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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墨     美人为馅txt下载     美人为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6章 画中之画(下)

    因为学校临时有事,许湳柏被叫走了,所以这顿接风宴也没有吃成。

    下午,黑盾组回到警局。

    抱着要背水一战、抓住凶手的想法,锦曦一个人走到队里的大会议室门口,刚要进去,就到前方走廊里,韩沉正低头对冷面说着什么。冷面听完点了点头,快步走了。韩沉便走进了办公室里。

    锦曦也没太在意,推门进入无人的会议室,走到白板前,拿起了笔。

    ——

    夕阳斜垂。

    韩沉听说白锦曦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呆了一下午,就找了过来。

    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前方的四面上下推拉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全写满了字,看起来蔚为壮观。而第一排的桌面上,堆放着无数照片和资料。

    锦曦一个人独坐在会议室正中,一只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托着下巴。那模样很认真,但又似乎有些苦闷。鼻尖和脸颊上还落了两笔黑。

    看到韩沉走进来,她只抬了抬眸,又把视线落在白板上。

    韩沉走到她身旁坐下,往后一靠,双手搭在扶手上。

    “想出来了吗,一休?”

    锦曦看着白板笑了。

    “我把这个案子所有与犯罪心理有关的细节,都写在上面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还是模模糊糊的。”

    韩沉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见左上方第一块白板上,写的是“司徒熠的详细画像”。下面一条条罗列着他的特点:

    高智商;

    富有魅力;

    生活精致讲究,近乎苛刻;

    缺乏中央组织者;

    昨晚被警方释放后,情绪必定非常愤怒,具备作案动机;

    ……

    第二块白板上,写的是“罪犯心理画像”,就是上次锦曦做报告时的内容,显然是要与司徒熠进行对比。

    第三块白板上,写的是“尸体特征”。

    多种伤痕;

    穿同一型号护士服;

    穿原来的鞋;

    胃内发现精致饮食;

    手提袋遗失;

    而第四块白板上,是按时间线梳理了四起案件的抛尸地点、受害人情况、嫌疑人审讯情况等。

    见韩沉看得入神,锦曦道:“你还是走吧。你在这里会打扰我。这是一次纯犯罪心理方面的梳理,我要一个人再静一静。”

    韩沉看她一眼,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

    “你不是理不清吗?我有办法。”

    锦曦微怔:“什么办法?”

    “你感觉不对劲,一定是其中某些点存在逻辑问题。把这些逻辑悖论点找出来,就能理清真相。”

    锦曦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静默不语。

    这方法,她已经看他展示过无数次。陈离江案时,他一开始就找出了现场的三个问题:凶手为什么打砸、为什么用嘴亲近受害人、为什么打开窗。而第三点,后来成为了他们破案的关键线索;t案件也是一样,他掌握了现场的蛛丝马迹,提出t抹去了汗水dna、却留下弹壳,说明他拥有短期计划,并且抱有必死之心。而事后也验证了他的推理。

    可现在,他让她用传统刑侦的方法,去梳理犯罪心理的问题?

    而且,他的这个提议,为什么隐隐让她感觉到兴奋呢?

    “好,我试试。”她笑了。

    韩沉眼睛里也浮现笑意。

    “喂,你别笑,我可不是对传统刑侦服软了。”她强调。

    他的手搭上她的椅背,人也靠过来了一点。

    “嗯。那是对我服软了?”

    锦曦心头微酥,却也忍不住笑了:“你觉得可能吗?”

    四目凝视,俱是心头一荡,静默无声。

    韩沉拉起她一只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两个人一起盯着白板。

    过了一会儿,锦曦正苦苦思索,就听他淡淡开口:“找到一个。”

    锦曦斜眸看着他,这是犯罪心理学的问题,上面写的都是罪犯和受害人的行为和心理,他找什么找?

    “你找到什么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第一块白板,念道:“司徒熠的特点:生活精致讲究,近乎苛刻。”

    锦曦点头,解释道:“这是对司徒熠本人的观察,以及他的朋友的供述里,得到的结论。你注意到了吗,他连每个指甲都修剪得一丝不苟。皮肤看起来也是经常做保养,很紧绷很有光泽;审讯时给他倒的立顿红茶,他硬是从头到尾一口都没喝,多挑剔啊。还有他朋友也说过,以前女人跟他玩,衣服搭配差一点,他就瞧不上;衬衣领子脏一点,他就要回家换……”

    说着说着,就见韩沉那隽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

    “怎么了?”

    “看不出……我媳妇儿这么聪明。”低沉轻慢的嗓音。

    锦曦心里就跟灌了蜜似的,那蜜汁瞬间荡漾开,弥漫她的心。

    但马上又反应过来,伸手就推他的肩膀:“什么叫做‘看不出’?难道我看起来不聪明吗?”

    韩沉笑了笑,看向第二块白板:“你在罪犯的画像中写道,‘护士服的女人’,对他有深刻的意义。”

    “嗯。”

    “这就产生了我说的逻辑悖论。”他说,“如果司徒熠是个极为讲究精细的人,如果‘护士服女人’对于他来说有特殊意义,那为什么给死者们装扮时——”他看向第三块白板:“依旧让她们穿着各自的鞋,没有换上护士鞋,或者特定的一双鞋?”

    锦曦一怔。

    她从桌上拿起几张尸体照片。穿着护士服的美艳女人,搭配高档精致的上班族皮鞋,感觉的确有些违和。

    “这一点我之前有留意过。”她说,“会不会是,给他造成童年阴影的女人,穿的就是上班族皮鞋,所以他才刻意保留?”这个解释还是具有一定合理性的。因为之前她就推断:他憎恨的是“换上护士服的女人”,而不是真正的护士。

    韩沉却沉吟片刻,说道:“如果让我来分析,更可能他是嫌麻烦。你们女人的脚,尺码和胖瘦都有差别。衣服大小差一点,勉强可以穿上去。鞋子买回来,要是小了,没法穿;大了,容易在途中遗失,就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锦曦愣住。

    这个逻辑,她之前真的还没想过。但一时又无法辩驳韩沉,因为的确存在这种可能性。

    省事?凶手不换鞋是为了省事?可这就跟司徒熠的画像不符了啊?

    按下心头疑惑,她起身走到白板前,擦掉一块内容,写下两个词:“怕麻烦”、“省事”。

    然后她抬头,又看了看白板上的内容,说道:“那就有了第二个悖论点——我原来认为,凶手给她们四个人,穿同一号码、并不完全合身的护士服,是因为当年他看到的女人,就是穿这个号码。如果照你这么说,同一号码的护士服,也可能是为了省事了?”

    韩沉沉思片刻,点头:“同一号码,说明他是一次性成批购买的。中码最为便利,女人身材即使有差异,也基本能穿。”

    锦曦心头一震,落笔写下“批次化”。

    尽管还不确定韩沉的推论是否正确,她已隐隐有些激动起来。用传统刑侦的逻辑性和思维方式,去寻找罪犯行为和画像中的悖论,她居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其实还有一个悖论点,但我一直不太确定。”她说,在“手提包”三个字下划了道线,“凶手从死者身上拿走的纪念品是手提包,我们已经查证,四名受害者的包都是自己掏钱买的,款式品牌也都不同,价格也有高低差别。我总觉得,如果是司徒熠,他对女包的要求会更苛刻,并不是随便一个女人的提包都能被他视为纪念品。而且以他的病态程度,我总觉得,他如果要拿纪念品,应该是更加私人化、更能唤起他的犯罪记忆和性冲动的东西,譬如内裤、头发甚至器官什么的……”

    讲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顿住了,抬头看着白板上新写下的几行字——

    “怕麻烦”、“省事”、“批次化”、“更私人化的纪念品”……

    她在干什么?她明明是想寻找证据,证明司徒熠就是凶手。可现在跟韩沉找出的几个悖论点,却……

    转头望去,却见韩沉凝视着她,眸色幽黑,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传来敲门声。

    “进来。”锦曦应道。

    一脸笑容的小姚走了进来,看看白板上的字,似乎被震了一下,然后将手里的报告递给她:“锦曦姐,韩组长,新鲜出炉的验尸报告。”

    锦曦正满心疑窦呢,接过匆匆翻了起来,同时问:“今天的死者,受到的虐待和折磨,有比前几人更严重吗?”

    小姚愣了一下,摇头:“没有。跟前三具差不多。我师父说,就像是流水线作业生产出来的,接近标准化。”

    这下换锦曦愣住了。

    小姚很快退了出去,给他们带上了房门。韩沉起身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报告,低头开始翻看。而锦曦怔怔抬头,望着第一块白板上的某行字。

    “韩沉,第四个悖论点产生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说,“而且,是最大的悖论点。”

    这时韩沉的手机却响了,他看她一眼,接起电话:“嗯,你说。好,名单上有他吗?我知道了。”

    锦曦站在一旁,心中却如惊涛骇浪般翻滚。等韩沉打完电话,就听到她轻声开口:“韩沉,你说要找悖论点。那如果案件的主要结论,跟细节相悖,又应该怎么办?”

    韩沉抬眸看着她:“细节才是真相。”

    锦曦又静静望了他片刻,说:“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你觉不觉得,这个案件里,还藏着另一个人的画像?就好像我们原来的画像,已经拼好了。现在却发现了其他几块,拼不上去了。”

    韩沉眼睛里慢慢浮现若有所思的笑意:“嗯。”

    “我……好像知道凶手是谁了。”

    “我也知道了。”

第87章 模仿杀人(一)

    四目凝视片刻,白锦曦先笑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经过跟韩沉一块梳理,现在她面前可摆满了犯罪心理学的证据,指向了凶手。可韩沉是怎么知道的?

    韩沉抄手倚在桌前,看着她:“我说过,只认证据。即使司徒熠百分之百符合画像——”他语气一顿:“他符合的,也只是画像而已。不能就此判定他是凶手,也不能排除存在其他嫌疑人的可能。而测谎之后,这种可能性增大了。”

    锦曦眨眨眼。

    真是……什么叫做“他符合的,也只是画像而已”?

    不过,她发现韩沉真的无论何时,都十分理性。

    “昨晚案件发生后,我就按这两种可能性继续追查。”他说。

    “等等!”锦曦插了一句,“你让冷面去查什么?”她想起了之前看到两人耳语那一幕。

    韩沉眼中闪过浅浅的笑:“查两件事。第一,如果凶手不是司徒熠,他必然也对别墅周围的环境很熟悉,才能实施昨晚的一系列犯罪。我之前得出过结论:凶手要么拥有独栋别墅,要么居住在郊区偏僻房屋里。而别墅附近山区的那些农舍,就符合条件。”

    锦曦恍然大悟:“所以你让冷面去查,那附近农舍的住户名单?”

    韩沉点点头,又道:“第二件事:无论凶手是否是司徒熠,几位死者,都与晶都会所有关。之前,我们只筛查了会所的客户名单。今天让冷面再去查他们的职员名单,尤其是临时工名单。”他侧头看着锦曦,嗓音轻淡:“现在,冷面已经查出来了。两件事,都落在同一个人头上……”

    “邵纶。”

    “邵纶。”

    锦曦几乎是同时跟他说出这个名字。

    韩沉看她一眼,唇角微勾,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所以,邵纶现在是第二个重要嫌疑人。我已经让当地刑警队先出动,立刻控制他的住所。”

    锦曦点点头:“很好。”

    韩沉又说:“另外,冷面还查出一件事——之前我们想找他回来问话,花了一些时间,当时是说他改变了住所。现在清楚了,几个月前,他把父母留下的房子卖掉了。那套房子市价超过一百万。”

    锦曦眼睛一亮,抬眸看着他:“难怪……”

    韩沉也看着她,点了点头。

    女人的脸蛋上还有几笔黑,却显得皮肤更加白腻晶莹。清澈的眼睛盯着他,大概是因为兴奋,那里头波光流转。

    明明还在讨论案情,韩沉却跟鬼使神差般的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

    然后缓缓移开,看着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表情,他笑了。

    “讲完了。”他低声问,“我媳妇儿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锦曦发现他还真是“媳妇儿”、“媳妇儿”叫上瘾了,这么大个男人,也有幼稚的时候啊。斜他一眼,拿下他搭在她肩头的手,起身走到了白板前,拿起了笔。

    又转头看着他,倒是得意地笑了:“那我就给你讲讲吧。”

    韩沉也笑了,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啊敲。

    锦曦敛了笑,提笔在白板上写了第一个词:情绪。

    “这是迄今为止最大的悖论。”她说,“如果凶手是司徒熠,审讯已经证实,他是个非常冲动易怒的人,情绪波动很大。既然四个月前,被警方请回警局一趟,都能导致他改变作案模式、公开挑衅警察;那么这次我们把他当成嫌疑人盘问了一天一夜,必然会造成他情绪更大的起伏,他会变得非常愤怒、怨恨、扭曲和激动。

    在这种情况下,他对受害者的虐待手段,理应变得更残忍、更花样百出,尸体验出的伤势应该更重。

    可是却没有。小姚刚才说,尸体的伤势跟以前的差不多,就像是标准化作业出来的。这说明什么?犯罪手法的稳定,代表情绪的稳定。凶手昨晚非常冷静——这跟司徒熠的情绪和性格是不符的。”

    “嗯,有点道理。”韩沉说。

    锦曦:“岂止是有点道理?”

    韩沉微微一笑:“继续。”

    锦曦又将之前找出的一些悖论点圈出来:“怕麻烦”、“省事”、“批次化”、“不够私人化的纪念品”……转身望着韩沉:“情绪的问题,再加上这几点悖论,分明指向了另一个人的人格。而一宗连环案件里,出现了两个人格,有三种可能性。”

    韩沉挑眉看着她。

    “一、凶手是两个人。”她微笑道,“但这个案子里,这种情况不存在。

    因为如果是合伙作案,即使两个罪犯有主次之别,他们的性格特征和标记行为,也会同时出现在主要犯罪过程中,譬如一个爱鞭打,一个爱剥皮;或者一个负责虐杀环节,一个负责绑架受害者以及处理尸体。

    可这个案子,整个作案过程呈现标准的‘有组织能力罪犯’特征,像是完整的一个人,唯独在一些细节上,却遗漏了、矛盾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同样,也不是双重人格。因为如果是司徒熠的双重人格交替出现,跟合伙作案的效果应该是一样的。

    那就只剩下第三种可能:其中一个人格是假的,是凶手伪装出来的、想要误导我们。另一个人格,才是真相。而你刚才说的——细节,才是真相。”

    两人静静凝视着彼此,韩沉不发一言,只用那双隽黑的眼紧盯着她。她则把身子往白板上一靠,跟他一样抄手站着,眼睛里闪过极其明亮的光:

    “之前我就一直觉得,这案子太顺了。套用薄靳言教授的一句话:这个案子‘标准得像教科书一样’。犯罪现场留下的每一条行为证据:开着好车诱拐受害者;长时间虐杀;护士服情结;红酒与牛排;四个月前与警察的冲突……都能帮助我们勾勒出一幅标准的‘有组织能力’罪犯的画像,并且每一条都清晰指向司徒熠。

    综上所述,虽然得出的结论十分匪夷所思,却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

    这不是典型的有组织能力画像案件,这是一次模仿画像杀人案件。凶手,学习和模仿教科书上的有组织能力罪犯特点,然后绘制出司徒熠的画像,进行杀人,从而嫁祸给司徒熠。

    而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人,只有邵纶。”

    她的声音顿挫有力,见韩沉依旧沉默不语,她便站直了,像是习惯性地,手里拈着根笔,在讲台上来回走动起来,边走边说:

    “第一、他有动机;

    第二、他了解司徒熠的真面目;

    第三、他和女友都是优秀理科毕业生,具备这个学习能力;

    第四、刚才你说的,他潜伏在会所,就能了解司徒熠的喜好,譬如喜欢护士服、喜欢喝红酒,我想他肯定跟踪过司徒熠不少次;

    第五,他还卖掉了房子,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能诱拐和吸引那些白领。虽然不是风度翩翩的富二代,但是开着好车、文质彬彬的男人,同样能吸引女性。而且他也可以谎称自己是教授,或者富二代;

    第六、他对警方不信任;

    第七、他之前的言行,也表现出对司徒熠那个圈子,尤其是女性的憎恨,他甚至还跟我们复述了当时那些白领对他的嘲笑的话语,可见记忆犹新。他的心理很可能已经扭曲了。所以……”

    她停下脚步,眸光冷冽:“以上,就是邵纶的画像,画像中的画像。他太聪明,也太偏执,自导自演了这一切!”

第88章 模仿杀人(二)

    讲完这洋洋洒洒着一大堆后,锦曦就将笔一丢,转身看着韩沉。

    却发觉他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入了神。

    锦曦:“怎么了?我讲得不对吗?不许讨厌啊。”

    韩沉这才垂下眼眸,站直了,双手****裤兜里。

    “讲得很好,醍醐灌顶。”

    锦曦弯了弯嘴角。

    “走吧。去邵纶的住处,人应该也抓到了。”他说。

    锦曦点点头:“等会儿,我得把这些擦掉。”说完就拿起白板刷,踮起脚跟,奋力地擦那满满的几版字。

    韩沉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走过来,拿起另一个板刷。擦着擦着,又侧头看向她。

    刚才听她讲画像时,他走神了。

    因为看着这样意气风发的她,脑海中,竟然模模糊糊闪过一些画面和声音。他隐约看到另一个她,穿着精致连衣裙、踩着高跟鞋的她,同样也是站在大会议室里,在给他讲画像。而听众,依然只有他一人。

    可那时的她,跟现在又有些不同。那张脸显得更加稚气未脱,也要更圆润一些。虽然年纪小,眼睛里的锐气却更重,像是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他就坐在台下,含着笑,一脸闲适地看着,看他的公主,在他面前大放异彩。

    ……

    而现在的她,尽管依旧骄傲,浑身上下的锐气,却似乎已经被岁月磨平了许多。她不再穿漂亮得扎眼的裙子,不再穿亮晶晶的高跟鞋。她穿着简单的运动服,长发就这么随意绑成个马尾,连发饰都懒得用一个。

    韩沉的胸中泛起牵扯般的疼痛,手也同时顿住。

    “锦曦,过两天陪你去买裙子。”他开口。

    锦曦怪异地抬头看着他:“为什么?”

    “怎么,不要?”

    “嗯,不要。”锦曦继续擦了起来,“我以前还挺喜欢穿裙子的,刑警干久了,就觉得穿裙子麻烦,不喜欢。”

    “那怎么办?”他低头看着她,嗓音轻慢,“我喜欢。”

    锦曦噗嗤笑了,擦白板的动作也轻快起来:“那就看你今后的表现吧。”

    韩沉手长脚长,很快就擦完了,也没说帮她擦,就把白板刷一丢,往讲台上一靠,继续盯着女人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锦曦,五年前的案子,我已经查出了一些端倪。”

    锦曦手一顿:“你说。”

    “当年有64名死者。而从犯案时间、地点和死因推断,凶手超过1人。受害者的背景、年龄各异,有的死于分尸;有的死于窒息;有的死于中毒……”他说,“因为案件资料被列入机密封存,我们不清楚罪犯的情况,也不清楚我们跟这个案件是怎样发生联系。但是我打算用倒推的方式,从受害者入手,查明凶手,尝试还原当年的案发过程。所以,接下来,你可能要做很多幅画像……”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

    锦曦正听得入神,见他忽然不说了,转过身来。却见他侧着脸,眸色清冷地盯着门的位置。

    然后朝锦曦打了个眼色。

    锦曦心头一震。

    这意思是……门外有人?

    有人在偷听?

    这时韩沉已紧盯着那扇门,缓缓地、悄无声息地靠近。锦曦会意,继续语气如常地说道:“好,需要怎么做画像,你告诉我……”

    话音未落,韩沉已经猛地一把拉开屋门。锦曦跳下讲台,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他身边。

    没人。

    门外走廊里,已是空空如也。

    锦曦与韩沉对视着,心跳有点急。

    刚才她离门比较远,没听见。但她知道,以韩沉的耳力和目力,是不可能搞错的。

    可这是在警局里,什么事什么人都是光明正大,谁会突然出现在门外听墙角。

    “会是谁?”她压低声音问。

    韩沉无声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听到走廊里“哐当”一声响,有人从隔着几间屋的厕所走了出来。韩沉和锦曦同时抬头望去,就见那人拍了拍手掌上的水,嘴里还哼着歌,抬头也看到了他们,笑了:“老大,白妹,你们在这儿啊。”

    正是唠叨。

    锦曦错愕地看着他:“你在这儿干嘛?”

    唠叨也是一愣:“我在上厕所啊。”

    “刚才有没有看到人走过?”韩沉问。

    唠叨摇摇头:“没有啊,我刚上完。”神色警惕起来:“怎么了?有什么事?”

    韩沉与锦曦对视一眼,答:“没事。马上下楼,准备出动。”

    “哦好!”唠叨立刻就跑下了楼。韩沉拉着锦曦,重新回到会议室里,带上了屋门,低头看着她。

    锦曦的心突突的跳,拉着他的手,没说话。而他静默片刻,伸手握住她的后颈,将她按在自己肩膀上,低头在她长发上亲了一下:“没事,别乱想。”

    ——

    数辆警车,行驶在通向司徒熠所在别墅、也即邵纶租住农舍的公路上。

    冷面已经去现场了,黑盾组其他四人在一辆警车上。而其他车上,坐着秦文泷和刑警队其他人,许湳柏和徐司白也来了。

    “小白我跟你讲。”小篆往前一趴,对副驾的白锦曦说,“听说今天早上,许湳柏还跟秦队建议,继续搜查其他符合画像的嫌疑犯呢。现在他打脸了吧,还是我们先找到了。”

    锦曦一听,也有点得意,笑眯眯地没说话。

    唠叨却迟疑开口:“但是,司徒熠就没嫌疑了吗?”

    这话一出,车厢内顿时一静。

    韩沉开着车,语气平静地答:“依据目前的证据看来,他也许不是这四起案件的真凶,但一定跟之前的几起失踪案有关。他逃不掉。”

    唠叨和小篆都点头。

    锦曦却有些发怔。韩沉说得对,现在只能依据理性判断,司徒熠跟这起案子无关。但是她内心的疑惑依然找不到解释。

    不过嘴上却漫不经心地答:“他不是就不是呗。我又不是不肯承认错误的人。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彩虹啊。”

    三个男人都笑了。

    到底是拨云见日,小篆显得兴致最高,他又趴上来,看看韩沉,又看看锦曦:“照小白刚才说的,老大你和她同时锁定了真凶。那你们打赌,算谁赢啊?”

    韩沉一怔,看一眼锦曦。

    锦曦真想把小篆的嘴给堵住啊!虽然之前,她有些按耐不住心中异样的情绪起伏,告诉了他打赌的事,但是当然没说赌注是什么啊。可现在落入韩沉耳里,得以为她多豪放啊?

    她立刻朝韩沉递了个眼神,然后接口道:“谁输谁赢无所谓啦,反正是一顿饭的事。”

    小篆:“哦哦——”

    锦曦笑笑,刚要转移话题,就听身边一道轻轻淡淡地声音响起:“嗯,反正这顿饭,我们是吃定了。”

    锦曦:“……”

    太讨厌了!

    脸颊发烫地转头望着窗外。

    早知道就早点“吃”算了!现在这么一直吊着他,她自己反而跟砧板上的肉似的,被他反复骚扰再滋扰,不得安生啊。

    而唠叨和小篆,听到他俩的对话,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

    老大和小白实在太肉麻太腻歪了!一顿饭还你你我我赌来赌去,跟小朋友似的,太刺激他们这些单身青年了!

第89章 模仿杀人(三)

    距离司徒熠别墅不到两公里的独栋农舍。

    锦曦戴好手套脚套,站在农舍外眺望。只见背后就是座山峰,农舍用低矮的篱笆围了起来,有个小院子。院门外是一条窄窄的土路,长满了杂草和树,相距最近的另一家农舍,也有百余米的距离。

    完全具备作案条件。

    分局刑警队,已经将这间农舍封锁起来,引来一些村民围观。这个现场是黑盾组负责的,所以院子里人不多,除了黑盾组,只有秦文泷带来的三个刑警、两名鉴定人员,以及徐司白、小姚和许湳柏。

    “我们到的时候,屋里就没人,也一直没回来。”冷面走上来说,“已经申请逮捕令,去邵纶的工作单位和他常去的地方搜捕。”

    韩沉和秦文泷点点头。

    “土路上的车轮印我已经看过。”唠叨跑过来说,“车型比较大,应该是辆suv。”

    一行人又走进屋内。

    从表面看,这座二层小楼,看起来跟普通农舍没什么差别。白墙黑砖、水泥地面,家具也很简单。但是当刑警们砸开通往地下室的门锁,沿着狭窄幽暗的楼梯走下去,所有人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愣住了。

    这里看起来,真的跟人间地狱没什么差别。甚至明显有模仿欧美影视剧中犯罪现场的痕迹。

    很阴暗,所有窗户全部封死,就像韩沉说的,做了专门的隔音装修。天花板正中,一盏极亮极刺眼的白炽灯,照亮了悬挂在四周的大小不一的刀、铁棍、斧头,有的上面还沾有鲜血。

    灯下正中,是一把很大也很沉的椅子。一些绳索散落在椅子上。看来是用来束缚受害人的。

    地板上,血迹斑驳。而当鉴定人员用紫外灯照射时,地面呈现更大片大片的,像沼泽一般的隐藏的血迹。看得人心头阵阵发寒。

    锦曦走到墙边的一张方桌旁,那里堆着几个女士手提袋。她拿起一个看了看。与这满屋的脏乱狼藉不同,手提袋用很干净的塑料袋装了起来,平平整整地摆放着,一点污渍都没有沾染到。每个塑料袋里,还放着一张小卡片,写着受害人的简单资料。她手里这个就写着:“周似锦,29岁,很漂亮。”

    她心中一阵战栗,放下包,转身望着韩沉:“或许他的本意是为了报复。报复司徒熠,也报复那些女人。但本质上,他也已经变态了。”

    ——

    刑警和鉴定人员在现场逗留了很久,将大批证物和作案工具搬走,进进出出。

    天很快就黑了。

    锦曦在屋子里晃了半天,就见唠叨趴在地下室入口的楼梯旁,拿着手电在墙上照啊照。

    “怎么了?”她问。

    唠叨答:“这里好像有东西,帮我拿着。”

    锦曦接过手电,循着他的手指望去,结果在昏暗斑驳的墙壁表面,竟然看到一枚小小的黑色凸起。唠叨不愧是痕迹鉴定方面的专家,这么隐蔽的位置,都被他发现了。

    “摄像头?”她问。

    唠叨答:“嗯,美国货,好东西啊。从构造看,应该是无线收发信号的。”

    这时韩沉也走上楼梯,跟他们一起看着这枚摄像头。

    唠叨兀自念叨着,“这种无线收发摄像头,有效距离只有五公里。这屋子里没有电脑,邵纶在哪里看监控视频?车里吗?”

    锦曦一怔。

    韩沉:“去看看屋里其他地方有没有摄像头。”

    “好呐。”

    唠叨一阵风似的走了,韩沉招呼鉴定人员过来,把摄像头从墙里掏出来。

    而锦曦站在原地,看着那枚摄像头。灯光之下,它又黑又亮,就好像野兽的眼睛,正盯着你。

    唠叨很快发现了更多的摄像头。

    都安装在极其隐蔽,但是又重要的位置,譬如院门的大树树干上、屋檐的暗色横梁上、地下室被桌子挡住的墙角……如果不很仔细地凑近看,根本发现不了。

    而摄像头里到底拍下了什么内容,只有找到另一端的储存电脑,才能知道了。

    工作人员渐渐往屋外撤,开始在院内进行勘探。锦曦想着唠叨刚才说的摄像头的性能和分布,总觉得不对劲,脑子里隐隐冒出个念头。就继续在地下室里晃来晃去,仔细梳理着。

    这时又听唠叨喊道:“嘿,又有发现。”

    锦曦转头,就见他将窗台上的三瓶矿泉水递给韩沉:“老大,这里头有安眠药。每一瓶都有。”

    韩沉和锦曦同时一怔。

    韩沉接过,低头闻了闻。唠叨有些得意地说:“昨天不是有刑警被这货下了安眠药吗?今天中午我就专门研究了一下安眠药,喝一口就能试出来。”

    韩沉和锦曦同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可是……”锦曦也接过那水瓶看了看,“受害者的身体里并没有检验出安眠药成分。”

    唠叨也是一愣。

    “不是给她们喝的,就是他自己喝的。”韩沉忽然说道。

    唠叨:“哦。”

    锦曦盯着那几瓶水,没说话。韩沉看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走到一边去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地下室里信号不好,他接起,便走上楼梯,走了出去。地下室里就剩下唠叨和锦曦。唠叨还像个雷达似的,四处趴上去看啊看,生怕有一点遗漏。而锦曦就继续在原地蹲下,盯着地面,发起呆来。

    她在思考。

    脑海里有些模糊的念头,正在混乱的冲撞着、组织着、融合着——

    隐蔽的摄像头、5公里的范围、摄像头拍下的影像、安眠药……

    极度的病态与兴奋、暗处的窥探、一闪而过的笑意……

    “差不多了,上去吗?”唠叨凑过来问。

    锦曦依旧盯着地面,随意地“唔”了一声。她根本就没听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变得很安静。

    锦曦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唠叨,我知道了。”她抬起头说,“我知道这案子是什么回事了……嗳?”

    地下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盏孤灯照在她头顶,投下清晰的影子。

    唠叨早走了。

    锦曦切了一声,手按着膝盖刚要站起来,忽然就瞥见地上,自己的影子之后,另一道影子重叠上来。

    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点征兆。那影子悄无声息,瞬间就贴到她后背上。锦曦心头猛地一震,下意识就要往前跑!

    然而已经晚了。

    那人的手法快得不可思议,瞬间就从背后掐住了她的喉咙。锦曦嗓子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喘息声,下一秒,双脚已经离地,被那人掐着脖子从地上提了起来。

    锦曦拼命挣扎,拼命想要掰开他的手,但是掰不动。男人的手戴着白色的手套,仿佛铁钳一般。他的呼吸很平稳,也很冷酷,显然是要杀了她。

    锦曦的眼前阵阵发黑,想要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的腿往后狠狠地踢了几脚,然而高手过招,那人趁她不备偷袭,已占了先机。他身子一偏躲开,然后加在她脖子上的力气更大了。

    “靠……”锦曦张嘴骂了一句,可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是谁?他是谁!拥有这样的身手。

    周围都是警察,他是怎么潜进来的?

    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

    ……

    韩沉……韩沉!

    渐渐的,她的呼吸越来越艰难,喉咙疼得像火烧,渐渐的,意识也变得模糊。终于再没有力气动弹。然后就感觉那人的手松开,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捏住了她的脸。他准备扭断她的脖子了。——老墨:今天更了7000+字,求一发月票!这个月是7号前投票可以双倍计算,所以大家赶紧投,不要留到月底浪费了啊!尤其是跟我过来的读者,这个月账户里都有月票了,快去看!谢!

第90章 弃爱半生(一)

    模模糊糊间,白锦曦感觉到那人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突然松开了。她的身体失去支撑,一下子就倒在地上,如哮喘病人般,大口大口呼吸着。

    身后已无动静。

    喉咙如火烧般,疼得没有知觉;意识也有些恍惚。锦曦还是立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猛地转身。可摇摇晃晃的视线里,只见空荡荡的地下室和楼梯,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她一只手扶着喉咙,跌跌撞撞连爬带滚上了楼梯,往外走去。天已经很黑很黑,屋子里没有人,远远就见刑警们都聚集在院子里勘探。她一脚踏进院子,警车顶上白亮的探照灯,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伸手挡住眼睛,踉跄着往韩沉的方向走去。

    ——

    韩沉刚才接到的,是局长的电话。挂了电话,想到白锦曦刚才蹲在地下室里,埋头思索的样子,不由得露出微笑。

    抬头望去,刑警们正在挖掘院内的泥土。已经挖掘出一些猫和狗的尸体,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和创伤,很有可能是邵纶提前用作练习的工具。

    不经意间回头,他的眼眸瞬间定住。

    白锦曦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灯光照亮了她的容颜,苍白得没有一丝血丝的脸,脖子上遍布红紫的指痕。

    韩沉一个箭步就朝她冲去。然而前方有道身影比他更快。一身白衣的徐司白丢掉手里的记录簿和笔,伸手就扶住了她的身躯,失声喊道:“锦曦,你怎么了?”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过来,锦曦望着徐司白惊痛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刚才……”她的声音哑得像鬼。

    下一秒,一双更有力的手,将她从徐司白怀中抢了过去。她一抬眸,就看到徐司白瞬间凝滞的表情,也看到了韩沉的眼睛。他的眼睛又黑又冷,执拗地盯着她。而他的双臂紧紧环抱着她的身体,一打横,直接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的嗓音冷得像寒冰。

    锦曦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伸手抱住他。

    许多人围了上来,全都大惊失色。小篆焦急的声音传来:“小白、小白!你怎么了?脖子上怎么回事?”许湳柏也走了过来,十分震惊:“师妹?要不要紧?”秦文泷大吼下令:“立刻封锁周围!小白,是不是邵纶回来了,袭击了你?”

    锦曦看一眼韩沉,目光落在周围那些关切的容颜上。

    秦文泷、徐司白、冷面、唠叨、小篆、许湳柏、小姚,还有三名刑警,和两名鉴定人员。这就是在场的所有人。

    “刚才……”她用几近破裂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谁进屋里了?谁,出来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在场的都是刑侦精英,哪个不明白她的意思?这幢房子已经被警方重重封锁,周围也布置了很多警力在巡逻。外来的人混进来的难度太大!

    没人说话。

    小篆喃喃开口:“小白,大家一直在进进出出,我们刚才都进去过。可……都是自己人啊。”

    锦曦低喘着,抓紧韩沉的衣襟,没有说话。韩沉也低头看着她,片刻后,他开口:“小篆。”

    周小篆:“到!”

    “照顾好她。”他将手里的锦曦交给小篆,小篆连忙轻手轻脚接过。锦曦摆摆手:“放我下来,没事了。”这时就见韩沉向冷面递了个眼色,一左一右,贴着墙又跑进了农舍里。

    其他人也紧张起来。秦文泷一直在打电话,吩咐周围警力在可能的路径上封堵;许湳柏和另一名刑警在锦曦面前蹲下,低声询问她凶手可能的样貌和特征;唠叨打电话叫救护车……

    ——

    韩沉和冷面进了屋里,环顾一周,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又下到地下室,依旧是空无一人,连串脚印都没留下。

    “袭击应该发生在这里。”冷面说,“如果在一楼,我们会注意到。”

    韩沉没说话。

    脑子里瞬间闪过刚才锦曦一人蹲在地上专注思索,却被人从背后袭击,掐住脖子垂死挣扎的可能模样。

    心脏部位,仿佛成了一片寒气流动的沼泽。

    两人重新上楼,仔细又勘探了一圈。

    “老大,这里。”冷面站在卧室旁的小储物间里,指着墙上那扇狭窄的窗,窗户是开着的。

    “我们来的时候,所有窗户都是关着的。”韩沉静静地说。

    两人从窗户往外眺望,就见一片杂草、农田和树林,哪里又有人的踪迹。然而窗下的泥地上,赫然一串脚印。

    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从窗口跳了出去。韩沉循着脚印往前走,但往前四、五米到了草丛边缘,脚印就消失了。而冷面趴在地上盯着脚印,开口:“男性,戴着脚套无法辨认足底花纹。身高170-180厘米之间,体重70-75公斤。从步幅看应该为青壮年。没办法推测更多。”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韩沉,压低声音:“院子里的大多数人都符合这个条件。”

    韩沉静默片刻答:“走吧。”

    ——

    白锦曦坐在一辆警车的副驾上,小篆陪在车旁,徐司白蹲在她面前。救护车还没到,他在给她做简单的检查。

    徐司白摘下了手套,温凉的手指,近乎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她脖子上的伤痕。一旁的小篆望着一向清风明月般的徐司白,竟然露出这么痴痴痛痛的表情,心里有些难受。而看向锦曦的伤,就更难受了。默默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而锦曦斜靠在座椅里,任由徐司白做着检查,人却有些怔忪。

    是谁?

    是谁潜入袭击她?分明是想置她于死地,却为什么又中途放弃离去?

    在她意识迷迷糊糊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司徒熠?邵纶?

    ……

    我是当年的连环杀手之一。

    我已经追查出,当年有64名受害者,凶手超过1人。

    ……

    抑或是,跟当年的案件有关的人?

    心里冒出阵阵寒气,锦曦的双手紧握成拳。

    “老婆。”脑子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是韩沉的声音,像是从脑袋深处响起的。

    她感觉到头一阵剧烈的痛,立刻伸手扶住额头。

    “老婆。”又响了一声。

    “怎么了锦曦?”徐司白察觉异样,握住了她的手。锦曦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手抽回来,蹙眉继续捂住自己的头。徐司白的手顿在半空中。

    某种非常非常熟悉,非常令她恐惧的感觉,再次笼罩着她的身体。阴暗、炽烈、压抑、混乱……那是窒息的感觉,跟今天被人掐住脖子时,如出一辙的强烈窒息感。

    火光、烟雾、爆炸声……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它们是模糊的,却也是疼痛的。

    “老婆。”她再次听到了韩沉的声音。沙哑的、悲痛的声音。

    她的眼中忽然就溢出泪水,闭上眼,想要将那画面回忆得更清楚,却发现脑袋里已模糊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再次睁眼,却见徐司白和小篆全都关切地望着自己。

    而徐司白隽黑而安静的眼睛里,竟然有隐隐的泪光。他不发一言,可她却很清楚,此刻他一定担心难受得无法言喻。

    想起刚才他抱着自己,却被韩沉当着众人的面推开;想起刚才他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拒绝。锦曦心头泛起阵阵疼痛的怜惜感。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没事了。刚才……韩沉是心急,你别介意。”

    他安静了一会儿,轻声答:“我知道他心急。因为我也是。”

    锦曦没出声,周小篆也没说话。

    “你不要再说话了。”他低声叮嘱,“这几天,只能吃清淡流食。到医院后,让医生给你用些药消肿。明白吗?”

    锦曦点了点头。

    这时,就见韩沉和冷面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摘下手套,笔直地就朝这边快步走过来。

    秦文泷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这里位置偏,救护车还没到,你先送锦曦去医院,这边基本勘测完了,后面的事我会盯着。”

    “嗯。”他的眼睛依旧盯着白锦曦。

    锦曦也望着他。

    韩沉走到了车旁,徐司白站了起来。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徐司白什么也没说,走向了院内的勘探点,没有再回头。

    锦曦看着韩沉弯腰,替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关上车门,自己坐上副驾。

    “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他转头看着她,漆黑的眼里没有半点表情。

    锦曦点头:“好多了。”

    他便发动了车子,一个急冲就开出了农家院。

第91章 弃爱半生(二)

    夜色茫茫,昏暗的公路上,没有路灯。锦曦静静地靠了一会儿,哑着嗓子开口:“会不会是跟当年案件有关的人?”

    韩沉静了一会儿,答:“我会把这个人找出来。”

    锦曦转头看着他。

    他一脸戾气。

    身子靠在座椅里,夹克上沾了些泥灰,衬衫的领口敞开着。只用一只手搭在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

    锦曦的心,就这么疼了一下。

    已经很久,没见到他这幅模样。似乎是两人在江城初遇时,他还在漫无目的寻找着她。那时的他,才是这个样子。

    她想了想,转移话题:“司徒……”

    才说了两个字,韩沉就打断了她:“不用说了,我知道。摄像头是司徒熠装的,安眠药也是他的手笔。邵纶多次跟踪他,很可能引起了他的注意,进行了反监控和跟踪。在邵纶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受害人的虐待折磨,很可能也有他的份。只不过最后一刀不是他捅的,整个过程不是他策划的,所以他才能躲过测谎。我都知道,已经申请了对司徒熠的逮捕令和搜查令,你不必讲话。”

    锦曦微怔,轻轻“嗯”了一声。

    车内再次陷入沉寂。

    锦曦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是心疼得无以复加。再次轻声开口:“韩沉你别这样。”

    韩沉没答,眼睛看着窗外。

    锦曦就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却感觉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停在了路边,而路旁,是一片陡峭的山坡。

    锦曦意外地转头望着他。却见他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围一片漆黑寂静,只有他俩静静坐在车里。

    然后他摘下了安全带,探身过来,伸手就将她再次抱进怀里。似乎不敢太用力,手只轻轻扣住她的腰,让她的脸贴在自己怀里。

    锦曦心头阵阵发软,闻着他身上的气息,轻声哄道:“别不高兴了,你看我,没一点事。”

    他静了一会儿答:“你如果有事,我现在就可以直接开下去了。”

    很平淡的语气,却叫锦曦心头一震。

    开下去。

    他指的是路旁的山坡。

    她听着他胸口的心跳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袭击发生得太突然,带给她的惊远远大于惧。现在劫后余生,她脑子里还有点空,刚才一路反反复复想的不是今天多可怕,而是一定要把这个仇敌找出来!

    可现在,听到韩沉突然的一句话,她心中才涌起后怕。而这感受一定滋生,竟如同潮水般,越来越泛滥,越来越汹涌。

    越来越怕。

    她怕的不是死。身为刑警,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死则死矣。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么这么怕,刚才那人如果没有松手,如果她就这么死了?韩沉要怎么办?

    他说他要直接把车开下去。

    “韩沉……”锦曦哽咽着,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脸颊。而他没出声,低下头,任由她亲吻着。脸颊轻轻蹭着她的脸、她柔软的长发。无声厮磨,心痛难平。

    ——

    而同一时间,驻守在案发现场的黑盾组其他人,也收到了好消息:邵纶已经在下班路上,被刑警队抓获;而司徒熠也在省际高速公路上,被警方拦下。两人均已被带回警局,等待接受审讯。

    ——

    两人从医院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锦曦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淅沥的水声,韩沉正在洗澡。

    她想起之前脑海中,时隐时现的那些画面和声音。如果她是家中失火造成窒息失忆,为什么韩沉的声音,会出现在破碎的记忆里?

    抑或,只是错觉?

    正想着,就听韩沉推门走了出来。他只穿了条棉质长裤,光着上身,黑色短发上还有湿湿的水汽,朝她走来。

    尽管两人已有了“肌肤之亲”,可看到他没穿衣服,锦曦还是有些讪讪,下意识微微偏头,垂下目光。

    谁知这么细微的动作,都被他注意到了。他坐了下来,一只手撑在枕头边,低头看着她:“你躲什么?我今晚又不会碰你。”然后手指在她下巴轻轻一勾,像是在**,又像是在查看她脖子上的伤势。

    锦曦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很淡然地说:“是你自己说不碰的啊,我其实无所谓的,一点小伤而已。”

    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大抵就是指眼前这种女人了。韩沉注视着她眼中的调皮和得意,到底还是舍不得,笑了笑,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子夜寂静。关了灯,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躺着,韩沉的手搭在她腰上。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她的两只手,轻轻吻了起来。锦曦任由他在黑夜里亲吻她的十指、掌心和手背。最后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低头亲吻她的长发。

    “锦曦。”

    “嗯?”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

    次日清晨,韩沉醒来时,锦曦还在沉睡。他给周小篆打了电话。等小篆到了,他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离开家,驱车去了警局。

    晨色朦胧,办公楼里一片寂静,刑警队的屋里横七竖八睡了不少人。韩沉知道司徒熠和邵纶已经被正式扣留,定罪证据也基本收集齐全。他没有急着去见他们,而是随便从某个刑警的抽屉里,摸出了半包烟和火机,走到了外头。

    走廊里寂静而空旷。看着烟气再次在指间升腾,韩沉低下头,又吸了一口。想起锦曦,倒是笑了。等晚上回到家,她闻到他衣服上的烟味儿,不知道会怎么挤兑他。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

    韩沉抬眸望去,看了那人一眼,转头又继续抽自己的烟,看着前方。

    徐司白同样目不斜视地走了过来。

    到他身后时,却停步了。

    “她怎么样?”徐司白不急不缓地问。

    韩沉掸了掸烟灰,答:“还好。”

    徐司白脑海中闪过她昨天受伤那一幕,深吸口气,又开口:“保护好她,不要再让她受伤了。”

    韩沉静默片刻,深吸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熄。

    “不劳你费心。她若再有事,我的命也不要了。”转身就走了。

    徐司白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垂下眼眸,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他转头看着天空。天空中色彩分明,蓝的天,白的云,金色的阳光,寂寞又温柔。

第92章 弃爱半生(三)

    对邵纶的审讯,在上午八点正式进行。

    负责审讯他的,是韩沉和唠叨,许湳柏作为犯罪心理负责人列席旁听。

    “我们已经掌握了你大量的犯罪证据,你对诱拐、伤害、折磨韩莎、叶想晴、周似锦、赵好好四人的事实,是否供认不讳?”唠叨问道。

    上一次询问时,沉默寡言、略显感性的邵纶,此刻整个人的力气仿佛被抽走,靠在椅子里,头低垂着,一动不动。

    “是我做的。”他轻声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唠叨厉声问道。

    他抬起头,白净的脸皮涨得通红,眼睛里有仇恨的光:“警方不作为!所有人都不相信司徒熠是凶手!我这么做,是要让世人都看到他的真面目!”

    “你疯了吧?!”唠叨一拍桌子,“你杀的都是无辜的女性!她们的命怎么算?你到底是让世人看到他的真面目,还是你的真面目?你杀了人,四个人!你知道这是多重的罪吗?”

    邵纶颓然地往后一靠,张了张嘴,眼睛里还有不忿的光,但是没再说话。

    “是自卑吗?”许湳柏清润平静的嗓音响起,他也直视着如同丧家之犬般的邵纶,“怨恨、自卑、愧疚……或许还有渴望?其实你不必再辩驳,因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邵纶浑身一震,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也看着一脸冷冽的唠叨,和面色沉静目光锐利的韩沉。

    是的,原来真的不用辩驳太多。这些警察说中了他所有的心思,他所有的挣扎和渴望。

    ……

    自卑,一直都有。从小到大都是。

    其实跟大多数同龄人并没有不同,不起眼的相貌、普通的家世,遵循着这社会为大多数人制定的生长规律,老老实实地生长着。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还算优秀的成绩,但从没有女孩因为这一个优点,喜欢他接受他。但在进入重点大学后,这点优势也荡然无存,他又成了最普通,最容易忽略的一个。

    而他这辈子最大的过人之处,大概就是找了阮少双这样一个漂亮又聪慧的女朋友。大学里早有不少女孩跟大款交往;家境好的男孩,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校门外时常停着一溜烟的好车。所以许多人对于阮少双为什么会看上他,感到不解。他也问过她。

    她却笑着说:“我觉得你与众不同啊。我偷偷观察过你,你很安静,做事很专注。而且我看过你做实验,是全班最快的。你只是不喜欢出风头而已。”她拉着他的手:“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心。”

    很久以后,邵纶才明白,有的男人可以让女人安心。有的男人,却会令女人爱得炽烈又疯狂,心甘情愿地燃烧自己。

    阮少双是爱他的,只是一直不够爱而已。在他们的这份爱情里,她是温柔而冷静的。而她不知道,他其实,一直是内敛而疯狂的。

    及至她去了全国最好的金融公司,成了众人眼中的“金领”,他这份自卑感,也越来越重,越来越深。有时候去接她下班,同事笑问:“你的教授男朋友来了啊?”他想要解释说自己只是个小小助理研究员,到教授起码要熬五六年。却被她捏了捏手背,沉默下来。

    愧疚,也是有的。毕业前夕,少双本来是可以出国的。而他苦苦哀求,终于令她心软,终于令她留了下来。那次她就说:“阿纶,你这次可是欠我欠大了。以后要一直对我好,明白吗?就算哪天我们分手了,你也要对我好。”

    他当时喜极而泣地笑:“我们怎么可能会分手?”

    ……

    后来,还是违背了承诺。分手之后,她打来求助电话那个晚上,他弃她不顾。

    再后来,在她失踪之后,他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看着家中她留下的任何痕迹,都变成了自己的过错。

    若不是他当初求她别出国,硬要留下她,如今怎么会尸骨难寻?

    若不是他研究工作积压如山,很多时候不能去陪她,推掉了跟她的约会,她又怎么会因为寂寞,爱上另一个男人?

    若不是他的家世不够好,相貌不够好,人也不够幽默风趣,她又怎么会沦落入司徒熠编织的那片泥沼里?

    如若不是……

    他违背承诺,现在又怎么会日日夜夜地思念她,看到每一个妆容精致的officelady都会误认为她,人生难以为继?

    之后,他的人生只剩下一个问题:他要怎么报仇?

    前路一片茫茫。一个小人物的彻骨之恨,这世上又有谁会注意到?

    “你是怎么想到,模仿司徒熠的犯罪心理学画像去杀人?”韩沉问。

    “看书。”邵纶苦涩地笑了笑,“看了很多犯罪心理学方面的书。”

    起初,只是想自己去跟踪司徒熠、搜集他的犯罪证据。可忙了几个月,也没有收获。而且始终有个念头,隐隐在他脑海中叫嚣:搜集到证据又有什么用?司徒家族有钱又有势,到时候想方设法替司徒熠脱罪,又是什么难事?

    他也不知道那个畸形的念头,是怎么在心中形成的。可它又是顺理成章出现的,有太多太多理由驱使他这么去做:会所的那些女人,本来就肮脏。看到她们,就像看到了曾经诱惑少双的那一切;只要制造出证据,制造出大案,就能引导警察向世人揭穿司徒熠的真面目;而且为了少双,他都打算背弃一切了,还有什么不为她做?

    ……

    之后的一切,对于一个理科出身的沉默男人来说,变成了一道等待解答的数学题。无数个夜晚,在房间里苦苦钻研犯罪心理学的原理;一条条绘制,又一条条推翻,作为一个犯罪学的门外汉,千锤百炼出司徒熠的画像;然后对应成行为,决定了他要怎么实施整个犯罪过程。

    “你是怎么实施犯罪过程的,详细讲讲吧。”唠叨说。邵纶的叙述,已经令在场的三个男人,都听得沉默,也听得心中冷寂。

    “卖得父母的房子后,就分期付款,买了跟司徒熠一样的车。”邵纶说,“确定目标后,先在日常生活里制造一两次邂逅,譬如晨跑,譬如停车时不小心碰到对方,就认识了。”

    原本只是忐忑地尝试,然后原来开着辆好车、穿着昂贵的西装,这样简单而蹩脚的方式,效果也格外的好。谎称自己是大学教授,她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

    渐渐地、驾轻就熟。甚至再跟漂亮女人相处,也能侃侃而谈了。甚至,有点喜欢这个过程了。

    通常是用乙醚,在车上把她们迷晕。或者直接击打头部,造成昏厥。然后就带回郊区的那个小房子。

    韩沉和唠叨对视一眼。坐在后排的许湳柏也抬起头。

    唠叨问:“你清楚地记得对每一个受害者施虐的过程吗?”

    邵纶静默片刻。

    “只记得最后一个。”他答,“每次办事前,我都会喝点白酒。我喝酒了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很多事记不清了。”

    但这样,其实也很好。

    他还清晰记得,将第一个受害者绑回去时,看着她惊恐的眼神,他的心里,又有多慌乱多挣扎。

    “放了我!求你放了我!教授,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女人这样苦苦哀求着。

    “闭嘴!”他阴沉着脸坐在她对面,只觉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口水,又提起了瓶白酒,开始灌自己。

    他想,他到底要怎么办?放这个女人回去,他势必要坐牢,而且整个计划都功亏一篑。

    可是,杀了她吗?

    他不记得醉酒后自己干了什么,几个小时后,头疼欲裂地醒来,却只看到女人仿佛破碎的玩偶,奄奄一息坐在那里。浑身全是可怕的伤痕,满地的血。而他就趴在她脚边,手里握着鲜血淋漓的刀。

    看到这一幕,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是恶魔吗?

    他在醉酒后,竟然将女人折磨得这样惨不忍睹!

    女人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看着他浑浑噩噩站起来,眼中露出更加惊恐的目光。而他沉默站立良久,眼中终于只剩下平静。提刀,刺入女人的心脏。

第93章 弃爱半生(四)

    那晚,司徒熠被警方拘留后,邵纶一直在警局附近徘徊。他希望司徒熠被逮捕定罪,但又害怕自己的事暴露。

    然而过了两天,看到司徒熠毫发无伤被放出来,他的心中,又只余下平静,平静的愤怒。他早就猜到会这样?不是吗?没关系,他早已为司徒熠,预备了另一份重礼!

    只是这一晚,他醉酒后醒来,却发现女人依旧毫发无伤被绑在椅子里,神色恐惧地看着她。

    然后他提起酒瓶,又灌了一大口。

    然后,从周围摆放的刑具中,开始一样样的挑选。之前每一具尸体上的每一道伤痕,他都看过了无数遍,在他脑海里如同烙印般清楚。他闭上眼,木棒和尖刀就准确无误地落在女人的躯体上……直至,死亡。

    “所有的事我已经交代完了。”他抬头看着他们,“能不能请求你们一件事?”

    韩沉:“说吧。”

    “我失败了,不能将司徒熠拉进地狱。但是,我恳请你们彻查少双的死。司徒熠一定是个连环变态杀人魔,请你们一定要抓住他。”

    韩沉静默片刻,抬眸看着他:“你犯的这几宗案件,司徒熠也脱不了干系。”

    邵纶一怔。

    唠叨开口:“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前三个死者,其实是司徒熠虐待折磨的。你长期跟踪他,引起了他的注意。恐怕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中。他在你的房子里,安装了摄像头,并且给你的水里和酒里都下了安眠药,尤其是酒。所以每次你带女人去那所房子,喝了酒之后睡着。他就潜了进来,代替你虐待和折磨那些女人。最后,再把凶器留在你手里,让你误以为是自己做的。只有最后一个,那晚他被警方监视,大概只能呆在别墅里,看你犯案。”

    邵纶的眼睛倏地睁大。

    “我们已经在他家,找到了那些监控录像,拍下了整个过程。”韩沉说,“所以这次,他也会被定罪。并且,以前的几起女新失踪案,包括阮少双的案件,我们也会彻查。他脱不了身了。”

    邵纶的脸色变了又变,震惊、自嘲、荒诞、怨恨、释然……最终,归于平静。他慢慢地、有些空洞地笑了。

    “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许湳柏开口,“虐待、杀害那些女人时,你内心深处,感觉到快乐了吗?”

    邵纶沉默了很久很久,答:“不,我只觉得麻木。”

    ——

    对邵纶的审讯花费了很长时间,黑盾组在监控室里稍作休整,准备继续审讯更重头的犯人:司徒熠。

    休息的间隙,众人都坐在桌前,看那段监控视频。这是昨天半夜从司徒熠家中搜出来的。大概是从监控中,看到警方扫荡了邵纶的老巢、发现了摄像头,这厮立刻驱车逃亡省外,并且从硬盘删除了监控视频、砸坏了笔记本。

    无奈笔记本硬盘数据,今早还是被省厅的技术人员成功恢复。并且除了这几起案件的视频,还有他之前犯的几起案件,虐杀所有受害者的整个过程。铁证如山,他逃不掉了。

    唠叨感叹:“之前小白说,手提包这种纪念品,对司徒熠来说,不够私人化不够亲近。看来果然如此,这家伙够变态啊,录下整个过程,反复欣赏。这才是最好的纪念品啊。而昂贵手提包这种纪念品,的确适合邵纶啊。”

    众人静默不语。

    其实后面这几起案件的视频,大多是空白的。因为邵纶绝大部分时间,都不呆在那农舍里,只除了带“猎物”过来。冷面快进了画面,只见邵纶喝了酒后,就倒下睡着了。女人慌乱恐惧地继续张望着、求救着,却无人回音。

    直至司徒熠走了进来。

    女人脸上瞬间露出惊讶和惊喜的表情。

    然而这表情,很快转换为难以置信和新一轮的恐惧。因为司徒熠微笑着,拿起刑具,走向了她。

    ……

    后面的过程,刑警们都看不下去了,关掉了视频。

    ——

    负责审讯司徒熠的,是秦文泷和冷面,许湳柏依旧列席旁听。

    审讯室里,半夜被擒的司徒熠,看起来依旧言笑晏晏,甚至风度翩翩。

    然而当众人一落座,他就开口了。他说了足以令所有人惊讶的一番话。

    “我承认,那些事都是我做的,我认罪。前面的几个人,我也会告诉你们藏尸地点,配合你们的一切调查和审判。但是,我不想谈及我的过去,我也不会再回答你们的任何关于我私人的问题。”

    之后连续多个小时,无论秦文泷等人怎么问,他都始终只是噙着笑,对犯罪的过程简单作答,却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谈。

    最后,被警方上拷带走时,他看向秦文泷等人:“对了,请转告他:他模仿得很好。让他不要再恨我。选中阮少双的,不是我,是命运。”

    ——

    当晚,警方按照司徒熠的口供,连夜在本市郊区各处进行挖掘,真的挖出了五具已经化成白骨的女尸。而数月后,司徒熠和邵纶均被判处死刑。这是后话。

    连轴转了数日,最后又冲刺了一天一夜,这个案件,终于暂告完结。黑盾组众人从挖尸的郊区返回市内时,已经是次日一早。

    冷面和唠叨坐的是韩沉的车。这时天还没大亮,冷面和唠叨都窝在后座睡觉。韩沉的夹克领子竖起来,挡着清晨的冷风。他目光清亮、安静地开着车。过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放在身旁的手机。

    手机里,有锦曦昨天发来的几条短信。先是跟他报告,伤已经好多了;又询问他案件进展;夜晚时,又给他发短信道晚安。但是他一天都在忙碌,都无暇跟她多说,只回复了一条:“顺利。等我回家,乖。”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再想到在家中等着他的、受伤的她,心中涌起微甜又柔软的心情。

    路过一家超市时,甚至脑海中滑过个念头:或许今天应该先去采购某样东西了。

    就在这时,手机却响了。清脆的铃声,瞬间将后排的两人也吵醒了,同时抬头,坐直了。

    韩沉看一眼手机上跳动的名字,脸色冷了下来。那铃声不依不挠地响了很久,最终他戴上了耳机,接听,语气很冷:“什么事?”——老墨:今天爆更了近一万字,书城的新读者们,月票不投给老墨投给谁呢!不要放到7号后,就浪费了!推荐票也记得投,谢!

第94章 第二个人(一)

    苏眠。

    苏眠。

    我的……苏眠。

    低沉的男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她闭着眼,紧蹙眉头。

    他在喊谁?谁是苏眠?

    她,又是谁?

    ……

    混乱的梦境里,痛苦窒息的感觉,再次复苏。然而这一次,她看到的画面,却更加清晰。

    她看到了熊熊的大火,遮蔽所有视野;

    看到爆炸的气浪,像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海洋,朝她袭来;

    世界在崩塌、她的灵魂在绝望地嘶吼……

    然后,她看到了韩沉。

    “苏眠!”他朝她跑来。

    他穿着警服,英俊而倔强的容颜上,写满惊痛。

    然后他抱住了她。下一秒,巨大的气浪,将他俩狠狠地抛了出去。

    “啊——”她听到自己发出疼痛的呼喊。

    然后她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韩沉双目紧闭的昏厥容颜。

    “韩沉!韩沉!”她拼命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渐渐的,疼痛和浑噩感,仿佛也要将她吞没。她终于也慢慢阖上了眼睛。

    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不甘心连韩沉也要失去生命!

    哪怕她死掉,她也希望他能活下去!

    恍恍惚惚间,她看到烟火慢慢熄去。

    而几个人影,从火光背后,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

    ……

    “啊——”伴随着压抑的抽气声,白锦曦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睁开眼,望着卧室里熟悉的一切,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这是个什么梦?她擦干了泪,伸手按住额头。

    自从前晚在农舍被袭击后,那些破碎的画面和声音,一直时不时地在她脑海里冒出来。大概是相同的、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才唤醒了她大脑深处沉睡已久的这段记忆。而在这个梦里,它们变得更清晰,让她听到韩沉清晰地喊她——

    “苏眠?”她疑惑地、缓缓重复这个名字。

    她的心头剧烈一震。

    以及,据当时的医生说,她是跟父母一起遭遇的火灾。可梦里看到的,却只有韩沉,和一些陌生人。

    这个事实太过惊悚。她一人独坐在温暖的房间里,却只感觉到阵阵寒意。

    过了很久,她才从房间里出来。刚走进客厅,就看到周小篆大刺刺躺在沙发里,还在流口水。她微微一笑,心事重重地走进厨房,随便捣鼓了两碗面条。这才一脚踹在沙发上:“起来,吃早饭。”

    小篆揉着眼睛坐起来:“老大还没回来?我这护花使者要当到什么时候?”他这么一说,锦曦也抬头往墙上的钟望去,已经上午九点多了。

    “大概案子还没忙完吧。”她说,“不是连夜在挖尸体吗?”

    两人对坐着吃面。

    周小篆很快就察觉了,今天的白锦曦格外沉默。不过,他以为是因为脖子上的伤,或者是被袭击后心情不好。怕她无聊,吃了一会儿,他笑眯眯地开口:“小白,被老大金屋藏娇的感觉好不好啊?”

    锦曦抿嘴笑了:“藏你个头!我们光明正大。”

    “嘿!谁整天在单位里遮遮掩掩,早上上班还要隔两条马路先下车?”他存心要逗她开心,又感叹道,“不过,老大真是个好男人啊。你看,又帅,又高,家世又好。对你还那么专一。啧啧……这么一个北京的公子哥,这么多年为你失魂落魄。”

    锦曦果然被他说得美滋滋的,眉头也舒展了许多。

    小篆又想了想,倒是敛了笑,正色道:“不过我觉得,他真是喜欢你喜欢到极限了。你以后要对他好一点啊,少发小姐脾气。”

    锦曦咽下一口面条,慢条斯理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喜欢到极限了?”

    小篆夹了一大口面,说:“昨天早上,他临走的时候,一个人在你床边坐了蛮久。那眼神……啧啧,还拿起你的手,亲了又亲。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啊,他又没关门,而且根本不搭理我,当我不存在。”他看她一眼:“我以前以为,徐法医够痴的。昨天才发现,别看老大平时横得不行,其实比徐法医更痴。你跟老大在一起,才是对的。”

    锦曦一时没说话。

    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小篆说的那幅画面。

    也想起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他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得你的存在,每一年每一天都在找你。为什么你却从来没想起过我?”

    似乎,他爱她,真的比她爱他要多?

    心头泛起阵阵柔软的情绪,她有些闷闷地说:“其实我也觉得,我越来越喜欢他,喜欢得不行。”

    这话停在小篆耳里,却着实肉麻啊。他噗嗤笑了,然后就被锦曦抓起纸巾盒子打了一下。

    “对了。”他又提起了另一茬,脸色也严肃起来,“有件事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们不是在邵纶的屋里发现了摄像头,没过多久,就派人去扫荡司徒熠的家了吗?但是咱们的人赶到时,就发现监控录像里,你被偷袭那段时间的视频,已经被人清洗掉了。昨晚技术部门也给了回复,说恢复不了。司徒熠说不是他洗掉的,他当时忙着收拾行李跑路,也没注意到画面上是谁。”

    锦曦的筷子在碗里慢慢地搅着,半天也没夹起一口。

    “你一点都没看到偷袭者的脸?”小篆又问。

    锦曦摇了摇头,答:“身手跟我差不多。”顿了顿又冷冷地说:“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小篆一拍桌子:“对!这才是我们的作风!”

    “叮咚——”门铃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小篆低声问:“谁啊?”

    “我怎能知道?这是韩沉的家。”

    小篆便起身走过去,趴在门上猫眼一看,有些困惑:“是鉴证科的一个同事,好像姓谭。他来干什么?”

    “韩组长!韩组长!”那人又在外面敲门了。

    锦曦也起身走到门后,贴着墙站着,向小篆递了个眼色。小篆将门拉开一条缝,笑嘻嘻地望着来人:“谭哥,你找我们老大什么事啊?”

    谭哥看到小篆很意外:“这不是小篆吗?你怎么在这儿?”

    “哦!老大在单位查案还没回来啊,我有他家钥匙,叫我过来拿资料。”小篆答得顺溜。

    谭哥“哦”了一声,又有些困惑:“可我刚才经过你们部门,看到人都走了啊,打韩沉手机也打不通,才把这个送到他家里来。”他将手里的一个小盒子递过来:“那你放到他家里吧。”

    小篆接过:“这什么啊?”一旁的锦曦看到那盒子,却是一怔。

    谭哥答:“这是韩沉前些天送来我们科,让帮忙切割、检验的东西。我看他当时很重视,所以一有结果,就给他送了过来。好了,你保管好啊,我走了。”

第95章 第二个人(二)

    锦曦打开盒子。

    里面果然是她的那条黑糊糊的项链,只不过吊坠已经被切开成了五半。外头虽黑,里面却是银白色的。盒子下面,还压着张鉴定报告。

    小篆拿起那张报告,念了起来:“成分:platinum(铂金)。因遭受重度撞击,并与其他化学物质发生反应,而变色、变形……”

    锦曦则拈起那五块碎片,在灯下仔细看了起来。隐隐可以看到,内表面上有模糊的刻痕。

    “s……hea……my……”她低喃着。

    小篆继续念道:“经确认,铂金物内表面的刻痕字迹为……”

    “s&hmyheart。”锦曦已经先他一步,拼了出来。

    她低下头,手紧紧握住这些碎片。

    s&hmyheart。

    h&sforeverlove。

    苏眠与韩沉,我的真心。

    韩沉与苏眠,永远相爱。

    小篆看到她的样子,有点慌了:“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

    锦曦吸了吸鼻子,抬头:“没事。”掏出手机,就给韩沉打电话。

    她现在,只想立刻就见到他。

    “嘟—嘟—嘟—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锦曦放下手机,想起刚才谭哥也说打不通,而且人还不在办公室。是临时有什么急事吗?

    她又打给了冷面。

    这回通了,响了几声,冷面就接起来,声音还有些翁翁的,像是在睡觉:“小白,什么事?”

    “冷面,韩沉跟你在一起吗?”

    冷面似乎怔了一下,声音也冷肃起来:“他没回去?他四个小时前就开车回家了。”

    锦曦一下子就愣住了,跟小篆对视一眼:“没有,他一直没回来。怎么回事?”

    冷面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答:“我们是早上五点,从郊区回来的。我和唠叨坐他的车。到单位门口,他就把我们放下了,没说要去别的地方。会不会他又去办公室了?”

    “不会。”锦曦莫名地不安起来,“刚才鉴证科的小谭来过,说看到办公室没人。那他会去哪儿?他当时什么也没说吗?”

    冷面心里没来由咯噔一下,回答道:“我记得当时,他接了个电话。好像是辛佳打来的电话。没说太多,他最后说了句‘好’,就挂了。”

    锦曦的眼睛倏地睁大:“辛佳?”

    挂了电话,锦曦还在发愣,手机被她拿在手里,绞来绞去。小篆看着她的神色,安慰道:“你别担心,肯定是辛佳又缠着老大,老大去跟她讲清楚了,一了百了,免得她再骚扰你们。”

    锦曦却果断摇了摇头:“不可能。韩沉根本就不想跟辛佳谈什么。而且你觉得以辛佳的性格,韩沉跟她谈有用吗?”

    “那……”

    锦曦咬着下唇。

    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得特别厉害。这事儿太蹊跷,为什么韩沉会忽然没了踪迹?为什么他的手机会打不通?她前天才被人袭击过,今天韩沉就断了联络。尽管两件事看起来毫无干系,但总让她有非常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韩沉可能会出事!”她抓起外套冲了出去,“我要去找他!”

    ——

    一小时后,黑盾组办公室。

    不仅锦曦和小篆来了,唠叨和冷面也赶了过来。大家分头寻找韩沉的下落。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推移,韩沉的手机依然打不通。这让锦曦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找到了!”小篆惊喜地喊道。

    众人全围到他的电脑前,上面显示的,正是道路监控画面。时间是早上6点10分,路上车还很少,所以很清楚地就能分辨出韩沉的那辆路虎,车牌也很清晰。

    而驾驶位上,坐着韩沉。后排,还坐着个女人。尽管画面较远,看不清楚面容,但依稀能辨认出,就是辛佳。

    “这条路是通往南郊的,那边除了工厂,就是山区。他们去那里干什么?”小篆嘀咕。

    “小篆,继续找。”锦曦盯着画面,冷声开口,“一定要找出他们沿途开过些什么地方,去了哪里,现在在哪里!”

    “好!”

    除了锦曦,其他人的脸色也很凝重。因为这事儿看起来,实在不同寻找。

    这时,一名刑警敲门进来,报告道:“我们派人去辛佳的家和学校都查过了,都没找到她。而且,校方领导说,她昨天去院里,请了长假。”

    锦曦沉默不语,小篆却一个激灵,脑海里浮现辛佳每每看到韩沉时,那狂热又哀怨的眼神。

    “请长假?她请长假干什么?”他喃喃道。

    刑警顿了顿,又说:“另外还有件事,不知道是否与你们正在调查的事有关。刚刚,校方向我们报告,昨晚,他们药理实验室的一罐气体失踪了,今早才发现。”

    唠叨是痕迹鉴定专家,对药理自然也有研究,闻言倏地抬头:“气体?什么气体?”

    刑警翻了翻手里的资料,答:“叫hkn5-3*,主要用于癌症研究。但是本身也具有一定毒性,不会致命。但是人体少量吸入会导致昏迷、恶心,大量吸入则会严重伤害神经中枢,令人成为植物人。不过,这种气体挥发性很快也很强,基本要在封闭空间里才有效果。所以,我们已经报告上级,立刻对地铁、公交等封闭公共设施提高安检措施,并且寻找这瓶丢失的毒气。”

    刑警退了出去,黑盾组四人面面相觑。

    “这么巧?这事儿应该不会有辛佳有关吧?”唠叨小声说道。

    “很有可能。”锦曦缓缓开口。

    “可是,辛佳她是喜欢老大的啊。”小篆的脸色都变了,“难道真的应了那句,得不到他,就要毁了他?”

    锦曦的脸色已经冰冷一片,抓起桌上的警车钥匙,就冲了出去。唠叨和冷面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小篆,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后,马上通知我们!”冷面喝道。

    “好!”

    锦曦一路快跑下楼。

    在对韩沉的问题上,辛佳一直就表现得有些偏执。而她和韩沉在一起后,辛佳受的刺激必然更大。如果这种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积累到了崩溃绝望的边缘,辛佳会怎么做呢?

    锦曦几乎可以轻易分析出,辛佳想要的结果:她一定是用某样未知的条件或者什么,引诱韩沉跟她走了。然后设陷阱,令韩沉中毒,变成植物人。

    然后呢?

    然后她一定会把他带走,离开白锦曦的身边,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样,彻底失去意识的他,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般的他,就永永远远是她的了。

    尽管明知以韩沉的能力,绝不会轻易中计上当。可只是稍稍想到这一点可能性,都令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

    韩沉的确是在四个小时前,接到辛佳电话,然后去跟她见面的。

    这个电话的内容,也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

    “韩沉,我要见你。三分钟后,我在xxx路口等你。”

    他当时连答都懒得答,正要挂断电话,却听她又缓慢而清晰地说道:“韩沉,来见我。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知道当年的全部真相,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失忆,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分开,也知道……是谁害了你们。”

    韩沉心头巨震,呼吸也变得低促起来。

    静默片刻,他问:“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而辛佳沉默良久,似乎有些自嘲地笑了。

    她轻声答:“就凭,我也是当年的连环杀手之一。”——老墨:非常感谢大家的月票!嗷嗷

第96章 美人有毒(一)

    晨光中的山路,蜿蜒而寂静。两旁全是郁郁葱葱的树,山顶之上,便是碧蓝透亮的天。

    韩沉又开了一段,开口:“已经到鹤鸣山了。你说不说?”

    后排的辛佳一直从背后望着他的侧脸轮廓,目光痴迷又不舍。闻言只轻声答:“再往前开一段,看到一所白色的房子,就停吧。”

    韩沉就没再说话。从辛佳的角度望去,他的脸始终如雕塑般,没有半点表情。漆黑的眼睛,依旧漂亮得令人心悸。她的鼻子顿时有些发酸,轻轻吸了吸,反而微笑着开口:“韩沉,我今天晚上的飞机,就回北京了。我已经答应了我爸,嫁给那个部长的儿子。他一直就喜欢我。以后,你不用再担心我烦你了。”

    韩沉双手依旧搭在方向盘上,没说话。而前方林中,已经出现了一幢房子的轮廓。

    “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跟你在一起。现在她回来了,我的梦想破灭了。那至少,给我一点残梦。”她解下安全带,眼睛看着窗外,“你陪我过一天,我就把当年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别担心,不会让你做对不起她的事,只是吃吃饭聊聊天,像朋友一样,好吗?”

    韩沉已经将车停在了房子前,没有回头,也没正面回应她的要求。而是冷声说:“如果真是连环杀手之一,你认为我还会放你走?”

    辛佳却笑了笑,推门下车,走向了那幢房子。

    “随便你,你找不到证据的。当年的证据,早就被毁得一干二净。”

    韩沉静默地注视着她。

    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色外套、咖啡色长裤,长发披落肩头。从背后看,依旧是一位文静而窈窕的淑女。现在仔细想来,四年多来,他就从未真正关注过她。几乎没正眼瞧过她,话也没跟她多说过几句。而她跟别的缠着他的女人相比,没有太多差别:纠缠不休、多愁善感,仿佛只是个卑微到骨子里的女人。

    韩沉也推开车门,走下下去。

    辛佳掏出钥匙,打开屋门,转头看着他,眼眶一直有点红,脸上却挂着甜美的笑:“韩沉,我告诉你的第一件事是:白锦曦她不叫白锦曦,她的真名,叫苏眠。其他事,跟我进来,会慢慢告诉你。”说完她就走了进去,留下洞开的屋门给他。

    韩沉微怔。

    苏眠。

    s。

    他抬头打量这房子。房屋较新,修成应该没几个年头。西式洋房的格局,门前是一片草地,种了些花草;屋后花圃里,还立着一架秋千。秋千旁,靠着两辆脚踏车,一辆男式,一辆女式。客厅的窗户是开着的,隐隐可以望见窗台上的花,还有满屋家具。

    韩沉沉默了几秒钟,跟着她,也走了进去。只是步伐又慢又稳,清亮的目光始终环顾着周围的一切。

    玄关并排放着一双男士拖鞋、一双女士拖鞋。辛佳自己换了女鞋,弯腰将男鞋放到他面前。韩沉看她一眼,没有穿,直接越过她,走了进去。

    辛佳怔怔望着手里柔软的黑色男拖鞋,沉默片刻,将它放回了玄关。

    “我每个星期都会来这里。”她站在他身后,轻声说,“今天,你终于也肯来了。”

    韩沉一走进客厅,就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墙上挂满的相框。

    竟然全部,是他和辛佳的合影。

    起初,是两人年幼时的照片。这些照片,韩沉在家里也见过,并不意外。譬如大院里的孩子一块玩,他和她都在其中。而她看似乖巧地站在他身旁,他一脸的冷淡;又譬如他的全家福照上,她也站在一旁,被他妈妈搂在怀里。

    还有成年之后的他,躺在病床上,应该是昏迷那年的照片。而她依偎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目光痴迷。

    再往后的照片,却看得韩沉眸色倏地定格。

    因为全都是ps合成的照片——

    他和辛佳并肩站在江边,灯火阑珊,他神色严肃,而她露出甜蜜的笑;酒店装潢华丽,他俩坐在同一张床上;还有山顶瞭望台上,他从背后搂住她,两人依偎得很近……这些照片看起来简直就像傀儡戏一般可笑又僵硬,因为照片中的他,要么是从穿着警服的证件照上抠下来的;要么是他少年时的生活照;甚至两人相拥那张,是直接把他俩的头像,安在了别人的照片上。

    韩沉只感到阵阵说不出的恶心,声音更冷:“你搞这些干什么?”

    辛佳却没答,像是没听到似的,转身走进了厨房,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饭菜我昨天就做好了,在冰箱里,热一热就能吃,都是你喜欢的菜。你先在沙发坐一下。”

    韩沉没有坐。

    他站在客厅正中,再次环顾一周。最后,目光落在卧室里。

    那里放着张双人床,还有张婴儿床。光线很明亮,他可以清晰看到婴儿床上,放着两个真人大小的玩具娃娃,一男一女。黑曜石做的眼睛,反射着阳光。娃娃脸上有笑容,仿佛正憨态可掬地望着他。

    韩沉脑海里倏地响起白锦曦常说的一句话——

    这个人,已经心理变态了。

    ——

    相隔数十公里的郊区公路上,警车正一路奔驰着。

    “鹤鸣山!”唠叨挂了电话,低吼道,“小篆查到了,老大的车最后出现,是在郊区的鹤鸣山公路出口。”

    冷面静默不语,将警车开得风驰电掣。

    锦曦拨打韩沉的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她攥着手机,眼眸冰冷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辛佳,如果你敢伤害韩沉,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

    餐桌前,韩沉和辛佳相对而坐。

    韩沉低头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色,依旧沉默。而辛佳盛了两碗热腾腾的米饭,放了一碗在他面前。

    她端起自己的饭,拿起筷子,露出近乎幸福的微笑:“你已经陪我到这里了。陪我吃顿饭,这是我的第二个要求。”

    韩沉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没有动。

    “我不会吃这顿饭。辛佳,我的耐性有限。”

    辛佳凄迷地笑了笑,低头开始夹饭菜,往嘴里送去。

    “没关系,你不吃,坐在边上陪我,也是可以的。”她慢慢地说道,“苏眠,是国家公安大学05级犯罪心理系的高材生。”

    韩沉的脸色静得像寒冰,看着她,没说话。

    她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碗筷。然后将所有饭菜,连碗碟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走到洗手池旁冲了冲手,转头看着他笑:“好了,吃完了。陪我出去荡秋千,好不好?那是我想跟你做的第三件事。”

    韩沉跟着她,走出了屋外。

    秋千架上缠满了绿色藤蔓,还开着白色小花,在阳光下显得宁静而漂亮。辛佳坐上秋千,转头望着他:“可以推我一下吗?”

    “不可以。”韩沉站在距离她两三米远的位置,嗓音冷淡。

    辛佳扭过头去,盯着地面,自己慢慢晃了起来:“那做这件事时,我什么也不告诉你。”

    “够了!”韩沉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秋千上拉了下来,“跟我回警局。”

    辛佳踉跄着被他拽着往车的方向走,却忽的笑了,兀自说道:“韩沉与苏眠,五年前遭遇了同一场爆炸案。同时昏迷了一年才醒来,并且同时失忆。我唯一要的,就是你陪我度过这一天的时光。如果去了警局,我什么都不会说。韩沉,你就死心吧。”

    韩沉脚步陡然一顿,转身望着她,钳住她手腕的力气也骤然加大,只疼得她眉头一皱,可笑容却仿佛更快乐了。

    “为什么我和她的症状会完全一致?”他冷声问。

第97章 美人有毒(二)

    辛佳摇了摇头:“这是我们也无法完全解释的问题。也许是因为,你们当时处在同一个爆炸点,遭受的冲击和损伤完全一致;又或者,是因为你们被注射了相同的神经麻痹的药物。”

    韩沉目光更冷,一把推开她的手,令她跌坐在地上。他走过去,低头看着她:“幕后指使者是谁?你们的头领,是谁?”

    辛佳从地上爬起来,抬头望着他。

    这样的韩沉,是非常可怕的,也是让她心疼和痴迷的。他的脸色这样的冷,就像覆了一层寒冰。浑身上下都是戾气,仿佛谁也难以接近。而过去,失去苏眠的这些年,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永远也不会说。”她轻声说道,“当年的案件,你们遭受重创,我们同样也是分崩离析。那是一次两败俱伤的战斗,死了很多人。而在那之后,被放逐的不止是你们。”

    她讲得扑朔不清,韩沉眸色幽沉地盯着她,没出声。

    这时她却拍拍裤子上的灰,又理了理头发,依旧是那副温婉淑女的模样,走向了旁边的脚踏车。

    “陪我做第四件事吧,骑脚踏车。”她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顿了顿又说:“你一定会想去的地方。”

    韩沉望着她单薄的背影,走过去,跨上了另一辆脚踏车。而她终于露出开心的笑。

    “辛佳。”他盯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你会跟他们混在一起?为什么你会成为连环杀手?”

    辛佳握着车把,安静了几秒钟。

    “是啊,我这样一个女孩,家世好、长相好,什么都好,在别人眼里,也许像众星捧月一张长大,为什么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呢?韩沉,其实很多事,并不像表面那样光鲜;很多人,过得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快乐。是他们发现了我,救赎了我。这些事,还有他们,你永远也不会懂。而我,只是他们中最弱小最蹩脚的一个,只是对他们起到辅助作用。也许,我根本算不上一个合格连环杀手,但是,他们依然对我很好,我愿意跟他们在一起。那才是灵魂真正的自由。”

    ——

    午后,山林中阳光温煦,凉风阵阵。辛佳面色恬静地骑行着,一路还给韩沉指点树木花草。韩沉依旧不发一言,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骑行在她身后。

    渐渐,离白房子越来越远,树林也越来越深。他们面前已经没有路,只能碾着树叶和枯枝,在林中穿行。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座小木屋。看起来非常陈旧,像是守林员的屋子。离屋子不远的小路上,还停着辆破旧的护林车,大概是从另一头的山路开过来的。

    辛佳将脚踏车停在一棵大树旁,转头望着他笑:“这是间废弃的木屋,不会有人过来的。谢谢你韩沉。你大概不记得,我们俩上次一起骑脚踏车,是十二岁。你妈妈让你陪我去,你还老大不情愿,半路就骑不见了。这次,我们终于一起骑到了终点。今天你陪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对我意义重大,即使今后我成了别人的妻子,也会对今天铭记一生。”

    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温和,就像真的已经心满意足。

    韩沉双手插裤兜里看着她,目光倒不似之前那么冰冷,也变得沉静难辨。

    “你还想做什么?”他淡淡地问。

    辛佳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紧握成拳,脸颊,也泛起丝丝点点的红。

    “韩沉,我希望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抱抱我,就抱一下。”她抬头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把钥匙,“我就把这间木屋的钥匙给你。里面,放着当年案件的一些资料。我不能告诉你,他们是谁。但是可以让你大概了解案件的脉络。”

    韩沉看一眼那木屋,又盯着她:“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自嘲地笑了:“多可笑,我只是希望你知难而退,就此罢手。因为我不想你死,哪怕你依然要跟苏眠在一起。”她抱住自己的双臂,低下了头:“抱抱我吧,韩沉,就抱一下。就当是一个朋友。”

    四野寂静。

    辛佳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心跳得极快,就像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宣判。

    他会,抱她吗?今生今世,就此一次,哪怕只是作为朋友,给她一个怜悯的拥抱?

    片刻的沉寂后,他开口了:

    “辛佳,我永远也不会抱你。把钥匙给我。还是我自己过来拿?”

    辛佳盯着两人之间的空地,那里铺满干枯的树叶。

    她慢慢地、慢慢地笑了,猛地抬头:“韩沉!你就这么喜欢她,喜欢到不顾性命?喜欢到看一眼别的女人都不愿意?可是我喜欢了你好多年啊韩沉,从我懂事开始,二十多年了韩沉!你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她扬手就要将钥匙往后抛去,谁知韩沉比她更快,一个箭步上来,已经将钥匙从她手里夺走。而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一下子倒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脸。

    韩沉没有管她,冷着脸,拿着钥匙,走上了木屋的台阶。沉亮的眸光,迅速将木屋周围打量了一圈。

    房屋很久,至少有十年。的确像她所说,已经废弃很久。不过,不久前她应该修葺过。门口铺了张白色的羊毛毯,屋顶也铺了新的白色的瓦。窗户都紧闭着,窗棂很新。玻璃也很干净,他可以清楚看到屋内放着一张小床、一面书柜。如果按她所说,那些案件资料应该就藏在其中。

    韩沉又盯着屋内看了一会儿,然后垂下手臂,那钥匙则依然比他捏在掌心。

    他转身,望着几步远外的辛佳。

    而辛佳泪流满面,也怔怔地望着他。

    韩沉却在她的目光中,伸手将钥匙****了兜里,脸色淡漠地开口:“辛佳,你说的那些事,换当年任何一个知情人,也都会知道。你一路做这么多,演这么多戏,无非是想让我相信:你拥有案件资料,你已经是个万念俱灰、精神也不太正常的痴情女人——目的,就是引诱我走进这间屋子里?”

    辛佳的眼眸倏地定住,整个人也仿佛僵住了。

    韩沉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向她。

    “你大概不至于杀我,只是想得到我。屋子里藏了什么?你知道我的身手,必须在我走进屋子的瞬间就制服我。所以,是机关陷阱,还是有毒气体?”——老墨:今天女儿归家,所以没码太多,见谅。另,虽说现在月票有2000多,但我看了看订阅数,掐指一算,估计光是跟我来腾讯的老读者,都还有很多人没投呢。人都跟我来了,还不投票?不要懒惰傲娇了!赶紧去看账户,肯定有1张保底月票,马上投,就快7号了!我才不跟你们客气呢

第98章 七人之团(一)

    这一片山林,静谧而阴冷。辛佳背靠着大树,坐在一堆枯枝败叶中。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唯独韩沉的身影,在这一切中凸显出来,那么牢牢地吸引着她的视线。

    “韩沉……韩沉……”她几乎是千回百转般呼喊着这个名字,每喊一次,都能感觉到心中的柔情翻滚,甜蜜又苦痛。可韩沉站在距离她几米远的地方,眉眼依旧冷漠至极,神色没有半点松动。这令她再一次认清事实:他有多么的铁石心肠!

    渐渐的,她的心沉寂下来。

    仿佛沉寂到一片永不会再起波澜的冰冷水中。

    她看着他,表情像哭,又像在笑:

    “你是怎么知道?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

    韩沉盯着她的表情变化。他显得很平静,平静地、一步步地靠近着她。

    “今天一看到你,就发现了不对劲。”他说,“你平时只穿裙子,无论跟我见面,还是以前的照片,抑或是刚才你合成的照片,只有裙子。但今天,你却穿了裤子。”

    他的眸光在她的长裤上一扫:“如果今天对你来说真的是重要纪念日,为什么不穿你热衷的裙子?常理推断,只有一个解释:裤装更方便行动。”

    辛佳一怔,目光也落在自己的长裤上,片刻后,露出自嘲的笑容:“连这个……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韩沉已走到她身旁,低头看着她:“刚才的白房子,窗户全都打开通风。这间木屋,同样是你打理,窗户却关得很紧。而且窗户全是新安装的,为什么?更牢固不让我逃脱吗?何况新装修更应该打开透气。此外……”他抬眸瞥一眼不远处路旁停着的护林车:“那里还有辆车。所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辛佳的心思全部被他说中,紧咬下唇,双手十指几乎都要抠进泥地里。

    韩沉却更进一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眼睛里没什么温度,直视着她:“你利用锦曦的事,一路诱惑我牵制我,很聪明。想让我关心则乱?不,爱她,只会让我变得更冷静。因为我不会再让自己失去她。”

    这一番话说得又轻又快又狠,听在辛佳耳中,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再次击穿她的心。他对那个女人的刻骨痴情,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场灭顶之痛!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凄厉而压抑的尖叫,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掏出把手枪,就对准了韩沉!

    可是,韩沉的身手何止比她快上数倍,精准地揪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像蛇一般滑了过去,伸手就要夺枪。

    然而!

    辛佳手腕一翻,这令普通刑警都躲不开的夺枪手法,竟然被她避过了!

    韩沉眸色骤然一敛。下一秒,抬手就拍向她的手背。这第二下,辛佳却没能躲过,吃痛地呻吟一声,枪已脱手而出,落入韩沉的掌心。

    韩沉眼明手快,反手一扭,就将她两只手臂都扣住,然后拿出手铐,“咔嚓”一声拷上了。

    “跟我回警局!”

    辛佳简直万念俱灰,拼命在他的桎梏中挣扎:“我不去……不去!”她泪流满面地转头望着他:“韩沉……你不要查,不要查了!我求你不要再查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韩沉的脸上一片冷意,完全不为所动。扣着她的手腕,刚要往林子外走,忽然,就感觉到某种异样的存在感。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

    耳后的空气依旧平静,林子里也没有声音。可正因为这一刻太过安静,令他清晰感觉到未知的危险。

    他屏住呼吸。

    然后,就听到了身后的山林里,有极为细微的树叶响动。

    电光火石间,他一把拉住辛佳,就往身旁的大树后扑倒,落地的同时转身举枪还击!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辛佳突然朝他扑过来,阻挡住他、令他无法开枪,也挡住了对方射来的子弹!

    “砰——”

    清脆的破空声,辛佳的身躯剧烈一抖,后背已多了个血洞。

    韩沉的眼眸倏地定住。一把将她往后一拖,更深地隐藏在枝叶繁密的树后。同时,抬头警惕地盯着对面林中的动静,“砰砰”还击了两枪。

    那片林中却一片寂静,也不知那人是蓄势待发,还是已经跑掉了。

    辛佳开始大口大口喘气,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满手的血。她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哽咽着虚弱地喊他的名字:“韩沉……韩沉……”

    韩沉低头看她一眼,飞快脱下外套,揉成一团压住她的伤口,低声道:“别说话,深呼吸。”

    辛佳却不管不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韩沉……你听我说,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没有演戏,没有说谎……今天对我来说……真的是最后的纪念日,每一件事……都是我想跟你做的……”

    韩沉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臂,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你的手机在哪里?打电话叫救护车!”他翻开她的手提包,却没找到电话。

    “不……不用了……”她又吐出了一口鲜血,“我大概……是活不成了。你听我说,他们,有七个人……”

    韩沉的动作一顿,眼眸也像是浸了寒冰,一把将她的身躯从地上抱起来:“你说什么?”

    辛佳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满身的血,露出惨淡迷离的笑:“七个……七人团体……我没骗你,我真的是其中之一,只负责制毒……不直接杀人,我不敢……还有,我可以利用……家里人脉,给他们提供……消息……现在我和t死了,还剩下……五个。”

    说着说着,她呻吟得更痛苦。韩沉更用力更小心地按住她的伤口:“辛佳,他们是谁?!”

    辛佳气若游丝地摇了摇头:“我不能说……”她露出十分悲戚的神色:“我不能……背弃他们。”她伸手抓住韩沉胸口的衣服,用轻得像耳语般的声音说道:“韩沉,小心你身边的人。我爱你,从很小的时候起。没人比我更爱你。”

    她的手终于缓缓滑落在地上,眼睛也慢慢阖上。

    韩沉如同雕塑般静默片刻,轻轻将她的尸体放在了地上。然后抬头,往对面林中望去。那里已经是一片寂静,显然那人已经跑了。

第99章 七人之团(二)

    白锦曦等人循着枪声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韩沉满身是血的靠坐在一棵大树后,脸色冰冷。身旁,是辛佳被子弹贯穿的尸体。

    唠叨和冷面一左一右扑过去。

    “老大!怎么回事?”

    “老大,你受伤了吗?辛佳她……”

    白锦曦紧盯着他的脸,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他。一颗心竟不知该放下,还是继续高悬牵挂。

    韩沉也看到了他们,眸光在锦曦身上一停,站了起来,先对他俩说:“我没事。冷面,勘探周围环境是否有证据痕迹;唠叨,立刻通知支援:封锁周边公路。杀辛佳的人刚跑没多久……”

    他的声音突然一顿。

    因为白锦曦忽然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他低头看着她。

    锦曦也抬头凝视着他。

    唠叨立刻递给冷面个眼色,开口:“那我们先去忙。老大,你这次失踪,可把小白担心死了。”事态紧急,两人暂时也没有多问,立刻按韩沉的指示去办事。

    偌大的空地上,一时就剩下他们两人。

    韩沉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抱得这么紧。只感觉到那纤细的手臂,紧紧缠着他的腰。而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那双清澈乌黑的眼睛里,有担忧,有埋怨,有如释重负的喜悦,也有缠绵至深的依恋。

    韩沉只觉得整颗心仿佛都被吸引那双眼眸里,伸手就回抱住她。他的力气又怎会是她可相比?只听她轻轻吸了口气,双脚已经离地,被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韩沉干脆就这么抱着她,眼睛与她平视:“就这么担心?当着他们的面也要抱我?”锦曦却气他这种时候还不忘调侃,瞪他一眼:“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说一声?”

    “手机信号被辛佳干扰了。”他言简意赅地答,低头就封住她的唇。

    这个吻却是凶狠而热烈的,像是执意要汲取她唇舌间的全部芬芳,又像是要向她倾诉同样牵挂的衷肠。他靠着树,抱着她,吻得她气息凌乱。直至锦曦连声呜咽:“好了好了……”他的唇才移开,黑眸近在咫尺地凝视着她。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微哑的嗓音。

    锦曦:“这种事怎么能保证?”

    “我说能保证,就能保证。”他答。

    锦曦轻轻切了一声。

    韩沉将她放了下来,刚想对她解释一切,却发觉她依旧把头埋在他怀里,双手箍着他的腰不放。

    韩沉看着她执拗的姿态,反而笑了。

    “先松开。”他低声哄道。

    她闷闷地答:“不想放。”

    话音刚落,就感觉韩沉的手再次滑上她的腰,往前一扣!她轻哼一声,整个人再次贴进他怀里。

    “成,增援马上到了。”他说,“我们就这么抱着,抱一辈子。”

    锦曦这才推开他。两个人都笑了,他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看着地上辛佳的尸体。他的脸色变得很沉静,蹲了下来,将自己的外套展开,盖在了辛佳的身上。

    ——

    现场的勘探和对凶手的追捕,结果并不理想。

    他没有留下明显痕迹和任何证据。而周边山势广阔,他也轻易逃离了警方的包围圈。

    一小时后,警方驱车离开现场。韩沉开他那辆路虎,车上只坐了白锦曦。

    天色已经暗下来,韩沉侧脸静漠,白锦曦也有些怔忪。

    “七个人?”她缓缓地问。

    韩沉点了点头。

    关于辛佳的死,他并未全盘告诉其他同事。只说了辛佳找他来,是希望他陪伴度过在岚市的最后一天;还有毒气屋的存在、辛佳亲口承认曾经制毒杀人的犯罪事实。而杀手组织的存在,却未对其他人提及。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锦曦开口:“五个也好,七个也好。一定会把他们一个个都揪出来!”

    这话说得极狠,韩沉目不斜视,答:“好。”

    虽然他只应了一个字,却沉甸甸落在她心上。她慢慢笑了,转头望着他:“还有,你以后不许单独行动。今天万一有什么差池,你变成植物人了,我怎么办?”

    韩沉的眼睛依旧看着前方。

    “不怎么办。就算我哪天真变成植物人了,也会认得你。”

    锦曦微怔,立马皱眉:“去去去!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还探头往车窗外,连吐几口口水。

    韩沉看着她的样子,倒是笑了。等她缩回来了,他抬手就将她搂了过来,搂进怀里,单手开着车。

    锦曦歪头靠在他怀里,望着窗外苍茫的夜色,一时也没有动。

    是太眷恋彼此了吗?原来分分秒秒,都想依偎在一起。

    “一会儿先送你回家。”他轻声说,“我还得回局里录口供。”

    锦曦直起身子看着他:“不行,我要跟你在一起。你录口供,我就在边上等着。”

    韩沉低头亲了亲她的长发:“听话,你喉咙的伤还没好。而且晚一点,辛佳的家人会从北京赶过来。”

    锦曦想了想,这才答应下来。

    ——

    果然如韩沉所料,他回到警局后,面临的就是辛佳家人无休止的哭诉和吵闹。而对凶手的追查,也不可能那么快有成效。韩沉心里很清楚,大概只有把整个七人团起底,才能将真凶绳之于法。

    这一忙,就忙到了半夜三点多。韩沉找了个空档,一个人走到走廊里,静静地靠着休息。

    辛佳的家人依旧在吵闹,隔着窗户,都能看到他们的脸,听到他们嘈杂的声音;

    还有许多盏窗户亮着灯,许多人在忙碌。他可以清楚看到很多人的脸:秦文泷、徐司白、唠叨、冷面、小篆……

    他的目光变得很沉,很沉。

    这时有刑警经过,递给他支烟,他静默片刻,终究还是摆了摆手,没接。

    夜色寒凉,他伸手竖起夹克的衣领,然后就看到了手指上的戒指。

    这样的夜晚,没有烟作伴,却有她相陪。

    他低头看着戒指,想起她今天的模样,心底又软又热,慢慢笑了。拿出手机,盯着她的名字,却又迟迟未拨。

    这么晚,她应该睡了。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相隔不远的家中,锦曦跟他一样,低头看着那条面目全非四分五裂的项链。

    月光清澈,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她想的是,她还没来得及把项链给他看;还没来及告诉他,她真正的名字。

    她是他的苏眠。那个被他刻在戒指上的名字,终于找到。

    她好想他。

    想他眉梢眼角浅浅的笑,想他今天拥抱她时的温柔与坚定。她平时大大咧咧惯了,而他和她之间,也一直是他在索求,他比她更渴望。可今天他遭遇危险,她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完全离不开他?韩沉于她,何尝不是一块逆鳞,旁人不能碰,不能伤,而她不能失,无法忘。

    辗转反侧良久,她拿起手机,给他发短信:

    “你什么时候回来?”

    韩沉正站在走廊里,低头沉思。忽然就听到手机叮铃一响。

    拿起一看,静默片刻,就走回了办公室里,拿起车钥匙,转身离去。

    “我现在就回来。”

    锦曦看到这条短信,弯起嘴角笑了,更是一点睡意都无,赤脚就跳下了床,跑到了阳台上。

    而韩沉上了车,一路疾驰,向家的方向开去。

    天边星光闪烁,夜色温柔而冰冷。

    案子是查不完的,人生终有尽头。

    无论前方是苦难还是幸福。

    此生此世,此时此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

    老墨:今天发生了件挺感动也挺难过的事。好几个作者给我发信,希望我推荐一本书。因为那本书的作者,是个90后、非常热爱写作和读者的小姑娘,她前天还在更新,却突然因为心脏病发去世。她也很喜欢我的文,似乎是默默地喜欢着。所以,希望大家都去看看她的书,也许这样,年轻而充满梦想的亡者,在天堂能够开心一点。这个作者名叫“北青萝”,她的作品叫做《仙本无双》,现在就在创世女频人气第一位。书城也可以搜到,谢谢大家!

第100章 心爱的人(一)

    从高楼眺望,这座城市安静美丽得像一场梦。凌晨三点钟,依旧缀满灯火。而公路上稀疏的车流,就像航行在灯光与星光交织的暗河里。

    白锦曦在阳台上站了一阵,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离公路太远,也看不清韩沉的车是否归来。夜里很冷,她原地跺了会儿脚,进屋拿了件外套裹紧自己,出门下楼等。

    韩沉将车停好后,沿一条小路,往楼门口走去。远远的,就见楼下站着个女人,面朝着墙,低着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他微微一笑。望着她在寒夜中娉婷的孤影,心中也涌起阵阵柔情。他将双手插在裤兜里,放轻脚步走向她。

    刚走到身后,就听到她嘴里念念有词:“韩沉,你可以兑现赌约了。”

    韩沉倏地抬眸,停下脚步。

    “喂韩沉,我可是愿赌服输的人。”似乎对刚才的语气不满意,她又换了很轻松很撒娇的语调,对墙说道。

    韩沉干脆不动了。眼睛里含着沉沉的笑,就这么从背后望着她。

    “唉!”她重重叹了口气,伸手一捶墙壁,这回换成了很霸气的语气:“韩沉!姐想把一切都给你!来吧!”

    话一说完,自己憋不住“噗嗤”先笑了。大约“演习”得太投入,全然未觉身后站着目光幽沉的正主儿。

    最后,干脆用额头抵住了墙壁,一边晃一边轻声说:“韩沉,我想要跟你一起做梦。”

    这么原地纠结了半天,她才恨铁不成钢似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儿,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蓦然看到身后站着个人,只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再看清他就是韩沉,锦曦瞬间就没了声音。

    楼门口有柔黄的灯光,照射在两人间的空地上。一轮明月,悬挂在他身后的天空中。他的夹克领子竖着,整个人仿佛还沾染着夜的冷意。眉宇间,却仿佛晕着浅浅的光泽。俊脸就这么噙着笑,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锦曦跟他站在同一片如水的余晖中,同样定定地望着他,开口:

    “……我靠!”

    他眼中笑意更深。

    锦曦脸上跟火烧的,转身就往楼门走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低头看着她:“你想的,我都在想。你要的,我迫不及待想要。”

    于是锦曦的脸更红了。然后被他牵着手,走进了电梯里。

    ——

    掏出钥匙打开门,锦曦莫名就有点慌,抬腿就往屋里走。结果刚走出两步,就被他拉住了。他反手关上门,灯都没开,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

    跟在山上时同样的姿势,他双臂托起她的臀,抬头就吻住了她。

    锦曦被他抱得这么高,双腿只能缠着他的腰,手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仿佛都是他的了。她的心情也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动,急促地呼吸着、亲吻着他。

    很快,他就抱着她,走到了房里,腾出一只手打开了灯,然后直接将她丢在了床上。锦曦后背刚撞在柔软的床铺上,他的身躯已经笼罩上来。他盯着她,脱掉夹克丢在地上,又替她脱掉外套,扔到一边。

    事当临头,锦曦又有些慌了。某些即将发生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冲进脑海里。再想到跟她做那些事的人,就是眼前的韩沉,她的心跳更快了。

    “等等!”她伸手挡住他的胸口,“你忙了好几天了,不要先补个眠吗?”

    “不需要,在警局眯过一会儿了。”韩沉的声音已经有点哑了,捉着她的手指就亲。

    锦曦被他亲得全身都燥热起来,还在妄图做最后的挣扎,又把他的胸口一推:“那……警局的事都忙完了?你就这么一个人回来了?”

    韩沉这才抬眸看着她。

    幽黑漂亮的眼,仿佛燃烧着某种暗色的火焰,看得锦曦心头一跳一跳的。

    “白锦曦。”他轻唤她的名字。

    “……嗯?”

    “什么都无法阻止我今晚得到你。”这话说得轻淡无比,却带着他惯有的横劲儿。锦曦心弦就这么一颤,他已扣住她的双手,低头再次吻下来。

    ——

    不得不说,韩沉当真是个**高手。两人衣服都还没脱,他只是这么一寸寸亲吻着她的手臂、脸颊、脖子,已令她全身燥乱无比。而他的手,便无声无息地探入睡衣中,温柔而有力地游走着。

    等他一颗颗解开她睡衣的扣子,开始埋头亲吻****,同时用另一只手揉弄。锦曦连呼吸都断续起来。当然,隔着他的长裤,她也能清晰感觉到某种存在。这令她又激动,又紧张。

    等韩沉伸手去解自己的皮带时,锦曦到底还是有些害羞了,脱口而出:“你把灯关了!”

    韩沉动作一顿,抬眼看着她:“你要我摸黑?”

    彼时,大概是因为空气和身体都太热,他白皙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层红晕。衬衣扣子已经全解开了,是刚才被锦曦不知不觉就解开的,露出结实而匀称的胸膛。沿着腰线往下,隐隐可见紧致修韧的腹肌。

    锦曦的脸更红了,她也开始耍横:“关灯怎么了?不可以吗?”

    韩沉看她一眼:“可以。第一次我特别愿意摸黑。”

    锦曦要听不出这是反话,那她也白跟他好这么久了。可是已经晚了,韩沉说完就探身到床边,拿起了灯光的遥控器,一连串按了下去。

    啪啪啪啪——

    数盏灯依次亮起。

    锦曦倏地睁大眼。

    原本还只开了一盏柔和的壁灯,现在好了,屋顶的水晶灯、镜子前的射灯、墙角的落地灯,甚至连外面走廊的灯,都全亮了。整个屋子明亮得跟白昼似的。

    韩沉将遥控器直接丢到了远远的客厅地上,重新扣住她的双手:“继续。”

    锦曦又好气又好笑:“你混蛋!”

    他盯着她:“我明明还没有开始做混蛋的事。”

    锦曦:“……”

    看到她吃瘪,韩沉居然很不厚道地低下头,笑了。此情此景,衣衫半褪,他的笑英俊性感得叫她心头一麻,甜甜蜜蜜地荡漾开,傻傻地望着他,也笑了。

    笑完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臀:“转过去。”

    锦曦心头就那么一抖,抓住床单不肯转:“韩沉,你、你一上来就这个姿势啊,你给点缓冲适应期啊!”

    韩沉微微一怔,眼睛里笑意更浓。

    “白锦曦……”他低下头,开始亲吻她的耳根,“你这几年扫黄扫多了吧?”

    锦曦:“……你才扫黄扫多了呢!”

    他还是伸手将她翻了个身,然后整个人压上来,一边脱她的睡衣,一边沿她的背往下亲吻:“我只是想亲你。”

    锦曦顿时全身一松,任由他的唇舌和双手造次:“哦……”

    结果就听他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是你想要的,我今天一定做到。”

    锦曦伸手捂住脸:“……我根本就没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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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为馅介绍:
在外人面前,韩沉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英俊冷酷,生人勿近。他似皑皑霜雪般皎洁清冷,又似黑夜流水般沉静动人。是众人眼中难以企及的绝对男神。 只有在白锦曦面前,这位名动天下的一级警司,才会暴露出隐藏很深的流氓本质。 “坐过来一点,我不会吃了你——除非你要求。” “我没碰过别的女人。要验身吗?” “白锦曦,永远不要离开我。年年月月,时时刻刻,分分秒秒。” …… 他是最好的刑警,也是最坏的刑警。在他心中 一直住着个固执的老男人。经年累月 不知疲惫地深爱着她美人为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美人为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美人为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