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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墨     美人为馅txt下载     美人为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嫌疑犯们

    清晨。

    白锦曦推开办公室的门,第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男人。

    暗灰色衬衣,质地精良。袖口挽起,露出白皙而结实的胳膊。烟灰缸里,搁着半截香烟,烟气缓缓升腾。而他手里端着杯咖啡,目光疏淡地看着报纸。

    白锦曦很清楚,韩沉为什么一大早会出现在这里——“百货公司销售员连环强奸案”专案小组办公室。

    这个案子如此棘手,他又是这么一尊大神,老奸巨猾的所长,怎么会白白放过这个强力外援。听说昨晚所长就带着小篆,去韩沉下榻的酒店登门拜访。还热情邀请他作为“省局领导”,协助调查。

    听到动静,他只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幽沉漂亮的眼睛始终是叫人心头微凛的。

    白锦曦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一室安静。

    写了一会儿报告,白锦曦忍不住又抬头,盯着他。见他全无反应,她抓起一张废纸,揉成团,丢向他的脸。

    韩沉头都没抬,一伸手,将纸团稳稳抓住了。

    他这才看向她,眼眸里没什么温度,手轻轻一扬,就将那纸团丢掉了。

    白锦曦开口:“韩沉。这是我的案子,你现在坐在这里,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大家都懂规矩,一个案子最忌讳多头领导。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破案不喜欢别人干涉。明白吗?”

    韩沉看她一眼,复又拿起面前的报纸,语气很冷:“不明白。”

    白锦曦:“你!”

    她静了片刻,又问:“那你想怎样?我好好跟你说,你耍什么横啊……”

    “犯罪心理推理……”韩沉忽然打断她,“是所有侦查手法里,最无用最无知、最自以为是的一种。”他缓缓地说:“我为什么要明白?”

    白锦曦倏地愣住了。

    看着他冷淡的眼神,她忽然意识到。

    他不是在跟她斗嘴或者刻意打击报复。

    他是真的看不上,甚至厌恶着犯罪心理。

    ——

    犯罪心理,顾名思义,通过心理学分析,进行破案。之前白锦曦推断罪犯居住在案发现场附近、可能是个工人,就是从心理学角度分析、而不是根据实实在在的证据,得到答案。

    白锦曦喜欢犯罪心理,喜欢这种天马行空、独辟蹊径的感觉。她也很擅长这个。每次她看到犯罪现场,关于罪犯的种种推测,都会自动浮现在脑海里——她从警校学来的知识和技能,似乎并没有因为失忆而丢掉。

    但是,在现在的中国警队,对犯罪心理的接受和重视程度并不高。有些老刑警,甚至很排斥和反感,因为觉得心理学太过虚无缥缈,根本不可靠。

    白锦曦万万没想到,韩沉这样的年轻刑警,全国知名的神探,居然也有如此迂腐封闭的念头。

    她静默片刻,忽然站了起来。

    没有看他,而是径直走向办公室正中的那块白板。

    白板上还写着她昨天的一系列结论:

    “1、25-30岁。高中学历,高考落榜;

    2、离婚、或者被长期同居的女友抛弃;

    3、酗酒、打架、赌博;

    4、工人、快递、司机等;

    ……”

    “韩沉。”她叫他的名字。

    他抬眸看着她。

    “你听完我的分析,再下结论。”她说。

    他没出声。

    一只胳膊平平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胳膊随意地撑着,眸色幽暗地盯着她。像审视,也像是根本无动于衷。

    白锦曦看一眼白板。

    昨天她匆匆向刑警们做了简报,还没来得及阐述理由。刚刚她就是在写详细的报告。

    她不急不缓地开口了。然后一开口,却是言辞犀利,针锋相对。

    “‘最没用’的犯罪心理学告诉我们,强奸犯分为四种类型。”她淡淡扫他一眼,“一、补偿型强奸犯。这种人在现实生活失败、自尊心低、甚至害羞、孤僻、内向。他们强奸,就是为了补偿自己的无能感。显然我们的罪犯不是这个类型;

    二、虐待型强奸犯,也就是性变态,对受害者施加严重暴力伤害才能获得快感。我们的罪犯虽然也小小虐待了受害者的肢体,但离暴力虐待还有很大距离;

    第三、冲动型强奸犯。显然,他也不是这种。

    他是第四种:移置愤怒型强奸犯。”

    韩沉眸色清寒地注视着她,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

    白锦曦继续说道:“这种强奸犯,在生活中充满愤怒,所以才会发泄在强奸过程中。无论是对受害者的肢体伤害,还是对现场的打砸,都证明了这一点。

    而对于一个中低收入阶层的蓝领、一个渴望彰显男性特征和力量的男人来说,在江城的老城区,日常生活中,什么是他能获得刺激、发泄愤怒的渠道呢?答案是:赌博、酗酒、打架斗殴、色情、飙车。所以他一定有一种或者几种这样的嗜好。”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许是因为专注,那双美眸里也闪现浅淡兴奋的光泽,亮亮地盯着韩沉。而韩沉与她对视着,抬手抽了口烟,依旧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还有个非常显著的特点,那就是他对女人抱有的复杂情绪。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又爱又恨’。

    强奸过程中,他反复对受害者的身体施虐,这是恨;可他又用嘴使女人们获得**,并且纪雅馨还提到:他调暗了屋内的灯光,播放电视新闻——这些起不到什么掩饰犯罪的作用,却明显营造出一种‘家’的氛围——这是爱。

    而以他颇具男性特征的长相和性格特点,我想他一开始吸引女人并不难。所以我断定:他曾经有过一段长期而稳定的男女关系。譬如结婚,至少也是同居。但这段关系被破坏了,所以他才有了现在这样爱恨交织的情绪。

    至于年龄和学历?很简单。在受害者的选择上,体现出他明显的人生观和阅历。两名受害者都是二十四、五岁,学历不高,但是独立又靓丽的女性。换句话说,她们是‘刚刚成熟的职业女性’。我们大男子主义的罪犯在挑选受害者时,必然选择的是他觉得‘能与他匹配的女人’。所以他的年龄会在25-30岁之间。太小,还没形成这样的人生观;太大,那就应该早就作案了,而不是现在才开始。

    当然,这也是因果轮回。正因为他挑选地都是这样的女性,所以受害后,她们全都选择了报警,而不是忍气吞声。这才给警方更多线索。

    高考落榜。因为以他追求刺激、大男子主义的性格,对现实的愤怒,如果曾经有机会上大学,必然会走出去,而不是留在这里,做一个工人。”

    ……

    白锦曦做完这一番推理,自己也觉得很完美。难免就有些飞扬跋扈起来。她歇了口气,走到桌前,端起茶喝了一大口,然后斜眼看着韩沉。

    “怎么?服了吗?”她语气轻佻地问。

    韩沉静静望着她。

    因为姿态安静,脸部轮廓更显清晰。修长的双眸,挺拔的鼻梁以及薄唇。无一处不俊美,无一处不凉薄。

    “你说的每一条都对。可是,你根本破不了案。”他轻声说,“让我怎么服?”

    白锦曦顿时瞪大眼。

    她破不了案?

    这不可能。

    韩沉语气极淡地再次开口:“敢打赌吗?如果你赢了,这个案子我绝不插手。如果我赢了……”他顿了顿。

    白锦曦毫不退缩地接口:“如果你赢了,我唯你马首是瞻。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绝无二话。”

    “好。”

    四目对视,彼此再无废话。

    然而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周小篆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叠厚厚的资料。

    “老大!韩警官。”他的脸色有些古怪和无奈,“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白锦曦白他一眼:“当然是好消息。”

    周小篆将资料丢在她桌上:“好消息是,我们已经确定嫌疑犯名单了。坏消息是——”他摊手:“嫌疑犯有75个,75个啊老大!江城史上嫌疑犯数目之最啊!”

    白锦曦一下子愣住了,抓起资料:“怎么会这样?”

    周小篆一脸悲催:“老大,我们太倒霉了!距离案发地点五公里多的位置,居然有一家蓝星机械厂。这个工厂的工人有好几百号,那家伙,全都符合你的画像:25-30岁,强壮男性,高中学历、三班倒工作时间灵活。以前那个厂子的效益很好,这几年不行了,所以还真有很多人被女朋友甩过……老大,这回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查不清了!”

    白锦曦听得目瞪口呆。

    下意识就转头看向韩沉。

    他靠在椅背里,目光幽淡,姿态沉静。

    显然已经早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竟然对这些情况都已了如指掌。

    周小篆还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着,白锦曦却只想用头去撞桌子。

    巴掌大块地方,居然被她遇到七八十名单身强壮被抛弃男青年,这事儿也太极品太考验人品了吧?

    而且,她还把自己的尊严给赌上了!

    白锦曦:“咳……小篆,你先出去。”

    “哦。”

    等小篆出去了,室内重新恢复宁静。

    白锦曦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插科打诨耍赖不认帐,那是必须的啊。正斟酌着语言,就见韩沉盯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搭在桌面上,轻轻地、一下下地敲着,眸光一如既往幽沉如水。

    白锦曦被他盯得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这个……”

    “低头、闭嘴。”他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她,“我让你说话再说话。”

    白锦曦:“……!”

    他却已兀自低头,端起咖啡,继续看眼前的报纸去了。

    白锦曦低下头,愤怒地翻看眼前的嫌疑人资料。

    神经病啊!

    室内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

    白锦曦虽然有些不甘和憋屈,但心里最挂念的到底是案情,拿着嫌疑人资料,很快就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突然听到一声门响。

    抬头望去,却见韩沉的位置已经空了,办公室的门轻轻掩上,他出去了。

    ——

    门外就是刑警队的大办公室,韩沉神色淡漠地穿过。有刑警主动跟这位大名鼎鼎的神探打招呼,而他只是神色极淡地点头,整个人高挑俊朗、帅气醒目,却让人感觉难以靠近。

    刑警队门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此刻没什么人。韩沉靠在墙上,偏头点了支烟,望着远方,眼眸微阖,目光冷淡地抽了起来。

    楼梯上脚步声响起,沉稳而均匀,有人拾阶而上。

    “徐法医。”“徐法医,又来给小白送饭啊。”有路过的人,热情地跟来人打招呼。

    “你好。”“上午好。”那人的声音清澈温和,令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韩沉掸了掸烟灰,抬眸望去。

    徐司白也刚好走上楼梯口,手里拎着叠饭盒,清俊白皙的脸上还噙着淡淡的笑。他一抬头,目光就与韩沉对上了。

    徐司白静了一瞬。

    然后缓缓移开目光,目不斜视从韩沉身边走过,就跟没看到这人一样。

    韩沉看着他走过,静默片刻,忽的淡淡一笑。望着云雾飘渺的远方,继续抽烟。

    ——

    “吱呀”一声门响。

    白锦曦头也不抬:“我可以抬头了吗?我可以说话了吗?给个明确指令啊老大,不然我惶恐啊。”

    来人沉默了一瞬,开口:“锦曦。”

    清润如水的嗓音。

    白锦曦抬头,倒是笑了:“是你呀。”

    徐司白不紧不慢走到她跟前,将保温盒放在桌上,一边打开,一边问:“你以为是谁?”

    白锦曦朝门口努努嘴:“外头那个阴人。”

    徐司白眼中的笑意一闪而逝,将饭菜推到她面前,坐了下来,温和道:“快吃吧。”

    “嗳。”她也不跟他客气了,拿起筷子,风卷残云般开始扫荡每个盒子里的美食。她埋着头,徐司白则靠在皮椅里,眉目平和,手放在靠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只是白锦曦心里挂念着案子,吃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拿起手边的资料,咬着筷子开始端详。徐司白注视着她的脸,又扫一眼那资料,轻声问:“案子不顺利?”

    白锦曦抬头看着他。

    在好哥们儿徐司白面前,她是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的。点点头,一脸愁容地答:“我还没遇到过这种难度的案子。”

    这是大实话。

    虽说她是官湖派出所的草根神探,在江城也小有名气。但说到底,一个派出所,遇到的案子能有多复杂啊?她是破获过杀人案,但凶手其实就是附近村落的农民,作案之后紧张得每天闭门不出,她到村子里转了一圈,就根据死者的爱恨情仇关系,锁定了嫌疑犯。稍一审讯,对方就情绪崩溃招认了;她也破获过强奸案,可是那个年轻人连套套都不知道戴,到处留下dna,不破案才怪。

    “但是这个案子不一样。”她说,“凶手计划周密、冷酷冷静。没留下任何线索。而且……”她叹了口气:“附近刚好有个工厂,符合犯罪画像的嫌疑犯太多了。”

    她继续趴在桌面上,蔫了。徐司白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片刻,忽的笑了。

    “你笑什么?”她瞪他一眼。

    他眼中笑意缓逝,目光清亮地望着她。

    “白锦曦。”他说,“这世上没有你破不了的案子。以前是,以后也是。”

    白锦曦眨了眨眼,原本软得跟摊泥似的身子,一下子坐直了,盯着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徐司白站了起来,不急不缓地开始收拾饭盒,清俊的脸上一派平静。

    “因为你是白锦曦。是我唯一的……”他抬头看着她,“好兄弟。”

    白锦曦原地愣了几秒钟。

    内心却仿佛有一种滚烫的情绪,被他云淡风轻的话语点燃了。

    沉默了片刻,她却只是点了点头,说:“嗯!别的不多说了。等案子破了,我请你吃大餐。”

    徐司白眼中浮现清浅的笑意:“好。”

    到底是连日查案太过疲惫,吃饱喝足后,白锦曦刚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浓浓倦意袭上心头。她眯着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徐司白,他正拿起她桌上的一本书在看。

    正值中午,外头烈日炎炎,能晒得人脱一层皮。他这么明月清风般的一个人,要是真顶着烈日离开,谁也不忍心。

    “我睡会儿。你也休息下。”她说,“晚点再回去。”

    “嗯。”

    午后微风习习,窗外树叶尽染片片金黄。白锦曦往桌子上一趴,头枕在胳膊里,没一会儿,就彻底睡沉了。

    室内一片寂静。

    徐司白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书,抬头。

    阳光从小窗射进来,正好照在白锦曦的书桌上。黑漆桌面上一条金黄的亮带,衬得她的脸越发白皙柔软。她的睡姿并不好,大大咧咧趴着,像个男孩子。只是比起平时的得意和嚣张,此刻的睡颜则显得静好许多。略卷的长发铺撒在桌面,瓜子脸上,两道弯弯的长眉仿佛墨笔勾勒。颧骨上还有少许婴儿肥,看起来恬静又可爱。

    徐司白注视了一会儿,放下书,起身走向她。

    两人相隔原本就不远,他走到桌边,目光依旧停在她脸上。阳光晒在两个人的身上,温暖又晃眼。徐司白微垂眼眸,一只手撑在了桌面上。

    又过了一会儿,他俯低身子,闭上眼,唇缓缓靠近。

第十一章 时空之间

    周小篆刚走上楼梯口,就见韩沉立在墙边,正在抽烟。

    对于这位大神,周小篆虽然有些怵,但内心依然是敬仰的。他一改在白锦曦跟前马马虎虎的姿态,规规矩矩跑到他跟前,将资料递过去:“韩神,这是新增的4名嫌疑犯的资料。”

    韩沉单手夹着烟,接过:“嗯。”

    他转身往屋里走,周小篆想了想,又开口:“那个……韩神。”

    韩沉侧头看着他。

    “我们老大脾气虽然冲了点,但是人很好,资质也很好。她其实一直都很崇拜你。”他飞快地说,“你多担待。”

    韩沉看他一眼,没说话,推门进屋。

    周小篆终于成功替老大拍了这位大神的马屁,高高兴兴走了。

    ——

    推开门,一室寂静。阳光就这么跃入眼帘。

    韩沉抬起头,就看到一道颀长身影立在白锦曦桌旁,弯着腰。阳光照在他俩身上,只能看到徐司白朦胧清俊的侧脸,正要靠近白锦曦的脸颊。

    大约没想到午饭时间,会有人突然闯入。徐司白霍然转头。

    四目凝视。

    韩沉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下,将资料丢在桌上。

    办公室面积本就不大,两人的书桌不过隔了一米多的距离。徐司白看了韩沉一眼,缓缓直起腰。只是俊脸终究染上了一层红晕。

    韩沉低头开始翻资料,仿佛当眼前的男人不存在。

    “呜呜……”一阵低低的哽咽抽泣声,突然打破屋内古怪的寂静。

    两个男人同时朝发出声音的人——白锦曦望去。

    阳光恰恰照在她脸上,白皙似玉的脸上,两道乌黑的眉轻蹙着。那表情当真有些哀伤,一滴眼泪,伴随着梦中的抽泣,缓缓从她眼眶滑落。

    徐司白瞬间神色有些动容,上前一步,低下头盯着她。刚要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却听一道淡淡的声音说:“人都哭了,还亲得下去?”

    徐司白动作一顿,抬眸看着他。可韩沉依旧低头在看报纸,神色冷峻,仿佛对这屋中发生的一切,都不管不顾。

    徐司白终究伸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梦中的白锦曦似乎感觉到了外界的安抚,低低含糊地念了句什么,眉目舒展,不哭了。

    “哐当”一声,门再次被推开,周小篆走了进来。

    看到屋内老大酣睡如牛,两个男人一坐一站、寂静相对的情况。他稍微有些诧异,但也没在意,冲徐司白笑着小声打了招呼,将手里资料放到韩沉桌上:“韩神,还有一份。”

    徐司白提起饭盒,转身往外。到了门口,却突然顿住,开口:“小篆。”

    “嗯?”小篆机灵地望着他。

    “照顾好你们老大。”他说,“不要让任何人……欺负她。”

    周小篆一愣,韩沉也抬眸看着他。

    小篆偷偷看一眼韩沉,心道:谁能欺负老大啊?这几天欺负她的,就眼前这一个了啊。徐法医这是吃醋了还是吃醋了还是吃醋了啊?

    他脸上却不露分毫,笑呵呵地说:“徐法医你放心,一定照顾得妥妥当当。”

    徐司白走了。周小篆也出去大屋忙碌了。韩沉一人独坐屋中,看一眼还在睡的白锦曦,低头继续看资料。

    ——

    白锦曦又做梦了。

    迷雾般的森林,淅沥的瀑布。脚下是湿漉漉的青草。

    他依旧坐在瀑布下方,静静地凝视着她。

    “你是谁?”她问。

    他却始终默然不语,直至那双漆黑的眼睛,慢慢泛起泪水。

    “等你毕业就结婚。”有个低醇的男声在她耳边低喃,“我这辈子,非你不娶。”

    白锦曦望着他,慢慢露出微笑。

    他也缓缓绽放笑容。

    忽然间,白锦曦听到一个女人嚎啕大哭的声音。

    她举目四顾,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再一回头,他也消失了。

    周围是重重迷雾,望不到边际。

    她突然发现,是她自己在哭。

    是她白锦曦站在空旷如坟墓般的森林中,哭得歇斯底里。

    ……

    梦是现实的折射。

    梦是潜意识的自我放逐。

    可如果她曾经那么深爱过一个人,如果曾经为他痛彻心扉,那为什么这些年,她从没想起过他?为什么有关他的一切记忆,都被遗忘得一干二净?

    ……

    白锦曦慢慢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桌椅、白板、电脑……只是光线很暗。

    天黑了?

    她擦了擦眼泪,坐起来。

    这一起身,却是一愣。

    原来不是天黑,而是窗帘不知何时被人拉上了,使得屋内光线黯淡。而韩沉就坐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身影笔直,看不清面目。

    而桌上的饭盒没了,徐司白已经走了。

    白锦曦吸了吸鼻子,没出声。

    这家伙,大白天搞这么阴森寂静干什么。

    从她遇到他第一天起,他似乎就始终阴郁着。

    “白锦曦。”他忽然叫她的名字,嗓音很低。

    “干嘛?”她刚哭过的嗓子,还有点哑。这样的对话,在阴暗的房间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空旷感。

    “哭够了?”他问。

    白锦曦微微一僵。

    果然还是被他看到哭了,真丢人。

    “这个案子,我来帮你破。”

    白锦曦微怔,静默一瞬,问:“这么好?条件是什么?”

    “呵……”他低笑了一声,静静地说,“条件是,你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私事。”

    白锦曦静了一会儿。

    “好。”她答得很干脆。

    韩沉偏头点了根烟,火光跳动中,他没再说话。

    白锦曦站起来,一伸手,就拉住了窗帘的绳子,轻轻一扯。“哗——”屋内骤然明亮,耀眼的午后阳光跳跃进来。约莫是光线太突然,就看到坐在窗边的韩沉,头微微一偏。

    白锦曦看他一眼,微愣。

    因为他的鼻梁额头上,竟然挂着薄薄一层汗。俊脸也有些苍白,苍白中又有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屋内开着空调,他不可能热成这样。

    疼的?

    “你怎么了?”白锦曦惊讶地问。

    他却神色淡漠地转头看着另一边:“没事。开始吧,说案子。”

    那嗓音非常冷酷沉着,有点不怒自威的味道。白锦曦除了第一天在案发现场,听他指出过三个疑点,还没听他做过案件详细分析。联想到他的名气,不由得心头一凛。

    “把地图挂起来。”他吸了口烟,静静地说。

    白锦曦就将官湖区地图挂在白板上,一边弄一边说:“我说韩神探,虽然咱俩不对盘,但我这个人呢,特别顾全大局。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如果要看病,官湖分区医院的赵主任跟我很熟,医术也真不错。如果是中医呢,我也认识个特别牛的。你也不用付出别的代价,就把咱俩的赌约给抹了,成么?”

    地图挂好了,她转身望着他。却见他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没有再滴汗了,神色也更加淡漠。

    “不成。”

    白锦曦:“……哼。”

    这时他将烟头戳熄在烟灰缸里,起身走了过来。单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从桌上拈起一支铅笔。因为站得近,那笔挺合身的暗色衬衣、黑色休闲裤,更衬得他肩宽腰窄腿长。明明是一个俊逸出众的男人,气质却这样冷酷。

    她真的,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刑警,像他这样的神探。

    他抬头看了看整张地图,目光沉静。

    白锦曦还真有点好奇,他要怎么在75名嫌疑犯里,找出罪犯。

    其实你说到了现在这步,白锦曦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凭她的本事,75个人挨个审讯,也一定能找到嫌疑最大的人。但这样一是工作量太大,而是有可能打草惊蛇,三是影响搞得太大,对几名受害者的名誉伤害肯定也更大——那是她坚决要避免的情况。

    所以韩沉如果不出手,她肯定还要想别的辙。既然他现在肯出手……那就看看吧。

    这时他侧眸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有点漫不经心:“你是路痴?”

    白锦曦:“嗯……”

    “有多路痴?”

    “呃……非常?”

    他就没再看她,长指夹着铅笔,缓缓转动了两圈,停住。

    “一步就可以破案。”他淡淡地说。

    白锦曦心头一震,却听他继续说道:“但是对于路痴,是三步。听好。”

    白锦曦扯了扯嘴角。

    “第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常行动路线图。”他的嗓音低沉而平缓,抬手在地图上圈出一些地点,“马小菲、纪雅馨。家、百货公司、餐馆、超市。每个人,都有一张图。”他的笔尖在纸上一移,到了蓝星机械厂,圈了出来。

    “罪犯,也有自己的行动地图:工厂、饭馆、网吧……”他侧眸瞥她一眼,“而他之所以选定她们两个为目标,一定是因为,在最初,他们的日常行动路线,在时间和空间的某个交叉点上,发生了重叠交叉。他,发现了她们。”

    白锦曦一怔。

    他这一番话,咋一听好复杂,再一琢磨,不是废话吗?他当然是在某个机会下撞见了他们,然后才锁定了目标。

    但再仔细一想,又回过味来。时间、空间、人、行动路线……她脑子里仿佛有了一张立体的图,将三个人都放了进去。

    感觉有用!但具体怎么有用,她的感觉还有些模糊。

    韩沉看她一眼,继续说道:“第二,在初次的重叠交叉后,之后,为了踩点,也为了内心的**,他和她们的行动路线,一定会发生多次、频繁的重叠。受害者的口供也证实了这一点。”

    白锦曦心头猛地一震,只觉得什么清晰的念头就要破茧而出。但一时又无法清晰严密地表达,只是眼睛变得越发明亮地盯着他。

    这时韩沉神色淡然,下笔如飞,将地图上圈出的许多点,分别连了起来,然后将铅笔一丢,双手插入裤兜里,淡淡地说:“之前你们搜索了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录像,但是罪犯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个侦缉方向,是没有收获的。

    绘制出两名受害者,案发前几天的行动路线图。这沿路,一定有一些摄像头。那80个人里,谁跟受害者同时间段出现在同一位置的画面最多,谁就是罪犯。”

    他顿了顿,唇畔浮现一丝淡笑:“即使他精明到在跟踪受害者时,也躲开了这些摄像头。那他跟踪偷窥前,也需要从工厂,搭乘公交或者步行,前往受害者活动的这些地点。这一路,也有摄像头。谁在往前推算一段的时间里,出现在这些路线上的频率最高,谁就是罪犯。”

    白锦曦已经彻底听明白了。

    监控。

    哪个案子里,不要调集监控?哪个刑警,不知道要查监控?

    可是从来没人,用他这样的思路去查监控。跳出了惯有思维的模式,却成功地建立了对罪犯新的搜索网络。

    一步,真的是一步。

    她做了数十条推论,去锁定嫌疑犯范围。他只抓住了一个点,就能找到嫌疑犯。是的,无论嫌疑犯作案时多么高明、多么不留痕迹,也不可能极端到一整天活动时、还没犯案时,就去躲开所有摄像头。他在作案前后的行动轨迹,都是不可磨灭的。

    韩沉抓住的,恰恰就是这最关键的一点。

    白锦曦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会有老刑警对韩沉盛赞。因为他的思维真的是非常简洁。

    简洁有力。他运用的是谁都知道的最简单的逻辑和方法,却运用得如此缜密准确、与众不同。

    白锦曦真的有点激动。完全是那种脑力激荡、霍然开朗之后的快感和兴奋。她抓起他丢在桌上的铅笔,一步迈到地图前,沿他画过的路线图,又重新描了一遍。边描边说:“好,非常好。韩神,真有两下子。”

    韩沉靠在桌旁,偏头点了根烟。似乎听惯了这样的钦佩话语,他的神色很平淡,从背后看着白锦曦欢欣雀跃的身影,眼眸微阖,没说话。

    白锦曦还在美滋滋地盘算:“等确定了嫌疑人,立马搜索他的家,打他个措手不及,一定能找到证据……”

    “确定了再通知我。”他淡淡地说,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白锦曦望着他挺拔料峭的背影,没出声。

    ——

    韩沉离开官湖派出所后,白锦曦等人立马开始按照他说的方法进行搜索。而他则打了个车,直接回酒店。

    他住的是江畔的一家酒店。风景雅致、整洁舒适。

    推开房间的门,首先看到的是一面面素白、干净的墙。水晶灯橙黄照耀,同样素白的大床平整而寂静。唯独玄关的桌子上,放着他的旅行箱,几件衣服搭在箱子上,这才有了人住的气息。

    他进屋、脱鞋,解开衬衫的前两颗纽扣,缓缓走到桌前,然后从抽屉里拿出瓶止疼药,倒了两颗,丢进嘴里,咽下。

    然后他走到落地窗前,在单人小沙发里坐下。静静望着远方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他白天与白锦曦讨论时,手机开了震动。现在一看,一堆未接来电。

    第一个是省局刑侦队长秦文泷的。他拨了回去。

    “韩沉,玩够了没有?你的休假可只剩几天啦。”秦队长严肃的嗓音中有爽朗的笑意,“赶紧回来。一堆案子等着破呢。”

    “嗯。”韩沉抽出根烟含上,“会按时回来。”

    秦队长又叮嘱了几句,韩沉一一应了。末了还不忘告诉韩沉:“记得带点江城的土特产。”

    韩沉含混地应了声,挂了电话。

    其他十几通电话,都是同一个人打来的。此外还有七八条短信。韩沉脸色静漠地看了看,将短信和来电记录全部删除,然后将手机丢在床上,抽着烟,往沙发里一靠,望着远处的江景,慢慢阖上了双眼。

    很快就睡着了。

    头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双手搭在扶手上,只有指间的香烟,缓缓燃烧着。

    直至香烟燃尽,烟头的火光,慢慢靠近他的手指。

    轻微的火烧刺痛感突然袭来,已经陷入沉睡的韩沉手猛地一抖,抬头惊醒。发现是手里的烟头燃尽,他神色淡淡地将它丢进烟灰缸,然后抬头看向窗外。

    窗外,夜色已经低垂,漫漫江水如同昏暗的束带,缠绕着灯火辉煌的江城。

    他望着夜色,长长地吐了口气。

    ——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

    太阳升起又落下,天暗又天明。

    江城一如既往的燥热、拥堵而忙碌。而发生在城市一角的这两宗强奸案,不过是水入大海,了无痕迹,未在这个城市掀起丝毫波澜,甚至不被大多数人知晓。

    一眨眼,两天过去了。

    又至周六。与第一名受害者马小菲案发,已相隔一星期。

    这几天,白锦曦带着周小篆等人,简直忙得昏天暗地。他们筛查了受害者和罪犯行动路线上所有的监控录像,并进行了仔细的推理计算。尽管白锦曦是个地理白痴,但周小篆和其他刑警,地理感却很正常,所以工作推进得很快。

    而韩沉这几天,则干脆没来办公室。一如传闻般,神出鬼没。白锦曦只偶尔听片区民警说,看到韩大神探出入城市东郊的贫民窟和红灯区。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白锦曦心头疑惑也暂时按下,专注于案件。

    到了周六傍晚,功夫不负有心人。

    同一个年轻男人,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监控画面里。

    本案最大的嫌疑人,终于浮出水面。

第十二章 我的挚爱

    白锦曦对韩沉有了些新的认识。

    虽说当初两人第一次面对面,他就绑了她,害她卸了胳膊;之后数次,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但回想起来,这事儿她也有一半责任——一个巴掌拍不响。

    仔细想想,他其实是个挺有个性的人。些天她听同事八卦,韩家在北京和公安系统还挺有背景。韩沉也算是大院公子哥出身,却放着北京的大好前途不要,不在公安部做青年专家,非要到地方基层做一名普通刑警。

    不过呢,他身上还是看得出公子哥的一些做派。别的方面不知道,就看穿衣、抽烟两样。而且他讲话做事,其实也挺横的。

    但白锦曦对他印象改观,一是在于两人一起追缉罪犯那晚,他虽然之前对她不理不睬,但知道她恐高后,立刻施以援手。可见他并非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第二个改观,就是他前天帮助她破案。观点简洁犀利,态度专注沉稳。当然,这样一个强奸案,也许只能崭露他全部才华的一角,但白锦曦也会对他另眼相看。

    所以,在白锦曦心里,原本跟他的那点不愉快和斗气,也随着案情的重大推进,烟消云散了。

    ——

    日落时分。

    白锦曦坐在一辆厢式车里,正在啃鸡腿。

    她的面前,是六个监视器。分别监视着蓝星机械厂的大门、厂房、宿舍等处。

    嫌疑人已经确定了。为免打草惊蛇,他们已经对“他”展开了24小时监控。一有证据,或者“他”有新的犯罪动向,就马上抓人。

    今天是白锦曦和另一名刑警小齐值班。小齐去买水了,就白锦曦一个人先盯着。

    夜幕渐渐落下,白锦曦干掉了盒饭,往后伸了伸懒腰,活动筋骨,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

    “哗啦”一声,车厢门被拉开,有人踏了上来,带进来外头一股燥热的空气。

    白锦曦头也不回:“回来啦。”抓起面前的饭盒塑料袋往后一递:“顺手帮我扔了。”

    等了两秒钟,饭盒被接走了。

    身后传来车厢门拉开又关上的声音,白锦曦觉得车里的饭菜味散了不少,舒服多了。

    她又将手往后一伸:“我的奶茶呢?”

    等了半天,也没递给她。她的手指又勾了勾:“赶紧的啊,手脚这么慢。”正要回头,就听到一道低沉淡漠的嗓音:“没有。”

    白锦曦立刻转头。

    韩沉。

    他今天穿着件黑色polo衫,灰色休闲裤。车内光线比较差,令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朦胧,那双眼却越发显得墨色浓郁。

    白锦曦:“……韩神,你来啦。我刚才还以为是小齐呢。”才让你跑腿的啊。

    韩沉没什么表情,在她后面的椅子里坐下,然后才看她一眼:“去给我倒杯水。”

    白锦曦:“……”

    果然,他怎么会白白被人差遣呢?

    车厢一角放着一大桶矿泉水。她默默地起身,倒了一杯递给他。

    他接过,慢慢地喝了起来。白锦曦注意到,他握杯的手势很斯文,修长的手指轻扣在杯壁,有种稳重洒脱的风度。而他虽然喝得慢,却明显是渴极了,一杯水很快见底。白锦曦目光一扫,看到他的汗水已经将衣服浸湿大片,裤腿上也沾了些泥灰。显然在外面跑了挺长时间。

    神秘,真神秘。

    联想到关于他无组织无纪律时常请假消失的传闻,联想到他频繁出入各地贫民区和红灯区,白锦曦猜想:他在找什么东西,或者在找什么人。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韩神当真有毅力。

    他将空杯递给她,恰好撞上她打量的目光。

    白锦曦既然已经算是跟他冰释前嫌、并肩作战,讲话自然也油了起来,微微一笑:“韩神,好喝么?要不要小的再来一杯?”

    韩沉眼中闪过隐约的笑意,嗓音却依旧很淡:

    “不用了,说案子。”

    这时车厢门再次被拉开,小齐回来了。看到韩沉,也有些意外,立刻毕恭毕敬起来。白锦曦将基本资料递给韩沉一份,开始讲述。

    “陈离江,二十七岁,蓝星机械厂一级锻压技师,刚入厂时曾经在包装车间干过两年。单身离异。妻子许莹是当导游的,一年前有了外遇,跟他离婚。”

    三个人都同时望向其中的一个监控器。那是陈离江的家,他刚下班走进屋。穿着件蓝色工作服,肩宽体阔、双臂修长。那张脸,却是出乎常人意料的俊朗。

    而他们手中的照片更加清晰。陈离江生得眉目端正、棱角分明。双眼皮,眼眸深邃。

    “根据他在工厂的工作评价记录显示,陈离江平时性格安静,工作认真,人也挺聪明,干什么上手都很快。就是脾气有点大。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喝闷酒,喝醉了会揍人,跟工友打过几次架。两次案发,他都没有当班,也没有不在场证明。”白锦曦轻声说,“在我们搜查的那些行动路线监控录像里,只有他一个人,出现了高达二十多次。而且路线、时间,与两名受害者高度重合!”

    小齐指着另一个监视器说:“陈离江结婚时有套房子,离婚了仍然归他。现在他有时候在家里住,有时候住宿舍。这几个是跟他同一宿舍的工友。”他拿着手里的资料,念出他们的名字:“张远,曾方平,徐子达。都是二十几岁的工人。张远,性格憨厚、为人爽朗,跟陈离江关系不错。徐子达,为人比较内向,跟陈离江平时没什么交往;曾方平,年纪最小,刚20,性格也内向,但是跟陈离江关系是最近的,经常去陈家玩。回头如果要抓人,可以进一步向这几个工友了解情况。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陈离江如果有什么异常行为,怎么也能看出来点吧。”

    白锦曦和韩沉同时看向画面,那几个工人都生得高大结实,唯独曾方平白皙清俊些,他正在跟室友讲什么,一看就是那种腼腆内向的男孩。

    白锦曦又说:“现在没证据,不能轻举妄动。只是为了监视,必须跟工厂领导配合。我们已经多次叮嘱过他们,一定不能泄露风声。”

    案情沟通完了,白锦曦以为韩沉马上会走。谁知他坐在原地,点了根烟,慢慢地抽了起来。白锦曦和小齐都有些纳闷,可是大神自己不走,他们也不能赶人家啊。于是就这么三个人安静地呆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白锦曦百无聊赖地盯着监控画面。偶尔转头,就见韩沉依旧那么坐着,透过淡淡烟气,他的轮廓显得越发朦胧,眉眼却越发乌黑。他夹着香烟那只手,垂在椅子扶手旁,偶尔拿起轻吸一口,整个人显得特别的静。

    而他要喝水,也不再差遣白锦曦了。自己拿着杯子靠过去,弯腰接满,再慢慢喝光。

    一晚上的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了。

    到了夜里十二点,周小篆和另一名同事来接班了。

    看到韩沉还在,他们都有些讶异。但也没有多问。白锦曦把一些事项交代给周小篆,就准备撤退了。她打了个哈欠,拿起了自己的包。偷偷又用眼角余光瞟了瞟韩沉——他还打算在这里坐多久?

    结果就看到他也起身了。

    他生得本就高大,这一起身,立马显得车厢里特别挤。大家都看着他。

    他看着白锦曦:“你下班了?”

    白锦曦:“……是啊。”

    他弯腰跳下了车,然后站在车边,貌似……在等待。

    白锦曦愣愣地看着他这一番举动。身后周小篆几个人却已经开始挤眉弄眼。周小篆那天在办公室目睹了徐司白吃韩沉飞醋,早就留了个心,此刻压着嗓子,兴奋又困惑地小声问:“老大!怎么回事!韩神为什么会来接你下班?我好紧张啊要不要给徐法医通风报信?!”

    白锦曦回头看他一眼:“你实在是想、多、了!”

    她也跳下车。

    韩沉看她一眼,迈步向前。白锦曦立刻跟着。走了两步,离车子远了,她开口:“有什么事?”

    韩沉手指一弯,将已经掐熄的烟头弹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

    “我后天要走。今晚去帮我办事。”

    ——

    市公安局的老档案馆,位于城市东郊的一片老楼里。此时已是深夜,天空中云层厚重,遮住半轮明月,大地黯淡。

    白锦曦走到档案馆门口,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

    帽檐遮住了他的眼,只露出鼻梁和下巴。看起来更像个杀手了。

    白锦曦没有多问,只领着他,走上台阶,敲开了值班室的门。

    值班的周老头,跟白锦曦是老相识了。她嘴甜,市局哪个科室都混得开,办事也方便。估摸着韩沉这几天也是听闻了她这个名声,所以才找他帮这个忙。

    周老头睡眼惺忪地望着他们,有点见怪不怪的意思,慢吞吞地掏出钥匙:“小白,又连夜查案啊?真会挑时候,我刚眯着一会儿。”

    白锦曦“嘿嘿”一笑:“谢啦周叔,改天给你捎条好烟。”

    门打开了,周老头哼哼唧唧又走回他的小屋里。白锦曦伸手打开电灯,照亮一室寂静。

    她转头看着韩沉。

    他摘下帽子,丢在桌上,抬头环顾一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平时吧,那漂亮的眼睛总是冷冰冰的,幽沉迫人。而此刻,他望着满屋子的档案柜,目光很平静,很专注。

    好像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事。

    白锦曦问:“你要找什么?我帮你一起?”

    “你不用管。”他迈步走入了一排排档案柜中。

    白锦曦也不勉强,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望着他的背影,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

    按理说,所长在市局的人缘更广,对他也极为推崇。他却不找,反而找她这个小兵,深夜黑灯瞎火、还戴着帽子遮掩容貌,不通过正规渠道摸进档案馆——说明这件事,他不想被别人知道。

    成,那她就绝不多问。

    她在椅子里坐了一会儿,到底是忙碌了一天,困意袭上心头。好刑警都有随时随地睡着的本领,她抬眸四处看了看,椅子上坐着睡可不舒服,她直接爬上桌子,身子一蜷,睡着了。

    ——

    韩沉站在“失踪人口及身份不明死者”那一排档案柜前,抬眸看了看,先挑出十几份。柜子与柜子间非常狭窄,光线也暗。他拿着这些资料,走向中央的阅读桌。

    结果一走出去,就看到白锦曦躺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她向右蜷缩,脸正对着他。她个头不矮,此刻整个人却紧紧蜷成一团。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姿态。

    韩沉看她一眼,走到桌子最角落的一张椅子坐下。离她远远的,开始翻阅资料。

    “咳……这小白啊。”周老头慢吞吞从屋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床毛毯。韩沉抬眸看他一眼,继续看资料。

    “虽然是夏天,也不能就这么睡啊。”他把毛毯盖在白锦曦身上,“小伙子,看着她点。”

    韩沉抬头,他所在的位置,正对白锦曦的脸。从这个角度望去,她眉目舒展、嘴唇轻抿,显得脸颊微微有点肉嘟嘟。睡着的样子看起来不如白天美艳,反而有点憨。

    “嗯。”他轻声应道,“大爷,这里能抽烟吗?”

    周老头摆摆手:“抽吧抽吧,小心别点着就行。”

    韩沉偏头点了根,又敲出一根,递给周老头。周老头也不客气,走过来点了,眯着眼开始吞云吐雾。

    “好烟哪。”他啧啧两声,看一眼韩沉拿过来的资料,“你在找什么人?这馆里的每一份资料,我老周都熟得很。你说出来,我帮你找,免得你在这儿费时间了。”

    韩沉手夹着烟,静默了一瞬,答:“找一个女人。”

    “嗯……”周老头眯着眼点点头,“这馆里,几十年来,失踪及不明死者,女性一共有147个。你要找哪一个?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有没有照片?”

    韩沉侧头看着他,深吸了口烟,才答:“没名字,不知长相,不知死活。她于五年前失踪,或者死亡,或者从北京来到k省。年龄……应该在22-30周岁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周老头“啊”了一声:“没名字,也不知道长相。这怎么找?”想了想又说:“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有符合你说的这些条件的人。”

    韩沉笑了笑,答:“没事,谢了。我自己再找找。”低头继续看了起来。

    周老头大概是因为没帮上忙,也有些过意不去,站在他身边,又问:“小伙子,你要找的这个,是你什么人啊?以后我给你留意着。”

    韩沉正在翻资料的手一顿,这次他沉默的时间格外的长。

    “是我的未婚妻。”他静静地说。

    周老头“哦”了一声,突然又愣住了:“未婚妻?那你怎么不知道她的名字和长相?”

    韩沉微阖眼眸,又吸了两口烟,语气有些轻描淡写:“我五年前受过伤,有些东西记不清了。”

第十三章 韩十三郎(含小剧场)

    白锦曦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人在推自己。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模糊的灯光里,似乎看到一张眉目俊朗的脸。

    “白锦曦,醒了吗?”低沉醇厚的嗓音。

    白锦曦翻了个身,嘟囔:“没醒!”

    韩沉站在桌旁,盯着她换了个方向、继续蜷成一团的睡姿,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一旁,老周仿佛猜到会这样,忍着笑走了。

    韩沉伸手抓住她的一只胳膊,直接将她从桌上拽了起来。

    “呜……”可白锦曦实在是困极了,这几天忙着查案几乎就没睡过觉,本来今晚是要回家补眠的。被他拉着坐起来后,眼睛还是闭着的,头低低耷拉着,长发乱得像鬼。

    “走吧。”韩沉语气淡漠。

    “唔……”白锦曦往后缓缓一倒,头往桌子上一贴,竟然又睡着了。

    或者说,压根儿就没醒过。

    韩沉面沉如水地看着她软得像滩泥似的睡姿。

    那个徐司白说得还真没错。白美人的确需要被看好,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除了相貌和小脾气像女人,其他方面完全像个老刑警,活得又痞又粗糙。

    他站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偏头点了根烟,深吸两口,吐出长长的眼圈。

    白锦曦睡得正迷瞪,忽然就嗅到了熟悉的、好闻的烟草味。

    那味道飘散在空气里,慢慢向她袭来,越来越近,将她包围。她下意识又用鼻子吸了两下。

    然后就感觉那烟草味就在她鼻翼间,好近好近,好像马上就要碰到她嘴唇上。

    她一张嘴,咬住。

    却咬了个空。

    那烟草味像是长了脚,骤然离去,快极了。

    她倏地睁开眼,这下看清了,韩沉一只胳膊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指间夹着支烟,低头看着她,墨黑沉湛的眼睛。

    然后他将烟含进了自己嘴里。

    “起来。”

    白锦曦默默地爬了起来。

    ——

    半夜一点。

    档案馆门口是条幽深的小巷,如水的月光下,看起来如同蜿蜒的暗河,每一步踏上去都是寂静清脆。

    两人走了几步,白锦曦问:“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光线很暗,韩沉的脸很模糊,只看到他呼吸间喷出淡淡的烟雾。

    “没有。”

    白锦曦静默片刻,嗓音清脆地开口:“没关系,再接再厉,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韩沉转头看了她一眼。黑夜中,那双眼也是幽黑难辨的。

    “谢了。”低沉温和的嗓音。

    白锦曦有点讶异。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韩大少道谢。自然是为了今晚她带他来这件事。

    她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特别诚恳的语气说:“谢什么啊。虽然这件事很麻烦很动用我的人脉面子让我花了好多心思耽误了我很多时间——但是既然答应了你,我勉为其难赴汤蹈火也要帮这个大忙嘛。”

    “是不是给根稻草,你都能往上爬?”他慢慢地说,低沉悦耳的嗓音,带着一点点散漫。

    白锦曦嘿嘿笑了。

    夜空寂静,老城区一片混沌暗黑。偶尔远处传来汽车行驶声,头顶的枝头,也有飞鸟惊起的声音。不知何处,传来隐约的钟声长鸣,划过云层、穿过城市,似有似无地抵达他们的耳际。

    两人安静地向前走着。

    这大概是他俩认识以来,相处最和平最友好的时刻。

    想到他后天就要走了,白锦曦觉得怎么两人也算有了点交情,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但实在又没什么好说的。

    就在这时,听到他开口了:“江城有什么土特产?”

    白锦曦很随意地答:“酱鸭、辣椒酱、豆皮……哦,这个季节水蜜桃不错。”

    他抬手吸了口烟:“替我买点。”他伸手去掏钱包。

    白锦曦在月光下看着他的钱包,黑色皮的,样式简单,但是非常旧,边角已经磨破了皮。跟那一身奢侈体面的衣服,还真是格格不入。

    “先不用。”她说,“买好再告诉你多少钱。”

    他就没再坚持,将钱包塞回口袋里。

    这时,白锦曦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一看号码,神色严肃了。

    是负责夜间巡逻的刑警打来的。

    “喂,什么事?”

    就在这时,韩沉的手机也响了,他接起:“喂?”

    透过电话线,白锦曦都能听出那刑警急促凝重的语气:“绵阳巷又发生了一起强奸案!就在半个小时前!受害者报案及时,罪犯正在往蓝星机械厂方向逃窜!我们正在追!”

    白锦曦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下意识抬头,便见韩沉挂了电话,直直地看着她。

    显然是同一件事。

    两人二话不说,一起跑向巷口停着的警车。

    白锦曦边跑边给周小篆打电话:“陈离江人呢!”

    周小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是很清醒:“陈离江?他两个小时前进车间值夜班了,一直没出来呢。怎么了?”

    “赶紧去找!出案子了!”

    挂了电话,两人已跑到警车旁。白锦曦拉开驾驶座的门刚要坐进去,就被人拉到一旁,手里的钥匙也被人夺了去。

    她意外地看着韩沉闪身坐了进去。

    “我来开。”他嗓音沉冽。

    白锦曦一时没想太多,为什么他要开车,配合地坐入了副驾里。

    直至她整个人如惊弓之鸟般紧贴着座椅,双手牢牢抓住车门上的扶手,看着街道景物变成扭曲的光影往后飞逝。而他们不断超过一辆辆夜行的车,每每都是眼看要撞上去了,韩沉突然打方向盘,几乎是擦身而过,在公路上一路遥驰。

    白锦曦不怕坐快车。可也不能快成这样啊,感觉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大哥!”她开口大喊,“你开稳啊!我还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与她相比,韩沉则显得平静太多。他完全就不像是在开快车,不,应该说飙车。那双骨节分明有力的手,就很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动作娴熟地加速、换挡、转向。车窗外的流光照在他的脸上,很模糊,也很安静。

    “怕就闭上眼睛。”他说。

    白锦曦当然不肯,闭上眼更不放心。

    她决定讲话分散自己注意力。

    “说吧,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二环十三郎?”她问。

    二环十三郎,顾名思义,13分钟跑完北京二环全程,据说每分钟超200多辆车。

    韩沉眼睛看着前方:“别侮辱我。跑二环影响交通?我不干那种事。要开也是机车去什刹海。”

    白锦曦不知道什刹海是什么地方,但是条件反射开始脑补他戴头盔手套穿着赛车服、开摩托机车的样子。结论居然是一定很帅。

    “那……什刹海你要开多少分钟?”她问。

    “三分钟。”他答。

    白锦曦想了想:“你看,那还是十三郎啊。什刹海,三分钟,什三郎,十三郎。”

    韩沉淡淡答:“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才是个十三妹。”

    ——

    尽管一路插科打诨,下车时,白锦曦的腿还是软了。扶着车门,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一只有力的手及时从旁边伸过来,扶住了她的胳膊。

    韩沉看着她:“没事吧?”

    她笑笑:“没事。”

    他的手立刻松开,转身朝前走。

    男人的手指在深夜里温凉而有力,熨帖着她的手腕。只是动作太快。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他的手指就从她皮肤上移开。这一个细微的小动作,突然就令白锦曦想起那天在案发现场,他也是这样,避开她的触碰。除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俩摔倒在一起,或者接她下屋顶。

    白锦曦忽然觉出味来。

    嘿,这家伙,难道真的是守身如玉啊。

    蓝星机械厂门口黑灯瞎火,但是已经有两名民警赶了过来,看到他俩,立刻报告情况:“还没有可疑人员出现。”

    白锦曦马上给负责巡逻追捕的刑警打电话,开了免提:“我到蓝星了!人抓到没!”

    对方焦急的声音夹杂着呼呼的风声传来:“没!那小子很机灵,跑得还很快,眨眼人就不见了。他绕开了蓝星的大门,我们正往他可能去的几个方向追呢!”

    白锦曦皱眉。这下麻烦了,老城区的弯弯巷巷,最容易追丢了。不抓个现行,怎么知道罪犯到底是不是宋离江,怎么给他定罪?

    刚要给负责监视陈离江的周小篆打电话,突然就见韩沉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白锦曦!”他叫她的名字。

    白锦曦心神一凛,反应过来,立马跟了上去。

    工厂后门。

    ——

    械厂后门门前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大树茂密成荫,车辆不能通行。两人跑了千余米,就绕过了广袤的厂区,远远看到了这条小路。

    白锦曦一边跑,一边看着远处的后门。

    刚想说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隐蔽、守株待兔,结果一眼就看到黑色的高大身影,突然从相隔大约百米远的巷子拐了出来,跑向了后门!

    白锦曦心头猛地一颤,大喊一声:“站住!”

    韩沉已经如离弦的箭般,朝那人追了出去。

    是他!一定是他!

    谁会在这个时候,恰好跑到这里!

    除了夺路而逃的强奸犯!

    那疑犯听到呼喝,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可是夜色太黑,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然后他跑得更快了。

    但是韩沉在前,白锦曦在后,两人也越追越近。

    相隔七八十米远时,那人已经跑到了后门前。接近两米高的铁栅栏紧闭着,那人身手竟然极为灵活,三两下就翻上了栏杆,跑进了厂区里。

    韩沉紧随他身后,也翻了过去。落地时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白锦曦看不清他的脸,一时也没明白他为什么回头。

    但是他没有做一分一秒的停留,很快就转头,继续朝前跑去。

    过了一会儿,白锦曦也追到了后门口,抬头看一眼高高的铁栅栏。

    她爬了上去。

    本就跑得腿软,现在蹲在顶上,腿更软了。一咬牙,闭上眼,手一松,直接就掉了下去。好在她反应够快,双手撑在地上,只是脸还是重重地在地面擦了一下,好疼。

    浑身冷汗淋漓,但是她立马爬起来。

    因为恐高,每次查案遇到这种情况,她腿软没法跳,就这样逼自己直接摔。疼是疼了点,但是就不会耽误事了。

    厂区后部是一片宿舍楼,此时没有路灯,已是漆黑深沉,寂静一片。而白锦曦用尽全力在小路上奔跑着,并且清晰看到,他俩的身影遥遥在前方,正在往有光亮的一条路上跑。而路的那头,也隐隐有脚步声和人声传来。

    半分钟后。

    白锦曦终于跑出了这条小路,跑到了灯光明亮的大路上。

    然而看到眼前的一切,她彻底愣住了。

    首先看到的,是韩沉。

    他就站在离她几米远的位置,黑色背影已经被汗水浸透。而他呼吸低促,眼睛盯着前方,那乌黑漂亮的眼眸里,冷冷的,浸着狠意。

    前方,距离他俩十多米的位置,一大群蓝衣工人,至少超过七八十人,大概是刚值完夜班,正从厂区走出来,场面嘈杂、人头涌动。看到他俩,大多露出惊讶的表情。

    而他们追的疑犯,早已不知混进了哪里。

    这时,白锦曦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周小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促很疑惑:“老大,不对啊!我刚才混进车间看了,陈离江一直在值班没有离开。我现在还跟着他呢,他刚从车间出来往外走呢。”

    白锦曦倏地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向茫茫人群。

    韩沉看她一眼,也望过去。

    结果就看到一堆蓝衣工人里,一个熟悉的面容,不正是陈离江,跟两个同伴一起,步伐轻快地走了过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漆黑的眼,平静而幽沉。

    然后,转头看着自己的伙伴,不知在说什么,缓缓笑了。

第十四章 黑色手套

    白锦曦正在发愣,突然感觉手腕被人牢牢握住了。

    一转头,对上韩沉的眼睛。

    “走。”他只说了一个字。

    “嗯。”

    他松开手。白锦曦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紧握成拳。

    所以他刚才握住她的手腕,是防止她做出冲动的行为?

    怎么可能。她再愤怒疑惑,也不会轻举妄动。

    两人转身,随着人流一起往外走。身后的厂区依旧喧嚣,四周的夜色依旧寂寥。

    白锦曦小声嘀咕:“真憋屈。”

    “犯不着。”低而慢的嗓音,字字清晰,“做得越多,痕迹越多。他这是自寻死路。”

    ——

    第三名受害者,叫赵曼曼。

    但与前两名受害者不同,她没有遭受到实质性侵害。

    也就是说,罪犯强奸未遂就跑了,然后她立刻报警。

    赶到案发现场,白锦曦站在赵曼曼的卧室里,环顾一周。一切还保持着案发时的原貌,灯是开着的,床上被褥很乱,其他地方没有异常。窗户是紧闭的,赵曼曼坐在床沿上,身材娇小,身上披着件外套,里头衣衫凌乱,脸上还有泪痕。

    白锦曦戴着手套,拿起床上的一根木棒:“你就是用这个打他的?”

    曼曼点点头。

    那是怎样惊险的一幕呢?

    悄无声息的尾随,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他很高挑,手臂上的肌肉结实。戴着黑色面罩,眼神狂热。

    他直接将她推倒在床上。

    他用尼龙束绳绑她的手时,她反抗过一次,一脚踢在他的心窝。他措不及防,摔倒在地上,但是很快爬起来。曼曼想跑,但是立刻被他压在床上。这一次她没能挣脱,被他绑住双手。

    他低头乱亲了一阵。因为她的挣扎,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制住她的双腿。而当他低头去绑时,机会来了。曼曼的双手虽然被绑在一起,但这并不影响她勉力从床沿内侧,抽出藏着的木棍,一棍子就砸向他。

    自从听闻这一片发生入室强奸案后,独居的她,就一直在卧室里放着这支木棍。

    可惜他反应很快,偏头避过,这一棒子就没打着。只是曼曼此时的情绪已经几近崩溃,举起棒子就是一顿乱打,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而那人几次想要抢她手里的棒子,都没成功,最后在她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挥舞中,夺门而出,跑了。

    ……

    白锦曦伸手拍了拍曼曼的肩膀:“你做得很好。”

    曼曼擦擦眼泪,嗓音有些哑:“警官,你们能抓住他吗?”

    “一定能。”

    ——

    白锦曦推开卧室的门,就见周小篆迎面跑过来。

    “老大,我问过厂领导了。”他说,“一开始他们都说监视陈离江的事一直严格保密。但是中间也有一两个人态度有些异样。我一追问,原来一名副厂长把这件事告诉过自己的心腹干部,另一名工会主席告诉过他老婆。虽然他们一再保证没往外说,但我觉得不能百分百相信。”

    白锦曦沉思:“所以,不排除我们的监视行动,已经被陈离江提前知道的可能?”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这种人脉关系错综复杂的国营老厂,从来就藏不住秘密。说不定谁是谁的表哥,谁是谁的发小。辗转就传了出去。

    于是现在,系列案件第三宗,陈离江就拥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现在怎么办?”周小篆问。

    “看看再说。”

    “小白!”刑警小齐跑过来,“罪犯走的时候大概比较急,踩中了楼梯口的一个小水洼,留下了两枚清晰的脚印。”

    白锦曦精神一振,立马跟着他走出去。刚出大门,就见韩沉蹲在楼梯口,戴着黑色皮手套,正在与鉴定人员一起观察地上的脚印。

    白锦曦拿了一副手套,也蹲了过去,脸贴着地面,换不同方位去看深浅形状。韩沉被她挤了几下,看她一眼,站起来,没说话。

    楼梯口是泥地,脚印比较深,大概踩进去了半厘米,花纹清晰。白锦曦心头一喜:这意味着不仅可以根据脚印长短、深度推测罪犯的大致身高、体重,很可能还能提取出可疑物质,从而推断罪犯去过哪里、生活在怎样的环境。甚至有可能就此确定罪犯的身份。

    她站起来,看向韩沉。

    天就快要亮了,天空呈现暗蓝色,就像笼罩着一层薄纱。而薄纱之后,仿佛有光线即将喷薄而出。

    韩沉靠在楼道里,低头含了根烟,擦火点燃。火苗跳动,他轻吸了一口,然后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指夹着烟,抬眼看着她。

    白锦曦开口:“情况很明显。”

    随着呼吸,他的鼻翼间喷出淡淡的烟气:“嗯。”

    “但这两个脚印,也许只能给一个人定罪。”

    “我们需要新的证据。”他说。

    白锦曦想了想,点点头:“马上重新梳理案情。它一定存在,只是还没被我们发现。”

    他看着她,没说话。

    被他这么盯着,白锦曦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

    他抬手吸了口烟,然后用尾指点了点自己右边脸颊示意:“脸。”

    “脸怎么了?”她用手背擦了擦脸,好像什么也没有啊。

    而她看不到的是,刚才勘探脚印时,脸上只是在地上蹭了一点黑,被她刚才这么一擦,变成了一片。染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韩沉笑了笑,伸手过来,夹着烟的尾指在她颧骨上轻轻一点就走。

    “这儿。”

    黑色皮手套擦过她的脸,微凉、柔软,有涩涩的感觉。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哦。”白锦曦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用力擦了擦他触碰过的位置。觉得那块皮肤热热的都有些微痛了,将纸巾往垃圾桶里一扔:“没事,一会儿去洗把脸。”

    一抬头,发现韩沉依然看着她。

    “还没擦掉?”她有些惊讶。

    韩沉没答,含着烟就往外走。

    白锦曦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出来了,金光点点洒在老城区的轮廓上。她伸手揉了揉肚子:“喂,去吃早饭吧。”

    其他刑警还是半夜赶到的,两人去了档案馆又追捕罪犯,足足跑了一晚上。此刻早已饥肠辘辘。填饱肚子才能继续查案。

    “嗯。”他应道。

    阳光照下来,白锦曦的目光不由自主先落到他白皙的侧脸上,而后又滑向他夹着烟的那只手。

    不得不说,男人戴着黑手套抽烟,而且手还生得修长匀称的话,看起来真是……帅得动人。

    两人刚走了几步,就看到刚刚还在外围勘探的周小篆,一脸尴尬和犹豫地从拐角处跑了过来。

    “怎么了?”白锦曦问。

    他笑着朝韩沉打了招呼,然后将她拉到一旁。韩沉将烟头丢进垃圾桶,抄手往墙壁上一靠,等着她。

    白锦曦狐疑地看着周小篆:“到底怎么啦?”

    周小篆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老大,徐法医刚才来啦,刚走到拐角,看到韩神在摸你的脸,转身就走了。那脸色……啧啧,你还不快去追!”

    白锦曦一愣,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他:“什么摸脸!我脸上有黑!”

    “哦。”周小篆松了口气,然后又替她发愁,“可是徐法医误会了啊!快去追!人还没走远,来得及!”

    “等等——”白锦曦还想说什么,周小篆已经把她推了出去。她探头看了一下,看真瞥见一个酷似徐司白的修长身影,正走在相隔不远的巷子里。

    于是她转头对韩沉说:“我先去处理点事儿,很快回来,等我。”

    韩沉点了点头。

    ——

    对于为什么要跑出来追徐司白这件事,白锦曦自己也感觉怪怪的。

    徐司白又不是她男朋友,韩沉也不是她移情别恋的对象啊。

    而且,就算要追,不应该是男人追女人吗?

    怎么到她这儿,就是她追徐司白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徐司白是她最好的哥们儿,他要真因为什么事儿生气了,她还是得把他追回来。

    至于周小篆说的徐司白喜欢她?

    这不可能。

    以前有一次,周小篆也曾问她:“你说徐司白到底喜不喜欢你?”

    白锦曦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他要是喜欢我,为什么不追我?”

    这几年,江城公安系统追她的也有那么几个。而徐司白?一直保持好朋友的关系,从无任何男女之情的表示。

    他从无逾越,也从不靠近。

    ——

    白锦曦在巷子里跑了一段,果然就看到前方那熟悉的身影。

    徐司白今天穿的是白色衬衣,咖啡色休闲裤,高大又清爽。头微微低着,露出白皙的脖子。

    白锦曦看到他,心头就是一暖,轻手轻脚跟过去,踮起脚、抬手就将他的后脑轻轻一拍。

    他有些意外地转头看着她。

    白锦曦笑眯眯:“想什么呢?怎么来了又走了?”

    他静了一瞬,答:“突然想起所里的尸体有点问题,就走了。”

    锦曦双手插裤兜里,微笑问:“不是吃醋?不是因为我交了新兄弟,老兄弟心里不舒服了?”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大哥安抚小弟似的。

    徐司白笑了。

    过分清俊的容颜,如同阳春白雪般晃眼。

    “嗯,我是吃醋了。”他轻声说,“那个人名声不太好,不想看到你和他混在一起。”

    原来如此。

    “老徐!你想多了。”白锦曦笑着说,“他不是那样的。人挺可靠。”

    徐司白看着她,没说话。

    白锦曦自觉洞察了他沉默背后的幼稚小心思,索性将他肩膀轻轻一勾,头凑到一起,轻声说:“放心,他跟你没法比。你是我心中no。1的男性挚友。周小篆都在你后头!对了,可别告诉小篆啊。”

    徐司白侧眸看着她。

    因为隔得近,那双修长的单眼皮,越发显得漆黑、干净、澄澈。而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也萦绕在她周围。

    “这还差不多。”他慢慢地说,眼中透出笑意。

    白锦曦也噗嗤一笑,松开他的肩。

    终于哄好了啊……

    约莫是早晨的阳光令人慵懒,白锦曦只觉得全身疲惫,干脆在路旁的台阶坐下休息。徐司白挨着她坐下。

    阳光从头顶射下来,照亮整条小巷,也照在两人身上。

    一时谁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徐司白转头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冽:“吃东西了吗?”

    白锦曦随口答:“还没。”

    他站起来:“走,带你去吃。”

    她刚要答好,突然想起刚才还约了韩沉。

    徐司白见她迟疑,以为她忙着查案不想吃饭,眉头轻蹙刚要跟她讲道理,忽然抬头,往巷子另一头望去。

    白锦曦也循着他的视线转头。

    韩沉居然跟周小篆一起走了过来。小篆还在一脸无辜地朝她打眼色。

    原来,刚才韩沉原地等了一会儿,大约也是饿狠了,就问周小篆:“她人呢?”

    周小篆一向有点怵韩沉,含糊答:“她可能还有事,要不你自己先去吃吧。”

    韩沉就没再说话。

    然后他就径自朝这边走过来了!

    给周小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韩沉说:前方有奸情,你绕路去早点摊吧!于是他硬着头皮也跟了过来。

    白锦曦看着韩沉越走越近,两人目光在空中一对,她有点发愣。

    徐司白转头看着她,嗓音温软:“走吧,想吃什么?”

    白锦曦:“我……”

    话还没说完,韩沉已经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

第十五章 他的执念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种奇怪的东西。

    譬如今天,明明吃不吃早饭、跟谁吃早饭,真的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白锦曦想着韩沉一个人走开的背影,心里莫名就有点不是滋味。

    想想她这个人,还是心太软哪。

    坐在回警局的车上,周小篆看了白锦曦一眼。

    过了一会儿,又瞅她一眼。

    白锦曦正把一袋小笼包系好,再放入一个纸袋里保温,头也不抬地问:“看我干嘛?”

    小篆有点伤感:“老大,你是不是有点喜欢那个韩沉啊?刚才都不去跟徐法医吃早饭。”

    白锦曦干脆没搭理他。

    “不过你要真喜欢谁,我一定支持你。”小篆痛下决心,“只能抛弃徐法医了。”

    “放心吧。”锦曦双手往脑后一枕,“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韩沉。”

    “为什么啊?”

    锦曦看着前方:“他心思太重。”

    ——

    很快就到警局了。

    推开办公室的门,锦曦一眼就看到韩沉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个三明治,看着屋里那块白板。白板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东西。

    听到动静,他看她一眼,然后吃了一口三明治,继续盯着白板。

    锦曦认得那三明治,街头星巴克买的。

    那有什么好吃的。

    她走过去,将热包子往桌上一放:“喏,吃这个吧。你走那么快干嘛,我又不知道徐司白突然找我吃饭。”顿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啊。”

    韩沉还盯着白板,身子慢慢往椅子里一靠。

    “没关系。重色轻友,言而无信,人之常情。不必道歉。”

    白锦曦有点哭笑不得:“他才不是色呢。”看一眼他的侧脸,心道:要说色,你才是色。

    韩沉伸手拨了拨塑料袋,放下三明治。

    “什么馅儿?”他捏起一个。

    白锦曦心里有点高兴,在他对面坐下:“白菜肉的,在一家路边摊买的,特别好吃。”她本意是想告诉他,路边摊才是极品美味。谁知他看她一眼,又把包子放了回去。

    “心领了。”他拿起三明治,继续吃了起来。

    白锦曦觉出味儿来——他这是嫌路边摊不干净呢。

    这人!老街坊的摊儿,不见得没有大酒店干净!所长都很喜欢吃呢。

    真是公子哥做派,当刑警了还这么挑剔。她还真没见过哪个刑警早餐吃星巴克!

    她立刻把包子拎回来,决定一会儿去所长那里献殷勤。

    这时,周小篆敲门进来了。

    “老大,韩神,你们要分析案情么?我可以旁听吗?”

    “可以啊。”白锦曦答。

    周小篆搬了个椅子,在旁边坐下。韩沉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包装纸一揉,抬手丢进远处的垃圾桶:“开始吧。”

    ——

    白锦曦先说出了看法。

    “可以肯定的是,前两起案件是同一个人作案,第三起是另一个人。”她说,“前两起案件里,作案人冷静、沉着,对现场的控制力很强。而且他是名愤怒型强奸犯,对现场都进行了破坏以宣泄情绪。但是我们看第三起,根据受害者口述,作案人很有些手忙脚乱,而且他没有对现场进行打砸——他没有那样的情绪需要发泄,最后甚至还落荒而逃。如果换成第一名罪犯,是绝对不可能临阵退缩的。”

    韩沉安静着。小篆接口:“对!而且陈离江出现在两名受害者的行动地图上,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白锦曦点头:“是的。主犯一定是陈离江,这一点不用怀疑,我们缺少的只是对他的证据。另外,等脚印的鉴定结果出来,我们很可能就能给第二个人定罪。”

    小篆:“所以他们是共犯的关系?”

    白锦曦答:“对。从第二个人模仿陈离江的作案手法这一点来看,一定是他身边很近的人。而且恰好在这时候作案,为陈离江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那就很可能是跟陈离江同宿舍的工友了。”小篆拿出那三个人的照片,皱眉,“是谁呢?”

    白锦曦和韩沉的目光同时落在照片上。

    “曾方平。”

    “曾方平。”

    声音同时响起。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

    周小篆被他俩的异口同声惊了一下,问:“为什么啊?”

    白锦曦瞧一眼韩沉,答:“不仅因为他跟陈离江关系最近,受害人曼曼对罪犯的行为反应的描述,跟曾方平也最贴切。而且小篆,你记得我跟你讲过,强奸犯的四种类型吗?第二种,补偿型强奸犯。现实中羞涩内向,缺少成就感。强奸可以让他获得极大的成就感和补偿感。你看曾方平,多么符合这类型强奸犯的画像啊!”

    她语带感叹,那双美眸也自然而然眯了起来。

    周小篆插嘴:“老大,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不要这样讲话,样子特别像狐狸……”

    “闭嘴!”白锦曦连忙打断他,脸皮居然有点热,下意识看向韩沉。结果就看到他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切,狐狸什么的,她才不像。

    小篆“嘿嘿”一笑,想起了另一个问题:“韩神,那你是怎么得出结论是曾方平的?啊,你是不是也擅长犯罪心理的啊?真厉害。”

    白锦曦默默地在心中给他点了根蜡:小篆干得漂亮。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人比你更棒!

    韩沉摸出烟,偏头点了一根,甩了甩火柴,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吸了一口,抬头看着周小篆:“什么是犯罪心理?我没听说过。”

    周小篆愣住了。

    而白锦曦看着韩沉的侧脸,只有一个念头:

    真是……混蛋啊。

    这时,韩沉将脚印的照片从桌上抽出来,丢到他们面前:“步长26公分,步幅76。现场是较为材质松软的黄棕壤土,脚印深0。3。根据这几项推断,疑犯身高178公分左右,体重70-72公斤*。三个人里,只有曾方平符合条件。”

    白锦曦和小篆同时“哦”了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

    这是步伐追踪的技能。官湖派出所没有懂这个的,但是他们都看市局的同事使用过这个本领。只是当时那名刑警现场采集数据后,回办公室用电脑综合计算了几个小时,才得出精确结论。韩沉就在现场看了两眼,然后就在脑子里算出来了?

    小篆盯着韩沉,眼睛里露出新的崇拜。而白锦曦心想,他用传统刑侦手段,她用犯罪心理,没想到最后还殊途同归了。

    这时韩沉也看向了她,眼睛里很沉静。

    既然统一了结论,剩下的工作就是重新梳理案情,寻找是否有遗漏的线索和证据。

    锦曦和小篆同时看向房间里那块白板。

    上面是一手非常漂亮的小楷,书写着每起案件的基本信息——

    “1、马小菲案2、纪雅馨案3、赵曼曼案

    时间:8月2日星期六8月6日星期三8月13日星期三

    地点:道里巷10号道南巷5号绵阳巷17号

    作案特点:……”

    韩沉单手夹着烟,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翻看着腿上的卷宗。

    小篆第一个有发现:“我想到了!三次案发的晚上,都是晴天,无雨无风。”

    韩沉和白锦曦都没说话。这是必然的。罪犯当然要挑好天气作案,否则不方便,也容易在屋内留下痕迹。

    白锦曦想了想说:“第一次案发是周六,第二次周三,第三次又是周三。”她抬头看着白板:“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韩沉抬手吸了口烟:“嗯。”

    锦曦翻翻手里的卷宗,又摇摇头:“哦,他们那个班,三班倒,这两个日子正好休息。”看来没什么特别。

    屋内又静了一会儿,小篆开口:“那个……还有一点,不过可能没什么用。周三、周六,正好是陈离江的前妻许莹,以前每次做导游时,离开家的日子。她跑的是省内线路,每周的时间基本是固定的。”

    锦曦和韩沉同时转头看着他。

    锦曦:“继续说。”

    小篆:“呃……没了,关于许莹的资料不多。她现在不在江城,离婚后,就搬到洪瑜县去住了。”

    锦曦:“立刻去找她详细谈一谈,了解陈离江的情况。如果日期的选择,真的跟前妻有关,那只能说明陈离江的执念真的很深。一个罪犯执念越深,心理就越扭曲;越扭曲,他就越会希望在行为中达成自己的执念。他选择哪一天作案,他会把工具偷偷藏在哪里,他会在哪里留下痕迹,都可能与这个执念有关。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定罪的证据。小篆,干得好!”

    她讲话的时候,韩沉一直看着她。而小篆用力点点头,立刻推门出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重新恢复宁静。

    锦曦看着他:“继续?”

    他点点头,将烟头戳熄在烟灰缸里,又敲出一根。

    白锦曦伸手过去,手心朝上摊开。

    “抽完了?”他指的是上次被她顺走的大半包。

    “嗯……”

    他丢了一根到她手掌心,自己点燃后,把火柴盒也丢给她。白锦曦点了烟后,在手里玩着火柴盒:“这盒给我吧,反正你很多。”

    “嗯。”

    白锦曦就把火柴盒揣进裤子口袋里。凉凉的硬硬的盒子,摸着居然很有质感。

    两人一起抽着烟,继续看卷宗。

    这时已经是上午九、十点钟,阳光格外的好,屋子里也显得格外地静。白锦曦看了一阵,还是没有头绪。其实这些天,她只要一有时间,卷宗都不离手,已经不知看了多少遍。所以一时要找到突破点,不是那么容易。

    正叼着剩下的一小段熄灭的烟头,左思右想,突然就听到韩沉的声音响起:“不看了。”

    白锦曦抬头看着他。

    “读。”他将卷宗丢到她面前,“开始吧。”

    “啊?”

    韩沉往椅子里一靠,伸手揉了揉眉心,闭着眼睛说:“眼睛的阅读速度太快,很多讯息还没经过大脑仔细加工,就看过去了。一字一句念出来,放慢速度,一是给大脑一个反应时间;二是刺激的是我们的听觉;三是口供里记录的很多东西:声音、气味、画面,光靠眼睛看文字形成不了直观感受,读出来更容易刺激大脑产生联想,发现线索。”

    白锦曦听得高兴起来:“很有道理啊,这招不错,你从哪儿学来的?”

    韩沉笑了笑:“以前有人……”他的声音突然顿住。

    以前有人不喜欢看卷宗,总是要他读,还说这么一堆大道理——这句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而现在,他破了那么多案子,在深夜里读过那么多卷宗,k省第一神探的声音,却再也没有人聆听。

    见他忽然不说话了,白锦曦也没太在意,拿起卷宗,翻到第一宗案件受害人陈述那里,读了起来。

    “时间:8月3日上午十点。地点:官湖派出所审讯室。谈话人:白锦曦、齐子泽;陈述人:马小菲……”白锦曦的音色是所里公认的好,每次读报活动都是让她来,此时她也读得十分专注、抑扬顿挫,“马小菲说:‘当时是晚上11点半,我下班回来的路上,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但是没太注意。到了家门口……’”

    读着读着,她突然感觉有些异样,抬头望去,就见韩沉靠在椅子里,双手搭在扶手上,静静地望着她。他的眼睛本就生得漂亮,色泽浓郁,此刻专注地望着她,竟令她心头突地一跳。

    “干嘛?”白锦曦开口,“这什么眼神?我哪里读错了?”

    韩沉没答,伸手拿了根烟,低头点上。

    白锦曦继续读道:“……到了家门口,突然看到有个黑影站在楼梯口。我吓了一大跳,刚要……”

    “吓了。”他突然出声。

    白锦曦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怎么了?”低头看看卷宗:“是‘吓了一大跳’啊。”

    韩沉抬手吸了口烟,透过烟雾看着她:“是‘吓le’,不是‘ne’。小学语文谁教的?”

    白锦曦明白了。南方人嘛,l和n不分简直是天经地义。以前也有北方同事嘲笑过她的口音。

    她满不在乎地说:“那有什么关系。能听懂就行。”不过下意识还是注意了发音,继续读道:“刚要喊人,他就捂住了我的嘴。力气很大。楼道里很黑,我什么都看不见,被他压在门上捂住嘴,晕乎乎地,他就抢过钥匙开了门,把我推了进去。他用胶带封住我的嘴,动作很快……”

    “heng快。heng快是什么?”他突然问。

    锦曦白了他一眼,继续:“动作……很(hen)快,然后用那种可以收口的带子,绑住我的手和脚。我根本动不了,只能被他拖到床上,然后……”

    “那种,根本,动不了,只能……”他低声重复,嗓音轻慢,将她念错的字,一一挑了出来。

    白锦曦全身一僵,紧捏卷宗,抬头瞪着他:“到底是你念还是我念!”

    神经病啊!臭北京混蛋!

    韩沉看她一眼,含着烟笑了。

    白锦曦也有点想笑,“哼”了一声,捧起卷宗发誓要排除一切干扰,继续专注地读了起来:“……他推开了窗户,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钟声……”

    “钟声。”韩沉忽然打断了她。

    白锦曦忍无可忍。没错!她en和eng也是不分的。

    双手叉腰看着他:“韩沉你……”她忽然住口。

    因为看到了韩沉的表情。

    然后她脑子里转得飞快。

    钟声?

    ……

    钟声!

    许多线索、画面、声音,如同电光火石般在脑海中闪过——第一名受害者口述,当“他”从背后进入“她”时,她绝望地抬起头,看到窗外的月亮,听到隐约的钟声;第二名受害者说,看到他去打开了窗户,钟声传了进来,然后他还调暗了灯光,打开了电视机,放很小的声音;第三起案件发生那晚,她白锦曦和韩沉走在档案馆外,相对无言,听到了幽长的钟声。

    还有最初在案发现场看到韩沉时,他站在窗边,一边含着烟点火,一边说:“第三个疑问,罪犯强奸时,为什么要打开卧室的窗,****么?”

    ……

    “他”,难道是为了听深夜窗外的钟声!

    两人对视一眼,白锦曦快速地说:“这片城区,只能听到城郊驼峰山上、宝安寺的钟声。而且那里的钟只有逢年过节才敲,要么就是有人给钱,想要祈福,才在指定时间敲。按说那三个晚上都不是节日,只可能是有人指定寺庙敲钟的。这个钟声一定对陈离江有特殊的含义,并且很可能跟前妻许莹有关。我马上去查!”

    ——

    白锦曦立马带着几个刑警,赶去了宝安寺。

    调查结果果然不出她和韩沉所料,寺庙方丈坦然相告,那三次敲钟都是陈离江指定的,而且陈离江还是他们的俗家弟子,经常到寺里带发修行。警方立刻搜索了陈离江在寺里的一处住所,结果是令人震惊和欢欣鼓舞的:他们搜查到了大量胶带、束带,黑色面罩,一身黑色衣物。并且这些东西上还残留着一些女人的毛发,指纹。

    除此之外,还有样令人作呕的东西——几个用过的安全套,里面的液体已经干涸,也被陈离江藏在一个罐子里。居然放在佛门圣地这样的地方。

    ……

    傍晚时分,所长和分局局长听完白锦曦的电话汇报后,十分震惊,立刻向刑警队下达指令:“抓人!”

    ————————

    作者有话说:

    听说手机党看不到我每天的作者有话说,那么今天就放在正文里吧(但是将来上架入v后,还是得放入作者有话说里了,不能占字数)。

    昨天我说感冒,今天可能更新不了。结果看评论,一帮人如临大敌,一副“糟糕,老墨又开始裸奔更新了”“太好了,估计日更都没指望”的样子。哼哼,我在你们看起来就这么弱么!昨天上午一直在睡觉,下午码新章码到晚上11点。为了这个文,我也算是拼了!所以,看在我这么拼的份上,还不赶紧虎摸我!把推荐票投给我。尤其是手机党,既然以前没看到作者有话说,那么老墨笑眯眯地特意跟你们讲一次哈,如果有推荐票,如果觉得这文不错,记得投给我哦!雁过拔毛,人过留评,天经地义哪!

    明天见!

第十六章 鬼迷心窍 (含小剧场...

    下午五点。

    刑警小齐坐在监控车里,一边啃面包,一边盯着画面中的陈离江。

    “喂,没什么异常吧?”搭档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齐咽了口面包:“没有。刚才曾方平过来找他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两个人都上生产线了。”

    搭档在他身边坐下:“小心点。刚才小白来电话了,说曾方平有可能是第三起案件的疑犯。他们现在去宝安寺查线索了。两个都要盯紧。不知道这曾方平,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留下了脚印,要是他告诉陈离江,可就打草惊蛇了。”

    小齐抹了一下嘴答:“应该没事。你看,他俩在生产线上干得好好的。再说啦,不是有我们看着嘛。”

    果然如小齐所说,接下来一段时间,车间里一直很正常宁静。只是他们的车停在厂区院子里,车间里的摄像头毕竟有限,并不能时时刻刻锁定两名疑犯。不过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出现在画面里。

    五点半。

    小齐靠在椅子里,盯着屏幕,突然一下子坐直了:“出事了!”搭档立马看过来:“怎么回事?!”

    只见画面中,一个年轻工人,也不知怎么回事,衣服被勾在了机器上,整个人正被卷入切割机。而他所处的位置是个偏僻的拐角,只见他面色惊恐地张嘴大声呼救,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噪音太大,一时竟没人过来。

    “赶紧救人!”搭档拉开车门跳下去,小齐紧随其后。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内。

    两名刑警跑进车间,果然听到机器轰鸣如雷,几乎掩埋住隐约的呼救声。他俩赶紧冲到角落里,一个跑去关机器,一个抓住那名工人,拼命往外拖。他们的出现,终于也引起其他工人的注意,全都大惊失色地围过来,抢在千钧一发之际,把那名工人救了下来。

    “不对小齐!”搭档刑警看着切割机,“刀片被人拆掉了。”

    小齐浑身一震,两人立刻举目四顾,可是围在他们身边的几十名工人里,哪里还有陈离江和曾方平的身影!

    ——

    “跑了?!”白锦曦握着手机,与身旁的韩沉对视一眼,“马上汇报分局,请求增援,将这片区域封锁,这次一定不能让他们跑出去!他们现在是亡命之徒,让大伙儿都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白锦曦盯着前方路面,他们刚从宝安寺回来,已经接近老城区,前方就是巷道了。

    韩沉在开车,坐在后座的周小篆眼尖,忽然指着窗外:“老大,那有摩托车!”

    韩沉和白锦曦同时转头望去,那是巷口的一家汽车修理车,果真停着两辆摩托。

    在巷子里,摩托车自然比轿车快捷方便无数倍。

    韩沉立刻将车停在修理厂门口,白锦曦第一个跳下去,跨上一辆摩托,戴好头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丢给闻讯赶来的老板:“抓犯人呢!征用了,回头给你送回来!”

    老板和伙计看到停在门口的警车,都被这阵势吓到了,也没敢多说什么,开始张罗关卷闸门了。

    周小篆连忙跑到锦曦身后,抓起另一个头盔戴了上去。韩沉抽出手套戴上,跨上另一辆摩托,谁知一个伙计走过来:“警、警官,这辆还没修好。”韩沉踩了一脚,果然发动不了。他抬头望去,就见白锦曦已经发动了摩托,而周小篆搂着她的腰,正要往上跨。

    韩沉跳下那辆问题摩托,走到周小篆身后,一把将他拽了下来。

    小篆十分不解地回头:“韩神,你为什么拉我?”

    韩沉戴上头盔,跨了上去:“那辆坏了,你想其他办法。”

    “啊?”

    白锦曦正卯足了劲儿,在发动车子,同时在脑海里盘算大致线路,十分专注用力,又戴着头盔,所以完全没注意身后动静。只是盘算来盘算去,发觉脑子里线路图如同蜘蛛网混乱一片,最后决定放弃,继续依靠身后的周小篆。

    这时感觉身后一沉,有人坐了上来。她就毫不犹豫地一脚油门,一马当先飚了出去。

    周小篆愣愣站在原地。这时,有热心的伙计推了辆自行车出来:“警察同志,你看这个行吗?”周小篆一咬牙,骑了上去,没关系,他还有两条腿呢,拼了!

    ——

    白锦曦开了一会儿,才发觉身后的人特别安静。而且也没搂住她,只是两人的头盔难免挨在一起,才令她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

    嗨,小篆今天是怎么了?

    她开口:“搂着我的腰啊,想掉下去啊?赶紧看看,前面左拐还是右拐?”

    身后的人安静了几秒钟。

    忽然,她就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躯体,缓缓贴了上来,将她包围。

    然后一双戴着黑手套的手,从后面环了上来,没有搂她的腰,而是紧挨着她的手,同样握住了车头的把手。

    “我来开。松手。”他低沉的嗓音隔着头盔传来,就在她耳边。

    白锦曦的心就这么突地一跳,依言松开了手。他立刻接管了车头,黑色手套紧握把手,脚下一踩,摩托车的速度立马提升了。

    “小篆呢?”她问。

    “后面。”

    “哦。”

    傍晚的阳光洒在石板路上,稀疏的行人,看到他们,纷纷闪躲。白锦曦双手抓着车头,四处打量是否有可疑迹象。而身后的韩沉,完全是标准赛车手的姿势,手臂沉稳环绕着她,身子向前伏低,贴在她的背上。有几次,白锦曦感觉到他的头盔,擦过她的脖子。这意味着他的头就靠在她的肩膀上。

    这感觉有点奇怪。因为以前周小篆可没这么簇拥着她开过车,小篆都是搂着她的腰依附于她。

    可也许是阳光太好,靠在他的怀里,她心中居然还有种温暖的感觉。

    一路,谁也没说话。

    白锦曦的脖子却莫名地快要僵硬掉了。

    “发现目标、发现目标!”白锦曦腰间的对讲机传来急促的声音,“两名目标往道里巷方向逃窜。附近警力立刻增援!”

    白锦曦抓起对讲机:“我是白锦曦,韩沉跟我在一起,马上过去。”

    摩托车一个急转弯,白锦曦的身体随之往旁边一倒,吓了一跳,立马抓住他的胳膊。而他的胳膊纹丝不动,挡住了她的身体。

    白锦曦重新坐稳,立刻收回了手。

    ——

    道里巷。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这条巷子因为待拆迁的老楼比较多,所以这时间没什么人。放眼望去,有住户炊烟袅袅,也有半座如废墟般的破楼。

    白锦曦和韩沉下了摩托车,一左一右,慢慢向前。

    地上有两串足迹,大约是踩到了污水,不连续,但是清晰。

    白锦曦抬头望了望巷子里稀疏的住户,以及两面青色的墙,低声问:“从脚印看,是他们吗?”

    “是。”韩沉单膝跪着,戴着黑手套的手,按在地面上。

    两人起身,循着脚印,再度往前逼近。

    韩沉突然脚步一顿,脸色微沉。

    白锦曦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思思住在前面。”

    白锦曦一怔,两人加快步伐。结果到了巷口,就看到了思思的小卖部。

    天还没黑,却是屋门紧闭,一点动静也没有。

    白锦曦心里咯噔一下,不会那么巧吧。但是转念一想,又极有可能。两名罪犯被警方逼入这条小巷,周围已设下天罗地网,走投无路。而思思的小卖部临街、门窗大开,孤儿寡母又容易制服,简直是现成的避难所。他们在里面暂时避过警方搜索,再逃生,是最好的选择。

    “跟着我。”韩沉贴到墙上。

    白锦曦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小跑到小卖部的窗户底下,竟一点声响也没发出。白锦曦看了他一眼,他抬着头,侧脸轮廓十分鲜明。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棋逢对手的搭档,感觉居然很……爽。

    挥洒自如、剑走偏锋的爽。

    韩沉看着她,打了个手势。白锦曦会意,他的意思是让她去后门守着,他自己从前门突破。

    但这等于也把最大的危险给了他。

    她静了一瞬,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边心口,意思是让他当心。

    他轻轻点了点头。

    白锦曦转身,沿着墙根往屋后绕。谁知刚走了几步,突然就看到后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一个人跑了出来。瞧那样貌身形,不正是陈离江!他竟满手鲜血,手里还拿着把刀,绷着脸朝前方跑去!

    白锦曦心里一惊,拔腿就要追,谁知肩膀一下子被人按住了。

    “我去。”韩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白锦曦一转头,看到他的脸一闪而过,眼睛里墨色深沉。

    转瞬间他就松开她的肩,朝前面跑去。他跑得比陈离江更快,很快就追着他,消失在巷子尽头。

    白锦曦定了定心神,转头看着不远处敞开的后门,慢慢逼近。然而靠得越近,她就越清晰地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然后她听到了有人哭的声音。

    白锦曦再无迟疑,贴着墙根就蹿进了屋子里。然而刚走几步,她就被眼前所见惊住了——

    屋子里开着灯,满地血泊。思思衣衫破乱地抱着孩子,躲在墙角里,两个人都在哭。而床边地上,躺着个男人,身中数刀,几乎成了个血人。而他瞪圆着眼,脸色苍白,显然已经断了气。

    不正是曾方平!

    看到白锦曦跑进来,思思一愣,抱着孩子哭得更大声了,是那种终于放开了的哭声。白锦曦迅速看她一眼,然后查看一周,确定无人后,立刻跑到两人面前蹲下。

    “警官……”思思一把抱住了她。锦曦这才看到她不光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脖子上还有一圈深深的勒痕。

    锦曦将她和孩子都搂在怀里,她无法设想刚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而且还是当着孩子的面。她深吸口气,柔声安抚她们:“没事了,没事了,警察马上就赶到,你们什么事都不会有。来,思思,听我说,先跟我出去,不要让孩子呆在这里。”

    思思哭得肝肠寸断,抱起孩子点了点头。锦曦从床上拿起件外套,披在她身上,三人起身往外走。

    “发生了什么事?”韩沉出现在门口。

    白锦曦第一眼看到他,心里就“噔”的一下。因为他背光而立,手臂上却沾满了血迹,黑色polo衫上也有浸湿的痕迹。

    “韩大哥……”思思捂着脸抽泣,韩沉走过来,跟锦曦一起扶着她。他低声说:“没事了,先出去。”

    “嗯。”思思点点头。

    隔着思思,白锦曦望向韩沉。他察觉到了,侧眸看着她。

    “没事吧?”她小声问,“那个呢?”

    “没事。”他抬起胳膊看了看上面的血迹,又放下,“不是我的血。那个已经抓到了,扔给小篆他们了。”

    锦曦松了口气。

    一走出去,就见门外已经站了不少警察,比较宽阔的巷口,还停了两辆警车。路灯下,陈离江就被关在其中一辆警车的后座里,身旁是两名警察。

    白锦曦长长地吐了口气。

    ——

    警察们开始了现场勘探,思思也终于将孩子哄睡着了,放入一辆警车的后座里。她转身看着韩沉、白锦曦和周小篆等人,慢慢在车旁坐了下来,眼中再次泛起泪水。

    ……

    思思是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看到那两个人的。

    两个看着都有点眼熟,应该都在她这里买过烟。他们站在墙角说话,偶尔抬头朝她这边看。看得思思心里有点发毛。

    然后他们就走了过来。

    “拿包白沙。”瘦一点那个青年人说。

    思思松了口气,弯腰进柜台给他们拿烟。猛然间眼前黑影一闪,另一个结实些的竟然直接翻进了柜台这边。思思心一惊,但已来不及了。

    她被他们捂着嘴拖进了屋里,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关上了店门。

    一进屋,陈离江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玩耍的豆豆,也是一愣。

    然后母子俩就被驱赶到床上呆着,陈离江拿着刀,威胁她们不许发出声音。思思哪里还敢,只能抱着孩子尽量安静再安静,只求他们赶快走。

    天色渐渐暗下来。

    似乎有人从小店门前跑过。

    又有人跑过。

    屋内的两个男人也渐渐焦躁起来。尤其是曾方平,不断地问:“陈哥,怎么办?怎么办?”

    陈离江却似乎很平静,说:“我们可能跑不掉了。”

    这话却令曾方平更焦躁了。

    曾方平是什么时候对她动了念头呢?思思也不知道。也许是陈离江的话让他绝望,也许是天越来越黑,他看她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陈哥。”他说,“反正跑不掉了。我这辈子都完了。我一次还没搞过女人,我把她搞了吧。”

    两人同时转头看着思思,只看得思思心肝欲裂。

    “不要!别这样。我不会对警察说的,我没见过你们……”思思拼命讨好求饶。

    “别碰她。”陈离江打断了她的话,“她还有孩子。”

    思思陡然松了口气,陈离江转头,目光跟她一对,那目光平静而深邃。

    曾方平却不太高兴,一直看着她,眼睛有点红。

    抽了几根烟,陈离江站了起来:“走吧。闯得出去就闯,闯不出去就认了。”

    曾方平已经站了起来,突然又说:“陈哥,我们俩分开走吧。目标比较小,你先走。”

    陈离江想了想,大概也觉得这样逃脱几率更大,点点头。他看一眼床上的思思,说:“逃命要紧,别碰她。”

    曾方平应了一声。

    思思的心狠狠一沉。

    结果陈离江刚从后门走出去,曾方平就转头看着她。

    那目光犹如困兽。

    他朝她扑了过来。

    是什么时候被曾方平掐住了喉咙呢?思思迷迷糊糊也有些记不清了。她本来不打算反抗,可是当豆豆哭着冲上来要妈妈,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时,她就开始挣扎了。

    她的呼吸越来越艰难,大概曾方平手忙脚乱,也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杀人,只是拼命想让她安静下来。

    思思明白自己快要死了。

    然后她就用仅余的力气开口了:“豆豆……闭上眼睛,乖,妈妈没事,叔叔只是……在跟妈妈玩游戏,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孩子。

    闭上眼,你的世界什么都没发生。

    突然间,一切都停止了。

    卡在她脖子上的手,突然松了。曾方平闷哼了几声,表情变得扭曲,然后趴在她身上。

    思思开始大口大口喘气,然后就看到曾方平全身是血被人推开。

    陈离江脸色阴沉、眼睛通红地站在他身后,手上是一把刀。

    思思吓得连忙将孩子抱在怀里,母子俩缩成一团,她伸手捂住孩子的眼睛,不让他看眼前的一切。

    陈离江静静站了一会儿,思思大气也不敢出。

    “孩子不用闭眼了,因为他不能伤害你们了。”他说。

    ……

    天已经黑了。

    白锦曦和韩沉站在路灯下,望着不远处,思思坐进了警车,抚摸着孩子。还有陈离江,坐着警车走了。

    “他一向冷静自制。很可能是看到一个母亲被强奸,还有思思在最后关头对孩子说的话,严重刺激了他,让他情绪失控,杀了曾方平。”她说,“他伤害了几条无辜女孩,却救了这一对母子的命。”

    “母爱。”韩沉低头点了根烟,甩了甩火柴,看她一眼,抽了一根给她。

    白锦曦却没接,说:“我只有查案压力大的时候才抽。现在案子结了,我要禁欲了。”

    韩沉笑了笑。

    灯光有些暗,他的脸也染上一点光泽。白锦曦突然发现,他笑起来其实很温和。

    当然,也很帅很帅。眉毛、眼睛、鼻梁、嘴唇,线条都非常清晰。

    看着他,锦曦突然有了种想要叹息的心情,转头,望着夜色中的老城区。一时两人都没说话。

    这时,不远处有名刑警站在警车旁,招呼她:“小白,我们回所里,走吗?”这里路窄,只有两辆警车开过来,一辆押陈离江走了,还有一辆坐的是思思母子。其他警察得步行一段,回路口的警车上。

    锦曦看一眼停在身旁的那辆摩托,答:“你们先走吧。我得把这摩托给人家送回去,再回所里。”

    她跨上摩托,天气太热,现在不赶时间,不戴头盔了。发动了车子,她转头看着韩沉:“你……”

    身后座位一沉,韩沉已经跨坐上来,将手里的烟头一丢:“走吧。”

    锦曦怔了一下:“你不跟他们一起走?”

    现在好像……没有共骑的必要了。

    “你认得路?”

    锦曦一下子被击中要害:“哦。”

    摩托车平稳启动,白锦曦握着车把,偷偷往后瞟了一眼。这次他没伸手过来说要开,当然也没搂着她的腰。也不知道他手扶在哪里,身体跟她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但是她依旧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

    开了一段,白锦曦心念一动,说:“要不我们直接开回所里吧。反正征都征了,现在个人送回去,咱们还得去坐公交。先回所里,晚上我下班,正好顺路给人送回来。”

    “嗯。”他答。有一丝呼吸喷在她脖子上,白锦曦全身微微麻了一下。

    慢慢转向,开往派出所方向。

    他的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跟白天时一样,紧挨着她的手,握住了车吧。

    这次他没有戴手套,也没戴头盔。身体轻轻贴了上来,呼吸就在她脖子旁边。

    “松开。”他在她耳边说出两个字。

    “哦。”锦曦把手放开。

    夜色很静,有风迎面吹过来。驶出老城区,前方就是一条大桥,桥下流水很暗,也很平缓。映着两岸的灯光,颜色温暖。

    再往前开,就是条林荫道。周围有学校,篮球场上还有人在跑动打球;有商场,灯光很亮很吵。林荫道上,光影交织,行人和车辆都不多,摩托车的引擎声变得很清晰。

    锦曦坐在他身前,身体一动不动,抬头看着前方。而他也很安静,一路一句话也没有说。

    ——

    抵达所里时,已经快八点了。

    韩沉停好车,先跨了下来。

    “你先上去,我抽支烟。”他说。

    “哦。”白锦曦也下了车,两人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审讯室在二楼,锦曦直接上了侧面的楼梯。走到二楼拐角处,下意识转头,就看到昏黄的路灯下,眼前的一切如同混沌的油画般定格了。韩沉靠在一楼墙边,低头正在打火点烟。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而他一身上下都是黑的,唯独那张脸白皙清晰。他垂着眼眸,一口又一口地抽着,整个人看起来好像离得很近,又很远。

    锦曦看了一会儿,就转身上了楼。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两人共骑摩托的画面。

    刚刚的韩沉,居然令她感觉到了温柔。

    不过转念一想,一定是她想多了。同事同骑而已,要说亲近,周小篆每次还搂她的腰,怕死的时候还缠着她不肯放手呢。

    想多了想多了。

    ——————————————

    作者有话说and小剧场:

    6000字!相当于双更了哈!所以我没存稿真不能怪我,我总是写多少发多少。所以过几天我要是状态不对请假1天断更,你们一定不许养肥,那样太虐心了!然后看到有小伙伴说,第一个案子太清淡了。不是说过了捏,我们初来创世是吧,照顾一下新读者,老墨这个人啊,最心软了。好,现在新人礼数尽到了,下个案子开始,没有活口了,大家安心。

    最后,昨天忘了给手机党说了,推荐票是可以每天反复使用的啊,一天不投就过期作废,别攒着,记得每天投,手机党们,跟网页君们一起齐头并进地给老墨投推荐票吧!

    最后,是感谢大家热情的小剧场~~~

    小剧场之《男人的烦恼》

    韩沉讨厌跟女人的肢体接触,并不完全是因为未婚妻,或者是感情洁癖。而是……

    从小到大,就很讨厌。

    小时候,因为长得太好看,家世又好,篮球打得好,功课也好。所以总有很多女人围在他身边。幼稚园、小学、中学……有的时候他甚至还莫名其妙,就有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打架吵架、互相陷害……他上课时有女人争抢他同桌的位置;他春游时谁都想跟他手拉手;他站在操场角落抽支烟,还有群女人偷偷站在楼上感叹好帅好帅,结果还害他被教导员给抓了。

    所以他从小就有了个认识,那就是女人真的……非常非常麻烦。

    于是从小学起,他就是一个孤傲冷清的少年。对女人说得最多的几句话就是:“别碰我。”“走开。”以及“我不喜欢你,再见。”

    所以那个时候,韩十三少还有个外号,叫……“韩处”。咋一听,还以为是个机关领导的称谓。有一次,父亲听到有人这么叫他,还觉得挺有意思:“怎么……自己还给自己封官啦?他们都叫你什么……韩处?”

    那时韩沉到底还是个青葱少年,脸红了。答:“主要是她们太麻烦了。”

    结果后来,他还是喜欢上了最麻烦的那一个。真的很麻烦,又挑剔又爱美,明明平时颐指气使,伤心起来却细腻敏感像只小猫,要人哄要人宠。可韩沉就是宠得心甘情愿。兄弟们看到他谈恋爱的模样,简直要疯了,都说:我靠,韩哥,这么疼女人不行,将来小心被女人欺压到头上。韩沉答:“闭嘴!我愿意。”

    再到后来的后来,他明白了。真的是……千金难买他愿意。上天让他小时候饱经女人的骚扰和磨难,就是要让他把所有的怜惜、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好,都攒着,攒着留给这一个女人。

    韩沉觉得这样非常好。

    不过有了她之后,偶尔韩沉一个人呆着,会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年轻英俊的男人有些心酸,也有些激动。

    他想:终于有机会摆脱“韩处”的称号了……!!!

第十七章 镜花美丽

    韩沉在楼下抽了一会儿烟,才上楼。

    到了二楼审讯室外,一眼就看到白锦曦一个人坐在陈离江对面,两个人正在说话。

    小篆正站在楼道里,凑了过来:“韩神,陈离江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现在先收押了。所长说大伙儿们忙这么多天也都累了,明天一早,跟分局的同事一块,正式审讯。”

    韩沉点了点头,看着白锦曦:“那她现在在干什么?”

    小篆笑笑答:“韩神你不知道么?老大每次都会自己跟罪犯聊一聊。神神叨叨的,还不让别人在。我们都习惯了,你不用管她。”

    他说完就走了。韩沉立在原地,透过深色玻璃看着他们。

    白锦曦的脸色很平静,那表情不像是在审讯犯人,倒像是跟朋友在交谈。灯光照在她脸上,有种近乎剔透的白。而她的眼睛却很黑,很明亮。她抽出根香烟递给陈离江,陈离江接了,她又站起来,伸手过去帮他点燃。

    两人又说了几句什么,白锦曦起身,推门走了。陈离江坐着没动,眉目沉静。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烟,伸手慢慢捂住了眼睛,低下了头。

    ——

    锦曦在办公桌后坐定,又开始了忙碌。

    案子虽然破了,后续工作还有不少。她现在只想快点做完,然后休假几天,犒劳自己。

    刚敲了几行字,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最后跟他说了什么?”

    白锦曦抬头。

    韩沉双手扶着桌面边沿,低头看着她。

    白锦曦把面前的键盘一推,人往后一靠。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听钟声吗?”她说,“因为他跟前妻许莹,就是在宝安寺外结识的。钟声响起时,两人第一次看到了彼此。很浪漫的故事。”

    她慢慢地说:“后来,每次重要的纪念日、她的生日,他都会去宝安寺,请求响起钟声。然后两人一起在家中度过。在钟声中吃饭、****,很亲密,也很相爱。今天他们找到了许莹,她也证实了这一点。但是陈离江脾气暴躁,收入也低,相处久了,许莹就受不了了,加之她是导游聚少离多。后来就是我们看到的了:她离开了。”

    韩沉拉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拧开一瓶矿泉水。

    锦曦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救思思母子,他只问了我一件事。他说:你去买过黄色光碟吗?有没有看到母亲抱着孩子,卖这些光碟?我说:看到过,很多。然后许莹告诉我们,她流产过。这件事曾经对陈离江打击非常大。”

    她声音一顿。

    韩沉正在抬头喝水。

    眼皮微微垂着,睫毛很长。鼻梁上映着浅浅的灯光。随着喝水的动作,喉结轻轻滚动。

    他一口气就把一瓶水喝光了,将瓶子丢进垃圾桶。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抬头看了过来。

    白锦曦立刻把目光移开。

    “最后,我是这么跟他说的。我说:我知道你是太爱她了,为一个人疯狂,其实想想,真的没什么不对。只是你也明白,即使这样也救不了你自己。而且,谁又来救被你伤害的那些女人呢?你其实一点不想伤害她们,对不对?你只是渴望那似曾相似的温暖。收手吧,这世界上求而不得的人那么多,还不是都得受着。其实一辈子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将来如果还能出来,再去看看她,看看她们,看看她们生活得幸不幸福,再问问你自己,可以原谅自己了吗?”

    韩沉手搭在扶手上,看着她,不说话。

    白锦曦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干嘛?我说得挺深刻挺走心的啊。”

    “嗯,挺能扯的。”他偏头点了根烟。

    “切!”

    这时,小齐走了进来,将一叠资料递给白锦曦,两人开始低声交谈。

    她忙的时候,韩沉就坐在一旁,安静地抽着烟。过了一会儿,他低头看了看手表。

    因为曾方平死亡现场的初步勘探结果已经出来了,所以不断有刑警走进来,跟白锦曦交谈碰头。而锦曦也忙得手脚不停,全神贯注。

    等到了一个没人的空档,韩沉站了起来:“我回了。”

    锦曦正在看尸体鉴定报告,头也不抬地“唔”了一声。

    从韩沉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他慢慢笑了。

    “白锦曦。再见。”

    白锦曦心不在焉地举起手挥了挥:“再见再见。”

    ——

    白锦曦也不知道埋头工作了多久,觉得口有点干,伸手去摸桌上的茶杯。

    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旁边韩沉的座位已经空了。

    不仅座位空了,平时堆满文件资料的桌面,此刻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

    她一愣,脑子里这才后知后觉响起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

    “我回去了。”

    “白锦曦。再见。”

    ……回去了?

    她下意识扭头看着窗外,此刻夜色已深,派出所的院子里一片寂静,哪里又有人影?

    她掏出手机,翻到之前被她设置为“韩混蛋”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像是要印证她的猜测,窗外的天空响起沉闷的声响,一架夜机亮着灯,从天空中飞过。

    白锦曦拿着手机愣了一会儿,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就走了啊,她还没帮他买土特产呢……

    ——

    韩沉的飞机抵达岚市,已经是深夜。

    机场很多地方都已关了灯,只有通往接机口的一路,灯光明亮,也非常的静。韩沉拉着箱子,戴着墨镜走出闸口。在机上睡了一路,现在的灯光让他不太舒服。

    迎面就看到一个女人,穿着藕色长裙,长发微卷,脸庞白皙,站在人群中,十分出挑。大学校长的千金,气质自然是婉约出众的,旁边的人都不时望向她,大约在打量她到底在等谁。而她手里只拿着个手机,踮起脚,轻轻抱着自己的胳膊,一直在张望。

    韩沉脚步都没停一下,直接从她身边走过。

    “韩沉!”她喊了出来,那声音也是婉转动听的。旁边有不少人看过来。

    韩沉脚步一顿。她已追了上来,伸手想要接他手里的箱子。

    韩沉手一躲,避开了。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继续往前走。

    “我说过,不需要你接。”他语气冷淡。

    女孩没出声。

    两人一路无话。

    出了机场旋转门,女孩开口:“我怕你晚上打不到车,去你单位,把车开过来了。”她刚把车钥匙掏出来,就被韩沉一把夺过。

    “谁给了你钥匙?”他一个人往前走去,“以后不要开我的车。”

    女孩看着他的背影,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夜空,长长吐了口气,追了上去。

    停车场格外地静,韩沉将箱子扔进后备箱,打开车门。女孩走到副驾,刚拉开门,就见韩沉摘下墨镜,转头看过来。

    “你坐后面。”他说。

    女孩的手在门把上停了几秒钟,关上了门。走到后座,拉开门坐了进去。

    韩沉点了根烟,将烟盒火柴扔在副驾上。单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非常散漫冷漠的姿势。一脚油门,路虎便急速开了出去。

    又是一路无话。

    下了机场高速,路上的车辆多了,车速慢了下来。灯光流淌在车窗上,像一条条细细蜿蜒的河。

    辛佳一直看着他的侧脸。但是他一直没回头。

    过了一会儿,辛佳转头,望着窗外。

    “你这次找到‘她’了吗?”她轻声问,“又一无所获对吗?”

    韩沉抽了口烟:“跟你没关系。”

    辛佳抱着双臂,眼睛里浮现似有似无的笑意。

    “韩沉。”她说,“你要怎样才肯相信,那个所谓的‘她’,根本就没存在过。我的话你不信;你那些兄弟的话,你不信;你爸妈的话,你也不信。那只是你在昏迷的一年里,产生的幻觉和梦境而已!心理医生都这么说了!你这样折腾下去,对得起谁,对得起叔叔阿姨吗?”

    韩沉掐熄烟头就丢了出去:“说够了?我找谁是我的事。我爸妈再喜欢你,再把你当儿媳妇看,你也不会成为我韩沉的老婆。听明白了?”

    辛佳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擦了擦眼泪,说:“韩沉,我会一直等你。不是因为我想当韩家的儿媳妇,我真不稀罕。是因为我心疼你、不想放弃你。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从小到大一直以来陪在你身边那个人是我,不是别人!”

    韩沉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车停在一个小区的门口。

    “你到了。”韩沉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下车。”

    从背后看,他的脖子很直,跟他的侧脸一样,看起来没有半点柔和的弧度。

    辛佳刚下车,关上车门。他便一脚油门,路虎飞驰而去。

    ——

    韩沉就住在警局附近的一个小区,面积不大的两居室,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装修风格很清雅,收拾得也很整洁。

    他洗完澡出来,已经是一点多。身上只围一条浴巾,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

    窗外,整个城市仿佛已陷入酣睡。

    辛佳刚才的话又跳进他耳朵里:那只是你在昏迷的一年里,产生的幻觉和梦境而已!‘她’根本就没存在过。

    他伸手揉了揉额头。

    据说是办案中一次意外事故,他的头部遭到创伤,导致失忆。而之后这些年,时不时都会头疼欲裂。

    他倒了两颗止疼药,咽下,然后在椅子里坐了下来。

    过了一阵,那崩裂般的疼痛终于过去了,他睁开眼,额头上是一层冷汗。

    突然就想起了白锦曦。

    想起她今晚说的话——求而不得的人那么多,还不是都得受着。其实一辈子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韩沉慢慢笑了。

    说得好轻巧。

    但也在理,不是吗?

    求而不得的她,就像一场隐约却束缚着他的迷梦。没人告诉他,她的存在;他甚至连她的样子都想不起来,却在吃饭、走路、睡觉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走了神乱了心。

    他就是觉得,应该还有一个人,也在这里。

    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生命里。

    他点了根烟,静静地抽了一会儿。或许是深夜里的凉意,令他突然又想起,今天跟白锦曦共骑的那一幕。

    夹着烟的手,不知不觉顿住了。

    这些年不是没有女人,尝试诱惑纠缠过他。辛佳是最不依不饶的一个,此外他走到哪里,似乎都会遇到那么几个。

    从来不会心动。

    从来都是退避三舍。如果缠得狠了,他拒绝得也更狠。

    可今天……

    他还清晰地记得,跨上摩托,跟她靠近时的感觉。明明戴着头盔,他却闻到了她发缕的一丝香气;而女人的脖子和手臂上的皮肤,细腻如雪;她的腰很细,线条柔软。

    他有眼睛,不可能视而不见。

    而当他伸手从后面环住她,握住车把,明明只是为了查案的应急举措,他心中却涌出了某种温暖的感觉。

    两人返程时,明明已经不需要共骑,他却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再次拥着她,骑了那么长的时间。

    从始至终,白锦曦没有诱惑他。

    是他在诱惑她。

    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在她耳边低声说话,看着她脖子僵硬但是假装不知。

    ……

    是一个人太久了吗?还是对寻不到的她,太过渴望?抑或是心中对于她长久的消失,也有了一丝怨埋?

    竟然鬼迷心窍般的开始贪恋,两个人相拥那一刻的温暖。

    韩沉深吸口烟,慢慢阖上眼,靠向了椅背里。

    《第一卷完》

    ——————————————————————————————————

    作者有话说:

    1、老墨的书里有女配,但是女配都是打酱油的,这辛佳连男主的一根手指都摸不到!大家安心。不过将来可能有个特例,就是明年会写的林莫臣林渣渣,他可能会跟女配有点kisskiss,但之后就守身如玉了,到时候再说~

    2、男女主很快就会团聚滴!

    3、第一卷完了,明天周日,老墨这段时间一直在感冒,累坏了,请假休息一天,后天周一接着更新。进入第二卷,开启新地图,更多激情,更多杀戮,来了!

    大家周末愉快,周一中午再见!

第十八章 T的序章

    深夜。

    岚市的夏夜,是比较凉爽的。长江的风从北面吹来,滋润着整座城市。很多人已经沉睡,很多人的生活刚刚开始。

    市中心,一个有了些年头的小区内。

    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光着膀子站在自家阳台上,正在喝啤酒。屋子里,他的老婆在收拾碗筷,同时骂骂咧咧。

    一只蚊子飞过,男人抬手“啪”一声扇在自己胳膊上。

    然后他愣了一下。

    因为他觉得刚才好像还听到了一个声音。

    就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他疑惑的低头望去,心里惊了一下。

    因为他的左胸、心口位置,不知何时多了团红色痕迹。他立马伸手一摸——闻着像是红墨水。

    男人脸色一变,伸长脖子就朝楼宇下方大声骂了起来:“谁他~妈乱打枪啊!把自家孩子管好!再乱打,被我逮着,小心我揍人!”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十分钟后,与此相隔不远的另一个小区内。

    一个青年,坐在家中沙发里,手脚不停地晃着,正在抽烟听音乐。这是个非常肮脏的家,沙发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桌子上堆满快餐饭盒和矿泉水瓶,苍蝇飞来飞去。

    音乐声很大,青年摇头晃脑,仿佛完全进入自己的世界里。

    “啪”。

    他模模糊糊好像听到了一个什么很轻的声音,但是完全没在意。

    直至他起身去上厕所,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胸口衬衫上多了一团红色痕迹。他皱眉伸手摸了摸,发现是某种红色颜料,也就没太在意,闭着眼睛,随着音乐在镜子前继续晃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相距甚远的钻石王朝夜总会门口。

    一群年轻人,相拥着走了出来。皆是衣冠楚楚、酒气熏天。其中一个女孩穿着最为暴露,小得不能再小的吊带,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脚下踩着双高跟靴。有男孩伸手在她腰间一掐,她伸手一把将他推开:“走开啦!”周围人哈哈大笑,女孩也笑,一伸手,又把男孩拉了回来,两人嘴对嘴,舌吻得难解难分,周围人全都吹起了口哨。

    “啪。”

    没人听到这个声音,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到了灯光比较明亮的停车场,有人“咦”了一声,指着女孩胸口:“什么呀?你出血啦?!”

    大家全看过去。女孩低头,伸手摸了摸,发现是红墨水。

    “谁弄的?”她佯怒,扬起沾满墨水的手,往旁边几个人脸上抹去,“刚刚谁偷偷往我胸上扔东西?讨厌!”

    一群人打打闹闹,又笑成一团。最后跳上两辆颜色鲜艳的跑车,扬长而去。

    ……

    子夜慢慢恢复寂静。

    这座江畔平原上的都市,此刻静好得就像一场海市蜃楼。天是深蓝的,月亮洁白。许多高楼大厦上都还残留着几盏灯光,照耀着人们的梦。

    其中,某一座大厦的顶层,只有一盏灯,长久的亮着。离地面很远很远。

    一个男人,站在落地窗前。

    左手拿着把枪。

    枪口,红色液体缓缓滴落。而他的手已经染红。

    这么站了很久,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玻璃。

    上面用同样的红色墨水,写着一行数字:

    “1、2、3、4、5、6、7。”

    他慢慢抬起手,用沾满红墨水的食指,轻轻在每一个数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x”。

    然后他低下了头。

    一只胳膊撑在玻璃上,另一只手在数字右下方,写了个歪歪曲曲的大写字母——

    “t”。

    墨水不断流淌,玻璃上的痕迹渐渐混成一团,最后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而男人垂着头,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

    江城。

    白锦曦坐在电脑前,咬着笔头,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

    身为一个没太多记忆的江城人,她正在认真地做土特产攻略——

    陈记干货的水蜜桃干……网友评价最地道,来个三斤;

    城东干道口的豆皮……这个她不太喜欢,一袋吧;

    精口酱鸭,这个她觉得最好吃了,五袋够不够?

    ……

    写得差不多了,她将纸一折,塞进口袋里。周小篆正要起身去吃早饭,看到她,“咦”了一声:“老大,你今天不是休假嘛?怎么还没走。”

    “唔,查点东西,就走了。”她含糊答,也起身。

    两人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楼梯拐角,一个熟悉的身影,跟所长并肩走了上来。

    不正是徐司白。

    周小篆往门上一靠,低声说:“其实吧,我觉得还是徐法医合适。虽说对待你的问题,别扭小气了一点,但工作起来,那可是干净利落、果断男人。而别的人吧,那句话怎么说的?远水救不了近火。”

    白锦曦看他一眼。

    小篆立刻改口:“呃……这么说好像不太矜持,不合适不合适。嗯……鞭长莫及,对,鞭长莫及!”

    锦曦懒得理他,又远远瞟一眼徐司白,直接转身,往后门走了。

    小篆看看她的背影,心情有点难以形容。

    老大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居然开始躲着,不跟徐法医吃午饭了!

    而相隔数十米楼梯处。

    徐司白正在跟所长说话。主要是所长在说,他话不多,但是听得很专注。

    然后某个瞬间,他忽然像是若有所觉,转头,往那个方向望去。

    然后就看到一抹身影,飞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怔了一下。

    “小徐,那就这样?”所长说。

    徐司白收回视线,看向所长,笑了笑:“好。”

    ——

    街上比室内炎热多了。

    白锦曦站在一间铺子门口,一只手拿着报纸扇凉,另一只手拎着几个满满的塑料袋。

    “鸭翅膀5袋,鸭脖子也来5袋。”她豪气地说。

    “好呐!”老板笑眯眯,“那妹子你是要微辣、中辣还是特辣?”

    白锦曦想了想:“你等等啊。”

    她在店门口坐下,要了杯冰绿豆沙,拿出手机。

    翻到已经被改为“韩沉”的那个号码。他走了已经有四五天,两人一直没联络。

    一个字一个字输入:“吃不吃辣?”

    等了两分钟,没有回复。

    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这家伙,不会没存她的电话号码吧?

    很有可能。

    于是又打了一条:“我是白锦曦。”想了想,故意加上句:“官湖派出所那个白锦曦。”

    ——

    省局位于岚市市中心,一幢白色高楼,肃穆又宁静。

    正值中午,韩沉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是两个同事,找他问某个案子的事。

    忽然,放在桌上的手机一震。

    他拿起看了一眼,放下,继续听同事说话。

    结果才过了两分钟,手机再次一震。

    他拿起又看了一眼,笑了笑。

    两个同事自然也察觉到他连续进短信,于是都停下来。

    韩沉打字非常快,手指跃动几下,短信发了出去:“吃一点。”

    白锦曦很快回复,只有一个“ok”的手势表情。

    过了一会儿,案子讲得差不多了,两个同事开始闲聊。

    韩沉靠在椅子里,单手拿起手机,在掌心转了两圈,停下来,回复:“谢了。”

    她回得依旧很快:“谢什么,心领啊。”

    韩沉盯着这条短信,慢慢笑了。

    这是记仇了。

    他上次“心领”了她的小笼包。

    旁边两同事看他表情,早觉得不对劲。

    韩沉在省局吧,还有个外号,叫得很广。不过大伙儿只敢私下叫,尤其是广大女同事,没人敢当面喊。

    “俏韩沉”。

    取义《隋唐演义》里,唐代燕王之子、少年英雄“俏罗成”,骁勇善战,杀人无数,面容俊俏却不苟言笑,令人难以靠近。

    今天居然看到“俏韩沉”拿着手机发短信,而且还面带笑容,他们能不惊讶吗?

    韩沉发完短信,一抬头,也看到了同事们充满好奇的目光。

    他面沉如水地站起来,将手机、烟盒往裤兜里一塞,走了。

    ——

    这个时间,楼梯间里没什么人。韩沉找了个有阳光的角落,往栏杆上一靠,点了根烟,静静抽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再次一震。

    “快递单号:8794xxx1,应该明天就会到。”

    他单手夹着烟,回复:“多少钱?”

    这回手机隔了很久,也没有响。

    韩沉摁灭烟头,直接拨了过去。

    ——

    白锦曦不回复,倒不是故意的。因为她站在堆满物件的快递店里,正在自个儿包装呢。

    正往纸箱子缠胶带,就听到手机响了。她腾出只手,也没空看号码,直接用肩膀夹住:“喂你好。”

    “是我。”

    白锦曦动作一顿。

    隔着电话,他的嗓音听起来跟真人有点不同。似乎要更低一些,但是又很清晰,很有质感。

    “哦。”白锦曦答,“怎么了?”

    “多少钱?”他问,“我打给你。”

    白锦曦几乎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他此刻必然手里夹着支烟,站在某个地方,神色淡漠地讲着电话。

    “不用啦。”白锦曦继续包装,哗啦啦作响,“我下次要是来岚市,你请我吃饭呗。”

    在周围嘈杂的声响里,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嗯,可以。”

    明明是很普通的几个字,大约是他的嗓音太清醇动听,竟令她心尖微颤了一下。

    “好。”她答。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

    “挂了。”他说。

    “等等!”她开口,“陈离江案的报告,我把你也写进去了。报告我晚上发给你,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改动的。”

    “不用。”他答,“这些我不看。”

    白锦曦“哦”了一声。想想也是,他是资深神探,这些基本报告他肯定是不看的。

    “你别乱写就成。”他的声音有点含糊,似乎含上了烟。

    白锦曦一下子笑了,得意洋洋地说:“太好了,我最擅长乱写了。争取让这个报告成为你的黑历史啊。”

    ——

    发完快递,还不到两点。白锦曦慢悠悠往家走。

    想想周小篆今天的话,远水救不了近火,还真是胡说八道。

    他就不懂,什么叫做知己之交淡如水。

    快到楼下,一抬头,却看到一辆熟悉的白色雪佛兰。

    徐司白靠在车门上,远远望着她。

    锦曦双手插裤兜里,笑了笑,朝他走去。

    “你怎么来了?”她问。

    徐司白微笑:“有人说过,案子破了,要请我吃大餐。”

    白锦曦呆了呆,这话她是说过,说的时候也很有诚意。

    但是……

    她的脸居然有点红了:“那个老徐……你看今天是二十八号,月底了……”

    这个月她剩的几百块,全给韩沉买东西了。

    徐司白倏地笑了,是那种很温和的笑,眼睛里全是浅浅的光泽。

    “上车吧。”他替她拉开车门,“我可以先借你,发了工资再还给我。”

    白锦曦:“……这样也可以?”坐了进去。

    他的手搭在车门上,低头望着她:“你的话,没什么不可以。”

    ——————————

    作者有话说:

    咳,今天更新得有些少,大家凑合着看。因为昨天中午我出去跟一个年轻英俊的总裁吃饭了(哈哈哈~真的蛮帅,眼大肤白)。吃完饭,他还带我和墨夫去参观了朋友开的一家创业咖啡馆,这种机会比较难得,我必须得去,所以一下午都花在这上面了。也跟大家分享一下,可能也有一些读者去过的、知道的。这种咖啡馆开在繁华商区,但是咖啡什么价格都很便宜,然后每天,就会有天使投资人,去那里喝茶。而需要寻求投资的创业者,就去那个咖啡厅,公开演讲自己的项目、理念,然后如果打动了某个天使投资人,就会把钱投给你了。虽然咖啡馆看起来并不奢华,甚至并不醒目,但去那里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天使投资人,有时候还有政府官员微服去听。真的相当赞啊,高端大气上档次啊,武汉还藏着这样的好地方。好,我去感受完了,脑海里立马浮现各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清贵逼人的男主有木有!以后可以写到书里,嘿嘿。

    今天是周一了,新一周的排名开始了,大家都记得投推荐票呀!另外再跟手机党说一声,我的更新时间是每天中午12点整,其他时间不用来刷。我爱你们!明天见!

第十九章 你进我退

    徐司白定的地方,是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

    已经过了饭点,餐厅人不多。溪流一样遍布的小射灯缀在头顶,脚下是厚实柔软的羊毛毯,环境十分幽静舒适。

    白锦曦点好了餐,就单手托着下巴,看徐司白点餐。

    他今天穿着白衬衣,深棕色休闲裤。比在尸检所穿着白大褂时,要随意几分。不过也许是他容貌气质太过清俊和书卷气,当他抬头低声向服务生报菜名时,服务生仿佛也受到感染,讲话的声音都要低了几分、态度也更加谦恭。

    其实对于徐司白的家世,白锦曦了解也不多。只听说父母都在国外,都是做科研的。应该算是书香门第。而他做法医,工资并不高,平时自己生活也很节俭。不过真到了需要花钱的地方,似乎从未见他皱过眉头。譬如买房买车、买昂贵的研究设备和书籍、为灾区募捐、请她吃饭……等等。可见家庭环境不错。

    这要搁古代,就是一位淡泊名利的名门才子。

    点好了菜,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餐厅正中的白色台子上,一位女演奏者正在弹钢琴,音乐声如同流水般环绕。

    白锦曦看了一会儿,转头问他:“最近忙不忙?”

    “还好。”徐司白为自己铺好餐巾,“你呢?”

    “不忙。”她笑眯眯地答,“破案之后肯定是最清闲的时候,我要好好休息休息。”

    他也微微一笑:“明天你休假,想去干什么?”

    白锦曦手里的小银勺划了划空盘子:“我想回警校看看。好久没去了。”

    岂止是好久。

    失忆后一共就回去过两、三次,算起来有好几年没去了。

    许是她的神色稍显落寞,徐司白的嗓音温软了几分:“好。我陪你去。”

    白锦曦摆手:“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他却摇摇头:“你自己去还得坐大巴。我开车送你。”

    他语气坚决,白锦曦便知道肯定说服不了他,于是也就恭敬不如从命,点点头笑道:“行,那就辛苦你跑一趟,谢啦!”

    这时主菜上了。徐司白吃饭时一向不爱说话,白锦曦也习惯了,两个人安静地吃了起来。按照以前惯例,两人吃完饭,也就各自回家或者去加班,非常高效利落。

    谁知今天刚埋头吃了一会儿,突然就破天荒听到他开口:“锦曦。”

    锦曦抬头。

    他放下了刀叉,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很直。白皙的脸颊上,居然有了一抹绯红。眼睛很专注地看着她。

    “我这个人,从小到大,性格都比较枯燥乏味。”他说,“我没有过女朋友,也一直抱着独身的打算。因为觉得两个人的生活,也许不适合我。”

    白锦曦愣愣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道:“但是……人的想法和感觉都会变,这种改变是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我想……我也许应该找一个女朋友。”

    ——

    深夜。

    白锦曦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窗外的点点繁星。首先想到的,是明天的警校行程。

    据档案记载,她出生不是在江城,而是在周边的一个县城里。据说在那里生活到十七岁,才举家搬迁到江城。失忆后,她曾经去过一趟县城。很多邻居都已搬走,没什么人认识她。偶尔遇到个老邻居,等她自报姓名,才认出来:“锦曦长这么大啦!这么漂亮,变化好大,我差点没认出来。”

    警校也不是在江城读的,而是在临近的沙江市。其实沙江警校也就是个二流学校,很多人毕业了都没干警察,或者分配到下面乡镇去了。她还算工作找得好的。只是她回过一趟警校,也没什么熟人了。倒是遇到个留校的老同学,认出了她,听说了她的机遇,很是唏嘘。

    至于江城的家?早已一把火烧尽。而她家搬来江城时间本就不长,所以更加没什么朋友。

    这么想起来,她竟然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接连几次梦到那个男人后,她就决定要再回警校看一看。因为如果她真的有过男朋友,那也肯定是在警校期间发生的。

    想到“男朋友”这个字眼,自然也就想起今天白天,徐司白在餐厅对她说的话。

    当时,她脑海中的确飞快闪过了一个可能性,令她心头突地一跳。但她下意识马上放过了,没有再深究。

    然后她笑着对他说:“挺好的啊,我觉得你就适合找一个温柔的女孩,才跟你相配。”

    徐司白安静了几秒钟,微微一笑答:“嗯,是的。”

    ……

    徐司白啊徐司白。

    她突然觉得有点看不透他了。

    一抬手,拍熄了台灯。不想了,睡觉。

    ——

    次日一早,徐司白就到楼下来接她了。

    沙江警校距离江城大约3小时车程,当日可以往返,两人轻装出发,在楼下吃了个早饭,便驱车驶出城区,上了高速。

    高速上车不多,徐司白保持着90公里时速,开得很平稳,也很少超车。白锦曦看着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忽然就想起了韩沉。

    同样修长漂亮的手,却是完全不同的驾驶风格。

    一个安稳舒适,一个……惊心动魄。

    “怎么突然想回警校了?”徐司白问。

    白锦曦眼睛看着窗外的晨雾:“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做梦了吗?我梦到以前可能有个男朋友。所以想回警校看看。”

    徐司白也有些意外,静了一会儿才答:“男朋友?”

    “嗯。不过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徐司白就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白锦曦开口:“老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只是人比较厚道,不愿意讲出口怕打击我。是啊,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我出事后,包括这几年,他也从没出现过。那我干嘛还要去找他?其实我也已经有感觉了,那并不是一段完美的爱情。很可能我跟他以前就已经分手了。可……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要去找一找。再说了,就算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如果证明这个人真的存在,对我的记忆恢复也是有帮助的,对吗?”

    徐司白转过头看着她,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好。”

    ——

    同样的早晨,岚市省公安局里,却是平静而忙碌。

    韩沉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桌上放着个大纸箱。

    他坐下来,将纸箱放在腿上,取了把裁纸刀,划开胶带。

    他微挑了一下眉头。

    满满一箱。

    他放下刀,将东西一样样取出来,放到桌上。这时发觉白锦曦把东西包得很仔细,尤其几包易碎的食品,用汽泡纸缠得很好,一点边角都不露,缠得还挺整齐漂亮。

    倒跟她平时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太相似。

    此外,他还找到一张便签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语:酱鸭是里面最好吃的。你只能吃一点辣,但我估计你的同事爱吃,卖酱鸭的老板也说辣的才好吃。所以我每种都拿了四袋正常辣,一袋微辣的——别吃错了!

    韩沉将便签纸放到一边,翻了翻桌上东西,果然鸭脖子和鸭翅,每种都有一袋微辣的,放在最上面。

    这时已临近上班时间,又有几个刑警走了进来,看到韩沉桌上的东西,眼睛都亮了。

    “鸭脖子,我喜欢!”

    “这是什么?水蜜桃干。韩老大,你从哪儿弄来的?”

    韩沉随他们翻着,往椅子里一靠,低头点了根烟:“江城特产。你们分了吧。”

    大伙儿当然说好,全围了过来,开始瓜分。有人识货,第一时间抓了袋鸭翅膀,一看包装袋,还有点嫌弃:“微辣?鸭翅膀怎么能吃微辣,有没有特辣的?”虽然这么说,他一只手霸占着这袋不放,另一只手去捞别的。

    那人又选好了一袋,一抬头,却发现韩沉的目光落在他手上,顿时有点明白过来:“这袋不能拿?那我给你留着?”

    韩沉还没说话,刑警队长秦文泷从屋外走进来:“留什么留?他不吃这些东西,全分了,一袋不剩!”

    刑警们很快散了。

    办公室里,开始弥漫着零食的香味。

    韩沉的桌面一片被洗劫过后的狼藉。

    他将那些汽泡纸、胶带收拾了一下,扔回箱子里。最后是那张便签纸。

    他拿起又看了看,从桌上抽了本书,夹了进去。然后拿起手机。

    “收到。”他发了两个字过去。

    抽着烟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回复。他又拿起手机,输入:“在干什么?”

    输完之后,没有摁发送键。这么静了一会儿,他将手机往桌上一丢,只拿了烟盒火柴,起身出去抽烟了。

    ——

    白锦曦没回短信,是因为没看到。

    她刚刚下车,与徐司白站在沙江警校的门口。

    这里与她上次来时,没什么太大变化。洁白整齐的校舍,操场、林荫路。还有校门口银色的警盾标志。只是因为现在是暑假,校园里看起来没什么人。十分宁静。

    其实白锦曦明白,要找到“他”不难。找个以前同学问问,也许就知道了。只是她离开已有几年,许多同学都断了联络。一时还不知从何问起。

    校区不大,两人沿着林荫道走了一圈,很快就走完了,最后停在校门旁的宣传栏下。

    徐司白问:“有印象吗?”

    白锦曦摇摇头。

    看来她的记忆实在是被毁得太彻底,在曾经生活过的校园走过,却丝毫想不起跟那个“他”有关的任何画面。

    “我想一个人再转转。”她说。

    徐司白点头,便双手插裤兜里,停在宣传栏旁等她。

    白锦曦便沿着宣传栏,继续往前走。走了一小段,就停步了,抬头看着墙上的照片。

    这里贴着每一期学员的毕业照。当然也有她的。

    不过也许是有了年头,照片看起来有些发黄,也不太清晰。她只能在其中某排,找到自己的脑袋,戴着警官帽,依稀能辨认出是她。

    她又沿着照片右侧标准的姓名栏,一个个看过去。

    不知道那个“他”是不是在里头。

    这时,她看到了其中一个同学的名字,心念一动。

    上次车祸复原后,她来警校,碰到的就是这个同学。他留在警校做助教,人很亲和,对她的遭遇也很同情。两人还聊过,互留了电话。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翻到他的号码,拨了过去。

    响了一阵才被接起。

    “喂?”

    “喂,是叶子律吗?”

    “是我。”叶子律似乎很惊讶,嗓音里有笑意,“白锦曦,是你吧?怎么今天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锦曦笑了笑答:“我今天回学校了,顺便打电话给你,看在不在。”

    叶子律的声音有些遗憾:“不巧,我在外地出差呢。你呆几天?吃饭了吗?我打电话给食堂让给你安排饭。”

    他的热情令锦曦心头一暖,笑答:“不用了不用了,我今天就回去了。我打电话,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锦曦静了一瞬,问:“你知不知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有没有男朋友啊?”

    叶子律也安静了几秒钟,不答反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锦曦答:“这对我恢复记忆很有帮助。”

    “哦,这样……”叶子律答,“其实大学的时候,我跟你不是很熟。不过我也听说过,你当时确实跟一个男生谈过恋爱。”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什么要说的.那大家就记得投推荐票哈!

    其实我实在是没脸说我又感冒了,所以码得字数不多.争取明天码更多吧.

第二十章 多么温柔

    白锦曦抬头,望着宣传栏上那张合影。

    然后慢慢搜寻那个名字。

    找到了。

    照片上的男子,还是二十出头年纪,白皙的脸庞,眉眼英气,鼻梁挺拔。即使是班级合影这种人头很小的照片,也能看得出他的相貌十分俊朗。

    与她梦中的男人,整体感觉的确很吻合。但是,也很陌生。

    刚才叶子律是这么告诉她的:她的前男友名叫赵梓煦,也是同班同学。大二的时候他俩在一块了。后来临近毕业,不知什么原因分手了。据说是因为赵梓煦家庭方面的压力。

    “他现在已经回老家甘肃,家里把工作安排好了,去年也结了婚。我这里还有他的电话号码。”叶子律有些犹豫,“你要吗?”

    “你给我吧。”

    拿到了号码,锦曦却没有拨。往手机里存时,一个字一个字输入:赵……梓……煦。

    心里突然有点难过。

    连名字都感觉这么陌生。

    她再次抬头,望着照片。

    左右看看,没有人。只有徐司白站在不远处,安静地望着她。

    她冲他笑笑,忽然踮起脚,伸手一把将那张照片撕了下来,往口袋里一塞,转身就朝校门外走。

    徐司白惊讶地看着她走近:“你……”

    她将他的胳膊一拉:“走。”

    坐回车上,徐司白看着那张照片,有点头疼又有点无奈:“你怎么能直接撕下来?如果想要,就去跟教务处再拿一张。”

    白锦曦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答:“哪有那闲工夫。到时候他们问长问短,我还得反复解释我失忆的事。不想提!”她伸手在照片上点了点:“这个。”

    徐司白怔了一下,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我前男友。”

    徐司白没说话。

    白锦曦笑了笑:“长得很帅吧。人家都结婚生子了。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她双手枕在脑后,往椅子里一靠,闭上了眼睛。

    徐司白发动了车。

    过了一会儿,却听到他的声音传来:“白锦曦,不要难过。”

    “……嗯。”

    ——

    到家已经是傍晚。

    大概是看她情绪不太高,徐司白也没说吃晚饭,自己开车回所里了。

    锦曦一个人上楼、进屋。正是暮色笼罩时分,屋子里很暗。她在床头坐了一阵,也没开灯,就借着微弱的光线,静静又看了会儿,然后把照片丢进了抽屉里,拿起香烟和火柴,走到了阳台上。

    楼下,老城区寂静得像一幅苍凉的画,四年来也没什么改变。她点了根烟,慢慢地抽着,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等你毕业就结婚。我这辈子,非你不娶。

    今天看到赵梓煦的照片,她竟然毫无感觉。可当她想起梦中这句话,依然有想哭的冲动。

    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那个人还爱着她,如果他只是不知道她的近况下落,如果他只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阻绊了,不能来找她,怎么办?

    那她一定历经千辛万苦也要找到他。

    可原来,现实这么没意思。

    ——

    她的眼泪很快止住了,只是鲜少地放纵着自己,一口又一口地抽着。正抽得没精打采,就听到手机“滴滴”响了一声。

    刚才在车上手机响了,她一直没搭理。现在拿起一看,却是韩沉上午就发来的一条短信:“收到。”因为未读,所以手机一直提示。

    她放下烟,回复:“好。”

    然后也不抽烟了,枕着胳膊,趴在阳台上,鼻子酸酸地望着远方。

    过了大概四五分钟,有短信进来了。

    “怎么了?”

    白锦曦看着短信,有点发愣。

    最简单的一句问候,然而是韩沉发过来的,莫名就让人心头一跳。

    她回复:“没事,今天回了趟警校,有点累。好吃吗?”

    他回得很快:“好吃。”

    白锦曦忍不住笑了,回:“幸不辱命!”

    而电话那头,韩沉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手机,笑了笑。

    周末的晚上,办公室里已没什么人,大伙儿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很多地方的灯已经关了。

    唯独他一人,坐在灯下,无事可做,也无处可去。

    然后就收到了白锦曦的那条短信。只有一个字,不符合她的一贯风格。

    也许是在这样孤寂的暮色里,男人的心志也会有片刻的迷失。看着她发过来这条隐隐透着低落的短信,下意识就敲下“怎么了”三个字。而心中,竟也泛起一丝缠绵悱恻的温柔。

    只是这温柔很快戛然而止。

    她刚才说回警校。

    如果他没记错,她是沙江警校毕业的。

    他到每一个地方,都会大范围搜索自己的未婚妻,首先排查的就是警务人员。而根据白锦曦的资料显示,她从小在k省生活、读书、工作,也没去过北京。而且她也不认识他,没有任何伪装的痕迹。

    她不是他要找的人。这一点,他早已清楚。

    脸上的微笑慢慢收敛,他将手机放回兜里,起身,走出了灯光黯淡的办公室。

    而白锦曦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回复,于是又发了条短信:“你在干什么?”

    依旧没回复。

    稍稍有些意兴阑珊,但因为赵梓煦的事勾起的伤心,却已彻底烟消云散。她将手机丢到一边,抬头看着漆黑的夜色。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

    次日一早。

    白锦曦刚踏进办公室,就见周小篆一脸兴奋地望着自己。

    “怎么啦?”她摘下警帽,丢在桌上。

    小篆抓起警帽,又扣回她脑袋上:“你还不快去准备?十点,本所要跟省局开视频会议!你要汇报陈离江案的犯罪心理研究结论!”

    白锦曦一愣,所长已经从里间走了出来,一脸喜色地把她叫了进去。

    原来是今天一早,省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看到了陈离江案的报告,认为很有典型意义,所以要求刑侦队与负责侦破的官湖所召开视频会议,分享经验。省局的风格一向雷厉风行,领导8点布置下来,10点就要求开会。

    所长拍拍她的肩膀:“好好表现,万一讲错了也不要紧,也就是在局长和全省精英面前丢丢人。”

    白锦曦:“……所长,有你这么鼓励人的吗?”看了看手上的会议通知,慢吞吞地又问:“那边都有谁参加啊?”

    所长:“你怎么变得这么磨叽了?赶紧去准备。”

    “……哦。”

    虽说临时接了这么个大任务,但白锦曦也不会很紧张。报告都有现成的,她打印了一份,就坐在位置上,开始默念酝酿起来。

    偏偏小篆还凑过来打扰:“老大,紧不紧张,激不激动?”过了一会儿又装模作样地说:“你说韩神会不会也列席参加啊?我有点小忐忑啊。”

    白锦曦抓起本书就砸在他头上。

    会议时间很快就到了。

    白锦曦、周小篆等人,跟着所长走进会议室,个个危襟正坐,等待省局那边的人入场。

    视频设备已经连好了,白锦曦和所长面前有个摄像头,而正前方的液晶电视里,放映的正是省局会议室的画面,此刻还没有人。

    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了。

    副局长、刑侦队长、刑警a、刑警b、刑警c……依次坐下。

    然后韩沉走了进来。

    他今天也穿了警服。白锦曦之前还没看他穿过警服,一时竟有些看愣住了。而他走到桌子一角,摘下警帽放在桌上,然后伸手拨了拨头发,抬头就朝镜头看过来。

    白锦曦也不知怎的,下意识就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都说男人穿制服最帅,但他怎么能帅成这个样子?

    想起昨晚他发短信问她:怎么了?

    心里就像被人挠了一下,痒痒的。

    这时,会议开始了。副局长先做了讲话,肯定了这个案子的成功和价值。白锦曦收敛心神,听得专注。

    然后是官湖所长发言,做了简单总结和今后更加努力的严肃表态。

    然后就是白锦曦做报告了。

    她站起来,特别认真地开始念稿子。周小篆在这时候也严肃起来,专心听她有没有念错,同时替她观察众领导的表情反应,打算会后向她报告。

    然后白锦曦不知道,当她站起来后,省局刑警队那帮人,却是一阵耸动。

    “我靠,官湖所还有这么漂亮的女警啊。”有人低声说,“秒杀了咱们局花啊。”

    另一人小声陶醉感叹:“白锦曦,名字这么美,声音也好听。看她读稿子的样子斯斯文文,性格一定很温柔。”

    韩沉坐在其中,听到这句话,笑了笑。

    “韩哥,你在江城就是跟这个大美女搭档?”有人问,“怎么不跟兄弟们提啊?啊,那些特产不会就是这美女寄的吧?”

    韩沉还没答,就有人插嘴:“你懂什么,韩哥眼界多高啊。辛佳那样的仙品,从北京追到岚市,他不也看不上。”

    韩沉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开口:“闭嘴吧。”

    领导在,众人本来也不敢太嚣张,于是都噤了声。

    耳根终于清静下来。韩沉跟其他人一样,望着画面中的女人。

    她今天穿了警服,长发紧束在脑后,戴着警帽,敛了几分艳色,多了几分清秀。但那双眼依旧是波光潋滟的,眉色乌黑得像墨笔勾勒,又弯又长。此刻她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稿子,倒真如旁人所说,看起来斯文秀气了不少。

    韩沉目光又滑到她的脸颊上。

    一个多星期没见,他怎么觉得她脸上的肉好像多了点。虽然脸不大,距离胖也很远,但那白皙俏丽的双颊,就是有种肉嘟嘟的感觉……

    而白锦曦原本读得专心,慢慢地也有点走神了。

    女人的感觉,真的是很奇怪。此刻那么多人都盯着她,可她唯独觉得,从韩沉那个方向投来的目光,最为灼人。她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当然,这也可能只是她的心理作用。

    大庭广众之下,无人察觉这或有或无的暗涌。但她的脸,却慢慢红了起来。

    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能在人群中找到你。

    一个模糊的男人的声音,突然就响在她的脑海里。

    白锦曦一愣,声音顿住。

    见她忽然停下不读,周小篆连忙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脚。白锦曦回神,轻咳两声,继续读了下去。

    刑警们谁不眼尖?全都注意到她的突然失神。有人低声问:“白美人刚才怎么了?呆呆的,我见犹怜啊。”

    韩沉也注意到了。他静静盯着她,拿过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一口,神色静漠。

    半个小时后,汇报结束了。省局领导又提了几个问题,所长和白锦曦一一作答。几个领导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觉得很满意。这时副局长站起来说:“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官湖所的表现很让人刮目相看嘛,白锦曦这个女同志也很不错,我记住了。我还有会,先走了。你们可以再就具体情况交流交流。”

    他起身一走,其他领导也都走了。那边就剩下队长秦文泷为首的一帮刑警队的人,而这边,所长也心满意足地退场了,剩下白锦曦一众刑警,跟对方大眼瞪小眼。

    领导走了,气氛自然也活跃起来。秦文泷也不太拘束手下们。一个年轻刑警问:“白刑警,你的犯罪心理怎么这么厉害啊?”

    白锦曦笑笑,刚要礼貌地应付过去,就见画面上,她最熟悉的那个身影起身,绕过众人,走出了会议室。

    周小篆马上知情识趣地插嘴问:“哎?韩神探怎么走了啊?我还有问题想请教他呢。”

    秦文泷笑笑答:“他烟瘾大,估计出去抽烟去了。他本来就不喜欢交流,今天肯来我还挺惊讶呢。不用管他,我们继续。”

    周小篆:“哦……”

    白锦曦立马露出笑容,继续跟他们交流起来。

    ——

    会议室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楼下就是宽阔的办公大厅。韩沉靠在栏杆上,低头点了根烟。

    然后一只手勾着警帽,另一只手夹着烟,抬头。透过虚掩的门,恰好看到液晶画面上的白锦曦。

    他静静地抽着,静静地看着。

    偶尔不知白锦曦说了什么,里面一阵哄堂大笑,她也在笑,样子有点不好意思。

    韩沉含着烟,也慢慢笑了。

    又有人大概问了个难题,白锦曦眉头轻蹙,眼珠却在转,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主意。这不经意的小表情,却只显得灵气秀色逼人,瞬间吸引了所有刑警的目光。

    也吸引了他的目光,指间的香烟兀自安静地燃烧着,他看得很专注。

    有人从旁边走过,见韩沉在外面抽烟,没进会议室,倒也见怪不怪。韩沉就这么站着,远远望着,直至会议结束,众人眼看要走出来。他才将烟头摁灭,弹入垃圾桶,戴好警帽,转身下楼。

    ——

    白锦曦走出会议室时,就迎来了所里众人一片掌声。

    今天的汇报很成功,她心里也美滋滋的。大大方方朝众人抱拳行了一圈礼,又谦虚了几句,才在位置坐下。

    心里,却莫名有点小失落,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这时,却见周小篆喜气洋洋从所长办公室跑了出来,凑到她跟前。

    “老大!重要情报!”他用一种很猥琐的语气说道,“下周在岚市有两个很难得的培训机会,本来是只到分局层面的。副局长刚才发话了,说也给官湖所两个名额。所长说,让我们两个这青年骨干去,去岚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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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好,我要开始虐男主了。不过是甜蜜的虐,因为他艰难的禁欲时代要正式开始了。

    推荐票留下!

    明天见。

第二十一章 可爱如她(8.21...

    九月的岚市,已经有了几分秋意。清晨有薄雾,傍晚有凉风,城市繁华、漂亮而舒适,宛如江畔的一颗明珠。

    白锦曦和周小篆抵达酒店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多。这是省公安厅指定的酒店,明天就要开始封闭式培训。

    站在房间的窗前,望着远处的长江和山峦,近处的梧桐与街道,白锦曦只觉得心旷神怡。

    小篆却非常不见外地往她床上一躺,翘着二郎腿问:“我同学车已经到了,你真不跟我们去吃饭?”

    白锦曦头也不回:“不去。”

    小篆起身,走到她身旁,慢条斯理地说:“小白,我看你最近,真的很危险啊。”

    白锦曦瞟他一眼,他却哼着歌走了。

    白锦曦回到床边坐下,也往后一靠。小篆的话,令她想起昨晚跟徐司白吃饭时的情形。

    听说她要去岚市进行为期一周的培训,他也很意外:“你不是最讨厌培训开会了吗?这次怎么肯去了?”

    当时她怎么答的?

    “老徐,我的觉悟也是会提高的。有时候我也会想培训培训,提升自己嘛。”

    ……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然后……摸出了手机。

    收件箱里上一条韩沉发来的短信,还是一个星期前,那个晚上他们简短的交流。

    想了想,输入:“你在干什么?”

    然后就拿着手机等。

    手机屏幕一直暗着。同样暗下去的,还有窗外的天色。

    一个小时过去了。

    白锦曦长长地吐了口气,将手机往口袋一塞,起身下楼找吃的去了。

    ——

    酒店外就是条商业街,遍布美食。白锦曦干脆一路逛逛吃吃,再买点小玩意儿,一晚上过得倒也有趣。

    再回到酒店已经是九点多,隔壁的周小篆还没回来。她吃得肚饱圆肥,先去洗了个澡。出来时却眼尖地发现床上的手机在亮。

    她立马就势滚了过去,抓起手机。看到“发件人:韩沉”五个字,心跳仿佛漏了一拍,然后泛起淡淡的欢喜。

    “加班。有事?”

    二十分钟前发来的。

    白锦曦看着这条短信,过了一会儿,回复:“没啥事,晚安啦。”

    然后等了一阵,他果然没有再回复。白锦曦将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有些伤感地将身体摊成“大”字型,睡觉!

    ——

    韩沉没有及时回复她的短信,真的是因为在加班。

    他刚从外面回来,浑身还带着夜色的凉意。他在桌后坐下,摘下警帽,拿出手机,才看到白锦曦几个小时前发来的短信。

    点了根烟,抽了一会儿,才等来她的再次回复:

    “没啥事,晚安啦。”

    韩沉单手夹着烟,盯着这条短信,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旁边有人走过来,一拍他的肩膀:“韩沉,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将手机一收,站起来:“没什么,走吧。”

    ——

    白锦曦进入了为期一周的全封闭培训。培训的终点会有一次毕业典礼,然后直接搭乘火车回江城。全程无休、滴水不漏。

    每天早上,全体学员集中晨练跑五公里。然后是一天密集的课程,三餐都是在酒店吃。晚上有时候还会研讨到**点钟。四五天下来,把白锦曦和周小篆累得够呛。

    因为够累,也够充实,这两人也没心思想别的事情。倒是学习成绩不错,每次讨论啊、小考啊,都是成绩得分最高的两位,给所长打电话汇报时,把他乐得不行。

    很快就到了周五。

    集中授课已经基本结束了,今天的安排,是参观省公检法各个机关、基地和博物馆,学习优秀传统和历史,感受文化氛围。

    最后参观到省公安局这一站时,已经快下午六点了。大巴车缓缓驶入公安局大门,大伙儿兴奋地聊着天,周小篆也是个积极分子。唯独白锦曦很安静,坐在靠窗的位置,心想:不会遇到韩沉吧。

    结果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就见前方树荫下,一个……韩沉走了过来!

    白锦曦愣愣地望着他。

    天气转凉了,他穿着件薄薄的黑夹克,里面照旧是暗色polo衫,黑色长裤。这么一眼望去,只觉得脸庞白皙,轮廓鲜明。

    很美……

    转念之间,大巴车已经从他身边驶过,而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只留给她一个匆匆掠过的侧脸。

    白锦曦贴着车窗,下意识回头。

    身旁周小篆凑了上来:“看什么呢看什么呢?”

    锦曦伸手一把挡住他的脸:“看美女呢,就不给你看。”

    闹腾的大巴车,就这么驶入了院子里。而韩沉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的顿住脚步,若有所觉地转身,双手插在裤兜里,遥遥望向大巴车。

    ——

    学员们一个个下车,跟在培训主任身后,步入了省局办公大楼。

    首先参观了一楼办公大厅,然后是各种历史和英雄事迹宣传栏。这两个地方花了较长时间。

    然后就是刑警队了。

    站在开阔的办公区前,培训主任笑着介绍:“这就是闻名全国的k省刑警队,涌现了秦文泷、韩沉、汪子暮等一系列优秀刑警。这会儿他们都下班了,或者外出办案了。大家随便看看,聊聊。十分钟后,我们去食堂吃晚饭。”

    这种上班地点,本就没什么可看的。大家也就从门口走过,看了一眼,或者跟门口的刑警随意聊两句,也就走了。

    白锦曦慢吞吞地走着,自然而然就落在队伍最后头。到了刑警队门口,便大模大样走进去参观了。还有十分钟呢。

    还有几个刑警在,全都偏头朝她看过来。她自来熟地笑笑,冲他们打招呼,又举了举胸前的参观牌示意。

    很快就独自一人走到办公区的深处。

    据她对韩沉的了解,必然是选择靠窗、角落、与世隔绝、冷艳高贵的位置。

    果不其然,她的目光快速搜索一圈,就圈定了其中一张桌子。

    桌面很整洁,东西不多。右上角放着几个文件盒,盒子侧面正是那一手漂亮的小楷。

    她走过去,翻开桌上的笔记本,扉页果然写着“韩沉”的名字。

    白锦曦不由得有点得意。左右看看无人,拿起桌上的笔,翻到他做笔记的最后一页,写道:“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再见!”

    刚写到“见”字最后一笔,猛然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耳后响起:“你在干什么?”

    她吓得肩膀一抖。一转头,就撞上了他漆黑的眼睛。

    韩沉单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

    她的脸腾地热了,若无其事地站直了:“没什么,参观啊。”

    韩沉看她一眼,伸手翻开她面前的本子。白锦曦看着他的侧脸,很有一种想要马上逃掉的冲动。

    他的视线停在那行字上。

    然后……

    抬头看着她。

    白锦曦一脸事不关己地看向远方。

    “走吧。”他双手插回裤兜,往外走去。

    白锦曦没反应过来:“干嘛?”

    他回头看着她:“兑现承诺,请你吃饭。”

    白锦曦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其实被他现场逮住她还真有点尴尬,好像她多么惦记这顿饭似的。而且她还有团队活动,哪里去得了?

    于是双手也往裤兜里一插,大步往前走去:“你以为我多惦记这顿饭呢?我还有几分钟就得去集合,吃不了啦。心领了,我真的要走了……”

    越过他时,手腕突然被握住了。

    白锦曦心头一跳,余光瞟去,就看到他的手指扣在她手腕上。

    他站在她身旁,脸就在很近的位置。

    几乎是立刻,他松开了手,但眼睛依旧看着她。

    “请个假,下楼等我。我去开车。”

    白锦曦看着他的眼睛,竟说不出话来,半天憋出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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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这本书的推荐票昨天已经达到全站第三、四名样子(捂脸,跟一群男生文排在一起,感觉自己和你们都萌萌哒!)为答谢大家厚爱,今日双更。虽说两更都比较短小,但是很精致,请大家笑纳~二更中午13点,我再修改一下就放上来!么么哒!

第二十二章 晦涩如我(8.21...

    韩沉带白锦曦去了江边的一家融合餐厅。

    餐厅风格十分时尚舒适,红褐色木窗将雅间与大厅隔开,头顶是荷花状的白灯。窗外,就是长江。

    锦曦在他对面坐下时,心想:看来他还是真喜欢这些古风的东西。

    服务员送上菜单,韩沉接过,低头翻着,问:“想吃什么?”

    锦曦答:“我又没来过,你点吧。”

    “嗯。”

    锦曦就单手托着下巴,四处看了看,最后目光又落在他身上。

    锦曦最常吃饭就是跟徐司白和周小篆。小篆就不用比了。跟徐司白相比,她发觉韩沉的风格果然很不一样。

    徐司白每次点菜,都是温文尔雅、进退有度,服务员都不好意思跟这位温润书生大声说话的。

    而韩沉呢?

    夹克脱掉了,搭在沙发上。polo衫领口的扣子是松开的。一只手很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翻着菜单,车钥匙扔在桌上,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还真像个公子哥……可偏偏是个刑警。

    他点了几样菜,忽然抬头问服务员:“冰镇瓜汁血燕今天有吗?”

    服务员笑答:“有的。”

    “给她来一例。”

    服务员退了下去,锦曦愣住了。

    她有点不太理解,为什么韩沉要给她点燕窝。不是钱的问题,就是奇怪,难道她看起来很需要补?

    “干嘛点燕窝?”她问,“那么贵。你工资才多少啊。”她这说的是大实话,不管怎样,花的是他的钱,没必要点这种奢侈的东西。

    他偏头点了根烟,往后一靠,答:“嗯,请你吃了这顿,接下来我要吃一星期泡面。”

    白锦曦也不知道他的话的真假,轻轻地“哼”了一声。可心里,莫名就有点舍不得了。

    也不知道是舍不得什么。

    他抽了两口烟,看向她:“哪天到的?”

    白锦曦回忆了一下,答:“上周日。”

    他呼吸间轻轻喷出白色烟雾,没说话。白锦曦反应过来,他必然是想到了,她是那天给他发的短信。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韩沉端起茶喝了一小口,问:“明天的培训选拔你也参加?”

    白锦曦有点莫名其妙:“当然。”这不是废话么,明天是最后一天啊。

    灯光下,他的眼睛显得格外黑,让她有点看不透。

    她转着茶杯,开口:“你上次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他慢慢喝着茶:“没有。”

    “哦。”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这几天的培训课程怎么样?”

    说到培训课程,白锦曦还是有很多收获的,于是一门门课程跟他说了起来。而他安静地听着,始终注视着她。墨色浓郁的双眼,令白锦曦的心跳有些不稳。

    最后说到课业成绩,她很得意:“我和小篆是培训班里第一、二名呢。他第一,我第二。”

    “周小篆?”他低声重复,显然也有点意外。

    锦曦点头:“是啊。你不知道吧。他呀,是个学霸。别的不行,就是考试厉害,考试帝啊。我仅次于他。”

    他看她一眼,那目光有点深沉,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

    这时,服务员上菜了。锦曦拿起筷子,夹了一样,又夹了一样……

    居然都超级好吃……

    她抬头瞟他一眼。

    难怪他那么挑剔,口味很刁嘛。

    韩沉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吃饭时跟平时的样子有所不同,拿筷子的手势很漂亮,吃得比较慢。并且只吃自己喜欢的,一盘荷塘月色,只看他反复夹藕、再夹藕,香菇、西兰花、木耳却完全不沾;而两个辣的菜,他一筷子也没伸。

    不知怎的,这么安静地两个人吃着饭,锦曦的心情却慢慢飞扬起来。

    ——

    吃完饭,两人走出餐厅。天已经黑了,长江两岸,灯光璀璨。锦曦揉了揉肚子,提议:“走走消消食吧。”

    “嗯。”他将夹克搭在肩上,走在她身侧。

    江岸边,是杂草丛生的滩涂,中间被人踩出一条路。两人便沿着这条路,慢慢往前走。江风徐徐吹来,有小孩从身旁嬉闹跑过,一时谁也没说话。

    锦曦白天已经看过长江,开阔而浑浊,犹如海面。可此刻从江边走过,却是另一番景致:江水是暗黑的,也是澎湃的,随着轮船驶过,不断拍打着岸边。黑夜中潮起潮落,听在耳里,令人的心仿佛也空旷起来。

    “过去看看。”她提议。

    韩沉没有异议。

    站在江水边,脚踩在沙土里,风更大了。锦曦望着远处一层层平缓推来的浪,只觉得很喜欢,双手张开放在嘴边,“啊啊——”地大喊了几声。

    一转头,韩沉低头在点烟。火光映亮了他的脸,他在笑。

    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瞬间在白锦曦心底蔓延开。她转头看着江水,不让这种情绪在脸上泄露出来。

    心念一动,也带着几分好玩的劲头,她再次张开嘴大喊:“韩……混……蛋……哪……”尾音拖得很长,还带着点颤抖的花腔,不像是在喊人名,倒像是老城每天走街窜巷卖臭豆腐的老人的吆喝。她瞬间福至心灵,继续喊出了很对称的下一句:“臭……豆……腐……哎……”

    “咳咳……”韩沉居然被烟呛到了,一把抓住她的手,“真会喊。”

    白锦曦转头望着他笑,瞬间怔住了。月光之下,他的脸却是模糊的。一双眼睛里隐约映着灯光,晦涩如同她身后的这一江秋水。

    他还握着她的手指,锦曦的心跳“扑通、扑通”加快了。

    “走吧。”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身之时抬手吸了口烟,然后就一个人朝前方走去。

    白锦曦:“……哦。”跟了上去。

    ——

    韩沉开车送她到酒店楼下时,已经是九点多。

    酒店门口一直有人进出,锦曦怕遇到认识的人,也不敢多停留,跳下车:“那我走了,再见。”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嗯,再见。”

    白锦曦走了两步,又回头,很客气地笑着看着他:“什么时候再去江城啊?记得联系我,我请你吃饭。”她可是后天就要火车走了。

    隔着车玻璃,韩沉看着她,慢慢笑了:“好。”

    锦曦有点无法直视他那双眼睛,转身走进了酒店。

    ——

    刚掏出门卡,刷开房门,隔壁的门立马打开了,周小篆跳了出来,一脸兴奋地盯着她。锦曦没搭理他,推门进屋,就往床上一躺。

    小篆凑过来,盯着她的脸不出声。

    白锦曦闭着眼睛问:“帮我请假了吗?”

    “请了请了。”他试探地问,“我有没有看错,刚才开车送你回来的是韩……”

    锦曦睁开眼,冲他笑笑。然后起身就把他推出了门:“大半夜你跑到一个女人房间干嘛,知不知道避嫌啊!”

    “我靠老大你变了……”在小篆的抗议声中,锦曦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洗完澡,再躺回床上,一抬头,就望见窗外一轮明月。

    跟江滩上一样的月亮。

    她抬头看了看时间,韩沉应该已经开车回到家了吧。

    心里仿佛被一只小手轻轻挠着,有点痒,又有点乱,摸出了手机,翻到他的号码。

    要不要给他发条短信呢?

    可脑海里又突然闪现刚才那一幕——

    他转过头去,松开了她的手。

    鬼使神差般,又想起很多天前,两人骑车回警局的那个晚上,他一个人站在楼下抽烟的样子。

    还有上周的视频会,唯独他一人头也不回,抽身离去。

    ……

    心里突然好像有某一处涩涩的有点疼。她盯着手机屏幕半天,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丢到了一旁。

    ——

    韩沉回到家,照旧是一室寂静。

    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十点多了。走到沙发坐下,点了根烟,拿起手机。

    两条短信,都发自辛佳。他直接点了删除。

    然后最新一条短信,就变成锦曦发来的,还是上周日刚到岚市时那条。

    他含着烟看着她的名字,长指停在键盘上,几次想要输入,静默良久,终究还是将手机扔回桌上。

    长夜孤深,他靠进沙发里,手搭在额头上,挡住了眼睛。就这么想着想着,又笑了。

    ————————

    作者有话说:

    好,后面剧情要加快了。剧情君们请安心,也不要催,感情和人物铺垫是必须的,否则剧情只会干巴巴的,而剧情也会是催化感情最好的因素。其实我知道,虽然你们整天叫嚣自己是剧情党,但其实骨子里还是软萌的言情党,不要否认!

    明天见!双更之后,推荐票那是必须的啊!别看得欢喜忘记了~

第二十三章 携手相期

    次日早晨。

    白锦曦一踏入足以容纳百余人的培训教室,就感觉出不对劲。

    已经到了的学员们,个个坐得笔直,一身警服看起来格外笔挺。后排还有几个平时学习不好的,疯狂地翻着书,好像在临时抱什么佛脚。而前面讲台上,几位培训老师今天也穿了警服,低声交谈着,气氛显得很严肃。他们身旁,还留着几个空位。

    而他们头顶正上方,悬挂着一条横幅:“欢迎省刑警大队领导和同事莅临指导。”

    锦曦和小篆面面相觑,在最后一排坐下,问旁边一位愁眉苦脸在看书的学员:“哥们儿,怎么回事?今天不是考试和结业典礼吗?怎么又欢迎省刑警队领导了?”

    这位仁兄答:“你们不知道吗?虽然之前没公开发文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次培训最后一天会有个选拔,省刑警队马上要成立一个‘黑盾组’,专门负责连环案件和重大案件侦破。这次培训的目的之一,就是为这个小组在全省范围内选人呢。要不我干嘛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啊。我靠,犯罪心理怎么这么啰嗦,记不住啊……”

    锦曦和小篆同时愣住了,对视一眼。

    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听说省局向来是求贤若渴,对人才搜刮得很厉害。这难不成是副局长耍的小心机?临时要他俩来参加培训,也不说透这个目的。所长还高高兴兴把她和小篆送来了。而他俩又比较梗,一心一意在培训里争抢头名,跟别人是竞争关系,也不太熟,自然也没人跟他们提选拔这一茬。

    难怪昨晚谈及培训时,韩沉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他是不是以为,她就是冲着他们这个小组来的啊?

    领导们还没到,周围气氛依旧紧张安静严肃。

    白锦曦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又喝一口,不停地喝着。小篆看着她:“你紧张?”

    “嗯。”

    小篆手捧着下巴,很难得地也安静下来。

    锦曦问:“你又在想什么?”

    小篆答:“我在纠结啊,纠结要不要去。”

    “我也是。”

    水喝多了,就想上厕所。趁着会议还没开始,锦曦起身,从后门摸了出去。

    会场外是条走廊,两侧都是培训教室。灯光明亮,白锦曦双手插裤兜里,心不在焉地走着。厕所在楼梯拐角,结果她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韩沉一个人,同样双手插裤兜里,走了上来。听到动静,他抬头看向她。

    他今天也穿了警服,帽檐下露出一双隽黑的眼,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白锦曦看着他走近。

    她觉得……

    她决定参加选拔。

    “昨天怎么不告诉我今天要选拔?”她说,“我和小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韩沉在楼梯口站定,不答反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试试呗。”她答得很轻巧。

    韩沉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越过她就要往里走,锦曦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当然,立刻又松开了。

    “你也是小组成员之一吗?”她问。

    他看她一眼:“是。”

    锦曦微微一笑:“那么作为知情人士,可不可以提前透露下,这个小组的工作难度大不大?领导是谁?是副局还是秦队长?会不会很严厉,在他们手下好不好混?对了,你觉得我希望大不大?”

    他原本是侧身对着她,听她说完,忽然转过身来,往前走了一步:“哪来那么多问题?”

    两人的距离立刻逼近,锦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低头看着她:“白锦曦,职业选择与调动不是开玩笑。不要让任何人和事,影响你的判断。”

    锦曦愣了一下。

    任何人和事?这是在向她暗示什么吗?

    她静了几秒钟,答:“我没有开玩笑。相反,我是非常认真在考虑这件事。我想进特别案件调查组,不是为了升迁,也不是为了高工资。我想进,是因为对于连环案件,犯罪心理学能起到最关键的作用。”她顿了顿说:“我想用我的专长,做更多的事,帮更多人,也想学到更多。”

    韩沉看着她,没说话。

    然而锦曦话锋一转,又说:“但是呢,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啊。我刚才问你那些问题,也实在是人之常情啊。当然要先搞清楚领导喜好,这个环境好不好混哪。总不能让我这棵好苗埋没了……”

    说着说着,就住了嘴。因为韩沉笑了。

    他穿着警服本就夺人眼球,这一笑,眉宇轮廓更是清朗动人。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他嗓音轻慢,转身走了。

    锦曦抿抿嘴,跟了上去,会议时间马上到了。

    忽然间伸过来一只手,将她的帽檐往下一压,连眼睛都差点挡住了。

    “帽子戴低点,耳朵边的头发弄上去,面试的时候不要笑。”

    白锦曦扶了扶帽檐,莫名其妙:“为什么?”

    “成功几率更高。”他的手插回口袋,推门走了进去。

    ——

    白锦曦刚回位置坐下,会议就开始了。

    培训主任先做了简短的致辞,然后介绍了今天刑警队到场人员。以队长秦文泷为首,一共来了四个人。韩沉就坐在秦文泷身边,俨然是二号人物。

    与秦文泷的满脸笑容不同,韩沉的神色始终很淡,帽檐有点低,跟座漂亮的雕塑似的。

    接下来,就是秦文泷介绍特别案件调查组成立的初衷和要求。

    他是位三十四五岁的俊朗男人,身材高大,目光如鹰。双手往桌上一撑,笑了笑,开口:“这个调查组,是我强烈向上级要求成立的。是一次大胆尝试,也是一次实验。我亲自任组长,不过日常具体工作由副组长韩沉负责。韩沉我想你们都听说过,就不必介绍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韩沉身上。

    周小篆身旁,刚才那位唧唧歪歪的仁兄又低声开口了:“我靠!居然是韩沉,刑警中的无冕之王韩沉。在他手下干还不累死!不过有什么办法,谁叫这是全省精英挤破头都想去的地方呢!死就死吧!”

    小篆也有点小激动,抓抓锦曦的胳膊:“韩神是副组长呢!”

    锦曦拍掉他的手,心情也有点复杂。

    顶头上司居然就是他。

    刚刚她还问他,领导有什么喜好,好不好混呢。

    秦文泷又宣布了选拔流程:上午是综合笔试,下午是面试。他和韩沉、培训主任三人是面试官。他也不多废话,马上就开始组织笔试。

    ——

    下午。

    锦曦坐在走廊里,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身旁是坐得比她还直、神色更紧张的小篆。

    上午的笔试已经结束了,他俩考试帝发挥都不错。因为平时成绩排一、二名,所以面试反而被安排在最后两个。锦曦倒数第二个,小篆最后。

    眼看前面的人一个个出来,有的表情沮丧,有的神色兴奋。而夕阳一点点下垂,他俩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白锦曦。”有人走出面试室,叫她的名字。

    “到!”锦曦深吸口气,站起来,扶了扶帽檐。突然想起韩沉的话,低头问小篆:“为什么我面试的时候,帽子要压低点,头发要全部梳上去,然后最好不要笑?”

    她这个问题丈二摸不着头脑,但小篆想了想,居然也接住了:“因为那样看起来比较像良家妇女?不那么妖?”

    锦曦噗嗤一笑:“去你的!”抬起头,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比较小的房间。锦曦一走进去,就看到那三个人端正地坐在一张长桌后,每人手上都有烟,房间里烟雾缭绕。

    见她走进,三人都看过来。锦曦也礼貌地看过去,一一点头致意。到韩沉时,两人目光一错,都不着痕迹地移开。

    锦曦在正中的椅子坐下:“领导好!我是官湖派出所警员白锦曦。”

    除了韩沉,秦文泷和培训主任都笑了。培训主任低头说:“这就是副局长交待要重点考察的人才。”声音不大,但是锦曦也听见了,心头暗暗一喜。

    秦文泷吸了口烟,翻了翻资料,问:“白锦曦,你为什么想加入黑盾组?”

    锦曦静了一瞬,答:“发挥我所长,伸张公平正义。令穷凶极恶的犯人伏法,让更多无辜的人得到保护。”

    秦文泷和主任都笑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这么个大美女,却如此干练果断、铿锵有力,很是有趣。

    秦文泷又问了几个问题,锦曦一一作答。她也没什么华丽的辞藻,答案朴实简洁,但是态度始终非常专注和认真。

    “我问完了。”秦文泷偏头看向韩沉,“你有问题吗?以后这可就是你的人了。”

    锦曦心里颤了一下,也朝他看过去。

    刚才她回答问题时,他一直安静着,锦曦也没有看他。

    韩沉抬头也看向她。

    然后……

    伸手,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低下头,一页页的翻着,眉目冷峻。

    锦曦维持微笑看着他,心里却仿佛打翻了调味瓶。

    还真打算问问题考她啊!还那么认真地翻看,看样子是不打算放水了?

    “我没问题。”低沉的嗓音响起,他合上了笔记本,神色淡然地看她一眼。

    秦文泷和培训主任都笑笑。

    锦曦心中却陡然松了口气。

    真是……混蛋哪,故意吓她。

    “你先回去等通知,不过提前做好准备。最快下个星期就会调到省局上班。”秦文泷说。

    ——

    锦曦出来后,就轮到小篆进去了。两人错身而过时,在空中击了个掌,别的就不用多说了。

    这时走廊里已经没人了。锦曦走到窗边,双手撑着,长长地松了口气。

    身后响起开门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

    锦曦转头,就见韩沉抽出根烟含在嘴里,朝她走过来。

    “哼……”锦曦扭头看着窗外,“刚才干嘛吓我?”

    韩沉立在窗边,摘下帽子,扣在手里,静静抽着烟没答。

    “你和周小篆,只能留一个。”

    锦曦倏地转头。

    他白皙的侧脸上,眼眸墨黑,看不出表情。

    “你们是一个所的。”他又说。

    锦曦的心一沉,顿时纠结又难过。

    她默默想了一会儿,开口:“那还是留小篆吧,这个机会比较好……”

    却见韩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逗你的。”他轻声说,“别当真。”

    锦曦:“……你!”

    他眼眸微阖,隐有笑意,含着烟,推门又进去了。

    锦曦气呼呼地望着他的背影,想着想着又笑了。

    转身,再次望着窗外。

    远方,夕阳照在长江之上,江面宽广浩瀚,江轮鸣笛驶过,飞鸟啼声清脆。此刻,她心里想的不是过去的糟糕,不是悬而未决的未来;不是梦中那个令她辗转反侧的男人,也不是令她捉摸不定的韩沉。

    她想的是未来。

    她想,她也许可以去往更大的舞台,可以追逐更有意义的梦想。她的人生还很长。

    白锦曦,每一天都要竭尽全力,让自己活得更漂亮。

    ————————————————————-

    作者有话说:

    擦,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女主送到男主身边去了,可以联手破案啦,下章进案子!

    另外,你们是不是觉得,现在这里的评论不算分数,我就不看啊?别误会啊,我都看的,每一条都看,每天晚上一页页的翻。我喜欢看评论,这跟有没有分数排名没关系。之前也有别人问过我,既然连载那么辛苦,干嘛还放网上,直接走实体和影视得了。的确现在也有一些影视公司找我写剧本。但是我答:因为网络连载可以有跟读者有互动,有时候看读者留言,会极大的刺激作者的创作热情和灵感,才能保持创作活力。这是真的,我一直觉得,网上看书的女性读者,是最敏锐的,要求也是最高的。基本我稍微哪里写偏了写不到位了,你们就会提出来。是你们帮助作者成长。所以在这里,是否撒花留评不重要,评论数目也不重要,关键是要看到你们看完之后的感受、意见,不要一个个做闷葫芦啊在心里一个劲儿地想好看啊好看,或者难看啊难看。你们的想法,要让老墨知道。这才是我网络连载最根本的意义所在。我想很多作者都是抱着跟我一样的想法。

    爱你们,明天见~我要开始往前飚剧情了

第二十四章 狙击天堂

    白锦曦站在办公桌前,将自己的物品拿出来,一样样放好。

    她的桌子正对着门,不停有人经过,转头看过来。甚至还有一两个男警察,直接停在门口,大胆地张望着,冲她笑笑。

    锦曦报以微笑。

    桌子收拾好了,她抬头望去。韩沉就坐在斜对面靠墙的位置,拿着份《体坛周报》在看。她今早到时跟他打招呼,他也就“嗯”了一声。

    这是省局专门为“黑盾组”开辟的办公室,她的试用期是半年。半年合格,就可以留下。昨天,她刚离开江城。所长和其他同事都很舍不得,但也都很支持。

    而至于徐司白……

    锦曦还记得昨天送她到火车站时,他脸上的微笑和眼中的落寞。

    “如果是你想去的,我就支持。”他这么说。

    锦曦伸手抱了他一下。这大概是两人第一次拥抱,分开时,他的脸都红了。而她笑了:“徐司白,我一有时间就会回来看你们!”

    ……

    “看什么看!”秦文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扬手拍走两个正在门口张望的男同志,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别介意,这帮兔崽子就是看个新鲜,没有恶意。”他说。

    锦曦:“没事。”

    他转身却朝韩沉的桌子踢了一脚:“也不知道管管!吓着锦曦怎么办?”

    韩沉翻了一页报纸:“她没那么容易吓。”

    锦曦有点想笑。这时秦文泷已走到她面前,微笑望着她:“锦曦,住在宿舍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很习惯,没有其他需要。”锦曦答。

    秦文泷满意地点点头,又说:“犯罪心理研究,对我们黑盾组非常重要。你先开始这部分工作,等一切上正轨了,局里会从大学请两位教授过来兼职,指导、协助你的工作。”

    “太好了。”

    秦文泷又看一眼韩沉:“至于这家伙,他对犯罪心理有偏见,别理他。当他是一部破案机器好了。”说完他就走了。

    锦曦瞅瞅一直事不关己看报纸的韩沉,轻咳两声:“嗯……破案机器。hello,robot!”语调还特别悠扬。

    话音未落,韩沉忽然丢下报纸,起身走过来。

    锦曦眼观鼻鼻观心,任由他走近。

    他在她桌边站定,一只手按在桌面上。

    “你的顶头上司,是我。”

    低沉的嗓音,令锦曦心弦轻颤。他却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有三个人走了进来。

    锦曦笑着站起来,一一跟他们打招呼:“hello!hello!”最后给旁边的周小篆一拳。

    第一个人,居然是那天在选拔现场喋喋不休那位仁兄。小篆为他赐名“唠叨哥”。唠叨哥大名很文雅,叫施珩,来自另一个城市。他能入选,当时锦曦和小篆都挺惊讶的。

    唠叨哥立马绘声绘色向他们道明了缘由:“那天我一走进面试教室,韩沉大神就开口了:‘施珩,我知道你。整个k省,指纹还原和痕迹鉴别没人比你做得更好。别的我不看,笔试你能及格,我就用你。’我擦,韩神就是韩神,不拘一格降人才啊!结果笔试我刚好考了六十分,哈哈哈!对了,今后韩沉就是我男神,谁跟我抢我跟谁急啊!”

    ……

    第二个人,却是一位神色冷峻的沉默青年,跟韩沉一样,穿着黑色夹克。他叫迟琛。与唠叨哥和小篆形成鲜明对比,他连跟他们打招呼时,脸上都没什么笑容。小篆叫他“冷面哥”。不过锦曦听说过他,也很尊敬他,据说是另一个地级市的追捕能手,年年射击比赛、搏击比赛全省冠军,刑侦能力也很强。毫无疑问他是武力值很高的一位大将,就是不知道跟韩沉相比如何——因为这种比赛,韩沉从没参加过。

    最后一个人,当然就是小篆了。韩沉和秦文泷看中了他的细致和学霸能力,打算让他做小组的“文官”,另外计算机部分也是他负责。

    这就是“黑盾组”初期的全部成员。

    韩沉很快就回来了。其他三人全站起来,锦曦只好也跟着站起。但韩沉显然没什么领导范儿和爱好,径自走到座位,也没发表欢迎致辞什么的,就开始忙自己的了。

    其他四人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坐了下来。

    初来乍到,唠叨哥和小篆都很收敛,只偶尔交谈一下。“冷面哥”迟琛压根就没有讲话的需求,脸深深埋在电脑后。而锦曦也一直在干自己的事。

    黑盾小组的第一个上午,几乎就在安静中度过了。

    到了中午,韩沉站起来。

    唠叨哥立马第二个站起来:“韩哥,是去吃饭吗?啊,不知不觉中午了,还真挺饿的。”

    小篆接口:“韩哥,食堂的菜好吃吗?第一天来省局上班,不太熟呢!嘿嘿。”

    冷面哥虽然没说话,但是也站起来,看着韩沉。

    锦曦有点想笑,估计独来独往的韩沉,是没打算跟他们一起吃。无奈队友太强大。

    果然,大概考虑他们都是新人,韩沉偏头点了根烟,静默几秒钟,答:“走吧。”

    ——

    食堂就在办公楼侧面。五个人走过长长的林荫道,唠叨哥作为韩沉的忠实粉丝,一路跟在他左侧;冷面哥虽然话不多,但是也紧紧跟在他右侧。也不知道他和韩沉有什么交情,两人还低头交谈了几句。

    锦曦和小篆就落在了后面。

    正是饭点,食堂里人很多,还得排队。还有不少人转头,看他们几个新鲜面孔。

    锦曦和小篆刚在队伍最后排好,就听到前面韩沉的声音响起:“锦曦,过来。”

    锦曦微怔,小篆立马捅了捅她的胳膊:“去啊。”前面的唠叨哥也接口:“是啊,女士优先,你排到我们前面来。”

    锦曦便走过去,韩沉看她一眼,往后退开一步,留出空位。她插进去:“谢啦。”

    韩沉没说话。

    队伍移动得很快,没几分钟,锦曦就到了窗口,拿了个餐盘。

    “姑娘,吃什么?”师傅看到是个美女,眼前一亮,嗓门都比之前大了几分。

    锦曦伸手一点:“猪排,再来份土豆丝,二两饭。”

    “好呐!”师傅大勺一挥,那一份居然有别人一份半那么多,立马就把她的盘子堆满了。锦曦嘴最甜了:“谢谢师傅!您人真好。”

    他们几个饭卡还没办好,韩沉的手伸过来,替她刷了卡。

    “吃得不少。”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肉长哪儿去了?”

    锦曦的表情也很无奈:“骨骼清奇,没办法啊。”

    ——

    五个人找了张桌子坐下。大约是终于放开了,唠叨哥开始跟小篆十分投缘地、天南海北地聊起天来,韩沉和冷面哥沉默吃饭,锦曦时不时接口两句。有时候听到好笑处,韩沉和冷面哥也会笑笑。

    气氛倒是融洽不少。

    过了一会儿,锦曦觉得口干,站起来:“我去买饮料。”

    他们都没有异议。

    锦曦离开后,饭桌上依旧维持原样,那两位继续插科打诨,韩沉低头一勺勺吃着饭。

    忽然就听到他们都安静下来。

    韩沉抬头,循着他们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侧。

    辛佳。

    有k省师范大学女神之称的她,今天穿了条绿色长裙,搭配白色小外套,看起来的确是亭亭玉立,吸引了周遭不少人视线。

    她手里拎着一大盒包装精致的月饼,微笑站在桌旁,朝其他几人笑笑。

    “韩沉。”她喊他的名字。

    韩沉看她一眼,继续低头吃饭:“什么事?”

    她将月饼放到他身旁的空位上:“中秋节快到了,这是阿姨寄来的月饼,一块寄到我这儿了。今天拿过来给你。”

    “放着。”

    这一桌谁都不傻,看得出韩沉的冷淡。于是除了冷面哥,都礼貌地装傻笑着。

    辛佳冲他们一笑:“你们回头也尝尝。”然后看向韩沉:“阿姨让你按时吃饭,少抽烟。”

    韩沉手持长勺,含在嘴里,眼睛看着前方,没理她。

    辛佳扯起嘴角笑笑:“我先走了。”朝其他几人点头:“再见。”

    ——

    锦曦拎着几瓶饮料转身,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漂亮女人转身从韩沉身旁走开。表情还挺……复杂。

    锦曦拿着瓶水在手里掂啊掂,不紧不慢走过去,就看到自己座位上放着盒月饼。

    韩沉将月饼提起来,扔到另一张空椅上。

    “韩哥……刚才那位,是不是你女朋友啊?”唠叨哥不怕死地问。他以为是小两口闹别扭呢,毕竟那么漂亮的女人。

    锦曦低头咬了口猪排。小篆瞪大眼看着韩沉。

    “不是。”

    “哦……”

    韩沉已经吃完了,将勺一放:“月饼你们几个分了。不用给我。”

    锦曦心想:也不用给我。

    桌上安静着。她又吃了几口,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有人在看她。

    刑警的本领不是白练的。她慢慢放下勺,转头。

    有点意外,是刚才那个女人。

    辛佳就站在距离食堂门口不远的一面墙旁边,远远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她的脸色看起来很白,眼神……只能用阴霾来形容,像是包含着很多情绪。

    锦曦静静地盯着她。

    然后就看到她眼中隐约竟蓄满了泪水。

    锦曦把头转过来,问韩沉:“刚才那位,是你的狂热追求者?”

    她问得直接,其他几人都呆了呆。

    韩沉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淡淡答:“她人不坏,不用理会。”

    很快大家都吃完了,端起盘子往门口走。这时锦曦注意到,辛佳没有站在原地,而是找了张桌子一个人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锦曦便放慢了脚步,落到了最后。等韩沉几人走出了餐厅,她双手往裤兜一插,拐了回去,走到了辛佳背后。

    “你刚才为什么看我?”她的手往桌子上一按,低头盯着她。

    辛佳被吓得全身抖了一下,抬头一看是她,脸色更难看,又红又白。但她的眼神却是漠然无比。

    她嗤笑一声,转头看着一边:“谁看你了?你谁啊?”

    锦曦也不跟她做口舌之争,只深深地望着她。

    “神经病啊!”辛佳抓起旁边的包,转身从另一个门走了。

    锦曦看着她的背影。

    是因为看到她跟韩沉在一起,吃醋了才用这么怨埋的目光看着她吗?

    她往门口走去,结果一眼就看到韩沉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水,望着她的方向,慢慢地喝着。看来刚才她俩的交锋,他都看在眼里了。

    锦曦走到他身边,双手一摊:“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把你的红颜知己气哭了。”

    韩沉扬手把空瓶子丢进垃圾桶:“她不是我的红颜知己。”

    锦曦忍不住抿了抿嘴,往门外走去。

    韩沉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忽然又转头,若有所思地望向辛佳离开的方向。

    ——

    两人刚走上楼,韩沉就被秦文泷一个电话叫走了。锦曦一个人走回办公室,刚到门口,就见唠叨哥抱着一堆自己的物品,在她桌子边上转。

    “干嘛?”她问。

    唠叨哥将手里东西放下来:“咱俩换个位置。”

    “为什么?”

    “老大说的。刚才走出食堂,他就跟我交代了。”唠叨哥笑了笑,“大概是让我离他更近吧!”

    “哦。”

    过了一会儿,她在新位置坐下,忽然发现一件事……

    这个位置靠墙,还背对着门。

    外面经过的人看不到她了。

    心情,略略有些飞扬起来。

    几个人刚坐了一会儿,就见韩沉和秦文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韩沉直接走回座位,拿起夹克,穿上。秦文泷将一份资料丢在小篆桌上:“东城区瑞丽小区,今天中午刚刚发生了一起枪击案。死者是一名普通市民。”

    锦曦几人都是一怔。

    枪击案?

    在各种刑事案件里,枪击案的发生率是比较低的。因为在中国,枪支严格管制。只有通过黑市渠道,才能获得枪支。或者是罪犯早年私藏的猎枪等。

    秦文泷脸上的笑容有点冷:“昨天中午,东城区另一个相隔不远的小区,也发生了一起枪击案。死者也是普通市民。现场初步勘测结果和弹道鉴定结果,判定是同一人、同一支枪作案。所以东城区将这个案件移交给省刑警队。黑盾组,你们的第一个案子来了。”

    ——

    瑞丽小区,是个不新不旧的商品房楼盘。远远望去,楼宇的墙面有些斑驳和掉漆,但整体还算齐整。死者陈西贤,就住在第八层。

    枪击案发生已经有快半个多小时了,楼下停着几辆警车,拉起了警戒线,还有不少居民在围观。

    锦曦一踏进案发现场,就皱了皱眉头。她闻到一股酸臭味。是那种闷了许多天,才有的味道。

    韩沉站在她身旁,跟唠叨哥两个戴上了手套,走进屋里。小篆和冷面哥也散开开始侦查。

    锦曦缓缓走到尸体面前。

    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一居室,客厅里到处丢满快餐饭盒、塑料袋、矿泉水瓶。被子胡乱扔在沙发上……几乎就没有一处是干净整洁的,显得主人的生活十分潦倒邋遢。

    而他的死状,也是可怖的。

    陈西贤,二十三岁,无业游民,有吸毒史。他中等个头、身材削瘦。头发有点长。

    此刻,他就仰面躺在脏兮兮的沙发上,左胸衬衫一片血迹,隐隐还可以看到一个小血洞——那是子弹穿透的痕迹。而他的双眼还睁着,望着天花板。他的左手搭在沙发上,右手还拿着一块薯片,薯片上停着一只黑色苍蝇。身旁还丢着一个手机,手机上插着一副耳塞,还有低低的嘈杂音乐声传出来。

    锦曦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转头,看向对面的窗户。

    玻璃窗上,一个小小的圆洞,已经被现场人员用笔圈了出来。

    那是子弹射入的轨迹。

    这时,韩沉几人已经把现场大致看了一圈,走到了尸体旁。周小篆翻开手中的资料,说:“现场掉落的弹壳已经送去鉴定了,但是初步判断,跟昨天那起枪杀案的子弹一样,而且昨天也是打中心脏。弹道分析的结果:子弹是从一把美国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射出来的。并且这把枪,使用至少有几年时间了。”

    唠叨哥喃喃:“巴雷特m82a1?狙击枪之王?”

    “是的。”小篆答,“另外,昨天死的是一位四十岁的普通市民,叫周长庚,男性,无业。根据东城分局初步调查结果,这两位受害者互不认识,生活也没什么交集。两个案发现场,除了弹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现场也没有任何财物丢失。”

    “这个案子,很麻烦。”一直沉默的冷面哥突然开口。

    大伙儿都没说话。韩沉站得离尸体最近,低着头,衣袖挽起,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低垂在身侧。

    “锦曦。”他喊她的名字。

    他明明没说用意,锦曦却下意识“嗯”了一声,很顺地就接着讲了下去:“冷面哥说得没错……”

    冷面哥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锦曦反应过来,立马想改口,可一时居然想不起他的大名,于是含糊着继续说道:“……他说得对,这起案子很麻烦。

    连环枪击案,无论国内国外都有发生过。国内,远的有1997年被国际刑警组织列为世界第三要案的‘白宝山’案;近的,有轰动全国的‘周克华案’。但国内这些枪击案连环杀手,都有些共同特点:他们大多是为钱财或者私仇,或者是为了逃命;使用的大多是抢来的枪支,或者私藏的猎枪、自制枪;另外其中有些人有军人背景。总而言之,中国的连环枪手,基本上都是‘悍匪’,泥腿子出身。

    而国外的连环枪手更多,也更专业。大多有军人或警务背景,有的完全是心理变态,随机杀人。

    我们这起案件目前看来,凶手看起来更像是随机杀人。可是,他跟国外那些成名的连环枪手又不同。”

    锦曦顿了顿,嗓音也低了几分:“我们这个,更厉害。因为他使用的是普通人不太可能搞到的巴雷特m82a1,国内警方和军方也不用这个型号的狙击枪;这把枪他使用了有一些年头,而且行事非常干净利落。这都说明,他很可能是一位职业杀手。

    中国并不是没有职业杀手,只是他们数量很少,并且会一直隐瞒身份、藏在暗处,离普通人的生活很远——这是他们的职业准则。过去几年,有一些富商、政要人士被杀枪击案成为悬案,就是这些人所为。只是,职业杀手一向只为钱杀人,心态极度冷静自制,绝不会跟普通市民有交集。可现在看来,这位职业杀手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从暗处突然走到了阳光下,开始了连环随机杀人。”

    她抬头看着他们:“他很可能心理变态了。这意味着,只要他愿意,整个城市都会成为他的猎杀场。”

    ————

    作者有话说:

    大家周末愉快!老墨周末还在码字,值得表扬不~

    明天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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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0202/ 第一时间欣赏美人为馅最新章节! 作者:丁墨所写的《美人为馅》为转载作品,美人为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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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为馅介绍:
在外人面前,韩沉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英俊冷酷,生人勿近。他似皑皑霜雪般皎洁清冷,又似黑夜流水般沉静动人。是众人眼中难以企及的绝对男神。 只有在白锦曦面前,这位名动天下的一级警司,才会暴露出隐藏很深的流氓本质。 “坐过来一点,我不会吃了你——除非你要求。” “我没碰过别的女人。要验身吗?” “白锦曦,永远不要离开我。年年月月,时时刻刻,分分秒秒。” …… 他是最好的刑警,也是最坏的刑警。在他心中 一直住着个固执的老男人。经年累月 不知疲惫地深爱着她美人为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美人为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美人为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