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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隔壁老黄哥     宋道txt下载     宋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试味】

    黄牛儿瞧了粗糖,却还觉得不太满意,干脆又拿了五斤粗糖化了水,然后将浓稠的糖水液体都装到一个小坛子里,然后在两根筷子上绑了几条棉线放在坛子口,便道:“只要过上几日,这坛中就能长出更雪白的糖霜来。”

    类似的奇事姚二娘和齐姨今日里已经见过了两回,自然艰辛无疑,哪怕他说坛子里长的不是糖霜而是妖精,两人也不会迟疑。

    倒是姚二娘不忘敲打齐姨道:“日后这摊子事,只怕多要你来支应了。孔云这孩子也算晓事了,黄家也不能总和姚家都用一路账,过几日待予理清了账目,便让孔云来管账吧!”

    不过一句话,就把齐姨感动得再次跪下,先不说今日她看到学到的这本事是如此的骇人,这等仙家法术一般的奇巧想来就不是她这种下人应该学的,再来就是姚二娘竟叫儿子孔云日后做了黄家的账房,这自然也是天大的信任。比较起来,只要能让她儿子做账房,此时哪怕姚二娘要她瞎了眼割了舌头好抱住制这雪盐和雪糖的秘密,她也是愿的。

    当即齐姨便拜道:“奴理会的!主母大恩,俺家云儿今生做牛做马来报也就是了!”

    姚二娘忙把齐姨扶了起来,笑道:“这话可重了!不论是老黄家还是姚家,从来没把谁家当做牛马来使,对了云儿今年已经快满十八了,怎还没给说上一房媳妇,这几年予不在家里,三郎也太不晓事了,不若予来给云儿打算打算……”

    瞧着老娘开始使手段,黄牛儿自然没兴趣在旁学习,便取了一些制好的白盐和粗糖来瞧孔伯和孩子们。此时天井里的杀鸡大会已经结束,二十只鸡已经全都杀了分割好,可看着一天井的鸡毛,以及切得奇形怪状鸡块,黄牛儿想撒气倒也撒不出来,只能取了砧板操刀自己动手返工,按照从昨夜奇梦中记下的样子,最终将一小半改刀成功,将鸡脖子、鸡皮、鸡翅尖、翅中、大翅、鸡腿还有脆骨块用酱汁油、盐、茴香粉和姜粉、蜂蜜腌制起来,又把鸡胸肉切成大块,鸡骨架子砍成小块。

    然后让叶大龙将买的铁锅搬来两口,就在天井里用石头架了烧火煮水,将鸡骨头加了生姜和香菇放在水多的锅熬煮,鸡胸肉放在另一口水少的锅里煮。等鸡胸肉煮熟了,就把汤汁全舀到熬鸡骨汤那锅里,然后就让叶大龙拿了擀面杖将煮熟的鸡胸肉就在锅里捣烂,借着微火余温慢慢的将鸡肉碎末烘干。

    等鸡肉碎末完全干燥,黄牛儿便拿木桶盛了送到了磨坊里,让田四把鸡肉碎末放到石磨里再粉碎一次,同时也让叶大龙把熬出鸡汤的鸡骨头都捞了起来,也放在另外一口锅里用微火余温来烘干。

    与此同时,黄牛儿也没让其他的孩子闲着,留了四个孩子帮忙烧火,又拿了五两银子给孔伯,让他带了余下的孩子去采买些肉食和蔬菜,以及之前忘记买的用料,然后他自己就拿出昨日买的铁枝,寻了铁丝将铁枝扎了几个四四方方的烤架出来。

    差不多他弄好的时候,叶大龙也把鸡骨头弄好了,就让叶大龙把鸡骨头装了,找了家里舂米的石槽先舂碎,又拿去磨坊磨成了骨粉。这个时候,孔云他们也赶着骡车回来,割了满满一车的蓬草蒿蓼,于是黄牛儿就把熬煮鸡汤的灶下柴灰清了出来,教了两个孩子怎么烧蓬草蒿蓼,又让孔云领人就去姚家的后院砍了几根新竹回来削成竹签,自己便去了磨坊捣鼓起来。

    眨眼间,日头便渐渐西沉了下来,黄牛儿也差不多都制备好了东西,就去请二娘将舅父一家都叫来试味,也让人将在老店干活的陈三叔等人都唤了来,然后便要开始。

    听说侄儿摆了阵势要请自己一家去品尝几十道准备拿到老店开卖的美食,姚政自然不会推脱,哪怕是本来约好的饮宴也让人去告了罪,领着舅母姨娘们浩浩荡荡的便来了。表妹今日也里换了一身葱绿色的衫子,面上勾眉线贴了花细,额间还点了一颗朱砂美人痣儿,打扮得粉妆玉砌的叫人看着就觉得喜庆。

    见舅父一家来了,黄牛儿先是恭敬的给舅父舅母还有姨娘们行礼,然后便主动去拉了表妹的手,从身上的口袋里抓了一把粗糖给她道:“快尝尝,甜是不甜?”

    黄牛儿做从粗糖,其实也就是过滤后的红糖熬出的淡色糖浆,经过快速冷却并破碎后得到的糖块,由于做了五次过滤,相比这时代被称为胡糖或者沙糖高级糖来说,已经比它强上不少了。

    表妹姚玉儿瞧了瞧手里的糖块,也是满眼的惊奇,忙丢了一块到嘴里,含了一下眼睛就眯了起来,口水迅速就充盈了起来:“唔!好甜!”

    然后她也是懂事,忙转身将手里的糖给了他爹和娘,姚政本不在意,以为是黄牛儿买了些糖来哄自家女儿,可瞧着玉儿递上的粗糖颜色比沙糖还要白上许多,不由好奇的拿了一小块尝尝,旋即就奇怪道:“牛儿,这糖你是在何处买的?”

    黄牛儿昂首笑道:“不是,是俺今日做的!”

    姚政吧嗒咂嘴,一块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糖块瞬间也就没了,姚政也不客气又从玉儿手里拿了一块道:“牛儿会制糖?”

    “舅父不信?”黄牛儿干脆把口袋里的粗糖块都拿了出来,问姚政道:“正要请舅父瞧瞧,俺制的这粗糖可比街面上买的胡糖强是不强。”

    所谓的胡糖,指的是由海商输入大宋的印度产沙糖。

    在唐朝之前的春秋战国时代,中国就是甘蔗和蔗糖的产地,但由于当时工艺限制,结晶糖尚未出现,多是将甘蔗榨汁后直接用汁水调味或饮用,被称之为柘浆。后来到了两汉时代工艺提高,这才出现固体形态的糖,也既是红糖的前身,被称为石蜜。

    在刘歆《西京杂记》曾述及“闽越王献高帝石蜜五斛”,可见当时石蜜乃是敬献皇帝贡品。

第四十六章 【盐利】

    到了唐代,《新唐书》载唐太宗于贞观二十一年(647年)遗使至“摩揭它国”求取熬糖法,然后下诏令扬州上贡当地种植的甘蔗进行试生产,其成品的色、味均远胜于摩揭它国,当时人们称之为“沙糖”,又称为“霜糖”。

    “摩揭它”(magadha)为古印度时代的奴隶制城邦,在今印度比哈尔邦南部,曾一度统一印度全境,孔雀王朝时最为强盛,至公元四世纪的笈多王朝时仍为印度强国。中国晋、唐僧人法显、玄奘等都曾到此。摩揭它蔗糖的生产方式相对先进,它是利用火的热能作为蒸发方式来进行生产的,因而有更快的生产周期。

    由此可见,唐太宗不惜远离数万里之遥而派人前往,从促进社会经济发展方面来说,甚至比玄奘前往天竺求取佛经更具实际意义。

    到了此时,大宋国内虽然也有自产自销的沙糖,可成色却还是远远比不过印度产的沙糖,在黄州城内的盐茶铺子里,一斤舶来的胡糖能卖到差不多两贯多钱,比起四、五十文一斤土产的红糖贵了差不多三十倍。

    所以听黄牛儿如此一说,姚政当即就惊呆了,便一把全抢过来细细看了,发现黄牛儿拿来的粗糖虽然形状比起胡糖来不太好看,可色度更白一些,口感也更好,震惊之下再次确认道:“牛儿,莫要诓骗舅父,这……这果真是你制得?”

    “三郎怎地说话,却不信自家人?”姚二娘喝骂一句,便上前作势要抢道:“不信牛儿,便别吃了!”

    “嘿!姐姐勿恼,俺也是惊着了!”姚政忙护着手里的粗糖,想想干脆一股脑的塞进了玉儿手里,这才道:“看来牛儿说的是真,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有些!”

    姚二娘伸手摸了摸玉儿的头,笑道:“三郎懂个什么?牛儿可是跟在老神仙身边当六年道童,学了些仙家法术有何稀奇,况且这粗糖还不算些什么,还记得今早予与你说的事么?”

    姚政听了却是一脸的苦笑道:“榷场不同菜市,岂有一言而决的,不过今日还是探了探上官的口风,如今黄州一岁的赋税也不过六十万余贯,真要能把榷场开起来倒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姚二娘却笑着递过了一口布袋道:“你瞧着这物如何?榷场榷场,还不是先有市才有榷。”

    姚政打开一看,便眉头一皱道:“这是……青盐?”

    姚二娘笑笑的看了看儿子,便道:“再仔细瞧瞧!”

    姚政只能伸手抓了一把,在夕阳下仔细看了,发现这盐居然也洁白得让人惊讶,比他用过的青盐好得多了,凑近了闻闻发现有一丝淡淡的海味,再一尝发现咸味纯正没有丝毫的涩苦,脑中转上一转,便惊讶的看着姐姐母子俩道:“这……莫非也是牛儿制的?”

    “不错!”姚二娘拍拍儿子,笑道:“今日下午,五十斤官盐制得了四十二斤这种白盐,三郎以为如何?”

    姚政听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喝道:“好!大好!”

    说完了大号,姚政脑中的思绪如闪电一般转了起来,这姐姐跟自家是一家人也就不说了,黄牛儿要去自己儿女,更是亲上加亲,所以这黄家的制盐方子不就等于是姚家的?

    不说今早姚二娘刚跟姚政提过榷场之事,作为黄州主薄,对于市场物价还是有所掌控。前此东南六路统一的批发盐价,大概是每斤最低二十文,最高四十五文,盐利全归朝廷专榷。

    如今的盐务乃是按朝廷统一规定的“五斤为斗”计算,黄州如今的盐价是官盐二百文一斗,浪里子从江南贩来的私盐却只要一百文一斗,至于上等的末盐、井盐和青盐又根据品相差异上下浮动。

    姚政却知道,越州萧山县的钱清盐场,此时官府购买亭户的盐价格极低,每斤不过四五文,致使无利可图的亭户多窜亡,至追捕拘系之,乃肯就役。

    而且,崇宁四年时(1105年),蔡京在改变盐法的基础上,“又以算请盐价轻重不等,载定六路盐价,旧价二十钱以上皆递增以十钱,四十五者如旧;算请东南末盐,愿折以金银、物帛者听其便”。

    到了去岁,也就是政和元年(1111年),左司员外郎张察上奏称:奉圣旨均定东西六路盐价,已均定奏闻。契勘自祖宗以来,东南六路卖盐,惟绍圣之间最为增羡,臣今来所定,比绍圣价上每斤增钱二文,至九文足,以酌中纽算,每岁以增及一百八十余万贯。若候转运司会到,止是一路利害,互为异见,与臣将诸路地理远近照应相接、州县通行均定利害不同。伏乞以臣所定价例先次颁行,如或逐路更有增废去处,只乞下逐路转运司比附相近场务立价闻奏。

    朝廷听从了他的建议,但又感到不满足,进而诏令:“东南六路盐于张察所定价上,每斤各添钱一文。”

    也即是说,左司员外郎张察这厮上奏称如今的盐价较宋哲宗绍圣年间已经大幅度增长了不少,可还远远不足,所以建议每斤再增加二至九文,这样的话每年就可以多增收一百八十余万贯的盐税,而朝廷起初批准了他的方案,随即又嫌还不够,再提高一文,即每斤增加三到十文。

    黄州原属淮南路,如今改属淮南西路,由于不是盐产地,官盐需要漕运逆江而上,因此这一斤要卖四十文,而浪里子们走私来的私盐却是只卖二十文一斤,品相也比官盐要好,市场自然是非常巨大。只不过国有国法,黄州城以及各县城外的普通百姓可以买私盐,但城内的居民却只能拿着官府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口核算出的盐引去买官仓的官盐。

    想来事多,说来话长,也就短短一瞬,姚政脑中转的念头至少需要数万字才能描述出来,不过得出的结论也是简单,那就是糖利固然丰厚,可盐利却是更为巨大,有了黄牛儿的制盐方子,只要操作得好,这姚家和黄家便发达了!

第四十七章 【美食】

    听弟弟说大好,姚二娘也是开心,便道:“此事却也不急,快快入席尝尝牛儿新制的美食吧!”

    姚政一想此事也是眼下就能谈的,便也先放下心来,领着家人去坐了席,却发现不见老倌,问了一句才知道还在床上哼哼,便也不多嘴了。

    等他坐了席后,便有福寿、月梅领着一群生面孔的孩子往席上布菜,姚政自然要问,姚二娘便说了黄牛儿收留乞儿们的事情,姚政倒也晓事,便说明日里让那胡教授来一趟,好给这些乞儿录了命办了文书。

    不一会,席上就琳琅满目的摆了几十道美食出来,黄牛儿便起身介绍了起来:黄家烧烤系列(烤鸡和牛羊猪肉、豆腐蔬菜);黄家馍夹肉系列(牛羊猪鸡);黄家丝菜小食系列(西南特色丝娃娃);黄家炒年糕系列(辣炒年糕、汤年糕、蒸年糕、油炸年糕);黄家肉丸系列(各类肉丸、鱼丸),以上全分为姜辣、芥辣和原味三种。

    首先品尝的是用酱汁油、盐、茴香粉和姜粉、蜂蜜腌制好的烤鸡脖子、鸡皮、鸡翅尖、翅中、大翅、鸡腿、脆骨块以及各种夹杂的蔬菜豆腐的肉类。虽说宋人都爱吃烧烤,可黄牛儿盛上来的烧烤却是众人前所未见的,且不说腌制过的烤肉如何,光是一根竹签子上一块烤肉边上插着一片考过的绿菜、豆腐和瓜片这种品相就让众人眼前一亮。

    一家人迫不及待尝了起来,不说觉得什么都好吃的表妹,舅父和舅母以及姨娘们都是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大呼美味。待馍夹肉上来时,烤得金黄焦脆的杂面脆饼里面夹着炖煮得软烂的酱肉香气四溢,不过黄牛儿可没笨的一人发上一个,而是将一个炊饼切了八块分食,尝尝味道也就是了。

    再来的丝菜小食更是让众人眼前一亮,一个大托盘里摆了林林总总十几种切成丝的新鲜蔬菜,还有切成丝的各种酱肉,选了几种菜丝用一块小面皮包了,然后在小碗盛的鸡汤里蘸上一蘸,大口吃下也算是新奇的美味了。

    至于年糕系列和肉丸系列,自然不用多说,这些黄牛儿照着那叫做“舌尖上的中国”的奇梦里学来的美食要征服舅父一家人的味蕾自然不在话下。

    待一家人吃饱喝足,姚二娘也亲自煎了一道茶来解了油腻,才问姚政道:“三郎觉得如何?”

    “大好,这等菜色,便是开家正店也够了!”姚政喝了一口碧色油汤一般的煎茶,满脸惬意的笑道:“都说鱼羊为鲜,却不知道为何牛儿整治出的这些美味,每一道都说说不出的鲜美,险些把舅父的舌子都吞下去了。”

    黄牛儿听了一笑,便转身取灶房拿了几个小竹筒来,笑道:“奥秘便是此物,舅父瞧瞧。”

    姚政接过一看,竹筒里装的是一些粉末,闻了闻倒是闻出了不少香料的问道,便问道:“这是何物,牛儿快些说道。”

    黄牛儿自然答了:“这是鸡精,又分成通用的、汤用的、烧烤用的、和炖菜用的四种。”

    “鸡精?却是鸡做的么?”姚政脑子也算活络,倒也猜得**不离十,黄牛儿自然不会藏着,笑道:“正是,是用鸡肉粉加了盐、糖和几种香料制成,只不过其中汤用和炖菜用的是用的鸡骨粉,刚才那丝菜用的蘸水就是用鸡骨和鱼骨熬出来的汤。”

    姚政抚掌笑道:“绝了!真是绝了!舅父逛遍了东京汴梁,也从没有见过这等美食啊!牛儿的这些美食,定然大卖!好事!大好事!”

    黄牛儿笑道:“俺合计好了,等不了老店初六开张,初三赶集俺便开卖!到时还请舅父前来帮衬才是。”

    姚政听了瞧了瞧姚二娘,见她一脸笑意,只道是合计好了的,便道:“这是自然,到时舅父自然要来。”

    然后姚二娘却是看了看舅母和姨娘们,道一句:“玉儿瞧起来也乏了,且待回去歇息吧!”

    舅母等人自然是懂事的,当即就带了表妹告退,留下了姚政、姚二娘和黄牛儿三人说话,姚二娘这便也把在旁伺候的齐姨和月梅挥退了,便开口道:“三郎,姐姐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姐姐直言便是!”姚政当即正色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作甚?”

    姚二娘便道:“如今牛儿还小,你姐夫又是倔人一个,所以姐姐想着将牛儿从老神仙处学来的制盐方子和制糖的方子交给三郎运作,三郎出了本钱,获利两家五五分账,如何?”

    “哎呀!这如何使得!”姚政一听跳了起来,忙起身道:“姐姐这使不得,本钱算些什么,牛儿的方子金贵,岂能五五分了,再说此事不小,也要别做打算才行。”

    姚二娘见弟弟这般反应,也是意外,便问:“三郎以为如何?”

    姚政用手拍了拍额头,看了看姚二娘又看了看黄牛儿,想了想道:“说来简单,这方子若是用的得好,便是赚些利钱罢了。可若是用得不好……只怕会有毁家之祸。”

    “怎地?”姚二娘听了一惊,也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就问:“三郎直话说来。”

    姚政便也道:“姐姐你想,这盐和糖做出来自然要发卖,只要发卖必然就会落到有心人手里,这厚利红人眼,定会有人来探查,或巧取或豪夺,岂不是祸事了。”

    姚二娘听了,却摇头道:“三郎便是主薄,却怕得谁来?”

    姚政却苦笑道:“正因是主薄,又在汴梁待过数载,才知这内里险恶!若是此事姐姐不来问俺,私下做了发卖,轻了惹下祸事毁家亡人,重了之怕又会惹出什么盐糖纲来。”

    “盐糖纲?这般买卖,却与那花石纲有何关系?”黄牛儿听了不解,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姚政一笑,道:“花石纲……花石纲,你当真是因花石而起,却不过是巧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的手段罢了!老实与你说了,这黄州城若不是有苏老大人的门人看顾,早就被造作应奉两局的官差给翻了个底朝天。可知道年初的时候,杭州造作局的人来,竟然想挖了赤壁山上历代文客题的碑文送去汴梁,若是不曹知州大人弹压,这帮贼厮真敢动手。”

第四十八章 【种树】

    “那……三郎有什么打算?”这应奉局的人要挖赤壁山上石碑古迹的事黄牛儿不知道,可姚二娘隐约知道,实际上这造作应奉两句在各地征收花石闹出的人命官司如今可谓是街知巷闻,只不过各地县城、州城之内还有王法可言,乡下各地的平头百姓才是受了大灾。

    于是姚政便也随口说了些当下有关花石纲扰民害民的事情,从他口中出来的可就不是传言了。

    原来,蔡京被贬黜出京后,便来到苏杭住持应奉局,专门索求奇花异石等物,运往东京开封。这些运送花石的船只,每十船编为一纲,从江南到开封,沿淮﹑汴而上,舳舻相接,络绎不绝,故称花石纲。花石纲之扰,波及两淮和长江以南等广大地区,而以两浙为最甚。凡民家有一木一石﹑一花一草可供玩赏的,应奉局立即派人以黄纸封之,称为供奉皇帝之物,强迫居民看守,稍有不慎,则获“大不恭”之罪,搬运时,破墙拆屋而去。凡是应奉局看中的花树石块,不管大小,或在高山绝壑,或在深水激流,都不计民力千方百计搬运出来。

    且那些差官、兵士还乘机敲诈勒索,被征花石的人家,往往被闹得倾家荡产,有的人家卖儿卖女,到处逃难。

    甚至姚政还说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又咬牙切齿的事情来,说是去岁末在福建路的建州,有富商因为恶了应奉局的官差,家祖的墓旁一夜之间被人种上了一颗樟树,待富商知机不妙派人去挖时,应奉局的人便指出树上的隐蔽处贴了巴掌大的黄纸,称这樟树是供奉之物,当即以大不恭的罪名将富商落了牢狱,后来据说被讹去了数万贯的钱财这才脱难。

    这等奇闻自然让姚二娘母子听得胆寒呆滞,但黄牛儿还是问道:“舅父,这应奉局的人与俺们做这盐糖的营生有何干系,这江陵府的榷场和下江的榷场不也做盐茶铁马的生意,怕得谁来?”

    姚政却摇头一叹道:“牛儿,可知你制出的盐糖哪是普通之物?如今黄州城内的官驿就驻有应奉局的官差,这般的盐糖只要上市,岂能不惊动他们?惊动了他们,岂能不探查俺家的底细?别看舅父官职主薄,可要对上蔡京那老贼,万一在你老黄家的祖坟上也种颗树,该如何是好?”

    我艹……这招你家坟头来种树,看起来根本无法可解啊!

    黄牛儿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不由怒道:“这……岂能因噎废食?”

    姚二娘也被惊着了,忙问:“那三郎可有打算?”

    “打算?还能有如何打算?”姚政摇头道:“二姐,这盐糖虽然利大,如今却做不得。今日牛儿整治出的小食也都不错,还不如经营好老店。料想这造作应奉两局行此天怒人怨之事,必不能长久,如今且藏着躲着,日后再从长计议如何?”

    姚二娘只能点头,却还是不死心道:“三郎身为主薄,却也真奈何不得?”

    姚政苦笑一声,伸出拇指斜指屋顶道:“上意如此,谁能奈何?”

    不过姚政想想还是说道:“黄州产茶,请开茶榷也是应该,此事倒也可以徐徐图之。”

    有了这话定调,姚二娘和黄牛儿也算暂时打消了通过盐糖牟利的想法,黄牛儿还小不通世事,姚二娘虽然大户出身却也不太明白商场也是政场的道理,这其中的诡云秘波自然不是一个仅经营过脚店的妇人能懂,所以姚政的这番话也算是好好的给母子俩上了一课。

    最后姚政还没忘了告诫,这黄牛儿的鸡精也需要保密,最好是悄悄用了,不要让人知道有这等好物,须得防备有心人的窥探。如果是愚妇酸夫这般说话,只怕母子俩倒也将信将疑,可姚政这个舅父身为黄州主薄,都这般小心谨慎,可就知道这作应奉两局是如何的张狂了。

    实际上《宋史》便有记载,花石纲之役乃“流毒州县者达20年”,其中又以政和年间(1111年~1117年)为最盛。东南六路各地的官吏一伙乘机敲诈勒索,大发横财,给东南人民造成极大的灾难,也是激起方腊起义的重要原因之一。

    随后,三人又说了些闲话,以及有关表妹的文聘行茶之礼。

    所谓行茶礼,也就是此时下聘的礼节,如今在大宋,茶叶是被列为聘礼中的重要礼物,几乎成为不可或缺之物。所以,民间即称送聘礼为“下茶”、“行茶礼”或“茶礼”;女子受聘,谓之“吃茶”或“受茶”;所谓“三茶”,就是订婚时的“下茶”,结婚时的“定茶”,洞房里的“合茶”。

    据宋胡纳《见闻录》载:“通常订婚,以茶为礼。故称乾宅致送坤宅之聘金曰‘茶金’,亦称‘茶礼’,又曰‘代茶’。女家受聘曰‘受茶‘。

    按照姚政的意思,这等礼节就在自家办了也就是,可老倌却希望在新开张的老店里举办,至于姚二娘的意思,当然也是听自家老倌的,而黄牛儿……却是没人会问他的意思。

    姚政也不执拗,毕竟姐姐是大,做弟弟的总不能忤逆了姐姐的想法,再说这行茶礼本也是喜事,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就允了。

    送了姚政回屋后,母子俩这才回到偏院,瞧着院中的孩子们和修葺老店的匠人都已经用完了夜食,便也寒暄几句散了。今日里黄牛儿采买的一切,主要还是为了制出鸡精,虽然邀了舅父一家前来试味,可又能吃下多少。所以今日里鸡骨头熬的鸡汤、砍得奇形怪状的鸡翅鸡腿、还有制作丝菜的边料、做多的年糕和各种肉丸,便成了孩子们还有匠人们以及黄家下人们的夜食,还给匠人们说了好听,称也是请他们来试菜。

    不消说,不提鸡精这等黑科技,今日里的各种用料本身也是顶好,作出来的各种美食又岂能是众人可能尝过,自然也是吃得满嘴流油,好评如潮。虽然黄老倌卧床,姚二娘和黄牛儿没有出面招待,匠人们却也都知道她娘俩这是去陪主薄用膳了,岂敢有半句的怨言。

第四十九章 【走私】

    随后娘儿俩就去了后院的卧房,将刚才与姚政商量的事情与老倌说了。

    先说姚政答应在老店开张的当日行茶礼的事情,已经大致止了疼的老倌倒也淡定,可说道盐糖之事时,老倌却是气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反倒扯动了腹内痛处,捧着肚子哎哟了好一会后这才瞪眼看向姚二娘道:“你家三郎也是个胆小如鼠、鼠目寸光之辈,官不好卖,便私卖啊!”

    黄牛儿听得一愣,倒也想起老倌的交游广阔来,反倒是姚二娘喝骂一句:“奴家三郎胆小如鼠也好,鼠目寸光也罢,如今怎说也是黄州主薄,也是个从七品的官儿!可别忘了,你黄家老店也是使了……”

    “俺错了成不?”老倌不等姚二娘说完,忙陪着笑脸道:“老婆子,是俺错了!俺不对,俺不该说三郎是鼠目寸光胆小如鼠!”

    “哼!”姚二娘冷哼一声,便要起身走开,老倌只得苦笑的给黄牛儿眨眼道:“唉!瞧俺这张碎嘴,牛儿可不要学啊!”

    黄牛儿点头笑笑,却也帮衬着拉着姚二娘道:“娘!爹都认错了,便饶了吧!还是听爹说说正事,这私卖是个什么说法!”

    姚二娘便低声喝骂道:“哼!还有什么说法,不过就是让你家老倌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友,城狐社鼠顶了人头来贩私盐罢了,要是被抓到一样是杀头的大罪!你道那些个杀坯能给俺家守住秘密,下了大牢哪怕三木不下便也招了,一家人怕是连你舅父一起,一个都跑不了。”

    “妇人之见!”老倌听了,忍不住呛声道:“这江上江下的浪里子,几百年来都是在这江上贩盐,都如你娘说的这般,岂不是早就叫官府灭了,沿江两岸的百姓那还有如今的便宜盐吃?”

    姚二娘却是白了一眼老倌道:“别人也不说了,你那些狐朋狗友,奴家可是一个也不信!”

    老倌也不让步,便呛声道:“都说你是妇人之见,岂能知道男人家的事情……”

    见爹娘又要拱火,黄牛儿却是想起一事来,便问道:“爹!可还记得在水市卖了俺们真鳊的卢家叔叔?”

    老倌忙笑道:“你说的是卢二?怎会不记得,你道那卢二真是渔夫,其实他也是浪里子,有个混号叫做一丈竿卢二,是个真好汉。”

    黄牛儿又问:“他与俺家有恩吗?”

    老倌却答:“是俺家与他有恩,六七年前,他在江上吃了挂落,躲在城里不敢露面,是你爹将他藏了,又请了大夫为他治伤,他曾说欠了俺家一条性命……”

    “便是了!”黄牛儿听了,当即拍手叫了一声,然后就把客舟上卢二将他放了又给匕首叫他寻机逃跑的事情说了,老倌听了却是激动得拍着床铺大声道:“好!好卢二!好汉子,竟然这般报恩,俺服了!”

    黄牛儿虽说只是给朱桃椎当了六年的道童,可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识不虚,自然知道这私盐贩卖之事。前文有述,这各地产地所产的盐,官府用五、六文的价格收了,然后经过漕运解到各地,却敢卖二十几文至四十几文的高价,竟还嫌低了要加价,而且各地的官仓还黑心的往盐里掺了泥沙,官府将全部的盐利吃下不说,还严厉的打击各地贩卖私盐的人家。

    虽然这秦汉隋唐以来,盐利收做国用是惯例,可私盐贩子也是与官府斗争了上千年之久,千年之中,消长如潮起潮落,唐末的豪雄黄巢更可谓是私盐贩子们的光辉榜样。

    所以,当老倌说官卖不成就私卖时,黄牛儿眼前也是一亮,只不过具体的打算却还没有,毕竟他不过就是一个孩童,既没有人脉,也不清楚这黄州的走私界状况,但这走私还真是一条好路子,想了想对老倌道:“爹,这卢家叔叔是个知恩义之人,不知道他做不做贩私盐的营生?”

    老倌忙道:“做!哪会不做,只不过听说他如今入了赤龙寨,在七当家手下做小头目,这次又私放了你,就不知道会不会惹了祸事。”

    黄牛儿便道:“私放俺这事不用担心,这黑锅有俺师兄一肩挑了,再说俺带着万家姐弟逃出来时,师兄也跟那七当家的人斗了,还放火烧了船帆,也是不怕。俺想,等爹身子好了,不妨打听一下,要是他来帮俺家贩这盐糖,便也不怕他害了俺家。”

    老倌一脸正色的说道:“好!牛儿想得不差,当年俺救他,如今他又还了恩与你,只要他愿意,俺便与他八拜认交便是了。”

    这父子俩有了打算,姚二娘倒也不多嘴了,这老黄家自然是当家的做主,看着爷儿俩一本正经的商议着,姚二娘的脑子里完全没想着这勾结贼人贩卖私盐是要被官府杀头的大罪,反倒想着这一次老黄家终于要翻身了,想着当年老倌突然得了大肚子急症,她典卖家财到处求医问药,最后儿子被朱桃椎带走去做道童时的一幕,想着想着不由黯然泪下。

    正与老倌说的火热的黄牛儿猛然瞧见姚二娘在擦泪,便惊了:“娘,怎地哭了?”

    姚二娘摇头不说话,只是用袖子抹泪,倒是老倌苦笑一声道:“罢了!牛儿,你且回房去吧!”

    “可是……”黄牛儿一愣,又不知道怎么问好。

    老倌只能说道:“唉!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贩卖私盐向来都是大罪,你娘定是担心万一事情败露,连累了你舅父如何是好!”

    黄牛儿一听便怔住了,说来也是,怎么说舅父都是朝廷的官员,万一出了事还把舅父连累了,当真难办啊!

    谁知姚二娘却是啐了一声,骂道:“瞎说,这黄家是黄家,姚家是姚家,你父子莫说要饭私盐,就是要去江上做浪里子,老娘自然也要跟去做贼婆子,倒也不要你来操心这般闲心。奴家只是……只是瞧着牛儿似乎是一夜之间便长大了,心中气苦而已……也不知道这些年,牛儿在老神仙处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呐!”

第五十章 【窥探】

    一夜无话,至于老倌是如何安慰姚二娘的,黄牛儿自然不敢去想。

    听着大将军高亢的打鸣声,黄牛儿一个懒驴打滚便从床上跳了起来,昨夜发了个梦让黄牛儿知道了肠痈的终极治法,所以也算睡得极好,便洗漱了之后就去了爹娘住的卧房。

    探了探老倌,经过一夜的休息,老倌的腹痛倒也止住了,想来自然是不用切掉点什么,黄牛儿倒也安下了心,便出门跑步。

    对于已经收服的十三个孩子,黄牛儿倒也不着急将他们操练起来,这些孩子虽然也算身体健康,可毕竟受饥挨饿当了一段时间的乞儿,还是多养上几天再说。

    况且眼下黄牛儿自己的武艺都练得不咋地,还真不知道如何下手才好,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等师兄回来再做打算。

    按照新养成的规矩,黄牛儿绕着自家新宅跑了起来,没多久就再次跑到了定慧院的门前来。

    此时定慧院的门前,照例还是花子流民排起了长队,几个伙头和尚在粥棚里冒着热汗搅动着浓稠的小米菜粥,一切如常的样子。

    如今黄牛儿也知道了定慧院的舍粥分成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就是眼前这种纯粹的舍粥,对象就是花子流民们。至于第二部分,就是花子流民们吃过之后,来赶第二场的苦力和糙汉们,他们吃过之后就会拿着定慧院香积厨发下的工筹子去上工。

    这红绿蓝白四色工筹对应的四种活计,分别是江边拉纤、清理水道、耕作定慧院在城外的长生田以及杂工。不过黄牛儿倒是打听清楚了,除了这耕作定慧院的长生田算是与寺院有利益关系的活计之外,这江边拉纤、清理水道和杂工都是牙行使钱托请定慧院帮忙招揽人手,定慧院则为这些苦力糙汉提供一餐饭食,并且顺带给花子流民们也舍一餐。

    听说,之所以让花子流民们吃头轮,而让苦力糙汉们吃二轮,是因为苦力糙汉们找工容易,流民们却不容易,只能让他们吃了先走,倒是乞丐们不过是蹭上了流民一道开饭而已。

    黄牛儿跑到这来,倒不是无聊了来看人家喝粥,而是想来观察一下还有没有流浪的小乞儿可拣,只是今日和昨日一样,队伍里只有中老年花子,再也瞧不见一个小乞儿。

    看了看,确定是真没有了,黄牛儿这才悻悻离去,可就在他离去时,却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把自己扫了一扫,回头看去时发现这目光的主人正是前日塞给他炊饼的老僧。

    他倒是仔细问了,但从小乞儿们口中得到的说法,只是有那么几个人的确是发了肚疼然后被定慧院的僧人救走,之后就再没见过,至于说是不是这老僧发了炊饼有问题,还是这定慧院的僧人是真拐子,孩子们都说不上来,也就是花子群中都是这般传说而已,况且此时不少老花子可都是不怕死的就蹲在路边等着发炊饼。

    叫黄牛儿想来,说不定是老花子们哄骗孩子们不敢来领炊饼,为的是自己能多领几个罢了。

    所以,哪怕他感觉到这老僧的目光令自己感觉阴冷,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定慧院是真在行善舍粥。

    接下来的好几日,黄牛儿都是清早起来跑步,然后再练上半个时辰的腾蛇棍,这才带了孩子们去老店吃了早餐并帮忙做些杂活,下午则让孩子们在老店帮忙,他自己回家里看书习字,离拜师宴还有些天可不敢荒废的功课。而老倌一连躺了三天,感觉到肚子不怎么疼了之后便也咬牙起了床,风风火火的就跑到老店看修葺效果,感觉倒也差强人意。不过看见黄牛儿带人搭的棚子却又差点大动肝火,于是趁着匠人们等着解算工钱还没走,就指使着所有人干脆围着老店修了一圈的棚子。

    这棚子修好之后,整体就形成了一个凸字的形状,这凸字的头部就是老黄家的三间店面,凸字的肚子则是大小一共十二间棚子,从形成了一个半回字形状的内道,算是初步将黄牛儿的食汇街构想弄出了一个微缩的模型来。

    时间一晃就到了六月二十八,这天也如往常一般,黄牛儿做完了早课就带着孩子们去了老店干活,如今十二间棚子里的灶台、桌椅都整治了出来,甚至为了将是食材加工好,还自掏腰包花了两贯钱将老店边上的水井重新掏挖了一遍,又把各种吃食的制作和各种炊具的操作方式也都教给了孩子们。

    甚至由老倌牵头打算之后,还拍板将十二间棚子挤出六间,分别邀了城西做炊饼馒头的吴婶、做胡油肉饼的张四哥、卖醪糟冲蛋、花糕的龙婆婆以及城南油炸果和素茶的王二、城东炸鱼和鱼羹的李四娘以及做签菜的古三娘进驻,这才算是把这微型的美食街给打造好了。

    此外老倌还亲自出面,跟城里最大的正店明秀楼签下了协议,以后黄家老店及黄家食汇街用的酒水、土烧和醪酒全由明秀楼供应,而明秀楼也会派出冰婆子为老店和食汇街提供冰鱼子。

    可别小看了这冰鱼子,如今黄州的十二家正店里,从初夏到秋初,只有明秀楼可以提供足量的冰鱼子,每年的冬天也只有明秀楼能够组织起车队去北方运冰,一角地道的黄州土烧不过才卖二十多文钱,一碗掺到酒里的碎冰鱼子如今市价可是五十文钱。

    所以,能卖明秀楼出的土烧醪酒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有能提供冰鱼子的黄家老店,才能跻身正店的行列。

    黄牛儿去老店和食汇街逛了逛,就被老爹逮住一顿训斥,这七月初六的拜师宴可是老黄家扬眉吐气的大典,此时不用功更待何时,当即就轰了他回家读书。

    虽然郁闷,却也不能忤逆了自家老倌,便悻悻的往回走,半道上却是天色突变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来,就在离自家大门不远的地方,看见了孔伯送了三个僧人出门。

    本来他也没放在心上,便靠着沿街各家的墙檐走着,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却听见了其中一个僧人小声的说了一句:“首座,便是这家了,乞儿们如今都在这家人的店里做工。”

    随即黄牛儿就感觉了后脊梁一寒,似乎正被一道冰冷的目光打量,当即快走了几步。等三个僧人快步走出了街角,黄牛儿这才走回了家门,问孔伯道:“适才三个僧人来俺家做甚?”

    孔伯回道:“是定慧院的僧人,说是中元节定慧院里有水陆法会,是来化缘的。”

    “化缘?”他刚刚分明听三个僧人里有人提到了乞儿们,这些人肯定有鬼,怕是来窥探什么,便当即问孔伯拿了一个斗笠一件蓑衣便掉头出门跟了上去。

第五十一章 【大慧根】

    夏雨丰沛,原本瞧着应该是过路的稀薄雨云很快飞走,黑压压的乌云带着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倾盆大雨中三个僧人只不过走出了两条街巷,就不得不在主街边上的一家脚店停了下来,入店讨了三碗煎茶暂做休息。

    黄牛儿身材本就比同龄人高大,穿了蓑衣戴了斗笠之后看着就跟成人无疑,便也进了脚店叫了煎茶坐在了三个僧人一侧。

    落雨如倾盆,雨声噼噼啪啪打在脚店屋顶的青瓦上,犹如天雷过谷一般激起了巨大的回声,黄牛儿小口喝着煎茶,细心的打量起三个僧人来。三人看起来都是三十来岁年纪,两个僧袍看起来有些旧的应该是从人,至于居中僧袍崭新,且容貌气度不凡的僧人显然就是那什么首座了。

    此时,三个僧人也都喝了口茶水,其中一个眉毛微斜的僧人开口说道:“首座,瞧着这雨,可是与七年前的有些相似?”

    果然居中的僧人闭眼想了想:“倒也有些影子,不过西江上元寺的善持老祖年初曾经观天测算过,道今岁黄淮或不靖,长江一线却是无虞。再说如今才是中元前后,这般大雨怕也发不起秋汛。”

    另外一名大耳的僧人忙道:“首座说的是,小僧最近几月都在江边监工河道之事,即便上江发水也祸害不了咱黄州一地。”

    说道此处,僧人们停了口,三人各自喝了些茶后,大耳的僧人似乎左顾右盼了一下,发现脚店里近乎无人,而黄牛儿坐的地方又背对三人,才道低声:“首座,哪家人咱也打听清楚了,却与官府有些关系,听说他家的老娘子乃是如今黄州主薄的二姐,咱以为……也就由着那些乞儿去了就好。”

    一旁的斜眉僧人也低声附和道:“知竹师兄说得是理,俺也打听过这家人往日并无劣迹,乞儿们定不会受了什么委屈才是。”

    听了两人的话,黄牛儿心中不由一松,原想着这些僧人们前来窥探应该是想对自家不利,没成想人家顾虑的却是乞儿们会不会受了自家的委屈,看来这些定慧院的僧人还是不错啊。

    哪知,就听那首座道:“糊涂!既然佛证大师说这些孩子中有大慧根者,咱们就得好好寻上一寻,如今坐实这黄州市面上的乞儿都叫他家收罗去了,岂不是已经省了许多麻烦,如何半途而废。”

    那大耳的僧人却是忙接口道:“首座师叔说的是,只是还需找个好说辞将他一家诓骗到院中,好让大师甄别才是。叫咱瞧了,仅这中元节水陆法会之事,怕难得手啊!”

    斜眉僧人也是点头:“俺打听说,这家里如今有十好几个娃子,这两日俺去盯着数了数,却发现最多能有十六,少也是十一、二人,男男女女的娃子又爱乱跑,所以这家到底有多少娃子还真难计数。”

    “无妨!本座自有妙计!”那首座拿起茶碗喝了大口,笑道:“今日登门不过是找个由头,过两日就请了佛证大师再次登门,说是为他家宅祈福,定能将他宅中的娃子都诓骗了出来甄别。”

    斜眉和大耳听了都轻轻的拍掌夸赞道:“秒啊!首座师叔果然是胸中沟壑纵横,妙计无算。”

    之后三人又扯了些闲话,外面的大雨也算止了,便起身向店家告了声谢,回了定慧院去。倒是黄牛儿给了茶钱后,却是脱了蓑衣不再跟着,一脸纳闷的回了家去。

    大慧根这种东西,黄牛儿跟着朱桃椎行走江湖数年,自然听他说过。这佛门道门都讲一个俗缘、慧根,没有俗缘定不能相见,没有慧根也不能受了佛法道术,传承衣钵。所以但凡有了年纪的高僧名道,都要四处寻访云游,希望能找到一个既有俗缘又有慧根的优秀弟子来传承自家的衣钵。

    甚至朱桃椎就多次与黄牛儿说了,之所以要他来做道童,便是因为他与黄牛儿有师徒之缘。可朱桃椎也多次骂过,说黄牛儿的慧根不深,很是愚钝,最多也就是块稍稍堪用的朽木而已。

    说来也是,跟在朱桃椎身边六年,黄牛儿也算探知了一些隐秘,那就是他师尊这一脉,出自道家秘门老君观一脉,并且因为开启这一脉传承的老祖曾经发下了宏愿,所以这一脉的传人都得叫朱桃椎。

    从隋末唐初一直延展数百年绵延至今,每一代的传人都顶着朱桃椎的名号行走天下云游四海,并且还要多做些帮贫济困,救死扶伤的善事。所以,正因为“朱桃椎”这块品牌数百年来延绵不断的神奇事迹,在崇宁五年(1106年)时,也就是这一代的朱桃椎收黄牛儿做道童的当年,大宋的“教主道君皇帝”赵佶还赐了个“真人”的封号。

    可惜的是,按照黄牛儿师尊所说,这前几代的师祖都是既有大俗缘有大慧根之人,就拿师尊来说,七岁时就跟着师祖行走,三年学文、三年学道、三年学武、三年学医、二十二岁时,琴棋书画、医卜星象、诗词歌赋和武艺射术无一不通。

    可黄牛儿跟他了也有六年,文学方面勉强还行,至少通了四书五经和写得一手好字了。可道学方面就差得太多,连几部道家的主要典籍都背不下来,至于学武学医更不用提,年岁不够基础没打好,还没到能够传授的时候。

    所以,有了这等认知经验,黄牛儿对于三个僧人的对话不由感到好笑,说他收留的十三个乞儿里有大慧根者,还不如说这个勉为其难的大慧根就是他好些。

    虽然黄牛儿的确没能跟着师尊朱桃椎学道,可他如今的紫府(脑海、识海)里却是住着一位上天入地无所不知的上仙,如果这都不算有大慧根,谁还能比他有更大的慧根?

    而且,既然那什么佛证大师过几天就要找上门来,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跟着这是三个僧人,有这等时间还不如回家去看书。

    一路走着,黄牛儿突然想到通过这一年多不断的做奇梦,他发现自己似乎比以前要聪慧了不少,至少一些当初跟在师尊身边看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和道理,如今想来却是很容易就通了,就只是觉得老做奇梦也没意思,因为梦中的许多经历虽然能解了现实里的困惑,却也带来了更多的困惑。

    比如飞天的铁鸟如何能飞、海中游弋的钢铁巨舰如何不沉,这些问题可就更是高深了许多。

第五十二章 【试营业】

    时间眨眼就到了七月初二,大清早食汇街的左右两扇门牌上就用红布遮了起来,上面是借了舅父的颜面请曹知州大人提些的两方牌匾,内容自然是食汇街三个字和年月日落款。

    受邀进驻食汇街的吴婶、张四哥、龙婆婆、王二、李四娘和古三娘也都罢了自家的营生,将做吃食的家伙事儿都辗到了食汇街来,食汇街里的铺面都自带了座椅,搬起来也是容易。

    倒是经过这些天的筹备,老倌最终驳了黄牛儿的想法,通过中人招了六个良家子和两对夫妻来做帮佣,十三个孩子便拿来当童工用也就是了。老倌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是对的,首先就是拉面这活偶尔干干还行,若是要二娘整天去拉,并且拉上一、二百碗,可就要让老倌心疼了,再说黄家店也不能光卖拉面,羊汤要人熬煮,羊肉羊杂要人切整,下酒的小菜也要人操持。所以新招的帮佣里,两个二十多岁的粗壮汉子被用来当专门拉面的师傅,一对夫妇专门来切整操持,二娘便盯着羊汤小菜就好,毕竟羊汤的秘方可是老黄家的根本。

    至于食汇街里的六间店面里卖的新奇吃食,便有余下的四个帮佣和一对夫妻来撑头,孩子们也就做了打杂迎客的小厮也就是了。

    但临了却又碰到了一个新问题,那就是食汇街里的铺面如何会账。

    这老倌邀来的六家人,可是承诺了头三个月不收任何费用,三月之后这食汇街里的营生要是能做下来,便每月收些份子钱,多少就看六家人的营生如何,这般的条件倒也不能说不好。

    只是六家人心里有个疙瘩,那就是各家都想自行会账,不愿意老黄家来会了总账。按照老倌的意思,这食汇街本就是黄家店的一部分,食客们不管是在黄家店里点着吃,还是走进食汇街里坐着吃,虽然都应该是由黄家店来一并会账,当然各家店里的营收会在账里分列出来,定然不叫各家吃了亏。

    可实际是,这个时代的店家除了卖东西的将本求利之外,还有另外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也就是打赏!

    (ps:看本书要觉得不错,别忘了打赏哦!)

    虽未的打赏,其实也就是食客们给的小费,列如有食客来黄家店要了些肉食小菜和土烧吃好了,三、五百文的帐他一高兴就丢块一两来重的碎银子,剔着牙起身道一句不用找了,这钱也就挣下了。

    因此,深知其中门道的老倌当然要抓着会账的权不想放了,可对于六家人而言,虽然他们卖的吃食最低也就三、五文,高也就三、五十文,可架不住这个时候的宋人懂事,能上街吃东西的人,多少都喜欢将多出来的几文找零当做打赏给舍了,所以这无形之中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争来争去,最后还是姚二娘拍了板,账还是各家自会,若是客人点了几家吃食,他在那家会账便就在那家会了总账也就是了,犯不着为了这点蝇头小利伤了大家的和气。

    虽然老黄家是老倌做主,可有些时候姚二娘拍的板也是说话算数的,更何况就在前两日,姚二娘也终于把之前黄牛儿谋划的,东到吴门巷的巷尾,西到接着菜街的街尾的小巷这两块地买了下来,只要这十二间门脸的小食汇街能做起来,一旦黄州真开了茶榷,晚上不再宵禁闭门,那就得把黄牛儿打算的大食汇街和瓦子给开起来,这才是大利市。

    由于黄州一月只有初三和十八两场大集市,所以这日的中午才过,四乡八里来赶集的商家农户便蜂拥进了黄州。毕竟黄州城太小,只有南北一条主街,若是等到明日开集时才来,那还会有摆摊的位子空着。

    而整个小食汇街包括黄家老店的烟囱,也在老倌的一声唱喏之下齐齐升起烟火,用黄牛儿的话说,这劳什子的试营业便开始了!

    不一会儿,这蒸炊饼满头以及签菜的腾腾香气、油炸肉饼、油渣果和炸鱼的味道、还有这香菇鸡汤生汆丸子、火烤脆饼馍夹肉、腌制好的各类肉食烧烤的特殊香味便顺着夏日的北上南去的江风在黄州城里蔓延开来。

    最终引得一城的人都垂涎欲滴的,却是大灶里猛火熬好的黄家祖传的羊汤,当姚二娘将闷着锅的盖子打开之时,似乎老天都被这香味吸引,猛然对着老店的灶间吹来一股子扶摇直上的旋风,几个正从南门口走进来的乡下老倌猛抽着鼻子奇道:“唉吔!这味道,莫非是老黄家的祖传羊汤从新开了锅?”

    便有人答道:“只怕是了!早些日子听说黄老倌将祖店赎了回去,快些走,先吃一碗老黄家的羊汤捞面再说。”

    走得近了,发现果然是黄老倌穿了一身新衣在门前迎客,一张老黑脸笑得开了花一般,正忙不迭的把人往店里请。

    不过也有人指着店面顶上用红布遮着的牌子问道:“奇了,黄老倌你这开了锅也就算是开张了,为何这门匾却还拿红绸罩着?”

    黄老倌忙赔笑解释:“见谅!见谅!今日可不是开张,乃是试营业。也就是今日先试着做一锅羊汤给大伙儿尝尝,若是都说好,明日俺老倌就有胆子开张了。”

    当即有人调笑道:“要是说不好呢?”

    老倌也不生气,笑道:“俺便掀了锅子,再给大家伙另做一锅尝尝,要是还不好,俺就请了大伙,砸了俺家这招牌如何?”

    大伙儿一齐哄笑,便有人道:“好!老黄家的羊汤捞面咱们黄州的老人可谓是从小吃到大,如今光闻着味道就知道绝对砸不了招牌,黄老倌先给咱家下上两碗捞面!”

    老倌大声回应道:“好嘞!大碗的面两碗!不过却要给大伙说说,如今往后俺家可不卖捞面了,而是弄出一种新吃食,今日便叫大家尝鲜!”

    说完老倌走到了店门边上,扯了一根细索,然后就见店门边上插着的一杆招旗垂了下来,上面写着四个字“黄州拉面”,围观的人看了,都觉得惊奇,当即有人问到这拉面是什么面。

第五十三章 【大卖】

    说起来黄家以往卖的捞面,实际上就是刀切的手擀面,黄州乃至江南一带的百姓多是喜欢吃这种捞面。至于东京汴梁的人,却是喜欢一种叫做汤饼的面食,实际上这汤饼也就是面片儿汤,但如今不论是江南还是江北,黄州或是东京,却都从未出现过什么拉面,自然引得大伙儿好奇。

    黄老倌一笑,便喝道:“大伙瞧了就知!”

    这黄家老店是三间并联的门脸儿,北里是一间三面无壁的开间,中间是正门,摆着酒架柜台、和三眼相连的灶台,南里原先是个内间用来储藏食材和住人,如今却是用竹帘挡了面街的一边。

    听了黄老倌的话,就见垂着的竹帘被人拉了起来,竹帘后原本的里间被改成了半开间,连着中间的灶台架了个大面案,两个膀大腰圆,头上戴着白色圆顶布帽,身穿白色窄袖圆领中衣,腰系白色围裙的两个年轻汉子,正各自抓着一团似乎是生面的东西拉扯着。

    随着两人一边拉扯并摔打手中的面团,众人也都被看呆了,而然这还不算惊人之处,只见两个人将面团备好之后,就扯了面剂子口中喊一声“大碗的拉面两碗”,然后便开始了拉折起来。

    一折、两折、三折……面团在两人手里神奇的被拉长对叠,眨眼间就拉成细细的面条儿,只见两个拉面师傅一人拉了五折便将手中的面头掐了,将面条丢进滚水的锅里,道一句这是二细,另外一个拉面师傅拉了六折后,这才抖动着手里看上去比二细面条还要细上许多的面条放进锅里,道一句这是细面。

    看呆了的众人,直到面条出锅浇上香浓的羊汤并在面上铺满了嫩绿的香葱、蒜苗、韭叶子’萝卜片儿以及羊肉的浇头之后,这才醒悟过来,纷纷喊道:“俺也来两碗,一碗细面一碗二细。”

    老黄家的祖传羊汤本就是有名,再加上这拉面的做法更是前所未见,顿时场面也就火爆了起来。

    而老倌在笑得满脸开花的同时,也没忘记了给大家伙介绍真正的主打食汇街:“各位,俺家的拉面,也不过是引玉的砖头,俺家店后的食汇街里,有吴婶家的炊饼馒头、张四哥家的香油肉饼、龙婆婆家的醪糟冲蛋和花糕,还有城南王二家的油炸果和素茶、城东李四娘家的炸鱼和鱼羹,古三娘娘家的荤素签菜。

    若是大家伙还觉着不够,那就得尝尝俺家新弄出的吃食,有烧烤有馍夹肉,有丝菜还有各种炒年糕,还有汤汆的、油炸的、碳烤的各种肉丸子。”

    随后,黄老倌还从柜台上的食盒里,端出了一碟小菜,笑道:“当然,俺家的老店重新开张,也不是只有拉面这一道吃食,俺还准备了一道看着吓人的美味,却不知道有没有人懂味了。”

    众人听了都觉得惊奇,便拿来一瞧,发现盘子里的吃食一瓣瓣、黑漆漆,看着有瓤有蕊与蛋形似,一些的外皮上还有雪花般的花纹,不由都是啧啧称奇。有大胆的凑过来嗅了嗅,先是闻着了一股子说不出什么味道的刺鼻气味,可看着这般吃食中间铺着用酱、醋拌好的葱蒜和姜丝,知道应该也是凉菜,便大着胆子夹起一瓣裹了蘸料的皮蛋吃了,入口先是表情一惊,但很快就变美了起来。

    “嗯!不怎么好吃!俺还得再尝尝!”带头吃皮蛋的家伙故意贬一句,又塞了一瓣进了嘴里,一口咽下之后又去夹了第三瓣、第四瓣……

    “冯四,你这鸟厮好不要脸!”眨眼间,恍然大悟的其他人一拥而上就来夺食,而更聪明的却是往柜台扑去,瞬间食盒里备好的几十碟皮蛋就被抢了一空,因为拉面还得一碗一碗的煮,皮蛋倒是现成,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接下来一直到晚上的三更时分,黄家的老店和食汇街隐然成为了黄州城的新城市中心。随着消息的传开,不管是进城准备明日赶集的客商,还是城里坐地的住户,得了消息之后全都蜂拥而来。虽然像是什么炊饼肉饼、炸鱼花糕、鱼羹素茶这些本地食物对当地人没有什么吸引力,可神奇的拉面、美味的烧烤、新奇的丝菜、推陈出新的炒年糕和横空出世的肉丸、馍夹肉还是成功勾住了一城人的胃袋。

    虽然明日是大集,黄州城不闭四门,三更时分这食汇街里还是食客如织,但老倌还是强行勒令打了烊,原因无他,也就是备下的大量食材,乃至原本为明日赶集准备的那份都卖空了。

    无奈之下,老倌只能勒令打烊,让所有人即刻休息,自己却是带人走家串户的去了屠户、菜农、鸡贩以及各种物料的商户家中连夜进货,以免明日正式开张的日子无货可卖。

    而这一切,却都与黄牛儿无关,他也没能瞧见。

    这是因为他被舅父姚政给禁足了,理由之一是读书之人怎能去沾染了商贾之气,家中商事有姚二娘和黄老倌操持就好,如今进学在即,万不能抛头露面沾染了贩夫走卒的市侩气息。

    理由之二,便是曹知州大人竟然邀请了黄州府衙的各路同僚,以及即将离开黄州的赵提刑一起去这拜师的现场作为见证,预计到时候肯定要考校一番黄牛儿的课业,自然要细心准备才是。

    于是乎,曹知州喜欢读史,尤其是最近在研究黄州的府志县志,所以姚政就拿来了三十余册的黄州县府志让黄牛儿硬啃;还有黄牛儿不曾见过的黄州团练使冯昱听说喜欢北魏的碑文,常去去赤壁山拓碑文,所以关于北魏碑文的史料也要死记硬背;还有那赵提刑据说此次来黄州公干,随身带了一部《吕氏春秋》,所以这《吕氏春秋》也是黄牛儿需要临时抱佛脚的必修之课,这林林总总需要准备的课业不一而足,堪比大考一般的紧张也就是了。

    不过,初三的早上,当姚二娘撑着黑眼圈来给他送早饭时,昨日试营业成功大卖的好消息也终于传到了他的耳中,不过黄牛儿只是乐了一乐,便再次满面愁容的对书桌上摆着的近百册书籍发起了冲锋!

第五十四章 【对子】

    如今黄州隶属淮南西路,所以每月的初一大集属于首府治所寿州(今湖北六安),初二是庐州(今安徽合肥)、初三才是黄州(今湖北黄冈)、初四是蕲州(今湖北蕲春县),各地按照各县行政级别顺序排列。

    虽然都属淮南西路,但各州相距的路途却是相对遥远的,比如说庐州与黄州便相隔足足六百余里,而黄州距离蕲县只有一百里水路,一百二十里陆路,就算三地的集市各自错开了一天,也不会有人初二赶了庐州,然后便一夜奔驰六百里来赶黄州,再奔驰一百余里去赶蕲县。

    话说这么的多,实际上也就是说黄州的大集市,主要还是覆盖以黄州为中心,最多半径百里方圆的面积。不过由于过江便是荆湖北路首府治所鄂州,所以黄州府的大集在方圆百里范围之内也算是大的了。

    这其中,又以每月初三的头集最为热闹,这是因为交通不便的缘故,很多客商数百里迢迢的来了之后,会从初三的头集一直待到十八的尾集,这才返家或再去他地。

    当然,这七月初三的头集,自然还是跟黄牛儿没有关系,毕竟舅父姚政的权威还是要尊重,再说正式开张的日子可是初六,如今不过是什么试营业,还不需要这舅侄俩去站场。这一日,黄家除了一个年岁实在太大的贾婆婆留下守宅,可谓是倾巢而出。

    这街面上的景象是不是万人空巷黄牛儿也不得知,中午的时候就怂恿着表妹前去探看,却是被姚二娘塞了一篮子的各种吃食给赶了回来,唯一的描述是:“表哥,玉儿只是在门口瞧了一眼,人太多没能进那食汇街,老店的门口围住了好几百人,都眼瞧着朱家三哥和罗家二郎拉面……”

    “瞎说!好几百人还不把官道给堵上了?”黄牛儿心里听着高兴,却还是忍不住揭破表妹的牛皮,想了想道:“俺家老店距离大路有六步半远,左右能瞧清的地方也不过二十步远,一个人站立怎么也要三尺见方,能够不占道围上一百来人也就顶天了。”

    表妹忙点头道:“表哥说的是,反正玉儿数不清,只是觉得好多好多人。”

    黄牛儿摇摇头,便把篮子里的吃食拿出来和表妹分了,里面是四个放足了羊肉的馍夹肉、一大碗烤肉烤丸子和一盘裹好的丝菜和一罐子带着厚厚一层鸡油的鸡汤……只用鸡骨头熬汤这种事太寒碜人了,老黄家真干不出这种事。

    简单对付了午饭,黄牛儿拿着书册心里却长了毛一般,坐立不安的混了一下午。

    直到晚上过了四更时分,才瞧见老倌领着三辆骡车把一家子给带了回来,姚二娘跟着孩子们居然就坐在骡车上呼呼睡了,齐姨、孔伯、孔云还有陈四几个虽然还提着灯笼跟着骡车走着,可怎么都瞧着脚下直打飘儿。

    一直陪着贾婆婆守门的黄牛儿忙把中门开了,引了骡车进来,这才瞧清老娘还有十三个孩子加上福寿和月梅都坐在自家骡车上打瞌睡,后面跟来的两辆骡车却是租来的,并且车上罩着布幔,就不知道车上载的是什么。

    “牛儿,快去库房拿几床篾席来!”老倌对黄牛肉喝了一声,便摇着头拍拍车沿子喝道:“都醒醒,到家了!”

    黄牛儿依言去库房拿来篾席,听老倌的话将席子铺在了正院的天井里,然后老倌让赶骡车的孔伯和孔云倒车之后将栏板一取,就听稀里哗啦的巨响,从车上倒出了一大堆铜钱来。

    “爹,便是这俩日的利市?”黄牛儿看着铜钱堆成的小山丘,虽然不至于眼直了,却也是满眼都是小星星的样儿。

    老倌却是从腰上解了一口小布袋,笑道:“大头在这,你试试!”

    黄牛儿接过一试,布袋的分量怕是有个四五斤的样子,若里面装的都是银子,还不得有七、八十两(宋斤为十六两),当即也就愕然了。

    老倌提着布袋笑道:“那些钱都是做买卖赚的,这些却是客官打的赏,还有一位下江来的老官人给俺家食汇街做了一幅对子哩!叫什么一江富水,聚来赤壁百味汇。十面山色,盛入万家皆美食。”

    黄牛儿听了,倒也觉得不错,却还是挑刺道:“对仗还行,可这‘来’该对‘去’才是,不过上联‘聚来’,下联‘盛入’也算勉强和了韵。”

    老倌嘿嘿一笑,道:“那牛儿以为,要不要使人制了匾额,也挂在食汇街口?”

    黄牛儿想了想,却问:“就不知这官人姓谁名啥,是何官阶,致仕与否。”

    老倌却摇头道:“没问出来,这老官人就说他别号叫什么‘颍滨遗老’,俺还特别请教了,是颍川的颍,湖滨的滨!”

    “阿爷!可错了大事了!”黄牛儿闻言当即大惊,忙拍手叫道,这几日他被舅父押着可是读完了黄州的县府志,要是这还不知道颍滨遗老是谁,这书岂不是真读到牛肚里去了?

    这颍滨遗老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被贬黄州,写下了著名的《寒食帖》的苏轼、苏东坡、苏老大人的亲弟弟苏澈。

    前文有述,这年初时有应奉局的官差来了黄州,居然对赤壁山上历代文人墨客留下的碑帖古迹动起了脑筋,虽然被曹知州弹压了,可黄州城内的民户富家本免不了一番挂落,却全赖苏老大人如今在朝的门人看顾才没被翻个底朝天,此事的来龙去脉姚政当然跟黄牛儿说了,既然提到了苏老大人的门人,就不可能不提苏老大人本人,以及他的弟弟苏辙。

    说这苏辙苏老大人,在绍圣元年时(1094年),因上书反对时政,被贬官出知汝州、袁州,责授化州别驾、雷州安置,后又贬循州等地。到了崇宁三年(1104年),苏辙致仕后在颍川定居,筑室自曰“遗老斋”,号“颍滨遗老”,传言以读书著述、默坐参禅为事。

    况且昔年他也是来过黄州的,还写了一贴著名的《黄州快哉亭记》。

    如今,这一幅将“食汇”藏尾的对子本就不俗了,若是这“颍滨遗老”不是他人仿冒,那么这老官人也就定是苏澈无疑。

第五十五章 【赚钱了】

    这宋时文贵武贱,名人贤士的诗文更是千金难求,不要说小小黄州了,就算是东京汴梁的马行街上,谁家的店铺能够得到一幅文人墨士对自家称赞的诗文,免单都是小事,拿出个百十贯钱做谢可是常例,如今自家的食汇街还没开张居然能得了苏澈的一幅藏尾对子,还真如天上掉下个白面的炊饼来。

    倒是老倌听了黄牛儿惊叫,有些奇怪道:“如今都是叫爹,怎么叫起阿爷来了?这错了什么大事?”

    黄牛儿急了一急,又想到此时再急也是没用,便没好气道:“爹可不知,这颍滨遗老乃是苏轼苏老大人的弟弟苏澈苏老大人的别号,可知错了什么?”

    “啊!哎呀!俺糊涂啊!”老倌拍手叫骂几句,还碎念着什么他小的时候,苏轼苏老大人还常来黄家店里吃酒和羊汤捞面,如今怎么能连苏澈都认不出来。

    黄牛儿心中一算,这苏轼在黄州的时候,只怕自家老倌也才几岁,如真能认出苏轼的弟弟,倒也是怪事了,便道:“好了,这苏澈老大人可留下的墨宝?”

    “有!俺找找!”老倌忙去骡车上找,翻出来一看也不知道被谁居然拿来垫坐,卷好的对子都坐扁了,幸好没有破烂。黄牛儿接过看来,虽然他认不出这字是不是真迹,但也写得很是漂亮了,落款果然是颍滨遗老,却没有用印,便道:“爹,明日一早就拿去马家店裱起来,再要他们赶在初六之前做出两幅匾额,记得要把字迹拓下,落款也是。”

    “好好!这可不敢错了!”黄老倌忙接过来,仔细卷了,这才想起一院子的人都在瞧着自己,忙道:“还瞧什么,还不找了筐箩,把钱都搬到库房去?”

    随后忙让孔伯赶了两架骡车去还,这才回来张罗,本来黄牛儿也想上前帮忙搬钱,倒是叫老倌给轰走了,临走前倒是听到老倌坏笑着对浑身好似散了架的孔云道:“孔二郎,俺听牛儿他娘说了,日后俺家的账房便是你来管了,可要好好上心啊!”

    老倌怎么去差使孔云,黄牛儿自然不操心,扭头又看了一眼在十几个灯笼的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的铜钱小山,便哼哼唧唧唱着一首梦里听来的歌谣回了房。

    “我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我左手拿个诺基亚,右手拿个摩托罗拉!等等……这诺基亚和摩托罗拉又是什么鬼?嗯!居然是能够千里传音的仙家器物,还真是不错的好东西啊!”

    哼哼唧唧的黄牛儿倒床也就睡了,原想着跟紫府里的仙人先生一会,可再睁眼时就听见了大将军的打鸣声,竟然一夜无梦。

    想着自己既然都开始赚钱了,可仙人为何不来一会,莫非是……赚的钱还少?

    这等问题,空想自然无果,便也起身洗漱了,在出门前却是心思一动,就去偏院的库房瞧了瞧,发现果然亮着灯。推开门一看就发现孔云和他爹孔伯两人都伏在桌上睡了,桌上摆了一个账簿和一大捆麻索,再瞧屋角的地面上都是一吊吊穿好摆成钱山的铜钱,倒也知道这父子俩可是熬夜干活来着。

    小心的翻开账簿瞧了瞧,这才愕然发现这小山一般的铜钱居然统共只有一百五十三贯零三百五十五文,当即就无语的退了出去。

    算起昨日收的银子,这两日试营业连本带利也不过二百来贯钱而已,的确不是很多啊!

    此后,初四食汇街的营收是九十二贯,初五是八十七贯,要是抛出三分之一的本钱,和三分之一的打赏,也就是说整个食汇街的一天的盈利也不过三十来贯钱而已,并且还是呈递减的状态。

    到了初六这天,黄牛儿也没了心思去关心食汇街的生意了,一大清早就沐浴更衣收拾妥当,跟舅父一起去了明秀楼。

    今日的黄牛儿穿了一件裁剪得体的儒衫,头扎青色的儒生巾,叫踩的是一双厚棉布底子的云鞋,腰上扎着一条牙色丝带,配着一个香囊、一块青色的玉佩和一条小招文袋。

    前一日的时候姚二娘还亲自动手,用刮刀修了修他脸上鬓下的须毛,更骂得老倌不敢吱声,自家牛儿也不过快满十四岁,唇上唇下就发了乌青,这男子的胡须发得早,人也就老得早,姚二娘不骂老倌骂谁?

    所以如今看黄牛儿,倒是一个清清爽爽、虎背熊腰的少年郎,唯一欠缺的就是他那张显老的面庞,无法扣上眉清目秀这词语罢了。

    所以老倌虽然被骂得不敢吱声,但还是拍着黄牛儿的肩膀嘿嘿笑道:“这模样,跟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脱的,走在街上谁敢说不是俺黄老倌的种?”

    倒是出门前舅父对家里的所有人宣布,从今往后不能再叫牛儿这个乳名了,但因为没有到加冠的年纪,所以从今日起家中便要改口叫他黄大郎,外人则要叫他黄家大郎,当然正式的场合就要叫大名黄杰了。

    跟着舅父到了明秀楼的黄大郎,照着拜师礼先练习了一遍,便跟在舅父身后开始接待到来的宾客,差不多快正午的时候,该来的人便齐了。

    按理说,黄大郎拜师这等大事,老倌和姚二娘本应该到场的,可姚政的门阶更高,既是舅父又将是岳父,由他代了也是可以,再说黄家老店如今尚未正式开店,也怕父母身上的市侩商贾气息冲撞了儿子文气,也就不来了。

    正待黄大郎和姚政准备上楼的时候,倒是看见风尘仆仆的三人骑着快马飞驰而来,凑近了一看,领头的居然是一去多日杳无音讯的师兄公孙正,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也都是二十多岁年纪,面貌倒是有八分相似。

    见三人奔来,黄大郎开心的挥手呼喊道:“师兄,可算来了!”

    “哈哈!”公孙正扬声大笑着策马来到明秀楼前,翻身下马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上来叉手先对姚政行了一礼,才对黄大郎道:“师弟今日行拜师礼,师兄怎能错过!”

第五十六章 【拜师宴】

    黄大郎心中欢喜,便拉了公孙正要上楼,谁知公孙正却道:“师弟慢来,且让师兄与你介绍两位好朋友。”

    随后便将跟他同来的两个人介绍道:“这两位,乃是琼州的孙立、孙新兄弟,也是西军后裔,祖上曾在老种相公麾下听令,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如今在绿林中行走,做了许多行侠仗义,除恶惩奸的好事儿,是师兄的好朋友。”

    公孙正介绍时,故意看着姚政将“行侠仗义,除恶惩奸”几个字咬得很重,不过姚政却是涵养了得,只是笑而不言。

    黄大郎听师兄说了,便仔细来瞧着兄弟俩,只见那孙立应该是二十五、六岁年纪,六尺来高,与师兄相差不多,面貌漆黑但却俊朗。一身精装短袍马裤,背上插着一件兵器,瞧着应该是一把熟铁打制的铁鞭,再瞧他牵着的马身上,鞍囊挂有一副弓箭,马右肚上挂有得胜钩,钩里架着一条长布囊,里面不是长枪就该是马槊了。

    至于孙新,身高与他兄长不差,面貌也是八分相似,只不过他眉眼里带了几分煞气,不如他兄长沉稳,衣着打扮和马上的弓箭装备也与孙立一般,只不过他背上插着的铁鞭却是两根。

    当即黄大郎忙上前叉手行礼道:“见过两位哥哥!”

    孙立、孙新两人回礼道:“好说!”

    公孙正在旁笑道:“他二人本意是去秦州投军,却叫师兄在半道赚来,今后与师弟做个长随如何?”

    黄大郎听了一惊:“这……这如何使得?”

    “哈哈!师兄说使得,便使得!”公孙正却是大笑一声,然后喝道:“店家,且把某家的坐骑牵去洗刷喂食!师弟,时候也不早了,这便上去吧!”

    黄大郎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不过也不是眼下急切之事,便引着师兄三人上了楼去。

    明秀楼作为黄州最大的正店,店面是一栋上下共有三层的木楼,乃是当初州城搬迁现址时,和城池一道建起来的,算起来已经快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不过近几十年走过几次水,又多次修缮,倒也不虞安全。

    今日里,明秀楼的二楼小厅和雅间都被姚政包下,整个黄州学界、政界、衙门有司和姚政关系到位的朋友都被请来共襄盛会,明说是黄大郎的拜师宴,暗里却说是黄州各界人士和精英的聚会,倒也名副其实。

    小厅之中,黄州的知州曹大人和张思之老夫子共同坐了主位,其余人等按照官阶大小和名望地位依次坐席,如今正相谈甚欢,还有一些年岁跟黄大郎差不多的孩子,也在席中东张西望,应该是被长辈带来见世面的子侄。

    姚政将公孙正三人安排做了偏席后,便带着黄大郎按照拜师的流程,先上了拜师帖,又献上了拜师礼,除了通例的五色束脩,还有一只活的大雁,叫张老夫子见了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这拜师时送上大雁可是春秋战国时的古礼,如今黄大郎送上大雁所表示的可是对老夫子极大尊重,叫老夫子如何不高兴。

    待敬了茶后,老夫子亲自扶了黄大郎起来,先是交代了诸如天地君亲师,读书人要忠君爱国和尊师重道之类的话,又交代了师门的由来传承,这才将为黄大郎拟好的表字子英公布于众。

    听了老夫子给自己起的表字叫子英,黄大郎倒没什么感触,反倒是舅父姚政和同坐主位的曹知州抚掌大笑,曹知州作为官阶最高者,便当人不让的解说道:“张老赐与黄杰的表字,说的可是他勇救万家小娘子,又毙贼于河中之事?”

    张老夫子抚须大笑道:“不错!谁家儿郎总角之年就敢救人杀贼?”

    曹知州便哈哈大笑道:“子英!子英!又与他单名相合,张公乃寄望此子他日能成英杰之辈,不错!很好!”

    与宴之人听了多做好奇模样,不过这黄大郎救下万春奴之事到底并未传开,知之者并不多。

    随即曹知州却是拿起一张纸来,朗声道:“黄杰,老夫听闻张老言称,说你是个算学奇才,所以老夫拟了一题,今日便要考你一考,你可敢答应!”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黄大郎恭恭敬敬的叉手拜下回道。

    “好!”曹知州将纸展开,却是用眼扫了扫整个小厅,笑道:“各家的儿郎无妨也一并考上一考,倒叫老夫看看这黄州一地有多少英才可供驱策。”

    说完,曹知州便念道:“今有六百里加急、四百里加急各一队,命其将边关紧急军情呈送东京汴梁枢密院。边关至东京计有四千二百里,出发后甲队六百里加急遇山崩阻一日、渡河阻半日、遇敌阻一日半、遇驿站缺马阻三个时辰、入东京时在外城又遇商队纠纷堵门三个时辰;乙队遇山崩阻半日、迷途阻三个时辰、遇敌绕路阻半日、渡河却遇水军,顺流直下省时一日半,入东京时也遇商队堵门三个时辰,问两队加急军驿,谁先到城中枢密院交令,先到者比后到者快几个时辰?”

    这等题目一出,可以说整个明秀楼二楼小厅的人全都傻了,这那还是考算学啊?

    没成想黄大郎却是抬头心算了几息时间便要开口,却被曹知州惊讶问道:“竟……竟算出来了?莫言语,写来瞧看!”

    当即黄大郎就拿笔在纸上写下了答案,便垂手站到了张老夫子的身边,老夫子却是笑道:“如何?老夫说用不了十个数,是不是真?”

    曹知州看着纸上黄大郎写下的答案,脸色瞬间从正常变成了异样的红润,但他竟然还能压制得住,把纸给张老夫子瞧了,才拿眼一扫小厅道:“有人能解出吗?”

    黄大郎暗暗数了数小厅里和他一般年纪的小郎,总计约有十五、六个,其中半数都是一脸懵懂的表情,剩下半数有的在掰手指,有的在咬手指,还有的一只手咬在嘴里,另一只手在掐指计算。

    足足好一会,才有两个胆大的说解出来了,曹知州让他们分别写出来后,才一脸难看的摇头道:“再也无人解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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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敲打】

    按理说,这等拜师宴上,就算要考校也应该考校的是诗词歌赋,毕竟张老夫子也算是黄州一地有名的特级教师,虽然老夫子的官身止步于秀才,可门下却教出了进士三人、举人二十九、秀才过百,又以诗赋见长,这冷不丁收了个关门弟子,居然考校的是算学。

    实际上,今天各家带了子侄过来的想法不言而喻,一个个都是往这些小子们的肚子里塞了不少的诗赋,就等着考校起来一鸣惊人,万一让老夫子高兴又多收几个关门弟子也说不定。

    可这曹知州曹大人突然喧宾夺主横生枝节,拿出了如此一道折磨人的算学题目来,要说君子六艺里也有算学一道,各家的大人长辈自然是习过,可朝廷又不考,太学的四门学也是撤销许久了,就剩下个算学且算学生出仕多入军中做司马打算一下钱粮,很少有能留在户部或吏部、工部任职的,虽然也不是前途暗淡,但总比进士出身要差了。

    私下里,好些家长们也暗自开动脑筋算了起来,几个自诩算学一道还过得去的家长正要将自己算出的答案告诉孩子,却听曹知州再次开口道:“好了!郑家的小郎和余家的小郎且来说说,你们的答案是如何算出来的。”

    几个家长一听,这还要说出算法,当即都闭了嘴,不然一会自家的儿郎可是要出大丑了。

    被曹知州点名的两家小郎也就是赶在黄大郎后面算出的孩子,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那郑家小郎便抢先一步上前叉手行礼后说道:“大人,学生的答案是两队一同到达。学生以为,虽然两队同时出发,但路上所遇种种险阻不过都是障眼之法,关键却是在两队都在东京城前受阻,想来应该是同一门同一队商贾,所以解阻之后,两队同时入城,理应是一同到达。”

    这郑家小郎说完,正个小厅的人都鸦雀无声,更有人拿眼看向了郑家小郎的父亲,却见那白面的中年人眨眼之间面就红了。

    曹大人哈哈一笑,却问跟着站出来的余家小郎道:“你的答案是甲队先达,又是怎生算法?”

    那余家的小郎倒是没有郑家小郎大气,他也来行了礼后,结结巴巴的说道:“大人,学生……也……也是如郑家哥儿那般想的……想来堵门的商贾应该是……是同一队人,所……所以应该是甲队。学生曾……曾有幸去过东京汴梁,知此城……周阔有六十余里,城内街巷纵横,行人如织,便算是加急军驿,连穿内外两城至少也需要两个时辰,所以自然是六百里加急先达。”

    众人听了,当即抚掌大笑起来,倒也不是说他们都觉得这个答案正确,而是这余家小郎居然连东京城大小,以及街道纵横行人多寡都算在了里面,倒也算是个思维敏捷的人了。

    曹知州和张老夫子相互对望一眼,抚掌哈哈大笑起来,最后还是张老夫子对黄大郎说道:“子英,将你的算法说说!”

    黄大郎便出列行礼道:“是!师父!题中边关至东京四千二百里,甲队六百里加急抵达需时七日,乙队四百里加急抵达需时十日半。甲队一路受阻费时总计三日半,乙队受阻总计一日半,又因水军相助追回一日半,所以甲乙两队同时抵达。”

    黄大郎说完,曹知州也把他写上答案的纸晾了出来,上面写的字倒是比口中白话要少:“耗时皆为十日半,同达。”

    曹知州将纸展示了一下后,也苦笑摇头不语,估计心里想的是我这出是算学题,又不是脑筋急转弯,倒是一个能想出堵门的商队是同一帮,一个还会计算东京城的大小,也真是够了哦!

    将纸放下,曹知州抚须道:“诸位,可莫小瞧了算学,如今官家取士虽重诗文词赋,可若要真是鱼跃了龙门,为官一方,最后却在这算学一道上栽了跟头,便也不值了!”

    曹知州这话也算是客气的训诫和敲打,在场众人无不表现出虚心受教的样子,谁知曹知州却是把握了人心,笑问:“可是有人不服?认为等做了官,这等账库打算、夏税秋赋、漕运往来的事情自然有账房先生和胥吏押司办了。老夫只问一句,便是自家人做账房,谁敢打了保票十成十的放心?”

    顿了一顿,曹知州又道:“老夫为官近三十载,亲随账房去了六任,其中三人不是吃了砒霜就是挂了南墙,手下惩治过的胥吏押司无算。所以老夫近知天命之年,又请了先生补上算学一道,所以近十年来才做到政绩无差,这前车之鉴,诸位可记下了!”

    这话一说,众人神色都是一变,不少原本还懵懂随大流的人这才把脑中的急转弯给撸直了,那郑家小郎和余家小郎的父亲一同站了起来,对视一笑后齐对曹知州叉手道:“谢过曹翁指点。”

    曹知州当即挥手示意两人免礼,笑道:“罢了!这题算学只是老夫听了张老之言,心血来潮的呱噪之作,这接下来的考校,还是来问张老,如何?”

    张老夫子抚须道:“曹翁提携后进,那是什么呱噪?老夫五岁发蒙,二十五岁才中了个秀才,之后又苦读十年却再无寸进,只能做个乡野教授糊口。蹉跎经年,直到四十五岁时,才发现治学一道,专精诗词歌赋乃是误入了歧途,习千家文、读千家诗,却不如行千里路。是以,方才这题,郑家小郎窥得其中障眼之法已算是聪慧了,而余家小郎竟将东京风物、行人如织也打算在内,也更为难得,老夫记得二位小郎如今都习的是家学,可有意入我弘文学馆呐?”

    黄大郎心道,这算是傻子强出头,挨了一闷棍,却又给了甜枣啊!

    郑家和余家的人听了都是大喜,忙让两个小郎都磕头报了名字,郑家子弟名叫郑池,余家子弟叫做余波,因为不是老夫子将两人收归自己门下,倒也不用敬茶,但束脩也是不能少了,自然是宴后操办。

    这接下来的流程,就是酒菜上席戏肉开场,以文会友的撕逼大戏正式的揭幕了!

第五十八章 【铁板烧】

    说真的,黄大郎可没想着就刚刚这么一道简单两则运算的题目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做的好些个奇梦里,所学会的运算法则里,除了加和减之外,还有混合了加减乘除的四则运算,还有什么一元两次、两元三次、三元n次,以及各种什么正方、立方、正立方、梯形立方、圆柱、圆球等等看似杂乱无章却又记忆深刻的算学公式。

    甚至,他脑海里深刻的记下了一首旋律很好听的圆周率之歌,虽然他只能记下圆周率的前十二位是3.14159265358,但他却知道后世之人已经把圆周率计算出了十万万万位。

    (百度注:2011年10月16日,日本长野县饭田市公司职员近藤茂利用家中电脑将圆周率计算到小数点后10万亿位,刷新了2010年8月由他自己创下的5万亿位吉尼斯世界纪录。56岁的近藤茂使用的是自己组装的计算机,从10月起开始计算,花费约一年时间刷新了纪录。)

    所以,他真没觉得曹知州出的这道加减题有什么难的,倒是之前张老夫子出的那道牛车拉盐粮的题稍微有点难度,毕竟加减乘除都齐了。

    话说回来,由于今次来参加拜师宴的宾客大部分都是黄州的政界人士和文化名流,少部分里多数也是出身弘文学馆,所以真正的文会开始之后,反倒又跟黄大郎没了什么关系。

    只要张老夫子一出题,不论是诗文还是酒令,不管是嘴上无毛的熊孩子还是胡须大把的老不修们,都跟斗鸡似的把肚子里是酸文烂词竹筒倒豆子般吐了出来,既没有人刁难黄大郎要他答题,也没有人站出来挑衅,倒是把他当做了透明人一般。

    黄大郎也觉得这是好事,就闷头吃喝起来。

    他行了礼后便坐的偏席,和自家师兄坐在一块儿,毕竟这主席之上,自家舅父都在末席陪坐,中席都是黄州的一众高官,他是关门弟子又是如何,坐了偏席也是应该。

    不过,有道是屋不漏,偏逢连夜雨;船不迟,却遇打头风。

    也就在黄大郎寄望着大家都把他当成个屁放掉的时候,有人却将矛头指向了他舅父,只见同桌一个身穿儒衫的中年人借着行酒令的间隙,却是拿话来钩挠黄大郎道:“听闻大郎习的也是家学,方才这首东南西北四方令行得无趣,就不知道你家母舅平常可有些什么佳句绝对,还望大郎摘些妙句与堂舅和诸位佐酒。”

    黄大郎听得一愣,心想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成,因为这人他倒也认识,既是姚家的族亲,也是黄州城衙门里的第一名大押司姚榕。不过,虽然是同族却非一个支脉,而且官阶和权利也就比舅父小那么一点点,且此人辈分比舅父高,年龄比舅父大,平时舅父见了他还得先行礼叫一声大兄。

    正为难的时候,坐在他身边胡教授胡玉却侧身低语道:“莫齿他,这是寻事来了。”

    胡教授在衙门里也是押司,却是小押司,不但官阶比这姚榕低了一级,平时估计也多被他踩脸,黄大郎一想此事可缩不得,虽然自己的颜面不重要,但舅父的颜面可不得丢。

    当即便笑道:“堂舅爷,要说佳句绝对,舅父也是有多,俺也不知道摘那一句好,不过前几日舅父偶得了一联来考俺,竟叫俺为难了好几日。刚刚堂舅不提俺也忘了,堂舅这一提,却是叫俺想出了下联来。”

    姚榕不知是计,便问:“哦?是何上联,说来听听!”

    黄大郎摇头一笑,却道:“俺还是先说俺对出下联好了,适才堂舅不是问了这俺家食汇街的美食之事,这食汇街里的好些个美食,都是俺爹这几年走南闯北学来。堂舅不知,这次本来还要推出一种俺老黄家祖地渭州的吃食,却是因为准备不周,便要等着以后了。”

    姚榕被这话送进了套子,便好奇的问道:“这渭州的吃食,与你舅父的对子何干?”

    见他入套,黄大郎便笑道:“当然有关系,先说这吃食做法也是简单,便是将一块铁板烧热了,将肉菜放在上面烧制,所以也叫作铁板烧。”

    姚榕听了,眼前一亮,却对左右旁人道:“渭州我也去过,这道吃食倒也见着,可不光是用铁板,就是在瓦片、破坛、烂瓷上也能做,当年我随西京转运使去往渭州赈灾,倒是见了许多当地的乞丐流民将发下的粮食用这般方法弄熟果腹,也不稀奇。”

    这话一说,旁人都笑了起来,可身边的胡玉和师兄公孙正却是脸色变了,胡教授切着齿小声道:“大郎,都叫你莫齿他!”

    黄大郎却也不生气,笑道:“没想到堂舅爷去过渭州,还知道这铁板烧的做法,所以……俺对出当的下联便是:渭城铁板烧!”

    “渭城铁板烧?”

    众人首先想到的是:哦!这是一个五字对联!

    然后……咦!似乎哪里不对啊?

    姚榕听了估计也是这般想的,正要哈哈大笑一声,道一句这下联好像没什么了不起的,可还没开口就怔住了,他能混上黄州府第一名大押司的位置,肚子里当然还是有些墨水的,一时便惊呆了。

    黄大郎既然要为舅父装逼,自然就要做戏做满全套,当即起身走到了一旁早就备好的文案旁,用一杆中粗狼毫饱沾了浓墨,在一方梨花宣纸上写下了“渭城鐵板燒”五个大字。

    他这般做派,自然引起了小厅之中宾客们的注意,曹知州和张老夫子对视一眼后,便起身来到文案前看了,曹知州当先问道:“子英,你这是……对子?还是下联?”

    黄大郎忙行礼道:“正是,学生刚刚与俺家堂舅闲聊时,偶然想到了俺家舅父所出的上联,这便对了出来。”

    一旁的张老夫子仔细瞧了,点头道:“字不错,总角之年有这等功力,拿个县前五也是容易。子英这下联乃是水土金木火做对仗,不知松文的上联如何?”

    此时姚政自然也是跟过来瞧看,听见自家侄儿的说辞本就是一惊,再看写出的下联更是呆了,倒是黄大郎机灵,忙拉了姚政的手做欢喜的样子道:“舅父,看俺对的下联可好?”

第五十九章 【爆威】

    说话的时候,手指在姚政的手心里挠了一下,姚政等做主薄如何不人精,当即会意之后,却是点点头道:“也算勉强了!”

    众人再听,都惊讶了,心想莫非姚政的上联更牛不成?

    曹知州忍不住心痒痒,便催促道:“松文,且把你的上联写来我等瞧瞧。”

    姚政答应一声,便走到了文案前,黄大郎假装帮忙,借着凑近的机会悄声道:“烟锁池塘柳。”

    姚政听了眉头一动,便运笔将这几个字写了出来:“煙鎖池塘柳。”

    众人一看,腹中墨水多的很快就会过意来,有饱学大儒解说道:“上联火金水土木,暗合五行相生之理,火生金、金生水、水生土、土生木,木又生火。再来便是意境极好,想来这春雨绵绵之时,细雨如烟,遮罩池塘之畔的柳树,这般美景,众人都曾见过吧?”

    张老夫子倒是指着黄大郎的下联道:“子英这下联也是不错了,字是倒是对上,就是意境差了点儿,不如列位也来思想这下联,关扑一番?”

    众人闲话的功夫,曹知州盯着姚政写出的上联思索了几回,干脆摇头也扬声道:“老夫身为一州之牧,也凑个趣吧!何人能够做出更为匹配的下联,老夫以这类蟠龙玉相赠!”

    说完曹知州从自己腰下解来一面小儿手掌大小般的翠绿色玉佩与众人看,只见上面是镂空的蟠龙形象,玉质通体碧绿透亮,应该是水种极好的翠玉。

    一时间人人心头都悸动了起来,先不说这联能不能称之为绝对,若是自己能够对上,赢了那蟠龙玉,便等于是平白与曹知州搭上了关系,这可是一条晋升的好门路。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吟了起来,就连十几个跟黄大郎一般的熊孩子们也妆模作样的思考着,倒叫黄大郎心中暗笑。

    不过,他也知道曹知州这块蟠龙玉佩意义重大,可不敢叫旁人拔了头筹,便假装微微沉吟了一下,就抬头道:“师父说的是,意境差了。有了,前些日子舅父要俺静心读史,俺读县志时,读到前朝杜牧杜工部所作的《赤壁》,心有所感,这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俺以为,这杜工部道出东风不与周郎便,乃是认为天下虽是汉家江山,可曹操却是只想要大小乔去铜雀台,所以天也不帮他。所以,俺又想到,这黄州自古也是汉家地域……且让俺再对一个下联。”

    说完黄大郎也不等众人同意,便提笔在纸上写下了:“杈煩漢域鈎。”

    这个下联一出,就听原本还在深思的人群中顿时发出了不少抽气的嘶嘶声,这尼玛也太假了吧?这等难度的对子,你眨眼就出了两个下联,第一个对字方面勉强靠谱也就算了,也没人会笑你意境不够,可这第二个……直接就没话好说了,你舅侄二人要上位,也别拿人当猴耍啊!还故意再拿意境挑事儿,这别人干不干也就不管了,自己也不能答应啊!

    黄大郎写好以后,回头一看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样子,就连曹知州和张老夫子也是一脸震惊的神色,心中暗自笃定,但他显然不是一个懂得见好就收的主,干脆一路装逼装到底,自言自语的道一句意境还不够好啊!

    随后又提笔先扫了周围一眼,暗道一句:尼们都奏凯,俺要爆威开大咧!

    然后唰唰唰写下了:“燈灑錦繡城、燭深村寺鐘、秋鋪滿地楓、桃燃錦江堤。”

    黄大郎写出一句,众人就浑身颤抖一回,等他写完最后一句时,就连曹知州和张老夫子都感觉双腿发软,快要站不稳了。

    慢条斯理的将笔搁上笔架,黄大郎这才扭过头来,蠢蠢的对众人咧嘴一笑:“一时半会,俺就想出这些来,总该有一句意境能对上俺舅父的上联吧?”

    说完这句,打眼去看舅父,发现舅父的是神色还算正常,腿肚子也没打鼓,就是眼眉之间有一股郁结之色,也不看桌上写好的下联,只是用眼来瞧自己。

    几十号人连带曹知州和张夫子,都是一脸愕然的看着黄大郎和姚政舅侄俩,一开始大家的确都生出过这种绝对极有可能是姚政想了出来,然后让侄儿在拜师宴上拿出显摆装逼的,毕竟他们自己也都是怎么干的,一帮熊孩子刚刚在席上做的诗文和酒令全都是买来的酸文不说,一些胡子大把的家伙不也是早有准备。

    可如今黄大郎一下子整出这么多绝之又绝的下联来,就让所有人想不明白了,姚政怎么说也不会是个蠢货,这逼装大发了可不是好事啊!

    所以,很多人反倒相信,这绝对不是姚政干了蠢事,极有可能这他的上联是真的,黄大郎对出的下联也是真的……可那不是,这逼装的“更”大发了?

    别人不说,至少曹知州和张老夫子不相信这绝对是舅侄俩设计好的,姚政的操守就算减半,可黄大郎算学方面的能力可是有目共睹,那么唯一可以接受的真相,就是这些堪称绝对的下联都是黄大郎自己想出来的,这可是出了妖怪了!

    张老夫子还算沉稳,毕竟六十多岁的人了,招牌式的抚须笑道:“子英,这些下联果真是你刚刚想的?”

    黄大郎样子懵懂的答道:“正是!师父觉得好是不好?”

    “好!句句都好!”毕竟这是自己的关门弟子,张老夫子就算有疑惑,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训斥,所以把皮球踢给了曹知州道:“曹翁以为如何?”

    张老夫子的年岁比曹知州打些,所以曹知州尊张老夫子做张公,自己就减了一等让别人称曹翁,他也知道这个皮球不好接,便笑道:“张公都说好,岂有不好之礼,老夫修的是诗赋,还是请在座诸位一同作评好了。”

    于是乎,一个官阶最大,一个名望最大,两位高轩都说好了,谁还敢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渭城铁板烧,好!

    虽然意境不对,但胜在合情合理!

    杈烦汉域钩,更好!

    对仗合理,意境更是出色,再加上杜牧杜工部的东风不与周郎便做背书,你还有什么屁话说不好?

    灯洒锦绣城、烛深村寺钟、秋铺满地枫、灯燃锦江堤,一句更比一句强,更是好上加好!

    意境对仗都是天作之合,虽然大家都不敢相信这是黄大郎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东西,可凭这些下联他们根本就没人能做出的份上,想质疑也不得啊!

    而且,就算要质疑也得你自己先做出一句来才行嘛!

    一时间,好评如潮,不管是真心的违心的,总之此时只能锦上添花,才不会有傻瓜敢去锦上添屎,于是乎大家一致同意,曹知州拿出来做关扑的蟠龙玉佩的确就是黄大郎能够的囊中之物,于是曹知州也就高高兴兴的将蟠龙玉佩挂在了黄大郎的腰上,而黄大郎和姚政写下对子的几张梨花宣纸也就作为彩头让他拿回家收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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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水千山总是情,点个收藏行不行?推荐啥的也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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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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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道介绍:
这世上人心皆坏,人人皆想过上自己想要的好日子,不管他人死活。 正如那些旷世枭雄们说过:要做人上人,便要人杀人。杀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不过,这世上也不乏一些追求道法自然的人,做些‘念我生民苦兮,义士舞干戚’的抗争。 何为道法自然? 不外呼是那: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天有道,便顺其自然! 天无道,便替天行道! 大道通天,以道兴宋!宋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