。而她迷迷糊糊中,却还小声挣扎道:“韩沉……不要去……你别去!会死的……”
韩沉没理会。
而辛佳趴在地上,只见他的身影没入了夜色里。模模糊糊中,她听到了枪声传来,如同清脆的鸣叫,划破了沉寂的夜空。她知道,那是他的枪声,她就是听得出来。
他在杀死她的同伴。他在突破重重险阻,去救他的心上人。
他已经为了她,不要命了。
辛佳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然后她看到毒气室的方向,燃起了火光。一定是A提前埋好的、打算用于毁灭证据的炸弹,被他们的枪战,提前引爆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连环的爆炸声,像是终于,要将一切吞没。
当天色全黑时,一切,终于结束了。
满地都是爆炸后的硝烟气味,火光燃烧在他们脚底。A、T、L、R、E、K,也即夏俊艾、谢陆、季子苌、罗斌、辛佳和许湳柏,一起走向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毒气室。
他们必须在经常赶来前,将要带走的人,带走。
很快,就到了跟前。
残垣断壁间,地上躺着三个人。
韩沉紧抱着苏眠,苏眠的头埋在他的胸口。两人全身灰黑,双目紧闭,不知死活。而苏眠的身后,S静静地躺着,容色沉静,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唯有眉头轻皱,不知在为谁担忧。
辛佳第一个冲过去,扑在韩沉身边,探明他还有鼻息后,喜极而泣,然后开始拼命掰他的手,要将他们分开。
L不发一言,跟上来,帮她把韩沉抱到了怀里。
她善毒,他用毒,一直是搭档。谁都知道L爱辛佳,而辛佳不爱L。但L从不承认。
“你们想干什么?”许湳柏冷声发问。
下一秒,辛佳已从怀中掏出个小药瓶,对准了他们:“你们不能杀他!杀他等于杀我。我要带他走。反正他已经进了毒气室,即使……不成为植物人,也会失去记忆,大脑会受到损伤。他不会再对我们造成威胁……我要带他走!这是空气传播的病毒原体,如果你们不同意,那我也不活了。”
“辛佳!”一直沉默的T,忽然低喝一声。他是众人中身手数一数二的,抬手就从辛佳手里夺过了药瓶。
辛佳脸色剧变,T却低头看着她:“带他走吧。”
辛佳一喜,立刻抱起了韩沉。A一直没说话,也没表态。R和许湳柏对视一言,欺身就要上前,T身后就像长了眼睛,反手一把拔出背上的霰弹枪,拦住了他们。
辛佳带着韩沉上了辆车,瞬间开远了。
剩下的五个男人,看着地上的苏眠和S。
T背起了S,A抱起了苏眠。R开车,许湳柏和L不发一言的跟上。一行人也上了车,离开了这里。
此后,是一连串的报复性犯罪。包括白锦曦,她也以苏眠的身份,出现在杀人团中,令专案组确认,这个女孩已经彻底变节。是她致使韩沉在爆炸案中重伤昏迷不醒,是她和她的犯罪团伙,致使大量警力非死即伤。
公安大学的名录上,真正抹去了苏眠这个名字。几名局领导引咎辞职,数名刑警被调职。而遭遇车祸的许教授,昏迷数日后醒来,他接到的那一条情报,并不足以洗脱苏眠的清白。而他在儿子许湳柏来医院探望时,只冷冷地问:“湳柏,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吗?”
许湳柏只觉得发自肺腑的剧痛。而老人已躺下,闭上眼睛,自此之后他仅余的半年生命,再也没与这个儿子交谈过。
此后的数月,那三个人,一直昏迷不醒。起初,辛佳对自己的药物有信心,但当时发生了爆炸。她现在也不确定,对他们三人,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现在,他们随时都有可能醒来。”她这么说。
某天夜里,在某个小城,如今只剩下七个人的犯罪团队,临时藏匿着、等待着S的苏醒。而关于后续如何做,他们曾经有过一次投票。
“S的指令,是在他和苏眠昏迷后,将苏眠送到江城,替代白锦曦的身份。”R说,“而S一直就有个掩饰身份,徐司白,法医。这些年,S也已经完成了法医的学业。让他回到这个身份,一年后,他会调职到江城。然后一切,重新开始。”
许湳柏忽然笑了笑:“对于精神病态来说,这真是个浪漫得要死的决定。”
“我们还有个选择。”L抬头,看着众人,“如果S也会失忆,就让他们俩跟我们在一起,说他俩是一对。这样S也能达成心愿,他想对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用大费周折。”
他的话一说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个做法是违背S之前的安排,但他们都是些强取豪夺之徒,这做法自然更合他们胃口。
“我反对。”T开口,“这不是S的意思。”
“投票吧。”R说。
很快就有了结果。
对于L的提议,只有T和许湳柏反对。T反对的理由,是必须尊重S的心愿;而许湳柏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他认为杀了苏眠更好。
L、R和辛佳都同意,就让S和苏眠呆在一起。A想了很久,也同意了。
所以最后的决定,是什么也不做,静候他们醒来。醒来后,就告诉他们,他们俩是情人。哪怕再用点药物用点催眠,让S得到苏眠的身心。也许,他就依然能做原来的那个他,引领他们变得无所适从的人生。
第179章 前传第4章 与子沉眠(五)
是在一个月后的某天清晨,众人发现S和苏眠,都不见了。
小屋的病床上,空空如也。一同消失的,还有T和他的枪。
“操!”L低骂了一句,A眼尖,拿起桌上留下的一纸信笺,是T的笔迹,寥寥数语——
“那不是S想要的人生。
那曾经给了我们想要的人生,我们不能辜负。”
有些事,或许冥冥中自有注定。当数日后,一行人寻到了K省,顺藤摸瓜,找到了T的藏身地。却只见他一人,背着枪,独坐在屋内,在看电视。
百无聊赖的肥皂剧,他吃着盒饭,看得很专注。屋内没有其他人。
A、L、R……几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R最先发问:“他醒了?”
T抬头看着他们,点头:“他醒了。”
这天晚上,他们几个开车,到了尸检所的大门外。
等了很久,就见到一辆白色的雪弗兰,缓缓开了出来。那曾经是他最钟爱的车型,没想到失忆后,他的选择依然相同。
一个男人,坐在驾驶位上。
他看起来,与曾经的那个人,是那么的不同。他不再穿冰冷的黑西装,而是换上了浅灰色的休闲外套。只是里头依然是他钟爱的白衬衣。他的头发剪得很短,面目清俊如雪。
他的手轻搭在方向盘上,少了曾经的随意颓唐,多了几分安静专注。副驾驶位上,甚至还放着几个文件盒,上面清晰标注着“尸检所,徐司白”字样。
他没抽烟。
像是察觉了什么,他忽然抬头,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目光交错,他又平静地、漠不关心地移开了。
就像看到的,是陌生人。
七人团的车,远远地跟着他。
一直跟他穿过小城,开过数条街道,到了一个宁静的住宅小区里。他将车停在一幢高层住宅前,他上了楼。他住在10栋单元705室,两室一厅。这是远在美国的“父母”,为他留下的房子。他活得简单而平静。小姚是T安排在他身边的助理。姚也曾经是团队的小角色,大约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不够确切。他会忠心守护,并且守口如瓶。在这次车祸受伤失忆前,他已经向上级提出了调职申请。一年后,不出意外,他就会调往江城任职。他的人生即将如同预计那般发展,重新与她相遇,重新开始,干净的,与他们、与罪恶无关的人生。
而数日之后,远在北京的韩沉,和江城的苏眠,也相继醒来。
但那不过是异曲同工的阴谋与篡改而已。
韩父韩母,已经通过某些关系,对警局和韩沉昔日的兄弟们施压:“难道我们韩家,就不要脸面吗?那个女的是连环杀人犯啊!而且已经死了,韩沉既然已经失去记忆,他的性格跟石头一样硬一样拗,为什么还让他知道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
而昔日同僚,大多牺牲。剩下的,领导引咎辞职;调职的调职。猴子和大伟等人看着奄奄一息的韩沉,抬头不识人间的韩沉。他们知道曾经那个嘴贫骄横,飞扬不可一世的韩公子,已经死了。他们立下重誓,不对他说起那个女人。
四年后,江城。
素色夜总会。
韩沉坐在屏风后,抽着一支烟。
而思思在屏风外忙碌,在替他冲泡咖啡。
他并不喜欢在这种地方流连。但那个女人,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他最怕的是她被人拐骗控制欺凌。而贫民窟、红灯区,最能控制那些失落的躯体和灵魂。
一支,又一支。
慢慢地,又抽得有些心浮气躁。
他想她。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思念那个女人。可是如果连面目姓名都既不清楚,思念要何以为继?
“咖啡好了。”思思送来咖啡。
他接过,道了声谢:“我过几天就走。谢谢你。”
思思却连忙摇头:“该我谢谢你才对,韩大哥,你帮我们太多了。”
与思思相识,只是个意外。
他醒来后,身上拥有的,那个女人存在过的唯一证据,就是无名指上的戒指。在他昏迷期间,一直取不下来。
就像是她的化身,固执地等待着他的发现。发现有关她的秘密。
S&HMyheart。
要有多爱一个女人,才能将她视为自己的心爱?
他通过戒指,找到了制造厂商。但时过境迁,并无任何线索。只知道这种戒指,都是成对发售的。
而在素色夜总会,某次不经意地寻找,他撞见思思手上,也有同样的戒指。
那一霎那,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但是当他看到思思的脸,某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知道她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他或许认不出那个女人,但是能感觉出她。
他想,如果再遇到她,他一定会对她有感觉。
因为戒指的缘故,再加上思思孤儿寡母,却看得出是个好母亲。于是他对他们颇多照料,并且也拜托她,帮忙在这一带红灯区,寻找那个女人。
所以,才逗留此地。
“韩大哥,出事了。”思思突然喊道,她撩起窗帘,看了看楼下,眉头皱到一起,“警察来抄窝了!”
韩沉并不会紧张。
“行了,我知道了。”他答,又点了根烟,不疾不徐地抽着。
天色已经全黑下来。门外传来混乱的叫喊声、脚步声。
然后,他听到有人靠近。
思思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咔嚓”一声,有人将钥匙插进孔里,门被无声无息地打开。
他捻灭了烟头,静静地等待着。
“出来。”一个清脆娇美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带着几分骄横,又勉强赔上了几分耐心,“到警局去录一份口供,有没有违法,不会冤枉你。”
韩沉本不想搭理。但是当他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忽然就失神了。
因为警察临检,院落里的灯已经系数亮起。透过窗户照在屏风上,将屏风外那个女人的身影,也清晰映了上去。她窈窕娉婷,恍然如梦。
他知道太阳底下总是隐藏着真相,他知道脚底不知那一寸土地,也许就埋着腐朽的白骨。而此刻,他的耳边只有夜风吹动树叶的声音。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像是小声向他诉说着,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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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一日见!爱你们!
第180章 甜蜜番外之圣诞记
鹅毛大雪,落满整个世界。
苏眠和韩沉,驱车从韩家出来。夜色很深,车轮碾轧积雪,发出一路吱呀轻响。
沿途树木灯光点缀,商厦门前全悬挂着“MerryChristmas”的灯饰与彩蛋。苏眠才想起今天是圣诞节。
韩沉像是察觉她的心思,将车打了个弯:“去什刹海走走?”
“好啊。”她以手指轻点自己的嘴唇,寻思问道,“你以前不是挺会玩的吗?怎么总带我去什刹海一个地方?不腻?”
韩沉笑笑,手指也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那里总让我想起你。”
记忆的恢复,并不是像电视剧里那样,一朝之间,就拨开云雾得见天日的。它是一寸一寸、一点一点,溜进他的脑子里。
有时候是为她倒一杯水,脑子里忽然就响起她曾经的声音:“韩沉,你怎么这么慢啊,水呢水呢?渴死我你负责啊!”
然后就是他那时吊儿郎当的声音:“有我在,渴得死你?”
她就骂流氓了。
有的时候,是午夜梦回,他和她走在什刹海的厚冰面上,他第一次拉住她的手;还有,他开着哈雷机车,带着她在什刹海周围古香古色的建筑旁兜风;以及后来,只有他一人,照旧骑着摩托,驶过什刹海。有女孩瞧见了,故意尖叫嬉笑招惹。他的心却如同冰封的什刹海,他那时想,这辈子大概是等不来春暖花开的那一天了。
现在等到了。他当然要带她去什刹海。
她刚才问他腻吗?
呵……怎么可能。
他想站在冰面上吻她。男人守得云开,自然百吻不腻。
他心里兀自美着。一旁的苏眠手托着下巴,却想:去走走散心也好。毕竟今天的韩家之行,也不是那么顺利,甚至还有些沉闷。
不过,也已经比她预想的更好了。能跟他的父母长辈们,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但是有些事,是需要宽容的;有些事,还需要时间。
想到这一茬,她忽然笑了,一双眼跟澄亮的珠子似的,水光流转望着他:“你的性格其实真的很横。想得到什么,就要得到什么。谁都拦不住,父母拦不住,兄弟也靠边站。”她想了想,又下了结论:“自小惯出来的吧?”
“也许吧。”他答,“别的事我不见得这么横。你的事儿,就得这么横。”
苏眠心里那叫一个甜,伸头就在他侧脸上啵了一口。他却说:“急什么,约会地点还没到。一会儿你该口渴了。”
苏眠:“……谁会亲你亲到口渴啊,臭美。”
车内暖烘烘的,苏眠坐在他身侧,却像是能闻到,他大衣里,那清淡好闻的气息。窗外,雪还在下。已经到什刹海了。
因是圣诞,冰面、湖边聚集了不少人在玩。他们甚至还能听到对岸酒吧隐约的音乐声。韩沉将车停在路旁,两人牵手下车。
走出一段,他忽然问:“怨我爸妈吗?”
苏眠跟他十指牢牢相扣,摇了摇头:“不怨,真的。”沉默了几秒钟,微笑说:“我爸妈已经没了……其实吧,现在我就希望,你跟我好,跟他们也好。”
韩沉心头动容,将她搂进怀里,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他用低沉轻慢的嗓音在她耳边说:“咱俩最好。”
这话难得有些孩子气,又像是在说情话哄她。苏眠抬头,望着他俊朗的轮廓,噗嗤笑了:“咱俩都到什刹海了,现在玩什么呀?大冬天的。”
他眼眸中也漫过笑意。
“玩……亲呗。”他轻喃,漫天风雪里,低头吻住了她。
这是个冰冷又火热的吻。冷的是彼此的脸颊,是她扣在他大衣上的纤细手指;热的,是他的胸膛,还有无声交缠挑逗的唇舌。
过了许久才松开。韩沉拥着她,看一群孩子们在冰面上打冰球,还有几个青年人,兴致勃勃地在堆雪人。苏眠一下子来了兴趣:“韩沉,咱们也去堆啊!”
韩沉看一眼她的手指:“你手不冷?”
苏眠咬牙:“不怕冷!”
她不怕,他可舍不得。斜瞥她一眼,径自走向积雪较厚的地方,说:“把手插回口袋里。我来。”
苏眠眨眨眼。
“韩沉……你说你是心疼我,还是自己想玩?”
韩沉蹲下,抓起一把雪,在手里掂了掂:“你觉得我想玩这个?大晚上我想玩什么,难道你不清楚?”
苏眠微愣,脸上顿时一烧。卧槽,这流氓耍得……简直登峰造极了!
他动手开始了。本来苏眠想在边上帮忙,却被他拦住了:“别添乱。”苏眠就想不通了,堆个雪人而已,用得着那么全神贯注,甚至还仔细观察琢磨吗?
慢工出细活,过了好一阵子,雪人才堆出好。但立马吸引了旁边不少人的注意。
“这个雪人堆得真好!”
“跟雕塑似的,真好看。大师啊,这是。”
……
韩沉没搭理旁人的寒暄,拍了拍手上的雪,站了起来。苏眠也瞅着那雪人,这……
别的雪人,都是胖乎乎圆滚滚的。堆得差的,歪歪扭扭;堆得好的,憨态可掬。唯独他这个,分明是个身材窈窕的少女。长发、小脸、纤腰、长裙。难得的是他就靠一双手,拍拍捏捏,甚至将身材的线条感都塑造出来了。
旁人也不是傻的,看韩沉身边站着个她,有人明白了:“堆的是女朋友吧?”
“瞧着还真有点像呢,那身材。”
一个打扮很潮的女孩,羡艳地对苏眠说:“你男朋友太厉害了,把你堆得这么像!”
苏眠被众人打量得有点不好意思,可又抑不住甜蜜得意:“哪里哪里,我也不知道他这么会堆雪人。”斜瞥韩沉一眼,他大概本意并不想招来这么多人围观,所以脸色挺冷峻。只是与她目光相对时,眼睛里隐隐有笑意。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韩沉搂住苏眠的肩,跟他一起看着雪人。
“我也真没想到。你居然堆得这么像。你看着身材,肩膀,腰,还真跟我差不多!”她笑眯眯地说。
哪知他静默片刻,却说道:“那几年,醒着睡着,脑子里都是你。虽然认不清脸……身材倒是熟得不能再熟了,闭着眼都能描出来。”
这话说得苏眠心里又热又躁,想起他曾经说过,做过跟她一起的……春~梦。
结果他瞧她一眼,低声说:“当时就该早点把你办了,验明正身。何至于拖那么久才相认。”
这话说得又轻又暧昧,十足的调情。苏眠脸上发烫:“韩沉,你能不撩我吗?”
韩沉轻轻笑了。
又黏糊了一会儿,苏眠看着雪地上那个孤零零的少女,一时心血来潮:“我堆个你吧。”
韩沉表示不抱期望。见她执意要堆,便掏出自己的黑色皮手套丢给她戴着,任由她糟蹋。
很快,苏眠的雪人也堆好了。
只是这个……
韩沉抄手注视着雪人浑圆的腰身,略歪的脸,勉强算得上憨态可掬的模样,开口:“你堆的是周小篆吧?”
苏眠自知堆得粗糙,但又忍不住笑了:“小篆哪有这么胖?”
“神似。”他言简意赅。
苏眠眉开眼笑:“韩沉!咱能不这么损周小篆吗?”
……
与此同时,相聚千余公里的岚市,也下了飞扬的大雪。
刑警队的那些大老爷们儿,对雪可没什么兴趣。唯独周小篆,拖了唠叨下楼,去堆雪人。
两人蹲在雪地上,正堆得兴高采烈,小篆忽然觉得鼻子痒,连打了两个喷嚏。唠叨抬头,狭促地望着他:“小篆,有人在想你哦!”
小篆摸了摸鼻子,美滋滋地答:“是吗是吗?”
两人堆得更起劲了。
……
韩沉和苏眠并肩而立,看着面前两个雪人。
韩沉忽然开口:“明天去领证?”
苏眠微怔了一下,答:“好啊。”眼珠一转,又偏头看着他:“我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娶我,就跟去买棵白菜那么简单啊?”
“那得看谁买。”他看着她,眼眸清亮如星,“一般人他买得到这么水灵的白菜吗?韩沉独一份儿。”
苏眠简直爱死他说“韩沉独一份儿”时的那股公子哥劲头,嘴里却说:“我怎么就是白菜了?我至少也是……香菇,高级香菇!”
夜色愈发深沉。远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近处,欢声笑语,人来人去。两人安静地拥着,抬头只见雪落如羽,夜色似墨,刹那恢弘。
第131章 他若赴死(二)
“锦曦。”
温和得仿佛潺潺泉水般的嗓音,比月光更澄澈明亮的眼睛。
那个人,他就站在几级台阶的下方,衣衫褴褛,满脸灰土,抬头望着她。
这一刹那,苏眠的世界里,所有的影像和声音统统褪去,只看到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他的眼神是平静的,他的眼神是悲伤的。他就这么凝视着她,当他的睫毛掩下,仿佛也掩去所有复杂的情绪。
“没死!没死!徐法医没死!”身旁的唠叨,发出喜极而泣地惊呼声,转身就往楼上跑去,“老大!冷面,徐法医没事!”
而楼梯下方,几个警察也停下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欣喜地笑,全都传开了:“赶紧告诉大家,人质没事!”“他活着!歹徒没有得逞!”
唯独他和她,隔着几步之遥,静静望着彼此,没有笑,也没有哭。
几秒钟后。
苏眠松开楼梯扶手,三两步跳下台阶,伸手就紧紧抱住了他。
他的怀抱,微凉。有浓浓的血腥味,还有火药的气息。而他的双手垂在身侧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手臂,轻轻地、回抱住她,将头埋了下来。
“对不起……”苏眠近乎艰涩地说道。
她能说什么呢?说她当时其实根本做不了决定?说有那么一刹那,她真的想要来救,在她心中份量更重的他?
说遇到了持久不灭的红灯,根本无法转往他的方向?
可如果那时没遇到红灯,她真的能痛下决心,舍弃了小篆,来救他吗?那小篆又要怎么办?
答案,竟然是无解。
“徐司白,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
而徐司白低头,看着怀中女人红肿的双眼,苍白的容颜。还有她眼中,那么浓烈的悲喜交集的情绪。他脑海中竟然闪过个念头:原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拥抱他——在舍弃了他之后。
心中某处,仿佛渐渐冷寂下来。可看着她的样子,还是抑不住的心疼。他忍不住就伸手,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轻声说:“没事,我没事。”
“徐法医!”一声悲怆的呼喊,从两人身后传来。居然是周小篆,在一名医护人员的搀扶之下,跌跌撞撞地爬上了楼梯。他看到相拥而立的徐司白和苏眠,露出更加喜不自胜地表情,一把松开医护人员的手,就扑了过来,也抱住了徐司白。
“太好了徐法医!你没事!”他哭哭啼啼地喊道,“这简直太好了!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不安心!”
旁边的警察们全都笑了,苏眠也笑了。
徐司白缓缓松开苏眠,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伸手拍了拍小篆的头:“小篆,别哭了,我没事。”
这时,韩沉、冷面、唠叨三人也赶到了。望着徐司白,俱是露出笑容。虽不像小篆那么情绪激烈,也跳下楼梯,走到徐司白跟前。冷面和唠叨拍了拍他的肩膀。
冷面:“太好了。”
唠叨:“徐法医,你没事实在太好了。”
韩沉则站在他俩身后,也笑了,与徐司白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苏眠也侧眸,跟韩沉目光一对。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巨大喜悦,她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愉悦和温柔。
而徐司白眼眸平静温和地看着另一个方向,像是已看不到他俩眉梢眼角浑然默契的联系和情意。
“徐法医,你是怎么逃生的?”唠叨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徐司白抬眸看着众人,微一沉吟,脑海中浮现数分钟前的情形——
在挂断了苏眠的视频之后,他的确是有片刻的失神。
一时间,似乎也不再关心自己的生死。
但过了一会儿,便冷静下来。即便被苏眠放弃,他也不允许自己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去。而当他低下头,看着胸口的炸弹。尽管手指可以勉强够到中央的扫描面板和密码锁,但A说过,密码是苏眠地指纹,他做什么都是徒劳。
他又抬起头,打量房间周围的环境。很轻易就辨认出,这大概是写字楼中的一间办公室,窗外,还能看到其他几栋同样的高楼。但这并没有给他的逃生带来任何帮助。
然而无论何时,徐司白都是个极为冷静的人。他静默片刻,闭上眼,开始回忆。
回忆之前的那次爆炸案,黑盾组的解密过程,密码是009040。但警方尽管知道密码,却被周围群众所阻,来不及赶在最后一秒,救下人质。
这才是七人团的目的。
残酷的嘲弄。
又回忆起刚才,A的神态,A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这个炸弹,只有我姐的右手无名指指纹,才能解除。
他说:不会在她心里,你连个周小篆都比不上吧?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眼睛里却闪过狡黠的笑意,仿佛这只是一场游戏。
然后他哼起了歌,古怪难听的调子,吐词却很清晰:
“宇宙最简单的存在,交错复转。生命最繁复的形式,朝失暮得。可以覆盖每一天,可以占据每一年……”
徐司白也注意到,扫描仪旁边,还有个密码输入键盘。
……
没有什么,比密码就在眼前,却没有听到,更具讽刺意义,对不对?
是否如果他真的被炸死,A就会照旧发信或者打电话给她,得意洋洋地说:我其实告诉他密码了啊,可他笨得根本听不懂嘛。
这样,才会更让她更加痛不欲生和自责,对不对?
因为杀戮,本来对这些人,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报复。A大概并不关心他徐司白是生是死,他只在乎这个过程,是否玩得开心。
……
“宇宙最简单的存在,是1。”徐司白缓缓说道,“生命最繁复的形式,是8,与无穷符号和DNA形状相似……”
他不急不缓地说着,旁边的人都是一副惊讶又释然的表情。小篆失声喊道:“原来你解出了跟老大一样的密码,太厉害了!”今早的爆炸现场,徐司白并不在场。
徐司白抬头,与韩沉对视一眼。
苏眠紧咬下唇,露出讥讽的笑意。在场的人,大概只有她最清楚,徐司白有多聪明。他是法医,数学、物理、生物、化学方面的知识都渊博得惊人。她开口道:“他们大概完全没想到,你能这么快读出密码。以为……”她转头看着徐司白:“能让你就这么死去。”
徐司白看着她,没说话。
这时,几名医务人员闻讯跑上楼,看着小篆和徐司白:“两名先跟我们下楼,到救护车上去。”周小篆兴奋了这么久,这才觉得全身疼痛难忍,一下子就软了,被医护人员扶住。但他浑不在意,转头朝他们挥挥手:“我先去医院了,我没事啊。”
也有两名医护人员走到徐司白跟前。苏眠下意识伸手扶他:“我陪你下去?”
徐司白却不着痕迹地移开手臂,扶住了医务人员,温和地笑笑:“不用了,你抓紧勘探现场。”
苏眠动作一滞,韩沉站在她身侧,看着两人的神色,双手插裤兜里,静默不语。徐司白却已转身下楼,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尽头。
苏眠一直看着他走远了,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冷面和唠叨已经先上楼了,只有韩沉站在原地,望着她。
她也转头看着他。两人静静凝视片刻,苏眠伸手就抱住了他,扑进他怀里。他一把将她接住,到底也是情绪压抑了很久,干脆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这一天苏眠的情绪大起大落,竟比自己在鬼门关来回走了几遭,还要难受。此刻终于尘埃落定,再看着他英俊的容颜,想起他这一路沉默陪伴,执拗地要替她选择背负;想起他开到00多码的速度只为不放弃徐司白的命;再想起刚才自己跟徐司白相拥时,他静静注视的目光。她竟只觉得欣喜和怜惜同时涌上心头。
“太好了韩沉!”她在他怀里又哭又笑,“大家都没事。”
韩沉抱紧了她,低头看着她,墨黑的眼睛里,也有沉沉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待她平静下来,他将她放下来:“哭好了?”
她又笑了,吸了吸鼻子:“哭好了。”
他执起她的手:“哭好就跟我走。现场发现了重要线索。”
“嗯。”苏眠跟着他往上走了两步,眼角余光,却像是不自觉地,看向楼梯下方,徐司白的方向。
她是好了。他也没事,他活着。
可从今往后,徐司白却是苏眠心中永存的一个洞。那洞里全是她的愧疚,和他的伤痛。
那洞,永远永远也填不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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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我欲杀人(一)
苏眠又跟着韩沉走回了爆炸现场的窗边。
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只有窗帘的一点碎布残渣,粘在灰黑的墙壁上。韩沉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摸了摸这个大窟窿的边缘,转头瞧着她:“看出什么了?”
他的嗓音轻轻淡淡,带着某种让人安心的气质。苏眠抬起还有些发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了一圈,不确定地开口:“窗帘是拉开的?”
当时情绪太激动,现在回想,依稀记得徐司白所处房间,始终阳光通透。倒与周小篆那边的阴暗完全不同。
韩沉点了点头,手搭在窗棂上轻轻敲了敲,望着对面的几幢大楼。外头阳光正好,这样眺望出去,许多楼宇表面玻璃反射着光,明亮又耀眼。
“还有红绿灯。”他说。
苏眠微怔,目光也变得深邃:“对,还有红绿灯。”
生死抉择的关头,难以取舍的时分。却偏偏碰上长久不灭的红灯,限制他们右转。仔细一想,那红灯长得有些过分。其实当时已有所察觉,也不是不可以强行驱赶人群、硬生生右转。
但对手显然对人的心理拿捏得十分准确。在那种环境下,这一点外界条件的细微差别,就会导致人的心理也发生细微倾斜,从而促使他们痛下决心,选择了周小篆。
“他们想杀的,也许一开始就是徐司白。”韩沉转头看着她,“为什么?”
“说明他们认为徐司白更该死。”苏眠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徐司白更该死?”韩沉又问。
苏眠没说话。
两人对视片刻,韩沉摘下手套,执起她的手,在掌心握了一会儿,转头又看着窗外,抬了抬下巴:“那栋建筑。”
苏眠也看着相隔不远的那幢高楼,思索片刻,眼睛一亮:“你不会是怀疑A曾在那幢楼上窥探徐司白吧?”
“嗯。这里有一个逻辑悖论点,只有你的犯罪心理能够解释得通。”
苏眠点了点头:“开窗是完全没必要的,周小篆那边就没有开窗。既然A一开始想杀的就是徐司白,他又一直有亲眼看受害者死去的癖好,肯定不会再搭理周小篆那边的事。很可能当时,他就躲在一个安全又方便观察的地方,用望远镜窥探徐司白。所以这个房间的窗户打开、窗帘拉开,才能保持良好的视野。而那座楼,就是最好的位置。”
顿了顿,她又恍然:“难怪后来被拆掉的炸弹,还会爆炸。之前大家都以为是意外,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A干的。他是个愿赌服输的性格,眼睁睁看着徐司白跑掉,大概不会反悔又炸死他。但心里肯定又不舒服,说不定就遥控引爆炸弹,来泄愤了。”
“我也这么想。”韩沉答,伸手扶着她的肩,一块走往屋外,“已经派一队刑警过去勘探了,我们过去看看。”
苏眠一边走,一边蹙眉答道:“但他们一直很小心,会不会依然没留下任何痕迹线索?”
韩沉倒是笑了笑,侧脸淡漠而平静:“苏眠,他们是人,不是神,没有三头六臂。每一次看似精密无痕的犯罪,都需要大量的周密计划和准备。况且我说过,即使这样,他们也只是抹掉了我们视野范围内的痕迹,躲在以为我们看不到想不到的地方。他们不可能走到哪里,都能擦去全部痕迹、控制全部监控和目击者——这座城市又不是他们的。上次的一段视频,导致L差点被我们抓到,就是最好的例证。这次,也是一样。A胆大包天地躲在离我们几十米远的地方,当时周围全是警察。他一定以为,我们想不到。”
这晚两人回到宿舍,已是夜里九、十点钟。
因为今天的事,厅里对黑盾组和其他刑警的人身安全,也提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重视程度。今天起,所有人4小时佩枪,并且要求尽量在宿舍居住。
韩沉去洗澡了。苏眠一个人坐在窗边,望着初冬沉沉霭霭的夜空,望了很久。
直至韩沉从浴室走出来,苏眠一回头,就见他站在床边。微湿的黑发,白皙清晰的轮廓五官。他套了件灰色毛衣在身上,黑色休闲长裤,更显得人高腿长,转头望着她。
苏眠凝视他片刻,转头望着窗外。
“韩沉。徐司白对于我来说,跟小篆一样,就像家人。所以我今天,才这么紧张他。”她低下头,兀自笑了笑,“这些年,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其他朋友,好像也很难跟人走得很近,也不喜欢提自己失忆的事。跟小篆走得近,一定是因为我跟他惺惺相惜臭味相投。跟徐司白……”她微微一怔:“大概是总感觉到,他跟我一样寂寞。”
话音未落,腰间一紧,已被人搂住。
韩沉从背后环抱住她,温热的身躯瞬间贴近。这熟悉的亲密感令苏眠的心微微一颤。而他低下头,呼吸喷在她耳边,脸紧贴着她的脸。那清淡的男人气息,顷刻就将她包裹住。
“难道这些年,我又过得好?”低沉微哑的嗓音。
苏眠没吭声,只紧紧握住了他箍在她腰间的双手,轻轻地、一下下安抚似地摸着他的手背。
“我有多爱你,谁能比?”他的嗓音又低又执拗,“徐司白他拿什么比?”
苏眠转身就搂住了他。月色迷蒙,灯光稀疏,两人静静站着。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低头亲吻厮磨。而她搂着他的腰,闭着眼感受他的触碰亲昵。唇齿间含糊破碎的词句,都是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应着他的钟情。
我爱你……我爱你,韩沉。
请相信,我也这样决绝而独一无二地爱着你。
同样一个夜晚,徐司白回到宿舍时,已经是深夜。
比起周小篆的伤筋动骨,他所受的更多是皮肉伤,另外因为撞车而有些轻微脑震荡。本来是要住院的,但他执意回住处。负责陪伴保护他的刑警拗不过,只好送他回来。
上楼时,整座宿舍楼都安安静静,没有一间亮着灯,似乎所有人都已陷入沉睡。经过苏眠的房门口时,徐司白也未作丝毫停留。门里很安静,他们大概也睡了。
他的宿舍是来岚市后,临时分配给他的。里面的陈设简单倒不能再简单,除了衣柜里的几件衣服,就是满柜子的书。
他推门走进去。身体各处还是很疼,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脑袋也有些昏沉。但他没有马上上床睡觉,而是慢慢在窄窄的沙发里坐下,静静地靠了一会儿。然后掏出烟盒,点了一根,开始抽。
一根,又一根。
第133章 我欲杀人(二)
直至整个屋子里,都是呛人的烟气。到底不是经常抽烟的人,他呛得连声咳嗽,将烟丢到垃圾桶,可一个人呆着,又有些出神。
脑子里竟然莫名闪过个念头——他们,就在距离他不到几十米远的房间里,亲密相拥。
这念头如往常一样,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一直不是个会有太多想法、会胡思乱想的人。可此刻,过了这样了一天,某些压抑许久的情绪和念头,却像是不受控制地滋生呼喊着。
约莫是累极,徐司白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然而这晚的梦境,却比以往每一个梦都清晰,都激烈。他梦见白锦曦靠在自己的怀里,抬头望着他,只对他笑。
梦见她牵着他的手,走进一个阳光温暖而洁白的房间。她牵引着他走向那张床,她像藤蔓般缠绕着他的身躯,亲吻他每一寸轮廓。她在他的身下如同幼兽般颤抖呜咽,她是那样爱慕而欢愉地望着他,她的唇齿间含糊破碎的声音,只有重复的三个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你是这样的完美,我如何能不爱你?
徐司白是在一阵颤栗中惊醒的。
醒来后,才发觉午夜幽深,而他浑身潮湿酥软,舒服。这对从未有过男女经验的他来说,太舒服。而舒服之后,是巨大的空洞和自嘲。
原来真的只有在梦中,才能拥抱她。
可他竟然,不愿意醒。
两日后。
A的真实身份和相貌,终于被确定。
“夏俊艾,男,现年4岁,北京人。可以确定,他就是七人团中,代号为’A’的连环爆炸杀人犯。”小篆还未出院,由唠叨负责资料整理介绍。他站在投影屏前,向黑盾组和全体刑警队介绍照片上的男人。
“14日早晨,夏俊艾,即A,出现距离爆炸发生的建丰大厦,不到五十米的四川大厦上。当时还不到上班时间,他也不是大厦职员。监控拍到他在爆炸发生后两分钟,从第5层下楼。不过当时,他戴着口罩帽子,看不清相貌,也无法确认身份。”
唠叨滑动鼠标,屏幕上出现一张监控截图。黑盾组其他人坐在第一排,苏眠坐在韩沉身边,抬头望去。画面上清晰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戴着鸭舌帽、穿着保洁员的蓝色衣服,从楼道角落走过。尽管他伪装得很好,苏眠却一眼就能认出是他。
不经意间,她一侧眸,眼角余光却瞥见徐司白,就坐在这一排最角落的位置。比起爆炸那天,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浅灰色外套、白色衬衣、深棕色长裤。除了额角和手腕都还贴着纱布,依旧是那副清隽雅致的模样。而这些天,两人的相处跟过去似乎没有差别。完全不再提那天的事,见面也就点头打个招呼,熟悉而疏离。
苏眠静默片刻,复又抬头,看着屏幕画面。
唠叨正在继续介绍:“……但是呢,当时那片写字楼区,到处都是警察,也拉起了封锁线。所以这小子下楼时,就必须摘掉口罩。他很聪明,几乎是避开了楼下所有的摄像头。但是!百密一疏啊,当时写字楼门口有很多路人在驻足围观、拍照,我们从其中一名路人的手机里,找到了他的清晰照片!而从时间、路线、身材、步伐特点、眼睛轮廓来看,他必是A无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屏幕上。
那是名极为清俊的男子,看起来的确十分年轻,但轮廓里又已有了成年男子的棱角。短而蓬松的黑发,修长的眼睛。眼珠很黑,像是总含着笑意。高挑的鼻梁,薄薄的唇,皮肤白皙。
因为他穿着黑色休闲外套,咖啡色长裤和运动鞋,看起来倒像是个学生,又像是刚上班没多久的年轻男人。
而苏眠看到他清晰的正面照,心中竟不由自主涌起复杂的情绪。不舒服,不太舒服。有些疼,但更多的是恨。想起他之前张口闭口就是“姐”,话语间对她也有诸多孩子般的怨气。却不知道当年,他和她之间,又有怎样的恩怨纠葛?
“已经调查清楚,夏俊艾老家是陕西的,家里太穷,年幼跟着父母来了北京,成了个’小北漂’。他家境贫寒,父亲是一名惯偷,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因为跟混混分赃不均,被人打死了。他母亲替人打零工,母子俩生活得非常清苦艰难。1岁时,母亲病重没钱医治,也没医保,病死在家里。而他从小就偷东西,所以在北京警方早有案底。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但是物理和化学成绩是满分,还曾经在数次模型比赛中获得一等奖。”唠叨继续介绍他的生平资料,“五年前,40大案发生时,他只有19岁,当时早就一个人出去流浪几年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干什么。”
入夜。
郊区仓库。
天色黑沉沉的,废弃的仓库里也没有开灯。只有L手里提着盏极为复古的欧式烤漆烛台,放在满是灰尘的木桌上。又从怀里掏出块手帕,铺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这才不紧不慢坐了下来。
A没他那么讲究,一屁股在沙发坐了下来,差点没坐塌了。忍不住就埋冤道:“L,你真是够了!联络地点本来就是你负责的。头几次还好,五星级酒店,别墅。然后就是汽车旅馆,现在居然到荒郊野外的仓库。好玩吗?”
一旁的R,安安静静地坐下,点了根烟,倒没说话。L轻哼一声,反驳道:“夏俊艾!你以为是谁害我们这样的?你的名字和高清照片,已经被印在了头号通缉令上。不在这里碰头,去警察局门口碰头吗?”
A一时语塞,反而笑了,含了根烟,讥诮道:“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伤好全了没?现在你经常活动的地点可全是警察,我看下一个上通缉令的就是你。”
“够了。”一直沉默的R终于出声。
他一开口,A和L倒都是老老实实静下来。
R坐在最阴暗的角落,一张脸看不清晰,唯独指间的香烟,缓缓燃烧着。他的嗓音,也是低沉而清醇的,但又十分冷冽,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漠。
“计划进行得不算太顺利。你们俩几乎都已经暴露,说不定哪天就被黑盾逮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也不会有更多的作案机会。”顿了顿,他说:“该是做了断的时候了。”
A和L都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R做了决定。
“R,他们杀了我们三个人。”L忽然开口道,“既然是了断,我们也应该杀他们三个人。”
R没说话,A却插嘴道:“三个人?包括韩沉吗?”
L语气执拗而冷淡:“当然。不杀他算什么了断?”
A却笑出了声:“得了吧,你敢杀韩沉?”
R一直沉默,他俩却兀自斗嘴。
“怎么不敢?”L说。
A嗤笑一声:“你真杀得了他再说吧。”——老墨:感谢大家的月票,鞠躬!
第134章 新的启示
一周后。
已经是冬天了。天是灰的,树光秃秃的。街上四处是裹得严严实实、行色匆匆的人。
苏眠穿着红色羽绒服,踩着长靴,黑发披肩。站在这一幕冬景中,越发显得娉婷亮眼。而她身后站着的,却是三个更抢眼的男人:韩沉、冷面和唠叨。
韩沉和冷面本来就是刑警中典型的夹克党,大冷天也就是件加厚棉夹克。只不过他俩身材好、又挺会穿,所以总是比普通刑警更时尚帅气。唠叨被他们耳濡目染,最近也不跟周小篆一起穿大棉袄了,开始穿男人味十足的休闲夹克了。所以这仨现在齐刷刷站一排,倒真是抢眼无比。
一阵寒风吹过,苏眠哆嗦了一下,伸手裹紧衣领。
“冷?”低沉清冽的嗓音。
肩头一沉,已被韩沉搂进怀里。他的夹克原本很随意地敞着,顺手就将她裹进衣服里。苏眠一抬头,就瞧见他隽雅漂亮的眉目和修长的脖子。夹克里才穿了件薄毛衣,身体却比她暖和多了。苏眠索性搂住他的腰,心想有个体能强大的刑警男友就是好。关键他还很会宠人,长得还这么有型有范。
“来了来了!”唠叨伸长脖子,“小篆这孩子,出个院吧,非说让我们在楼下等,还真磨蹭。”
众人都笑了。前方住院部楼门口,周小篆穿着件亮眼的蓝色棉服,拎着个手提袋,正探头探脑走出来。望见他们,就嘿嘿笑了。
冷面接过小篆手里的行李,韩沉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多废话。唠叨则凑过去,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都好齐全了?没拉下什么零件?头不晕眼不花?真的能重返战场打变态了?”
小篆一拍胸脯:“能!小爷我打了一周什么青霉素黄霉素庆大霉素,全身都是力量!现在就算从A到Z字母军团全来了,小爷我也能把他们放倒!”
这下连冷面也笑了。苏眠歪着脑袋也打量他:“小篆,我怎么觉得你住院一周,脸还圆了呢?这样你都能长肉?啧啧……”
小篆昂首阔步跟他们一起往前走,答道:“当然了!为了快点好起来,我可是每顿都吃两大碗饭。”脑袋又往苏眠那边一凑:“话说这家医院食堂的红烧肉真特么好吃啊!你下次一定要试试。”
“是吗是吗?那我必须去啊!”苏眠最喜欢吃红烧肉,一下子来了精神。结果脖子一紧,就被韩沉拎回怀里呆着。
“瞎说什么?”淡淡的语气。
苏眠立马住了嘴,“呸呸呸”响亮地往地上吐了几口口水,然后讨好似地看着他。一旁小篆看到了,也来添口水。
唠叨和冷面一直在笑。韩沉眼中也闪过笑意,将苏眠的腰一搂,说:“去吃饭。”
轿车行驶在萧瑟的街景中,树木和行人依次倒退。苏眠嘴角还扬着笑,望着窗外,却有些发怔。
又是平静的一天。
那天的爆炸之后,尽管警方发出了A级通缉令,全市范围的搜捕也在继续。那三个人却就此销声匿迹,再没有犯案,也没有向警方发出任何新的讯息。
这个城市表面看来重新归于宁静。但关于他们的讨论,在网络和现实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以更快的速度蔓延着。人们是这样热切地讨论着神秘杀手组织的一切,像是害怕他们出现,又期盼着他们重来。
而他们长达一个星期的沉寂,似乎给人一种会永远消失的错觉。
但又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短暂而迷惑人心的平静。
晚饭挑在湖边的一家餐厅。湖光月色,雅间香氛。五个人照旧是一顿海吃海喝,十分尽兴。包间里还有卡拉ok设备。吃完后,唠叨和小篆就拿着话筒,扯起嗓子,对着湖面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冷面则点了根烟,坐在边上慢慢地抽,时不时听得失笑。
出生入死,何尝不是一种醉生梦死。
韩沉和苏眠走出包间,沿着湖面上曲曲折折的竹廊,慢慢踱步。这样的季节,来湖上的人很少了。竹廊里也没有灯。黑茫茫的水面,就像是望不见尽头。对岸偶有一两盏灯,映出朦胧的岸线,却显得比黑暗更空旷遥远。
两人一直走到湖心,找了张长椅坐下。风有点大,却有种彻骨的爽快。苏眠拢了拢外套,靠进韩沉怀里,长长地吸了口气。
韩沉一只胳膊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苏眠只安分了一小会儿,就开始在黑暗中捏玩他的手指。韩沉没什么反应,只是她时不时蹭到他的衣领、脖子,总能感觉到他身上微热的气息。也许是周围太黑太静,他的气息更令人心悸。
捏了一会儿,她就被硌了一下。反应过来,是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为什么还成天戴着啊?”她问了句傻话,其实主要是因为她现在没什么可戴的,跟他成对的项链被切成碎块了。可他还一个人整天戴着,似乎洗澡睡觉也不摘下来。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
“嗯。你说我为什么成天戴着?手痒?”
低沉散漫的嗓音,叫苏眠噗嗤一笑,又随口嘀咕了一句:“可是我没有。”反正无事可做,她索性打开手机上的灯,对着他的手照。
周围都是黑的,唯独他的手在灯下,更显得修长而骨骼分明。半旧的铂金指环,看着居然叫苏眠有些心疼。摸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摸,不舍得松开。
可男人和女人,感官永远是不同的。韩沉被她那细腻柔软的手指,摸得有些心浮气躁。这女人长得艳光四射,男女之事上却总有种幼稚的性感。过了一会儿,他在黑暗中低头笑了,到底还是将手抽了回来:“有东西给你。”
很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却叫苏眠心里咯噔一下。
她刚摸过他的戒指,还抱怨自己没有。他现在却忽然说有东西要给她?
而且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有他俩,呆在这个远离尘世的水中央。
苏眠的心,突然就扑通扑通,加速了。
这么冰凉的夜色里,却有氤氲的热气,将她的脸笼罩。
难道他……要求婚了?
好突然啊。
眼见韩沉松开她,伸手进怀里,像是要从夹克里掏出什么东西。苏眠已经忍不住了,嘴大大地咧开。手机的灯还开着呢,韩沉望见她灿烂的笑容,倒是也笑了笑,问:“你笑什么?”
苏眠:“嘿嘿。你拿呀,拿呀。”
韩沉看她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动作一顿,才从怀里缓缓掏出……一个档案袋。
苏眠:“……”
韩沉将档案袋丢到她怀里,却将人搂得更紧,手指扣着她的下巴,低头看着她。那嗓音也是低沉蛊惑的:“以为我要拿什么给你?”
苏眠:“……滚蛋!”他那么聪明的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不会求婚。”他却又说道。
苏眠睁大眼,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为什么?”
他任由她抗议,双臂摊开搭在椅背上,看着前方:“早求过了,你也答应了。你恢复身份后,直接领证。”说到这里,自己倒是笑了,侧眸看着她:“我缺心眼儿么,再求一次?”
苏眠扭头看着一旁:“不求就不求,稀罕!”过了一会儿,忍不住也笑了。
韩沉拿给苏眠的,是一份她意想不到的资料。
原来当日许湳柏坠崖后,警方通知其在北京的家属同事,同时也对他的住所进行了搜查。韩沉在北京警局也有哥们儿,意外地发现了这份资料,今天让人带来了岚市。
其实不是许湳柏的资料。而是他的父亲、许慕华教授的一本残旧的日记。
许慕华。国内著名犯罪心理学专家,也是苏眠曾经就读国家公安大学的教授。数日前,韩沉和苏眠回北京时,还在公安大学看到了他的档案。而根据档案记录,他在4。0案件当年,就因病逝世了。
但是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许慕华也参加了当年的七人团案件调查——这大概也是北京方面保密的内容。
直至今天,看到了这本日记。
这晚回到宿舍后,苏眠就独坐在灯下,将这本日记,详详细细地读了一遍。
“008年10月9日,我收到公安部邀请,加入最近一系列连环杀人案调查组……”
“犯罪分子极其凶残。我与我最得力的弟子一起,作出了其中几人的画像。但他们不是普通连环杀手,他们还是极有组织性和计划性的悍匪。即使有画像,也找不到他们……”
看到这里,苏眠心头一动。一方面,之前她和韩沉就怀疑,当年警方与七人团爆发血战,很可能跟许湳柏的叛变有关。现在看到其父原来在案件调查中处于这么重要的位置,更加证实了原本的猜测。另一方面,不知道许教授提到的“最得力的弟子”,会不会……是她呢?而许教授描述的当年的困境,跟现在她所遇到的,如此类似。
犯罪心理,并不是万能的。他们已经有了A的详细资料;对于L和R,她甚至能描述出他们的喜好和特征。但他们太训练有素,太擅长隐匿。你知道L连喝口水都要用带着香味的手帕擦嘴又怎样,他躲起来了,你找不到他。
再往下看,苏眠却更加相信,自己当年就是许教授的弟子。因为他对几名杀手做出的画像,与她之前所做的,如出一辙。连语言和措辞都很近似。想必她当年就是受教授耳濡目染。
这让她稍稍有些感伤。
又一个陌生而熟悉的人。
又一个在案件后不久去世的人。尽管档案记录是病逝。
再往下翻,除了为她的画像,补充了一些更详尽的细节,就没有其他收获了。日记终止于009年月15日。也即40大案发生前一个月。当天,许教授只是记录了一下天气和自己的饮食。
但他最后写的几句话,却吸引了苏眠的注意。
“以前,国内从未出现这样团队性质的连环杀手。国外即使有,也绝不像他们这样训练有素、能力素质优秀。我之前一直想要做出每个人的精准画像,帮助专案组抓住凶手。一张、两张、三张……我已经做了十多张画像,却没抓到几个人。我最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的思路错了?
如果他们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团队,我要画的,到底是几个人?到底是谁?怎样才能将这个团队一举击溃?”
这晚苏眠睡得一直不太安稳。三人画像没有突破,已经困扰了她太长时间。所以今天看到许教授的日记,她的心情根本无法平静。模模糊糊的脑子里,许教授日记中的话,总是反反复复地出现。隐隐感觉到有个念头就要破茧而出,但又抓不住。
结果这天天没亮,沉睡的韩沉就被这女人摇醒了。一睁眼,就看到她黑着两个眼圈,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
“韩沉!我读懂许教授的话了!我有新想法!我要画的,到底是几个人?到底是谁?不是三个人,是一个人!不是他们各自的画像,而是画出这个组织的画像!”
韩沉微蹙眉头:“组织的画像?”
“对!”苏眠的目光变得幽沉,“还记得许湳柏的话吗?’我的人生早已结束。直至遇到他,才开始真正的燃烧’。这个团队只体现一个人的气质,一个人的灵魂。做出了组织的画像,就做出了那个人的画像……”
她顿了顿:“他们所围绕的、第七个人——S的画像。”
第135章 S的画像(上)
初冬的天空总是灰白,鸟儿嘶哑叫着掠过窗口,建筑物显得很寂静。
苏眠立在圆桌前,人依旧漂漂亮亮,头发却被她自己一早上抓得像鸡窝。还有根圆珠笔插在头发里——权当发簪用了。
黑盾组众人坐在桌旁。韩沉离她最近,长腿交叠,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瞧着她,倒是见怪不怪了。苏眠浑然不觉自己的邋遢,习惯性伸手捋了一下长发,转头看着众人。这动作她依旧做得极美极有范儿,男人们于是都笑了。韩沉也笑了笑。
苏眠满不在乎地扫他们一眼,乌黑的眼睛里写满冷冽,开口:“七人团的第一个共同特征:他们都曾经遭受过严重心理创伤,并且这创伤都来自家庭。”
众人的神色也沉肃下来。听她继续说道:“狙击手T,我们已经查知了他的身份和家庭。他有那样一个父亲,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自私,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是奥运金牌选手,而不是作为连环罪犯自杀结束生命;
A,他的背景刚查清楚,更不用说。贫穷艰难的家境,惯偷被人打死的父亲,病死在家中的母亲——这些都会对当年还是孩子的他,造成很大的心理冲击;
L,虽然还不清楚他的身份。但基于前期对他的画像,他生活在一个长期压抑扭曲的家庭,才导致了他的心理变态;
此外还有辛佳。虽然她的家庭富有而有名望,但是她死前却对韩沉说了这样的话:’很多事,并不像表面那样光鲜;很多人,过得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快乐。是他们发现了我,救赎了我’。这话的暗示意味其实挺明显的。而且她一个千金小姐,工作也是在高校里,跟外界接触很少。除了家庭,还有什么能带给她这样的伤害?”
讲到这里,苏眠倒是下意识瞟了韩沉一眼。就事论事,这儿倒是还坐了位能带给辛佳巨大伤害的人。
她的眼神韩沉如何不懂?
他的神色淡淡的——没搭理她。
旁边的小篆却是一拍大腿:“对哦!真是每个人都遭受了家庭伤害!”唠叨插嘴:“但是小白,总结出这个,有什么用呢?”
苏眠微微一笑,抄手往桌子边缘一靠,答道:“尽管许湳柏和R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但以许湳柏的家庭状况和他的性格,以及许父在40之后的突然病重死亡。我想,许湳柏很可能也是得不到父亲和家庭认可的,并且矛盾很大。
天下变态何其多,并不是所有人都遭受过严重家庭创伤。从统计概率看,也就一半一半而已*。6个团员里,却已经中了5个。这很可能不是巧合。而是……”
她顿了顿:“S挑选团员的标准之一。”
众人安静着。韩沉看着她,也没说话。
“七人团是个冷静、理智、聪明、残忍的团队。S作为核心人物,必然是其中的佼佼者。这样一个人,却制定了这么一条’感性’的标准。只能说明,S对这一点,执念非常非常深。甚至有可能是他变态的成因。”她说道,“所以,可以得出S的第一条画像:他曾经遭受过极其严重的家庭创伤。”
唠叨、小篆都若有所思的点头。冷面开口:“严重到什么程度?”
苏眠想了想答:“譬如长期的虐待,譬如家庭中有可能发生过弑亲案件。”
众人静了静。苏眠继续说道:“S的第二条画像:他很可能是警务系统或相关专业的工作人员。即使不是,也必然在这个系统中学习过。也即:他曾是警校生或在相关专业求学。”
大伙都听得愣住了。苏眠笑了笑,解释道:“七人团的第二个共同特征:忠诚。对于心理变态者来说,利益不能使其忠诚,强迫亦不能。唯有理解和共鸣可以做到。S理解他们,并且能给他们指引,被他们视为精神领袖。
而在他的带领下,这个团队是什么样的呢?首先,组织严密,几乎从不留下作案痕迹和证据。一次作案,做到这一点,还比较容易。那么多次作案,就很难了。加之每个杀手的犯罪手法还不同,就会涉及痕迹鉴定、地理学、犯罪心理学、刑侦、法医学……等多方面的知识。这就说明,S对警务知识和运作流程,非常非常了解。
其次,T的狙击、A的爆破、R的挖心……既能发挥个人所长,又能彻底释放他们心中的情绪,让他们得到满足和享受。这说明,S还懂犯罪心理。
这种懂,与高材生邵纶的自学模仿画像还不同。邵纶当时虽然做出了司徒熠的画像,但他的犯罪手法其实是拙劣的、青涩的。所以反过来被司徒熠控制。但S,却是能利用犯罪心理学、或者还有刑侦学的知识,以及对警务系统的了解,带领每个团队成员,形成自己独特、安全、并且变态的犯罪手法。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屡次提到’真正开始燃烧自己’的含义。
而中国警务系统和犯罪心理学现状,对系统外公开的学习机会其实很少。就好像你如果不是系统内的人,很难查阅、搜索到相关资料。他要熟悉到这个程度,就必须在系统内工作过或者学习过。”
苏眠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小篆频频点头,韩沉静默不语,唠叨挠了挠头,冷面思维也很敏锐,又问道:“许湳柏也满足你说的这两个条件,会不会是他起到这个作用?”
苏眠摇头:“不可能。首先,他不够聪明,设计不出这些犯罪手法。其次,如果真是他设计的,那他就应该成为精神领袖了。”
唠叨插嘴道:“那有没有这种可能——他不一定是警务系统的人,但他是个犯罪老手,跟警察周旋多年,一直没被抓到?所以才这么了解警务系统?”
苏眠还是摇头:“不会。这就说到S的第三条画像了:当年,他的年龄应该在0-0周岁间,男性的可能性较大。”
唠叨吃了一惊:“这么年轻?”
苏眠点头:“就这么年轻。两个原因:一、已知的七人团的几个成员,年龄都不大。当年T和A甚至还不到0岁。如果S的年龄与这些人差距较大,承担的又是精神领袖身份,那对于这些遭受过家庭创伤的团员来说,就一定会成为’父亲’一样的存在。但是无论是许湳柏坠崖前谈及S的态度,或者L和R的诗歌中谈到S的词句,并没有流露出这样的情感。相反,更多像是把S当成他们中的一员,他们的核心。所以我推测,他们的年龄相差不会大,很有可能是同龄人。二、当年七人团的作案,突然崛起、突然爆发,公开挑衅警方,并且也导致了后来的血战、七人团的败落。尽管计划周密老练,但做事风格显得意气。
另外,女性的作案特点,一般来说,跟男性是不同的。会更细腻、杀人手法也会不同。但这个组织及其成员,从始至终,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女性的气质。所以我想,领导者更可能是男性。”
这番话说完,众人都点了点头。
苏眠又道:“最后三条画像:一、这个组织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一门专业技术。有些是具有天赋,但全都离不开后天学习和培养。专注于专业知识或技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对心理变态者时常波动的情绪,起到安抚和缓解作用。所以我想,S必然也擅长一门专业技术。并且很可能将其作为自己的身份伪装。
第二,S能让这么多的成员信服并且忠诚,还能精湛地设计犯罪。他必然是聪明的、博学的。具有很强的个人魅力。
第三,S能将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加以培养,必然需要一定的财力才能做到。”
讲到这里,众人都看向桌前的白板。刚才讲述的过程中,苏眠已经写下了关于S的六条画像:
1、现年5-5周岁,男性;
、曾经遭受过严重家庭创伤。长期虐待或发生过弑亲案件;
、高学历,成绩十分突出,博学;
4、富家子,能够自由支配相当数量的资金;
5、当年曾经是警务系统或相关专业工作人员。或者曾在相关专业求学过;
6、擅长一门专业技术,并将其作为职业。
“五年前的案件,警方必然审讯过大量的嫌疑人、证人或者涉案相关人员。还有当年参与办案的所有刑警、民警……”苏眠说道,“首先在那些人里寻找S,说不定会有收获。”
这时,沉默许久的韩沉看她一眼,开口:“我也来画个像。”——老墨:今天就一章,明天补。
第136章 S的画像(下)
他也来画像?
苏眠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瞅着韩沉。其他人也颇有兴致地看着他。韩沉没有苏眠那套犯罪心理学家的讲究,做个简报还非得站着、还昂首挺胸、还得画白板。他就垂眸沉吟片刻,椅子一转,看着众人。
“还记得T策划的一系列犯罪吗?”他问道。
众人微愣。
“T的作案,有四个显著特点:
一、做饵。他先狙杀了名单上的人,让警方以为,他的目的就是惩罚这些人。当然,这是他的目的之一,却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二、善用舆论。通过前期丢出的饵,他的犯罪获得媒体舆论的高度关注。这就让他在后期实施真正的那次惩罚时,产生最大的社会影响力;
三、时间的精确控制。就像苏眠刚才所说,这一点,是基于他们对警务系统的了解,对我和苏眠的了解。当时在进山参加CS真人比赛前,我们已经查找到他的住所、车辆,就快追查出他的身份。他却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差,在两天时间内,集中完成了犯罪。而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他前期进行了极为周密的策划。”
他讲到这里,众人都纷纷点头。回想起来,T流水行云般的犯罪过程,的确让人记忆犹新。这时韩沉的表情却越发淡漠,道:“第四,他的真实目的,始终隐藏得很深,不露任何端倪。直至最后一刻,才大白于天下。而那时,他的目的也已经达成,大局已定。”
众人都是一怔。苏眠也是一愣。她望着韩沉那乌黑沉凝的眉目,脑海里像是模糊捕捉到什么,心跳也加快了。
这时韩沉话峰一转:“再看辛佳,对犯罪的策划能力虽然远不如T,但也有异曲同工之处。那天她利用苏眠的事为饵,将我诱到深山中。一路不断制造假象,想让我以为她已万念俱灰疯疯癫癫。却将她的真实目的,隐藏到最后——想要诱我进毒气室,成为植物人。”他抬眸看着众人:“按照T的背景资料,他年少离家后就音信全无,应当是进入了S的犯罪集团。所以他的犯罪能力,很可能如苏眠所说,也是S培养的、受S影响。辛佳也一样。所以……”
他嗓音一顿,苏眠已经接口:“……所以A、L和R,很可能也是这样的风格。”
韩沉看着她,漆黑的眼宛如墨色渲染,点了点头。
一旁的唠叨,若有所思地开口:“也就是说,现在他们三人所做的一切:爆炸、蜡像、绑架小篆和法医,都只是饵。因为之前的挑衅信,我们都以为他们的目的是和黑盾组决战、为死去的团员报仇。这是他们的目的之一,却不是他们最真实最主要的目的?!”
冷面沉思片刻,也抬头:“利用舆论,时间控制。”他的话语虽然简洁,但其他人都听明白了:这两点,他们跟T也是一样的。现在他们三人完全是舆论、媒体、网络最关注的话题,接下来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将是举城瞩目。而现在虽然获得了一些身份线索,但还需要些追查时间——这与数月前,T案件中途的情况,何其相似!
“所以……”韩沉看着众人,下了结论,“他们还有个真实的目的,隐藏得很深,并且从未透露,根本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些目的。那才是他们进行这一系列犯罪的初衷。而他们真正的作案,即将开始。”
已是上午八、九点钟,冬日的阳光终于从云层中露出少许。会议室里有些清冷,一时间也没人说话。韩沉端起茶,低头抿了小口。苏眠望着他那寒意逼人的眉峰,再联想到他刚才的话,心中更是寒意弥漫。
这时小篆挠了挠头,问道:“老大,那我们怎么办?怎样才能把他们的真实目的找出来?”
大家都看着韩沉,苏眠却略低着头,兀自有些出神。
韩沉看她一眼,答:“T前期做的那些惩罚,是为了后来进行更严厉的惩罚。同样,他们三人前期做的事,尽管是饵,跟后面的犯罪,必然也存在某种联系。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种联系找出来。小篆,把他们迄今为止的所有犯罪行为,整理一遍。”
“好呐!”小篆点了点头,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到白板前。这些他都快倒背如流了,一边书写一边说道:
“6日晚11点-1点,A闯入老大和小白家中,跟小白以姐弟相称,留下致黑盾组的挑战信;
7日7时7分,第一次作案。市区同时发生爆炸案、蜡像案、人鱼案。三人正式登场;
9日7时7分,第二次作案。炸死市民一人,破解L帮A所写的’男孩歌谣’;
9日下午点,小白收到一段视频。L献舞,A和R出现在背景中;
11日,老大从视频找到线索,追杀L,枪击重伤;
11日晚间,小白再次收到A的消息,声称要杀死两人报仇;
1日早晨,两名市民被绑上炸弹化妆为小丑。破解R所写’数字歌谣’,小白推理出A留下的第二个密码——苏眠的生日。警方成功营救两市民;
同样1日早晨,周小篆和徐法医被绑架,让小白做出选择。最终两人均获救。
A、L、R就此销声匿迹,长达一个星期。”
大家都看着白板上的一行行文字,韩沉静默片刻,道:“立刻联络北京警方,按照苏眠所做画像,搜索S这个人;同时对7号以来的所有线索,重新进行彻查——所有的受害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所有的案发地点,是否存在联系;调查所有参与案件调查的民警、刑警、相关警务人员。”
会开完了,黑盾组开始分头忙碌。周小篆的任务是深入调查受害者之间的联系。这也是他最擅长的事。他干脆找了间安静的小会议室,干劲十足地将所有档案资料都搬过去,打算大干一场。
资料比较多,他在办公室和会议室之间跑来跑去。结果经过走廊时,却远远瞧见,苏眠一个人推门进了间储物室。他眼尖,居然叫他瞥见苏眠手里还有盒烟。
这还得了?老大可是不许她抽烟的啊!小篆立马将资料放回会议室,就悄悄地又溜到那间储物室门口。
门半掩着,没开灯,阴阴暗暗,堆满东西,还有点发霉的闷味儿。小篆皱眉:她抽烟也不找个好地方。
他探头进去,一眼就瞧见坐在窗前,一堆箱子上的苏眠。
小篆却愣住了。
窗帘拉开了一半,有光线透进来。苏眠盘腿坐在箱子上,手里夹着支烟,低着头,一口又一口地抽着。她的头发被抓得更乱了,脸似乎有些白,又有些红。
小篆怔怔地推开了门:“小白……”
苏眠也抬头看着他。夹着烟的手没动。
黑盾组里,最了解苏眠的人,不一定是韩沉。而是周小篆。他看到她这个样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你害怕?你在害怕什么?”
否则,怎么会一个人躲在这里抽烟?
要知道,他印象中的小白,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即使有时候会焦躁、会发脾气,会为韩沉担心受怕。但是小篆真的没看她,惧怕过什么。虽说恐高,但若为了抓犯人,多高的楼她都能把自己摔下去。她不怕死,七人团再凶残,她也没怕过。
周小篆立马带上门,跑到她身旁,也挤到她身边坐着:“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叫韩老大来?”
“不要!”苏眠立刻否定,她静了静,又抽了口烟,抬头望着景色氤氲的窗外。
要怎么解释她的心情呢?本来,第七人S,对于她,只不过是个模糊的存在。昨天受到启发,今天做出他的画像。而那个原本模糊的轮廓,却似乎在她心中,变得具体起来。
他极其聪明而残忍,他渊博而好学。他对警方很了解,对她也很了解。他能让所有变态杀手俯首贴耳,他曾经意气风发,现在却按兵不动。
她失去了记忆,被他的组织藏在江城数年。如果不是韩沉的坚持,她永远也不会再恢复苏眠的身份,永远只能做白锦曦。而很多人随之死去:白锦曦、她的双亲、苏眠的母亲、许慕华……
现在,韩沉又推理得出,他手下的A、L和R三人,做这一系列案件,还有个真实目的,隐藏其中。
苏眠又抽了口烟,慢慢说:“小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曾经梦到另一个人吻过我。”
小篆一呆,又听她轻声说道:“我怕的,是S。”——老墨:新一周推荐票月票别忘了哦!
第137章 我的恐惧
苏眠的确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她不怕对手的凶残,也不惧危险与伤害。A、L和R残忍张狂到这个地步,也只能更加激起她的执拗和血性。害怕他们?怎么可能!
可是,当S的那幅画像,在她心中诞生。某种似曾相识的、仿佛在她身体里沉眠已久的感觉,却突然就侵袭了她的心。
那感觉就是恐惧。
对S的恐惧。
他就像一片深渊。安静、神秘、强大、冷酷。你无法回头,一回头,可能就会身陷其中。
“我怕的,是S。”讲完这话,苏眠的一只手就苦恼地插进长发里,低头继续抽着闷烟。小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才喃喃道:“所以……你觉得他们的终极目标是你?”
苏眠沉默了一会儿,答:“嗯。韩沉说,要找前面那些案件之间的联系。其实他没说,还有一个联系,就是我。战书是下到我手里的;歌谣必须有我才能破解——因为只有我了解他们;舞是跳给我看的,你还记得L跳舞那段视频中,A和R都站在画面左侧,右侧的大片空位都留了出来?那是给谁留的?我和S。”
小篆倏地睁大眼,话也说不出来。却听苏眠继续焦躁地说道:“最后,在你和徐法医之间的选择,也由我来做。解密方法是右手无名指指纹,这代表什么?而他们打算杀掉的,也是喜欢我的徐司白,而不是你。”
小篆失声:“我明白了!所以他们三个搞这么多,是想让你去做他们的压寨夫人?”
苏眠默了片刻,说:“你给我闭嘴!这种时候能不能不要犯二!我觉得他们之前做的这些,与其说是在作案,更像是在传递讯息。”
小篆奇道:“传递什么讯息?”
苏眠望着指间缠绕的烟气,伸手捋了下头发,看着窗外:“让所有人和我,都看到七人团的存在,和七人团的精神。让世人感到恐惧,而对我,恩威并济,折磨我的意志、摧毁我的精神。”顿了顿,她又说:“也许,我曾经的卧底生涯,让他们觉得,我终究还是会回到他们的中间,成为S的女人。这一切,也许都可以理解成,他们对我的召唤,他们自以为的召唤。”
她讲得平静,小篆却是听得全身寒意顿生。但苏眠这样解释,逻辑上的确就全通了!
“不行!他们简直是疯子!痴心妄想!你是黑盾组的一员,你和韩沉不会分开!关他们屁事!”他吼道。
苏眠看着窗外,又抽了口烟,没说话。
小篆想了想,又问:“那……那个S,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什么角色?会是策划者吗?”
“应该是。”苏眠轻声答,“你看五年前的案子,他也从未露面、不直接作案。只站在他们的身后。”
“可是这么多年,他们都不露面,他也不对你下手。为什么现在……”小篆迟疑道。
这个问题,苏眠也无法完全解答。她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他们决定出手……也许是因为,我不再按照他们安排好的身份生活;也许是因为,他们又有三个人,因我们而死;又也许是因为,我和韩沉终于再次走到了一起,黑盾组决意追查当年的真相。”她抬眸看着小篆:“所以这一战,终究是来临了。”
小篆顿时也说不出话来。
苏眠丢掉烟头,双手抱着膝盖,也不再看他:“小篆你先走吧,我静一会儿就好。刚才跟你说的这些话,不要告诉韩沉。我不想让他担心。”
“……哦。”小篆默默点头,退了出去。
小篆离开后,苏眠又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从一堆箱子上跳了下来。又打开窗户通风。等确定身上没有明显烟味儿了,这才朝门口走去。
她拉开门,门外是空荡荡的走廊。已经中午一点多了,外头没什么人。她刚往外迈了半步,忽然就愣住了。
门外墙边,靠着个人。
韩沉双手插在裤兜里,转头望着她,漆黑的眼眸,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
苏眠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说让小篆不要告诉韩沉,可那货现在对韩沉死心塌地,转头肯定就一五一十汇报了。
苏眠一时没说话,他也没讲话。
想起刚才小篆跟他复述的每一句话:她对S的恐惧;她对S的意图的解读;她躲到阴暗的小房间里,一根又一根抽着闷烟,害怕又难过……
韩沉只觉得一股紊乱而冰冷的气流,在胸口回荡。他站直了,伸手就将这个倔强又柔弱的女人,拉进怀里。
苏眠的手轻抓着他胸口的衬衣,感觉着他的气息和温度,没吭声。
“五年前我岁,丢了你。是我韩沉年轻蠢笨,对不起你。”
这话他说得又低又狠,苏眠立马抬头,心疼地望着他:“你说什么,这怎么能怪你?我从来没怪过你。”
黑色夹克衬得他的脸更加白皙冷峻。他的脖子修长笔直,低着头,直直地盯着她。
“我怪我自己。7岁的韩沉,不会再失去你。”他伸手扣着她的下巴,“什么别怕,有我。我会将S绳之于法,我会让七人团不复存在。什么都不会令我们俩再分开,韩沉这辈子都会守在你身边。我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苏眠一下子就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眼眶也湿了:“韩沉……韩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怕了!怕什么啊我!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就是想要道歉。韩沉低头就吻住了她,堵住她所有话语。
青天白日的这个瞬间,整个寒冷的城市仿佛寂静无声。韩沉搂着她就这么站在城市的一角,一如之前每一天,一如之前每一年。
两人回到办公室时,还是午休时间,没有上班。小篆还躲在小会议室里没出现,冷面在低头专注地看资料,唠叨手里捧着卷宗正在打盹儿。一个不留神头磕在电脑上,又立马振作看卷宗。
韩沉和苏眠刚回座位坐下,就有个行政科的文员走了进来:“韩组,有你的快递。”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包括苏眠。因为韩沉很少收快递,除了公事往来。
韩沉也看着文员手中的东西。那是个长方形的纸盒,还挺大的。他从文员手里接过签收,就瞥见快递单上,并没有填写发件人的信息。而收件人的信息是手写的,那字迹歪歪扭扭,似曾相识。并且是同城快递。
他眸色微敛。
“唠叨,拍照。冷面,拿刀过来。”
这话一出,其他人全站了起来。苏眠走到他身旁,看到字迹就脸色微变:“是A的字。”
因为爆炸案发生,所有进入警局的物品都必须经过安检。所以这里头肯定不是炸弹。韩沉轻轻掂了掂,还挺沉,沙沙作响,不是液体。
他和唠叨两人戴好口罩和手套,其他人往后退开。刀轻轻划过,纸盒被划开。唠叨再用一根细细的金属棍,将盒盖挑开。
所有人看到盒子里的东西,都是一怔。
并没有有毒或者有害的东西漏出来。而是满满一盒子的……
辛佳的照片。
严格的说,不是照片。而是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密封小塑料袋,跟感冒冲剂极为类似,塞得满满登登,至少有百余袋。而袋子表面,全印的是辛佳。照片上她穿着长裙、长发披肩、面带笑容,竟是栩栩如生。而满满的全是同一张照片,就给人一种诡异而毛骨悚然的感觉。
苏眠立马皱起眉头。虽然不明白七人团这么做的用意,但是将这些印着辛佳的东西,指名道姓寄给韩沉,她有点被恶心到了。而韩沉眸色沉黑,没有说话。
唠叨戴着手套,拿起其中一袋,摇了摇,在耳边听了听:“里面像是颗粒状的东西,还真像是药。”
“立刻送去鉴定科。”韩沉说道。
七人团终于再度出手,却做出这样毫无章法的举动。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到了这天晚上,就有了答案。
鉴证科首先传来消息:那些真的是药剂,并且成分检验出几种常见解毒剂。但具体是针对什么毒药、有什么功效,还需要进一步鉴定。
而到了晚上八九点钟,始终关注着网络的周小篆,最先发现问题:“出事了!城北的北宸小区,发生集体中毒事件,已经有五十多名市民中毒送医院,中毒原因不明!”
他将电脑屏幕转过来,朝着大家。韩沉等人全都低头盯着。
“这是什么意思?”唠叨最先骂道,“难道先把解毒剂寄给我们,再下毒,让我们去解毒?玩我们呢?”
韩沉站得笔直,眼神冷冽,没说话。而苏眠转头看着他的轮廓,也沉默着。
不,不是玩黑盾组,不是戏弄。
直接毒死几十个市民这种事,七人团大概没兴趣也不屑于做。而将解毒剂寄给韩沉,那么韩沉就会用印着辛佳照片的解药,拯救市民。
这是……这难道是……
对辛佳的祭奠!?
只有变态者,才能想出这种祭奠方式。
所以,他们的终极大案开始了。
以对死者的祭奠开始。
苏眠怔怔出神,脑海中响起今天韩沉说过的话:T前期的惩罚,是为了后期更严厉的惩罚。前后犯罪,必然存在联系。
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是制造更大的爆破,还是下毒危害更多性命作为对警方的要挟,还是像当年一样展开血腥密集的谋杀?
但前期,A、L、R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对大众和她制造恐惧。所以,苏眠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无论那种手段,他们都会给市民,给这个城市,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更巨大的恐惧。
第138章 朝暮昏黄(一)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冬日。
江面上的薄雾,还未散去。临江的商业购物中心,却已热闹非凡。
小雅站在半岛世纪酒店的某个房间里,正在擦窗户。大冬天的,冷水让她的手有些发红。她轻轻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无比繁华的街景。
她可真想去逛街啊。可还有一天的工作要做。能进这家超五星级酒店当服务员,领着不错的薪水,她必须加倍努力才行。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好起来。换个角度想,这里可是整片新开发商业区,最昂贵也最高的建筑,她就当是欣赏风景了。
年轻的姑娘哼着歌,很快就擦完了正面窗户,呵了口暖暖的热气,对着玻璃欣赏自己的工作成果。正在这时,一声“啊”的突然叫喊从背后传来,吓得她湿抹布都丢在地上。
她一转头,就看到小艾灿烂的笑脸。
同为酒店服务员,年轻的男孩有着高挑的身材和白皙的脸,虽然下巴留着撮小胡子、戴着副黑框眼镜,刘海也很长几乎要挡住眉眼。但是小雅见过他摘掉眼镜、拨开刘海的样子,很俊朗也很干净。尤其那双眼,瞳仁干净乌黑得好像没有一丝杂质。
想到这里,小雅的脸微微一红,推他一把:“你干嘛呀,总是吓人!”
小艾笑笑,很不见外地将她的肩膀一搭,这小举动又让小雅的心脏漏跳一拍。两人并肩看着窗外的风景。
“喂。”小艾忽然开口。
“干嘛?”
“如果今天有不好的事发生,一定要记得往外跑,拼命往外跑。”他的语调懒洋洋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保护好自己。”
小雅怪异地看他一眼:“你这个人,总是奇奇怪怪。会有什么不好的事,你咒我对不对?你最坏了!”
小艾笑笑,双手插裤兜里就往外走:“我干嘛咒你,小心眼。总之记住我的话就对了!”
她转头,看着他大摇大摆走出房间。终于忍不住开口:“小艾……旁边那座楼新开了家杂酱面馆,味道还不错。你晚上要不要去?”讲完这几句话,女孩的心跳都剧烈起来。
却见他身形一顿,像是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回头。
“如果有机会,我再约你。”他挥了挥手,走了。
小雅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什么叫做“如果有机会再约?”那到底是约还是不约呢?
只惆怅了一小会儿,就跟每个心怀梦想和爱情的普通女孩一样,小雅很快又变得高兴起来,充满干劲地开始擦窗户。这时,她注意到,刚才小艾站立位置,正对的远方,一条繁华道路旁的角落,不太起眼的位置,停着辆警车,站着两个警察。
最近市里治安不好,到处都能看到警察,更何况是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小雅已见怪不怪。那些爆炸啊、杀人啊,好像是隔得很远的事,她这种平头小百姓,生活还得继续。
不过此时此刻,她的目光还是被那两个警察吸引。首先是因为那个男的,即使隔得这么远,也能看得出来,他长得太帅太有味道了。穿着黑色警大衣,还穿着警用靴,要不要这么酷啊?还有那个女警察,跟他同样穿着装扮,漂亮极了,又漂亮又帅。
小雅望了他们一会儿,倒是有些钦佩和同情。这大冬天的,他们还在街头冷风里吹着,也不容易。听说前些天,还有警察受伤了。希望这两个看起来很好还很般配的警察,能够平安吧!
怀着这样温暖的心情,小雅打扫完这个房间,又往下一项任务进发了。
今天这一天,还很长。
苏眠站在警车旁,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还有楼宇上方那些闪亮的招牌,有些发愣。
她有多久没逛街了?
自己都不知道。
印象中上一次跟这些女孩一样,穿得漂漂亮亮走在街头,好像就是那次,韩沉非要给她买裙子。想想居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悲,那些裙子买回来还信誓旦旦要穿,结果就压箱底里,每天跟着韩沉风里来雨里去,一头扎进七人团这个泥潭般的案子里。
唉……想想她真是白长得这么不错了。刑警,白瞎了这张脸啊。
正臭美又惆怅地胡思乱想着,一旁的韩沉挂了电话,抬头看着她。
美人就是美人,无论是在素不相识的服务员小雅眼里,还是在苏眠眼里。看着韩沉高挑又笔挺的样子,尤其那双黑色警靴,简直帅得惊人。苏眠瞅瞅他,又瞅瞅他,都好这么久了,还被他的一个抬头一个身影,帅得心跳不稳是怎么回事?
韩沉也看着她。
十二月的空气,有些冷。她跟他一样,穿着黑色警大衣,偏还臭美地在腰间系了条腰带,立马显得腰身娉婷起来。她的脸被冻得有些发白,眼睛却依旧波光潋滟。都好了这么久了,每次她望着他,眼睛里却好像还有很多话语要说。
韩沉兀自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肩:“回吧。”
“嗯。”
两天前的那起集体中毒事件,很快就平息下去。警方当然没有使用A寄来的解毒剂,而是由药理专家重新配备,解除了这个危机,也没有人员伤亡。
警方也立刻对事件进行追查,结果很快水落石出——委托一家小药厂生产解毒剂、破坏小区管道投毒,以及到快递公司寄送包裹的,竟然都是A本人。他大概是因为被通缉,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入每一个监控摄像头的范围,实施范围。甚至还对着快递公司外路上的摄像头,比了个V手势。
当然,他的容貌还是做了些伪装。贴了大胡子、戴着大大的墨镜。不过他那副狂妄散漫的样子,化成灰苏眠也认得。
全城搜捕依旧在进行。尽管接下来的两天,七人团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但黑盾组乃至每个有经验的刑警都清楚,对付最穷凶极恶最聪明的罪犯,到了最后关头,就是耐心和恒心的较量。谁能更细致,谁能更坚韧,谁就能笑到最后。
第139章 朝暮昏黄(二)
不仅韩沉和苏眠,今天徐司白也来了。按照厅里最新指示,只要发生异样,所有相关人员4小时待命。所以这里尽管还没有报告人员伤亡,法医也随车前来。
不过此刻,他跟几个警察,一直呆在前方的一辆指挥车上,只跟韩沉和苏眠远远打过个照面。韩沉还是老样子,就像当他是个普通同事,不会太热络也不会针对他,基本就是冷淡地疏离着。苏眠也没有主动去找徐司白攀谈。
她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
这片最近新开业的购物中心,看起来如此摩登而辉煌。汉江和长江在此处交汇,形成一个郁郁葱葱的半岛,只有一条跨江索桥,与岚市主城区相连。听说过江隧道和地铁正在修筑中,很快也会通车,那时候就会更方便。购物中心由国内著名的华延集团开发建设,以最高最豪华的建筑——半岛世纪酒店为中心,环绕建成许多高低林立的商场和步行街。据说地下的二期工程,原本打算一起开业,但因为什么原因延迟了。否则这片购物中心会更盛大。
光看地面的一期,才几天功夫,就热闹成这样。真是不得了。
虽然韩沉说要回去了,苏眠的眼神,却又飘到那些花花绿绿的招牌,和琳琅满目的橱窗上。这时就听到他的嗓音,淡淡响起:“就这么想去逛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苏眠没想到这他都能看出来,叹了口气,答:“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嘛?”
韩沉看着她在阳光中清透如雪的侧脸,没说话。
岂止是明显。虽然人跟着他在往车上走,身体却在不停地左摇右晃着,显得很……不情愿?那双湿湿黑黑的眼睛,更是一瞬不瞬盯着街上,简直就跟……可怜兮兮的小狗似的。
这么个大美人,却委屈又可爱成这个样子,还是为了屁大点的事儿。只叫男人胸中气血轻轻翻滚,要拿她怎么办好?
想到这里,韩沉又笑了笑。这时却听她又开口了,一本正经的样子:“繁华隔岸仰望,刑警的心却在天涯。”转头望着他:“我现在不逛街,是为了让她们,能够开开心心安安全全逛街!当然了,破案之日,我要这里豪买到两袋空空!哼哼……想起来几个月工资都没怎么花了,好多钱呢!”
她自絮絮叨叨,韩沉望着她又变得意气风发的俏脸,却有些入神。
繁华隔岸仰望,我的心却在天涯。
这女人时不时蹦出的一句话,却似乎总能说在他的心坎上。他知道她跟他一样,他们心中的东西,一直都一样。静默片刻,也不管周围人潮汹涌,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苏眠抬头,有些莫名地望着他:干嘛?
冬日晴好湛蓝的天空下,韩沉的脸仿佛也沾染着霜雪之气,白皙而轮廓分明。他低头看着她,眼睛里有湛黑而散漫的一点笑意。
“这个案子完了,不做警察了。”他淡淡地说,“天涯海角,都陪你去。”
苏眠微愣了一下。
“……好啊。”她慢慢地也笑了,眼珠一转,甚至开始憧憬起来,“你不是说将来想去教书嘛。你教刑侦,我教犯罪心理。嘿嘿,就不知道我会不会误人子弟。咱们先出去玩几年,再回警校教书。”
“好。”韩沉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握住她的手。两人都戴着黑色手套,隔着层柔软的布料,苏眠却也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力量。
未来被描绘得这样自由而充满色彩,尽管周遭还是嘈杂又不安稳,苏眠的心却仿佛也徜徉起来。真的好想好想,就这样跟着他走啊。天涯海角,两个人,就跟神雕侠侣似的,终于可以日日夜夜,年年月月。
可心中刚浪漫感伤了一小会儿,苏眠立刻又想起另一个严重的问题,皱眉:“不行啊,我们走了,他们三个怎么办?”
唠叨、冷面和小篆。
苏眠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各种画面——她和韩沉潇洒地转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而冷面,大概只会默默凝望,说一声:“保重。”然后转头扛起黑盾组的所有工作。
唠叨,大概会一直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把他们送出警局又送到车站,最后受不了情感上的冲击和离别的痛楚,开始语无伦次说一大堆,最终哭哭啼啼地送别。
而小篆……
苏眠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肯定抱着她和韩沉的大腿,不让他们走。最后干脆打包自己的行李,说:“那就带我一起走吧!”
想到这里,苏眠扑哧一笑,抬头看着韩沉说:“我们要真走了,他们三个,才像可怜兮兮的小狗呢。”
韩沉也淡淡笑了,手臂一用力,将她又搂得更近了一点,答:“那到时候听你的。想走就走,舍不得他们,想回来时就回来。”
这个折中的假设,苏眠非常满意,用力点了点头。她看着他桀骜又漂亮的眼睛,又转头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心中有些情意难平,踮起脚,抬头就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两人站的是较偏的街角,没人。韩沉又就是个我行我素的性格,此刻就斜靠在警车上,手扶着她的腰,任由她跟猫似的,主动献吻。他的眼中也泛起淡淡的笑,抬起头,看着与两人相距不远的人群。
高楼环绕中,购物广场更显阳光通透、人流涌动。街头的品牌店放着轻快的音乐,有人进进出出,有人漫步徜徉,还有人牵着一堆彩色气球,从人群中走过。
然后,那堆气球突然就松了线。韩沉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红色、蓝色、黄色、绿色……一共七个气球,同时缓缓升上天空。它们漂浮在众人头顶,漂浮在阳光中,显得格外醒目。
微风吹得气球慢慢旋转,挨个露出它们背后印着的字母:
T、S、R、A、E、L、K。
韩沉抱着苏眠未动,目光只在气球上停留了一瞬间,就敏锐地、若有所觉地越过它们,落在了背后那栋建筑上。
那正是半岛最高建筑——世纪酒店高达六十余层的主楼。其中某一楼层的某一扇窗户后,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穿着艳丽的小丑服装,站在玻璃背后,模糊的面目,似乎正望着他们,在笑。
第140章 朝暮昏黄(三)
徐司白靠在车窗旁。隔音效果很好,窗外的景色于他而言,是寂静而繁华的。车厢里有几个刑警在讨论什么,但跟他没太大关系,他也没怎么听。
偶尔一抬头,就看到相距不远的警车旁,那两个人就像一幅画,同样的漂亮,站得也很近。
徐司白并不太想看。但他们好像,总是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徐法医。”有刑警微笑打招呼,递给他一瓶水。徐司白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低声说了声谢。对方只是笑笑,也已经习惯了法医的沉默和冷淡。
徐司白拧开水瓶,慢慢地喝着。明知不应该,可他明白,那真是一种执念。被她放弃后,才感到真正的不甘。有些自嘲地放下水瓶,目光,又朝他俩的方向望去。
却是一怔。
警车旁,已经空了。
他们,去了哪里?
他的目光如同风一般,有些急促地、不受控制地在人群中搜寻起来。然而隔着深黑色的玻璃,一时间只望见人头攒动,五彩缤纷,哪里又有那两个人的影子?
他推开门,走下去,举目四顾。
就在这时,像是呼应他的焦躁一般,被他放在汽车座椅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与此同时,其他几个刑警肩上的对讲机,也同时收到信号。
“我是韩沉。发现目标,重复,发现目标。”即使隔着对讲机,那个男人的声音也是低沉而拥有力量的。但徐司白并不喜欢他的声音,以及他的一切。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不喜欢。
大约是因为,第一次看到她望他的眼神,就充满了不可捉摸的情愫。
而那时他就知道,她永远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所有刑警都紧张起来,徐司白立在车边,神色依旧淡淡的。这时就听到韩沉继续说道:“立刻通知秦文泷,启动一级戒备。”他的呼吸有些低促,还有隐约的风声,似乎在跑动:“要求立刻调集大批警力,对人群进行有秩序疏散。特警队同时待命,必要时准备强攻。”
刑警们尽皆悚然,立刻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分头忙碌起来。打电话的打电话,找人的找人。他们训练有素,讯息立刻迅速扩散出去。一时间,整个半岛上执勤的几十名警察,已经收到讯息,全副戒备起来,向世纪酒店靠拢。秦文泷办公室的电话,也同时被打通,将情况一五一十汇报给他。
徐司白也有些焦急。他很清楚,如若真像韩沉所料,今天是七人团的最后一战,苏眠必然首当其冲十分危险。此刻他们俩在哪里?她在哪里?
他的脸色白皙而冰冷,眼睛却在人群中更迅速的搜寻着。结果真让他隔着人山人海、在相距甚远的前方大厦下,捕捉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人群依旧是平静而热闹的,阳光很盛,每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很轻松。其实找到他俩并不困难,因为他们看起来那么格格不入。两道黑色的身影,一个高大,一个娉婷,却同样敏捷,正向前快速穿过人群,朝目标所在的世纪酒店靠拢。那么义无反顾,两个人都没有回头。
徐司白心中忽然有某种苦涩而温柔的感觉,极速弥漫而过。明明他俩是往危险去了,他带着她去了。可他的感觉就像之前每一次,目睹他俩的离开。他陪在了她身边三年,却原来,没有像韩沉这样,真正的陪伴过她。
这时,韩沉的声音又在对讲机中响起了:“来两个人,支援我和小白。我们在……”他报出了地址。
立刻就有两名刑警整理好随身枪支,跳下了车,神色都很严肃。
徐司白只静默了一秒钟,就走到他们面前:“我去。”
刑警们都是一愣。一人开口:“法医,这是真刀实枪的战斗,对手都是悍匪。您还是……”话还没说完,徐司白已伸手抽出他腰间配枪。动作并不算很快,但绝对敏捷轻巧。因万万没想到他会碰枪,所以刑警完全没防备到。
众人的神色更愕然了,他却持着枪,手臂下垂,平淡地道:“如果是近身搏击战斗,法医也会有自己的攻击和防守手段,不会输给刑警。走吧。”
他的态度这样毋庸置疑,又是副冷冰冰的样子,旁人反而不好再拒绝他。一名身手最好的刑警看看其他人,点头:“那就我和法医去。你们盯紧了,随时联络支援。”
剩下几个人点头,目送他俩的背影奔跑离开。却有人在心中嘀咕:似乎在上次的劫持事件后,徐法医看起来就有些不同了。但仔细一想呢,依旧是往日那副清隽、沉默、冷傲的样子,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而徐司白持着冰冷的手枪,穿行在人群中,看着远处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倩影,心中却摈除了一切杂念,只剩一个念头——如若今天真的是与七人团的最后一战,他只想要保护她。
即使她对他没有留恋。
他依然舍不了她,舍不得她。
韩沉和苏眠快步逼近世纪酒店的外围。从外部看,酒店并无异样。辉煌的建筑立在阳光中,花园栽植得如同宫廷般绚烂华丽。门童依旧在指挥停车、取拿行李;因为开业没几天,人并不多,偶尔有客人和服务员从他们的视线里走过。
两人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就等来了援兵。看到徐司白,韩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而苏眠微微一怔。徐司白的神色也很平静,走到她身边,目光温和地望着她。
苏眠刹那就明白了他眼神的含义。静默片刻,只轻声说:“你小心。”
“你也是。”他答。他没穿警服,依旧是色泽浅淡的外套、质地柔软考究的长裤。整个人高大清瘦,就这么立在她身旁。
而韩沉,站在她另一侧,神色静漠。
那名跟着过来的刑警叫丁骏,也探头观察了片刻,问:“韩组,现在进去吗?”
韩沉的眼眸沉黑无比,摇了摇头:“不要轻举妄动,等秦文泷那边整体部署好再行动。”
第141章 朝暮昏黄(四)
丁骏想了想,又问:“咱们要是疏散了人群,又派来特警队,万一那三个罪犯又跑掉了怎么办?岂不是这么大阵势,又扑了个空?”
“不会。”“不会。”苏眠和韩沉同时说道。
苏眠抬眸,看着金碧辉煌的酒店主楼,无数个窗口仿佛数不清的眼睛,正俯瞰着地面的芸芸众生,冰冷而无情。
韩沉看到了七个气球升上天空,看到了小丑躲在窗户后的笑容。这是七人团的正式宣战。他们不屑于雕虫小技,他们高傲而自负,他们同样期待着这一战。所以,他们不会让黑盾组扑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个人都安静着,观察着。明明才过去了一两分钟,却好像已经很久。
就在这时,韩沉的手机响了。他冷着脸接起,是秦文泷。
“情况怎么样?”秦文泷焦急地问。
韩沉简短而迅速地将刚才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好。”秦文泷答,“我已经在调警力了,特警队也已经出动。但是无论调集警力和疏散人群,都需要一段时间。你们随机应变,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
秦文泷话峰一转又说:“另外,刚刚还发生了件很重要的事。几分钟前,我们接到报案,证实就是半岛酒店集团的总裁何亚尧本人,亲自打电话来报警。他现在人就在酒店里,说接到了一封署名为A的恐吓信。他的情绪十分激动,要求警方马上过去处理。何亚尧是本市著名人士,厅领导也十分关心他的安全。你过去看看,有没有线索。”
韩沉开的是免提,其他人听得一清二楚。苏眠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磅礴的半岛建筑群、数不清的市民、一闪即逝的小丑、被威胁的商界要人……虽然还不清楚,七人团到底打算怎么做,但显然,他们的计划,已一步一步展开。
在等待着黑盾组的入局。
挂了电话,韩沉抬头,扫视酒店内林立的建筑群。据秦文泷所说,总裁何亚尧,此刻就在酒店的一幢独栋别墅,他的住所里。
“过去看看。”韩沉道。
其他三人没有异议。厅领导都下了指示,他们肯定要过去看。更何况很可能还藏着七人团接下来的计划。
四人亮了证件,顺利进入酒店。秦文泷所说的别墅并不远,绕过主楼,背后就是,只隔了一片绿茸茸的草地。此刻正是上午十一点多,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草地上,反射出点滴光泽。这一幕如此平静而温暖。
四人踏上了这片草皮,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别墅。
“轰轰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如同雷鸣般,在他们脚下,他们周围,轰轰烈烈地响起。苏眠的耳朵里瞬间就失去声音,只看到相聚几米的别墅,朝他们倒塌下来。而她脚下大片大片的草皮,轰然下陷。她看到徐司白和丁骏同时下坠,这样的天旋地转天崩地裂中,徐司白竟然还奋力转身,朝她伸出手,那身手快得惊人。苏眠下意识伸手就要拉他帮他,身旁却有一只手,更快更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苏眠心头一震,恍然间就撞上韩沉那湛黑而惊痛的双眼。他身子一倾,就将她整个护在怀里。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四人急速下坠,跌入漆黑的地底。而地面上,一片烟尘破碎,迅速堆积掩埋。
突然发生的爆炸,令酒店里的人全惊呆了。很多人从楼宇里、房间里跑出来,看着坍塌的那片草地和别墅,完全地恐惧和茫然了。
“报警!赶快报警!”有人尖叫着、跑动着。
“有炸弹!快跑!”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恐惧如潮水般擒住了每个人的心。
却暂时无人知晓,四名警察被埋在了下面。
而酒店之外,整个广场上、数栋商厦里,所有人都同时一静。
他们都听到了爆炸声。近的,像可怕的雷鸣;远的,像重鼓落下。酒店方向,隐隐还可以看到烟尘和火光。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是有什么炸了吗?什么声音,你看到了吗?”
……
数千人,竟然能够同时保持寂静。只有低低的嗡嗡的讨论声,响在广场各个角落。而各家商户的音乐声,还在奏响,清晰又欢快。
就在这时。
“滋滋滋——”电流讯号的声音,从人群上方传来。
不少人抬头望去,就看到原本悬挂在各个商厦、各个楼层上的液晶显示屏,原本播放着不同广告的显示屏,一时间竟如同被点亮的火焰,一面面、在众人头顶闪现。
闪现相同的画面。
一个人出现了。
一个男人。
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短发乌黑而柔软的男人。他穿着极为正式的西装和白衬衣,面具后的双眼,修长、清澈含着笑意。
“大家好,我是A。”
当这个声音响起,广场上的众人全都一片茫然。而站在酒店门口的服务员小雅,惊讶地身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A的嗓音里笑意却更浓了:“这里的一千人。哦不,大概是两千人……你们被七人团劫持了!”
第142章 两个世界(一)
五分钟后。
省公安厅办公室内,灯光异常明亮,也异常寂静。
秦文泷和周小篆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
秦文泷猛吸了口烟,脸色铁青:“你说什么?他们劫持了一个广场的人?”
小篆默默地点了点头,给他看手里平板电脑上的画面。那是现场警察拍摄传回来的,但事实上,现在这些视频,网络上到处可见。
“A说:通往大桥的路上,到处埋的是炸弹。谁想死谁就逃跑。”小篆无奈地解释道,“所以现场的人都吓坏了,全都听凭他发落。”
秦文泷狠狠地骂了句娘,但怒火过后,很快冷静下来思考。他手夹着烟,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七人团出现后,我们就加强了几倍的警力巡逻,这个半岛商业区也是重点监控区域,4小时巡逻不断。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埋下那么多炸弹。除非……”他抬头看着周小篆,脸色更臭了:“半岛商业区是上个月竣工的。除非他们提前一两个月,就制定了今天的这个计划,并且在施工完成前就混进去,埋好了炸弹。妈~的!”
周小篆也狠狠地骂了句脏话。心中却想起几天前,韩沉所做的推理。他说七人团必然有个更深的目的隐藏着,并且早就计划好了。看来果然如此!
大敌当前,秦文泷自然也想到了身在前线的心腹爱将。他扯起嗓子就对门外大屋吼道:“联系上韩沉没有?”
周小篆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他们可千万别出事别出事!
立马有刑警小跑进来,脸色也不太好看,答道:“没有!联系不上。韩沉、苏眠、徐司白、丁骏,四个人的电话都打不通!”
秦文泷和周小篆一时都没出声。
秦文泷狠抽口烟,把烟头甩进烟灰缸里,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站起来:“队伍整理好了吗?”
刑警:“好了!可以出发了!”
“走!”秦文泷一拍周小篆的肩部,大步流星朝外走去。可小篆简直忧心忡忡,内心又焦躁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闷头也跟着秦文泷等人往外冲,这时手机却响了。
他一看号码,赶紧接起:“喂喂!你们在哪儿?”
打电话来的人,正是唠叨。他和冷面今早赶往另一个城区,去查访一名声称见过A的目击者。结果这名热心的老爷爷虽然的确看到了通缉令上的A,还跟他们描绘了很久外形特征,但却说不清A往哪个方向走了。
“当时是下班高峰期,本来他在小区门口站了很久,我出来遛弯,看得一清二楚。结果一眨眼,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老爷爷委屈地说。
唠叨和冷面只好作罢。结果刚结束访谈,就在手机里看到半岛酒店被劫持的消息,打韩沉他们电话又不通,所以立刻给小篆打了过来。
两人敏捷地坐回警车里,内心也是焦急如焚。唠叨对小篆答道:“我们还在西城,现在马上赶往半岛!”冷面已一脚油门,警车一头扎进公路上的车流里。
与此同时,半岛广场上。
“轰——”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简直跟催命符一般,在广场上响起。
广场角落里的一座音乐喷泉,瞬间被炸得粉碎,夷为平地。尽管没有人员伤亡,但几乎广场上所有人,都已面无人色,被吓得扑倒在地,不敢再吵闹,也不敢再跑动。
而数个液晶屏上,同一个A,眼中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刚才他宣布劫持后,整个广场都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开始疯狂逃窜,根本没人听他说话。这大概令他很不高兴也很不耐烦。于是在许多人的视线中,又按下了手中遥控器的一个按钮。
瞧,现在不都老实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在镜头前走来走去。他所处的,是一块黑色的幕布前,没人知道他在哪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所有人都惊恐地抬头,有人大着胆子站起来,看着画面中的他。
他忽然轻轻巧巧地叹了口气,那语气甚至有些无奈和调皮:“你们要听话。我们不会杀你们,保证我们不会杀,那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广场上人,面面相觑。
他在面具后的双眼一弯,又笑了:“我们只是想邀请你们,看一场表演。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表演,仅此而已。”
大家还是沉默着,惊疑不定地沉默着。但他再三保证不杀,又提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就有人大着胆子高声问道:“什么表演?”
“是啊,什么表演?”于是有不少人附和。
“是不是看完表演,就放我们走?”
……
画面中的A,只是微微一笑,不答。
然后他侧转身体,朝身后的幕布一欠身,那动作优雅如同绅士,又带着几分少年般的清朗跳脱。
“下面,请演员们登场。”
他讲完这句话,就退出了画面里。而他身后的幕布,徐徐拉开。竟真的是一个灯火辉煌的舞台,呈现在众人眼前。
“什么?看表演?”
秦文泷坐在一辆指挥车里,听着下属的汇报。他再次被七人团的不按常理出牌,震得脸色古怪又铁青。
“是的。”刑警的脸上也写满了莫名奇妙,“他们劫持人质后,没有主动跟我们联络,也没有对外宣称公布任何谈判条件。他们只要现场的人,看一场表演。并且说他们不会杀人。”
车内的其他人,也都陷入沉寂。
一长溜的警车,飞速奔驰在公路上。秦文泷脸色紧绷,手指在车窗敲了敲,内心也在犯嘀咕。虽说这是一群疯子,但是按照之前的案情、韩沉和苏眠的汇报,这群疯子倒一直说话算话、喜欢遵守游戏规则。难道他们的本意,真的不是要杀人?
沉吟片刻,他又开口:“韩沉还没联络上?”
他身旁的周小篆一直在不断地打电话、打电话。听到他询问,小篆紧握手机,表情都快哭出来了:“还是打不通……”
这时旁边另一名刑警放下手机,但是他的脸色更不妙了,微一迟疑,对秦文泷说道:“老大,不好了!现场的同事已经找到了韩组他们的行踪——半岛酒店里有目击者看到,第一次爆炸发生时,他们四个恰好在场,全被埋里头了!现在几个同事正在组织群众挖掘,但是……埋得很深,情况很不乐观!”
车内的人全都悚然一惊,秦文泷眸色猛地一敛,周小篆更是一副呆掉的表情,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挖!往死里挖!必须给我救出来!”秦文泷暴喝道,“妈~的上当了!那个何亚尧是个什么臭孙子!贪生怕死帮着罪犯坑警察!”
车内一片寂静,负责联络的刑警立马抓起电话,原封不动怒吼着把话传了出去:“挖!往死里挖!必须把人救出来!妈~的!”
这时,一名刑警喊道:“表演开始了!”
话音未落,包括秦文泷在内,大家全都迅速低头,朝电脑屏幕望去。
苏眠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呛人的烟土味儿,还有属于地下的,潮湿土腥的气息。全身各处都很痛,皮肤上到处是刮伤刺痛的感觉。但并没有疼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她睁开眼,看到黑漆漆的上空,就像个大窟窿。短暂的视盲后,她终于看清,自己躺在一片泥地上,身上压着不少破碎的木板和泡沫板。而周围,看着像是还未修筑完成的一小片地下工地。全是泥地,墙边堆满了杂物,还有个很暗的灯泡,悬在相距不远的上空,难怪她能看见。
她又动了动手和脚,发现还能行动自如。这让她的心稍稍一定,三两下推开压在身上的东西,转头就去找:韩沉!韩沉在哪里?还有徐司白和丁骏。
她的身后,是一片坍塌的废墟。此刻望去,阴暗又杂乱,她算是被埋在最外围最浅的,一时竟看不到半点其他人的身影。
她心中一急,扑到废墟前,埋头就开始挖。可刚挖了几下,就冷静下来:这要挖到什么时候去?一低头,感觉有什么细细的东西轻轻擦过自己的下巴。定睛一看,正是她挂在脖子上的那支哨子。
心念一动,她赶紧将哨子含进嘴里,一边拼命地吹,一边继续翻开压在一起的残垣杂物。
这里,大概已经是地下很深的位置。空空旷旷,还有很重很重的潮湿寒气。而模糊的灯光下,她的身后,似乎还有条长长的通道,通往大片开阔的、光线更亮一些的区域。远远望去,影影绰绰一片,似乎就是已经建成、还未营业的二期地下商场。
清脆的哨声,就这样穿过潮湿的空气,穿过幽暗的视野,一下子就回荡在整个地底。清清翟翟,一下接着一下,焦急又固执。
而砖木掩埋之下,不见光的角落中,又有谁,有几个人,听到这哨声,睁开了原本轻阖的眼睛?
“韩沉、韩沉!徐司白!丁骏!”苏眠喊了几句,又开始吹,越吹越响,搬开的东西也越多。这时就见沙砾木块中,有好几处似乎在动。她心中一阵狂喜,然后就看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大木板下,一个人的身体轮廓挣扎着露了出来。他一手就推开了那块木板,首先伸出来的那只手上,熟悉的铂金戒指正套在那修长的无名指上。
苏眠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握住他的手:“韩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