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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常书欣     商海谍影txt下载     商海谍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不期而遇

    隔了一天,管千娇和耿宝磊出现在大西北影视城的主城区。

    今天是一月一度的汇演,旅游开放时间,大巴小巴加上遍地跑的黑车,把来自各地游客输送到这个土夯砖彻的古城里,专从市里赶来的乐队,加上几个草台班子搭戏,几百群演作个秀,有模有样的演一出《沙场秋点兵》、或者《昭君出塞》,配着这个季节天高云淡,多少也有点塞下秋来风景异的味道了。

    “这笔钱归谁呀?”管千娇如是问,镇上和大西北旅游开发公司组织的,但少不了影城宾馆的支持,不少保安都被调过来了。

    “肯定和华鑫无缘………这是个怪胎啊,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看来不得不接受鹏程这些人的参与,在我大天朝,这也算个特色了,不管多好的经营模式在我们的地域里都会变味。”耿宝磊笑着道,他例举着,比如直销成了传销,比如那些严谨守法的老外,也学会行贿送礼了;比如风靡世界的快餐,也特么会用地沟油和过期肉类了。

    管千娇笑了笑,显得心事重重,似乎不准备和他讨论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李劲松消失了,撵走了一个商业间谍,可还带出了幕后存在的另一个,几个人上蹿下跳这么大动静,她有点担心,那个藏在暗处的同行,会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再来一次。

    耿宝磊发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了,笑着引着他看镇上那不伦不类的民俗表演,管千娇显得毫无兴趣,耿宝磊凑上来问她:“哎……你商业当间谍几年了?”

    “很多年了。”管千娇笑道。

    “不会吧?”耿宝磊不信了,管千娇这样子,背着书包进中学,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管千娇不多说了,掏着自己的身份证递给耿宝磊看,没错,管千娇,年龄,27,惊得耿宝磊直瞪眼,敢情长这么萌的管妹妹,早已经是个大龄女了,管千娇一把夺走了自己身份证笑着道着:“我可能就长相有天生的迷惑性,最早在东西单,所有的商场都会防着同行拍照的,不过像我这样子,售货员顶多会把我当成学生党……我这个商业间谍,一直以来可是靠着这副脸蛋吃饭的。”

    “东西单,那儿当间谍?”耿宝磊不解了,那是京城的购物地方。

    “有商业的地方就有商业间谍,每季发布的时装,每季新上的鞋样、服饰,都可能是商业信息,即便远在欧洲的时装发布,那样式在浙商的生产线上下来,不超过四十八小时;我接触过皮鞋生产行业,每个款式被仿制的时间,不超过一周,可能连生产商的物流刚到某座城市,那座城市的仿制品已经开始销售了。”管千娇道。

    这话听得耿宝磊有点嗝应了,他道着:“这是严重地不尊重原创,我最反感的就是这个,偷人家东西。”

    “没错,我也反感,但商业的东西,没有严格的对错,我们大天朝的宣纸、唐三彩制作工艺,是被参观工厂的鬼子偷走的;连战略物资稀土,也被洋鬼子鼓动一帮无良商人往外偷运……在某个层面上,这种事只有成败,没有对错……比如,鹏程这帮地痞流氓,组建了这么大个公司,你说他们合法还是违法?”管千娇道,面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闹个事违法,闹大事了,那就没法了,估计就开发这座旅游古城的华鑫只能默认鹏程公司的存在。

    “地方政府难道不管?”耿宝磊纳闷了。

    “都是驼鸟心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旅游一带动起来,我收我的税,管你受不受罪。”管千娇道,话里有着与她外表不太相符的成熟。

    成熟,自然意味着世故,耿宝磊现在明白,为什么管千娇对他们胡作非为,能有如此容忍的态度了。

    无他,利之所向,估计连她也期待能从这事上得到更多的收获。

    两人相视间,似乎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了,一笑而过。

    信步走着,管千娇好奇地问着昨天怎么整得李劲松,怎么最后出现那么个戏剧性的效果,说实话,她很叹服,光腚在镇上跑一圈,恐怕是人都没脸在这儿呆了。

    耿宝磊小声说了,稀释的蜂蜜水喷进去了,饿了一天多的蚂蚁,一放上去,那不可了劲地在他身上狼吞虎咽,对了,这事包小三和仇笛商量时,这叫蚂蚁给人做口活,爽死他。

    管千娇听得咯咯直笑,仇笛和包小三这一对夯货说话办事每每总让她拍案叫绝,那是一对突破她认知极限的人物,每每想起,她总是不禁莞尔。

    两人信步遛着,古城逛了一圈,今天连拍照的兴趣也没有了,一大早仇笛和包小三就去后盘沟、御林堡看现场去了,仇笛心事重重的,一直说这里有鬼,对于他这么阴谋论者,管千娇还是怀疑更大一点。比如这一次,虽然谋划良久,仍然是错的,仍然没有找到撬动雇主的支点,原本在想,李劲松出事,如果华鑫是委托方的话,应该有所表现了,可偏偏毫无动静。

    “要不,咱们回去吧?”耿宝磊道。

    步行到城门了,无所事事可无计可施,实在让人对其他事提不起兴趣来,就这地方的什么表演,还真入不了耿宝磊的法眼,好歹他也是受过点艺术熏陶的。

    管千娇点点头,两人上了接人的班车,快到中午的时候,回到了镇上,这地方没什么熟人,也就和川味火锅店的胡艳红熟稔了,管千娇给胡艳红帮着厨,耿宝磊在后院和肉墩聊着,那傻大个乐呵呵的样子,倒让耿宝磊觉得,人傻点,未必不是什么好事。

    最起码,不会像他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吃完午饭,还没有等回仇笛和包小三来,两人回到了住处,准备用睡觉打发着这无所事事的一天。

    哦,有点意外,管千娇进了房间似乎惊叫一声,耿宝磊没当回事,他喊了两声,不见回音时,出去敲管千娇的门,门应声而开,他像不由自主一般,被一只大手拉进房间里,那房门,又悄无声息地闭上了。

    ……………………………

    ……………………………

    御林堡的攻城器械、后盘沟的营寨建筑、大南营的军帐驻地,还有用碗口粗的直木架成了马栏,围了六十多亩地,已经初具雏形了。

    马栏左近,仇笛正拾掇着摩托车,租了辆破车,半路就趴窝了,包小三没想到的是,仇笛居然懂点修车,找着后备箱的工具拧着火花塞,清着上面的积炭。

    这大热天的,可把包小三累着了,从御林堡到后盘沟、再到大南营这儿,三十多公里,吃了一路灰,眼看着午饭都赶不回去了,他催道着:“快点,能修好不?”

    “差不多,应该能对凑回去。”仇笛道。

    包小三一屁股坐到的沙土堆上,看着仇笛忙碌,牢骚着:“尼马你真是闲得蛋疼,这地方还有什么看的?要我说别想这个了,明儿去跟马胖子说说,回厨上干去,反正又少给钱,吃都不用掏钱。”

    敢情是想这好事呢,仇笛笑了笑,边干活边道着:“三儿,告诉我,你的理想是挣多少钱?”

    “还不弄几十万,好歹也得够娶房媳妇啊。”包小三拔高着自己的理想。

    “呵呵,水涨船高啊,刚见你时候,你说弄点钱够吃就行了,瞧瞧现在理想高了吧。”仇笛笑道着,像在自言自语:“其实人都是跟着环境变啊,以前我就想,在我们那边县城里能找份一月三两千的工作就不错,后来在京城,想着怎么着也得五六千小一万吧,想着存几十万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咱送快递时到三环里小区,人家那地下停车场,白线划个圈,一个车位,六十万……突然发现,咱们这理想还是不够啊。”

    “想谁不会呀?我还想挣美元、住别墅、睡洋妞涅,可能么?”包小三道,说得他也乐了,看仇笛笑吟吟的样子,他省悟道了:“咦?你说这个干什么?有好事了?”

    “嗯,十有**是有了,我正在寻思,能要多少钱呢。”仇笛拧着火花塞道,奸笑着。

    哇哇哇……包小三来劲了,一屁股坐起来了,追在仇笛身后期待地问着:“快说说,啥事?”

    “好事呗,就今天看到的事。”仇笛道。

    “看到什么了?”包小三问。

    “你说呢,看了一路,自己都不知道?”仇笛问。

    看到什么了?没什么呀,那儿都是镇上的和外地来的工匠,都是为一个大戏准备的,好像叫《铁骑》,说是再现十一世纪蒙古铁骑征战的故事,故事包小三不懂,不过那阵势再叫个大,御林堡的城墙修到十几米高了,后盘沟堆积的木料制作的各类道具,快成小山了。

    “哦,我明白了。”包小三兴奋了,悄声问仇笛道:“你是说,咱们搞他点木料去?”

    这思路,把仇笛听得咬下嘴唇了,包小三一见猜错了,赶紧地改口道着:“那除了木料,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啊……咦,对了,这个马场,据说要几个大马队,弄几匹马?你有门路出手不?”

    “有多远滚多远,一天就寻思偷人家点东西,那叫不劳而获。是可耻滴。”仇笛训斥道。

    “少来了,凡可耻的,都赚钱,凡可恶的,都发财了,瞧马胖子多可恶,一份大白菜萝卜盒饭,卖二十块,加点肉就三十五……别说啊,马胖子生意不好做了,二拐和牛嫂家都卖盒饭去了,不当群演了。”包小三乐了,正要问仇笛有啥门路,仇笛却是骑上车上狠狠一脚踹,突突突摩托车响了,他急着上车,反倒把这事放下了。

    饿了,赶着回去吃呢。

    来回几十公里,跑得两个人确实是累了,小羊排炖面片一个下了两大碗,吃完看看时间,已经是午后十四时多了,还了胡艳红他舅那破摩托车,两人吃撑了,又来了个小瓶装的酒,难得见到仇笛如此惬意的表情,以包小三对他的了解,八成是有好事了。

    对了,那事问了半截,包小三要问,仇笛在饭店里岔开了,吃完回租住地的路上了,包小三追问着:“喂喂,仇哥,到底啥事?说说让咱高兴高兴。”

    “就是上午看到的那些事,不是让你偷东西。”仇笛道。

    “那干嘛呢?”包小三问。

    “哦哟……这事,怎么跟你解释呢?”仇笛想了想,三儿这肠子除了偷鸡摸狗,不怎么会拐弯,他长话短说道:“这么说吧,这些工程,什么城墙、木材、马队等等,得投好大一笔钱吧?”

    “嗯,好几百万呢。可没咱们什么事啊?”包小三道。

    “这是鹏程投资的对吧?”仇笛问。

    “肯定是了,郝来运多上心呢。”包小三道。

    “那这个生意肯定是华鑫找的对吧?”仇笛道。

    这肯定是,宗鹏程就是靠着华鑫捞钱,场地、道具、群演,整个一强买强卖,你不要都不行,想到此处,包小三凛然一梗脖子道:“我明白了,你是说,有人要狠狠坑宗鹏程一家伙?”

    “对。”仇笛道。

    这倒新鲜,不过包小三想想,又否决了,直道着:“不可能啊,他们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他坑宗鹏程,不得把他自己也坑喽?”

    “那不一样,坑一把不疼不痒这种事没意义,可要置于死地而后生就不一样,一劳永逸地解决这儿的问题,完全有可能这么干……这叫,釜底抽薪,用这些事抽干鹏程手里的现金流,然后突然来一个转折……比如,影城封城建设,只要断掉这儿的客流,那鹏程这些产业,只能等死了……对,就是这样,我说嘛,怎么莫名其妙地把祁连宝干掉了,鹏程要是连这种依仗都没有,那等着他的只能是个众叛亲离的下场。错不了,绝对就是这么回事……而且,很快就要实施了。这个消息,我正在想,能不能变成钱。”

    仇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堆,回头时,包小三傻乎乎地看着他,仇笛笑着道:“听不懂没关系,我又不笑话你。”

    “啊,知道你被打以后就不正常了,笑话我也不介意。”包小三道,翻了他一眼。

    仇笛直接捶了他一拳,包小三可不吃亏,还了一家伙,两人打闹着,回了租住地。

    咦?门开着,耿宝磊不在,两人进了房间,直接拔打耿宝磊的电话……呀,电话铃声在隔壁响着,听到声音包小三往门外一跑,侧耳一听,马上跑回来了,怒气冲冠地拉着仇笛道着:“我日,宝蛋在娇屋里,尼马两人什么时候睡上了。”

    “不可能吧。”仇笛拔着电话,一听,果真在管千娇房间里,这事惊得他目瞪口呆地,完全不知道两人关系什么时候就发展到一屋里了。

    “敲门。”仇笛唆着包小三去,包小三不客气地擂着门,没人开,他嚷着:“开门,宝蛋,你狗日找死是吧?”

    还没开,仇笛敲敲问着:“千娇,在么?”

    没有应声,包小三往上爬,窗户帘子遮着,他跳下来,直拍巴掌,小声道着:“完了,肯定尼马正干得起劲呢。”

    “也不至于不敢说话了啊?”仇笛道着。

    “他们可好意思说啊。”包小三愤然道。

    却在这时,里面的门栓嗒声抽了,门一下子半开了,包小三伸头一望,管千娇和耿宝磊果真躺在一张床上,盖着被子,露着两双惊恐的眼睛,这场景气得包小三奔进来破口大骂道:“宝蛋,你真尼马不要脸,娇是我妹知道不?尼马上我妹,我******……”

    管千娇和耿宝磊眼睛示意着,包小三一下子明白,咦?两人都躺在床上,谁开的门呢?

    一回头,吓得他激灵一下子,就往床底钻,门后站着一位彪形大汉,正不屑地笑着看着他,仇笛此时一步刚进门,他反应过来了,一拳朝门后捣去。

    啪!清清脆脆一声,拳着无力,打在对方的手心上。

    不对,是对方用手托住了,门蓦地合上了,仇笛和门后的人面对面了。

    赫然是一脸胡碴、两目凶光,正蓄势待发的祁连宝,他双手横亘一捏钵大的老拳,指节咯咯作响,肩肘胸臂像鼓起来一样,惊得仇笛急急后退几步…………

第32章 道是知己

    仇笛一退,祁连宝却未出手,左右手一松,抚着拳面,笑着道:“小子,恢复的不错啊,再打一场。”

    “你过得好像不怎么样啊。”仇笛一下子看明白了。

    胡子长了,全身脏兮兮的,虽然笑着,可表情看上去憔悴多了。

    “他妈的,拼了。”包小三拖着椅子,要拼,不过祁连宝都没当回事地侧头一瞄,他又胆虚了,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一招之敌,他紧张地站地当地,看看站着的仇笛,看看躺在床上了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怕,他是逃出来的。”仇笛道,一说这句,胆气重来,上前一步拿着包小三手里的椅子,往床边一放,手一挥请势道:“坐吧,你别紧张……三儿,把千娇和宝磊放开,别喊,没事,祁老大是心事未了,跑回来处理后事了。”

    别紧张?让祁连宝别紧张?包小三怀疑仇笛脑袋真有问题了,不过他旋即发现,祁连宝似乎真的很紧张,看到那落魄得性时,他也一下子明白。

    “呵呵……我有那么惨么?”祁连宝大大方方一坐,笑着道,包小三小心翼翼地到床边,试探着放人,见对方没反应,这才大胆掀了被子,得,两人都被捆着手,管千娇和耿宝磊嘴里都塞着东西,一拔出来,却是管千娇的袜子,一下子包小三又不和谐地笑了,管千娇狠狠剜了他一眼,不过没敢说话。

    “为了让他们安生点,不得不出此下策啊……仇笛是吧?现在还要告诉我,你是个大师傅吗?”祁连宝,眼神有意无意地看了桌上,那堆东西是管千娇的装备,手机、笔记本电脑、纽扣摄像、打火机摄像,一样一样摆在桌上,连管千娇也无语了,不知道这个阴魂不散的货,怎么着又跑回来了。

    “本来没准备找你们,只想找李劲松点麻烦,没想到昨天正好撞到你们整李劲松了……干得不错,悄无声息地就解决了一个对手,是吗?”祁连宝问,他盯着仇笛,这个男子,似乎让他感觉很困惑。

    “这个,现在没必要瞒你,我们是受了京城一家商务调查公司的委托,来此调查鹏程的商务信息……可能委托方找的不是我们一家,委托方也不是一家,所以就出现了现在这样都在挖消息的乱局,祁老大,你想知道什么?”仇笛问,靠着窗户,背对着,看上去并没有准备出声喊人的意思。

    “我就想知道,谁特么跟我过不去?是你们?还是李劲松?”祁连宝问。

    这个问题可能得全推到李劲松身上了,仇笛摇摇头道着:“不是我们,也不是李劲松。”

    咦,祁连宝愣了下,似乎有点奇怪,他瞪着仇笛,仇笛道着:“刚才说了,委托方不是一家,来这儿的调查员也不是一拔,昨天之前我们也以为是李劲松,但结果发现不是他,应该还有一拔人。”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们呢?”祁连宝恶言恶声问着,那蓄势待发的样子,吓了包小三一跳,此时包小三挡在前面,管千娇和耿宝磊,都缩在他身后。

    “角度问题,那个在路右侧、附视的角度,只有在宾馆内部某间窗户或者楼顶才能抓拍到,而且应该是高档的远焦相机那种,我们这些装备,达不到那种水平。”仇笛道。

    这就是了,似乎这个回答让祁连宝很满意,他笑了笑,向仇笛竖了竖大拇指,不知所谓。

    “谢谢啊,几位,对不住了啊……不过你们也不是什么好鸟,净干些偷偷摸摸的事。”祁连宝回头瞪了包小三几人一眼,起身看向仇笛时,却是很江湖气地抱了抱拳道着:“受了点伤对不住了,不过也送了你一样礼……不用担心李劲松了,他现在已经躺在医院里了,没有个把月起不来,要不是他说的和你讲的一样,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么多狗屁间谍钻在屯兵这个小地方。”

    看这样子,不准备找大家麻烦,包小三好歹长舒了一口气,人家就要走,仇笛却出声拦了,直道着:“你要这么走了,迟早也是个糊涂鬼,你跑不了。”

    “咦?有点意思?那你说,我怎么才能变成聪明人?”祁连宝笑着回头问。

    “和聪明人交换一下你知道的情况就可以了。”仇笛道,这位身处其中的人,能让华鑫下死力气对付,肯定知道的不少。

    “现在我可是通缉犯,你信我?”祁连宝睥睨道。

    “信,能把军体拳练到大开大盍、中正勇猛的人,不会是一个卑鄙小人。”仇笛道,他看着似乎无动于衷的祁连宝,又补充了一句道:“那天,谢谢你手下留情啊,否则我现在也躺在医院得接骨了。”

    “呵呵……我还是头回碰到挨打了说谢谢的,那么,你确定要和我交换一下?你不觉得,我要是把宗鹏程干的那些黑事全告诉你,我不就成了卑鄙小人,而且,我就告诉你,你也无能为力,很多事都是我干的。”祁连宝道,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仇笛,不过并不友好。

    “对那些,我没兴趣。”仇笛思忖着道:“不过,我敢肯定第三个商业间谍,就在你身边,你认识,和你关系很近,他就是那个把你推到坑里的人,难道你对此没有兴趣?”

    仇笛的脸上,此时洋溢着一种病态的兴奋,而祁连宝,也像发现了金矿一样,神采奕奕地看着仇笛,相互凝视着,似乎在审视给对方多少信任度合适。

    “知道二里沟吧?”祁连宝突然问。

    “知道。”仇笛道。

    “晚上那儿会有一堆火,敢来吗?”祁连宝笑道。

    “当然敢。”仇笛道。

    祁连宝做了个等你的姿势,转身要走,仇笛在背后追问着:“你不怕我带上警察去?或者把你卖了?”

    “呵呵,我没那么值钱。”祁连宝头也不回地道,出了门,只听到咚的一声,包小三追出去看,这货是直接从二楼跳进胡同了,中午人少,他扣个防风帽子,一转眼就消失在胡同里了。

    包小三旋即奔回来,惊魂方定,正待骂仇笛两句,不过一看管千娇和耿宝磊那样子,又笑了,耿宝磊狠狠剜了他一眼,管千娇却是赶紧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转眼三人都愕然地看着仇笛,那询问的眼光,带着责备的意思。

    是啊,这不是与虎谋皮么?

    “晚上我出去一趟,相信我,他没有恶意,否则我早折胳膊断腿了,否则你们俩后果实在堪虞,咱们绑一块拼命也没有反抗之力。他没有把谁怎么样了。都别烦我,我好好想想。”仇笛淡淡地把众人的疑惑全挡回去了,自顾自地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谁也不理会,只是看着手机发呆………

    …………………………………

    …………………………………

    “宗老板,情况就这样,我们也在全力追捕。”

    两位警察起身,和工地指挥部的宗鹏程握手道别。

    例行笔录,隔了一天宗鹏程方知道,在治安总队羁押的祁连宝十几天一声不吭,趁解押到看守所的机会,直接跳车逃跑。本来就是个治安事件,又不是重罪,谁可能想到他要逃跑。据说那俩解押的讲,根本不是疏忽大意,他就在半路强行踹开了链子锁着车门,指粗的镙丝掉了几根,然后就那么戴着铐子跑了,两位解押小警吓得根本没敢追。

    “哎,好嘞,有任何情况,我会马上联系你们。”

    宗鹏程起身,送着两位警察,从警察客气的态度上,他能感觉到,祁连宝肯定什么也没有说,但为什么跑呢?

    送走了警察,他迫不及待地走到了一个僻静处,拔着电话道着:“金总……坏事了,坏事了,祁连宝跑了……”

    “真是的,他现在是个逃犯了,罪加一等,和你有什么关系?”金彦国在电话上讲道。

    “不是,我怎么就觉得心虚呢?”宗鹏程道,在这位兄弟的事情上,他实在有愧于心。

    “记住了,你什么都没做……他就找你又能怎么着,都是他自己惹的祸啊。”金彦国道。

    这句话让宗鹏程心里稍安,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着:“警察来找我来了啊,你说他不会跑回屯兵镇吧?”

    “呵呵,你说呢?在屯兵的仇家可比亲家多,要是你,你回去啊?”金彦国问。

    “哦,那我就放心了……”宗鹏程惊魂未定地道,思忖着,那怕就找上门来,多给俩钱都成,好歹兄弟一场的……不过转眼他又有点不乐意了,这号人,得给多少钱呐?给钱那不是资助逃犯了,不是更不合适。

    在这种犹豫不决中,他都忘了还拿着电话,想起和金彦国说的事时,对方电话却是已经扣了。

    跑了,居然跑了!

    电话的另一端,金彦国也是惊魂未定,思忖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个不太和谐的消息向上汇报了,汇报人是夏助理,那位向来不拘言笑,高高在上的夏助理,只给了淡淡的一句:知道了,他就再投胎一回,也别想兴风作浪了。

    金彦国似乎知道什么内情,没有再敢多说,等着对方扣了电话,才颤危危地把电话放好,两眼滞滞地盯着办公电话,像在想什么让他恐惧的事,好久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逃犯对于普通人很新鲜,可对于公安系统却不算新鲜事,两个押解员被押解了,还在总队写报告,跑了这么一个犯人,其罪不小,最起码总队已经放出不少警力追捕了,第一站就是屯兵镇,屯兵镇的第一站就是川味楼火锅店。

    也有件怪事,有个报案的,是片警,他负责的火车站区域有位被打成重伤的送进医院里了,据受害人的描述,极似协查通报上的祁连宝。

    当日黄昏时分,总队两位警察在医院询问了受害人李劲松,从京城来屯兵镇写生的画家,据他讲在是回返京城,北宁乘车到火车站,刚下车不久就被抢了,还被打成这个样子。

    颌部骨裂、头上缝了十几针、左腿骨折……抢劫还把人打成样子,这尼马还算人吗?

    尽管对于这个蹊跷案情还是有点疑问,警察还是按部就班的作完笔录,安慰几句,草草结束。谁也没有注意到,医院的走廊里来回巡梭着一位风尘仆仆的男子,他拍下了李劲松躺在医院上的近况。

    很奇怪,这些照片同步出现在京城、夏亦冰的手机上。

    此时夜幕方起,雾霾深重的都市夜空,看不到繁星满天,其实夏女士远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在她的心里,似乎也有一层越来越深的雾霾,让她愁眉不展,最无法控制的意外,还是发生了,就发生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

第33章 夤夜风急

    二里沟不是沟,而是一条干涸的河床凹地。

    过渡放牧、无序开发、草原退化,在经过几十年的不懈破坏,终于把曾经这个牧草肥美的地方,变成了遍地沙土,零星荆棘的滩涂之地,在繁星满天的夜色中望去,黑漆漆的显得已经亮无生气。

    嘎……一声尖厉、让人怵然的叫声响起。

    包小三吓得直缩到仇笛身后,耿宝磊惊得直躲到管千娇的背后,可等你侧耳倾听的时候,却又四下寂静,毫无声音。

    仇笛亮了亮电筒,照回去,包小三不好意思了,又耀耀耿宝磊,耿宝磊掩面害羞了,管千娇吃吃地笑了,她故意对耿宝磊道着:“别怕,姐会保护你的。”

    “讨厌,谁稀罕你的保护。”耿宝磊恼羞了,离开管千娇,包小三拉着他,跟着两人背后,他说了,不是我胆子小,实在这鬼地方太吓人了,时不时地一声鬼叫,人家神经高度紧张的,谁可受得了啊。

    “心里坦荡,鬼神避让。”仇笛前面带着路,和众人说着,讲着他小时候走夜路,他老爸就是这么告诉他的,这世界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惧由心生,所有的恐惧,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不会有狼吧?”耿宝磊在背后缩头缩脑问着。

    “草原退化的这么厉害,就狼来了,也抹把泪走啊。”仇笛说了句笑话,让众人的心态稍稍放松了,包小三问着:“那刚才是什么叫声?”

    “你说这种声音……”仇笛一嘬嘴,发出了一声怪叫,惊得包小三后背发麻,愣愣是看着仇笛,黑暗里,只有一双明亮的眸子,仇笛笑着道:“吓死你,这是鹫,它们在天上叫呢。”

    把两个胆小的斥得体无完肤,队伍继续前行着,仇笛不时地看着一直和他并排走着的管千娇,却是有点惊讶了,这小姑娘家家的,反倒比包小三和耿宝磊的胆子还大,不但要和他一起来见祁连宝,而且夜路上种种表现,像是很熟悉这种野外环境一样。

    “别看我,我爸妈就是地质勘探队的,我对帐篷,比对单元楼熟悉多了。”管千娇道。

    又是一阵寂静,几个人迥然不同的经历,总能在不经意间给对方带来惊讶。这个小小的惊讶又让众人消化了好大一会儿,走着走着包小三放松了,和耿宝磊拌起来嘴来了,直说他没出息,被祁连宝给绑床上了,耿宝磊解释了半天下午的事,听到千娇房里有动静就去了,谁可知道一进门就被摁住,他形容自己就像被大狗熊勒住一样,根本透不过气来。

    这个没人置疑了,都知道身高一米九开外,体重怕不得有两百多斤的祁连宝有多恐怖,最起码能从警察手里逃走,那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不可能不当做传奇了。

    “仇笛,咱们现在可是走到违法犯罪的道路上了啊,知情不报也是包庇罪啊。”耿宝磊念及此处,在队尾小声道。

    “那你还来。”仇笛没有回答,呛了一句,气得耿宝磊停了两步,可这黑灯瞎火的,吓得他又紧跟上队伍的步伐了。

    管千娇回头看了看,生怕两掉队似的,转身她走近了仇笛,小声问着:“我知道你心里有谜,可在他那儿,会有答案吗?在这件事,他虽然不是无名小卒,可顶多只能算一个弃子,能有什么用?”

    “咱们不也一样吗?说起来差不多同病相怜了,我们有点不服气,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仇笛道。

    管千娇听得此言,无语相对了,出事之后,哈曼一句撤回再无下文,一句结束紧跟着经费也停了,三人受伤,公司里不闻不问,虽说也在预料之中,但总也让人觉得人情过于凉薄了。也许,回去最好的结果顶多能要点补助,但那些可能就仅限于人道主义的慷慨了。

    “停!”

    仇笛停下了脚步,视线里,已经隐隐看到了像豆点的火光,在旷野上显得格外明显,那点火光让他心里一亮,莫名地笑了。

    他回头道着:“这事已经不在咱们该办的范围里了啊,我呢,只是觉得这个人没有想像中那么坏,可能和表面上相比恰恰相反……这两天走了一遍,我总觉得从那天咱们挨打起,后面的事就处处透着诡异,见祁连宝有可能找到答案,也有可能无功而返。即便找到答案,也仅仅有可能和哈曼交易,而且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我再问一遍,实在心里不愿意的,就别趟这趟浑水了,毕竟他是个在逃犯,有一天他落网了,没准咱们也得被牵连进去。”

    “没事,我就怕鬼,不怕人。”包小三道。

    “这都商量过了,我们支持你,我也觉得他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凶恶,否则我们都难逃魔掌。”管千娇道。

    “别看我,丢下我一个人,你们好意思啊。”耿宝磊无奈地道,这种环境,只能从众了,那怕跳坑里,好歹有人陪着也比孤身在这鬼地方强。

    “那好,走吧。”

    仇笛转身带着众人,朝着那点如豆的火光走去。

    …………………………………

    …………………………………

    烧得是经年的干枝枯根,加上风干硬化的牛粪,火焰里不时地有毕毕剥剥的声音响着,映红了祁连宝虬髯密布的脸,眉头皱着,时而侧耳倾听着,那表情是狐疑,在怀疑自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者他不清楚自己想干什么,那几个外乡来的年轻人,很明显,他们根本干不了什么啊。

    就像他空有一身力气,却没有用武之地一样。

    他眯着眼,感受着火堆扑面而来的温暖感觉,寂寞的时候,人总会掉到回忆的漩涡里,寂寞,总会唤醒那些曾经美好或者不美好的经历,只有它们才是无聊和孤独的慰籍。

    他像在闭眼假寐,却无人晓得,他在怀念曾经的训练场出拳如风、挥汗如雨,木桩、铁丝网、绳墙,那个铁与血的环境里,都是铮铮铁骨的军人,都是曾经如亲如友的兄弟。只不过他们都生不逢时,大多数人的从军生涯里只有从训练走到演习,然后再走到退役,最终都是那座铁打营盘里流水的兵。

    他像在扪心自问,对于荣誉感已经镌在骨子里的军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来不得半点马虎从事,而他现在却觉得自己所作所为,不再有着曾经那样爱憎分明的辨别力。

    这个年代的军人不再有包分配的福利,复员后有两种选择,回乡当农民,或者进城当民工,对于经济条件不怎么宽裕的他只能选择后者,钢筋、水泥、脚手架、工棚相伴了数年的岁月,那怕的勤勤恳恳也所获无多,那怕他小心翼翼也遭到了欺凌,那怕他身手不凡,也难敌一哄而上,直到有一天,因为讨薪的事他大打出手,被人砍成了重伤。

    人到了低谷就会往上走,那时候遇到了还在北宁施工的小老板宗鹏程,给了他雪中送炭的几百块钱,也遇到同是当兵出身,经历相仿的胡雷,生活从此揭开了新的一页,他知恩图报,宗老板如虎添翼,这个小施工队不断演绎着逆袭的传奇,在北宁敢打敢抢,屡屡挫败同行,大西北影视城建成后,宗老板又带着人回乡,打造了两幢酒店,并想方设法,阻挠着那幢酒店的施工和建设。

    他记得自己是拍着胸脯答应的,异乡漂泊这么久,有钱就赚、有生意就抢已经成了行事准则,那怕对方是个省建大型施工队,那怕是几十人对几百人他也毫无所惧,带着屯兵镇施工队的班底,举镐为旗,挥锹做枪,和数倍于己的施工队拉开了架势……械斗。

    那是一幅挥之不去的惨烈场景啊,臂粗的镐把,没头没脑的朝人身上招呼;钵大的水泥块,直接朝人脑袋上砸,镇北两公里,几乎都成了战场,躺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外地来的施工队手软了,害怕了,退却了,他带着人,像打红眼一样,追着四散逃命的工人,从工地打到野地,从楼外追到楼里……直到,胡雷出事了!

    他是眼睁睁地看着的,一个满脸是血的工人,抄着一把铁锹从背后拍向正面和他打招呼的胡雷,他出声喊了声,那铁锹已经重重地拍在胡雷的后脑上,他像一截子木桩,直挺挺的从二楼摔了下去。

    他记得自己像疯了一样,抓住了那个行凶者,连打带摔,把那人打得奄奄一息,他疯也似的,两臂拎着,举起来,要以牙还牙。

    “宝哥……别杀人……”

    二皮那时候还小,惊恐地喊住了他,和几位工友死死拽着他。那人眼见不行了,这摔下去,恐怕是十死无生。

    他愤然大怒一声,把人扔在了脚下,急奔着去看胡雷,探着还有呼吸,又背着这位朝夕相处的兄弟,去镇上的卫生所,他像发疯的野兽一样,逼着那些只会打针输液的医生,要救醒胡雷。

    后来,械斗的人抓了,又放了。

    再后来,受伤的胡雷醒了,却傻了。

    那个打胡雷的也没有负担得起责任,一个施工队的民工,也是个穷光蛋,他受的伤比胡雷还严重,四肢断了其三,腿粉碎性骨折,终身残疾。

    之后,他一战成名,屯兵镇施工无人敢进,那桩械斗的案子因为牵涉太广,镇上的人不断聚集到市里闹事而搁浅,至今尚未判决。

    即便有一个判决,还会有什么用呢?曾经敌对的双方现在已经握手言和了,也许他们很快就能和平地解决这个搁置的问题,无非是让出点利益的事。只是那些不知道在为什么而斗的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包括那些伤残的民工,也包括……他的兄弟。

    祁连宝唏嘘了一声,抹了把眼睛里的湿迹,睁开眼,抬头时,却看到了四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火堆不远处,他省得自己走神了,讪讪地道了句:“来吧,烤烤火。”

    难得见悍人也有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啊,四人面面相觑,想不通祁老大这么忧愁所为何来,仇笛带人上前,手里的几样东西递给他,两瓶酒、一块熟牛肉,祁连宝也不客气,撕着嚼了一大块,开瓶仰脖灌了一大口,直向四人道着:“谢就不说了,帮我办件事,我送你们个大好处。”

    “办事?”包小三不解了,眨巴眼道着:“您这身手,还需要我办什么事?”

    “拳头可打不过法,呵呵……很简单,帮我把这些送一下。”祁连宝从身后拎了个布包,直接扔到了仇笛怀里,仇笛掀开一看,瞟眼的包小三惊得咬舌头了,一包,尼马全是钱。

    “这几年吃喝嫖赌的,没留下多少,就这十几万了,一半给进去那些兄弟的家里,家里没了劳力,老的肯定要受治了;一半给了艳红或者她妈妈都行,让他们想法子给胡雷治治脑袋,前年我带他去过首都,医生说有希望,不过开颅手术得花几十万,而且风险很大……可风险大,也比傻一辈子强啊,这个决心早该下了,我能帮上的就这么多了……”

    祁连宝说着,不知道是酒呛的,还是悔痛的,又抹了把眼睛。

    “这事很容易啊,您送去不就得了,当面说多好。”包小三道。

    “你以为警察都傻瓜啊,下午我就想去,不过店外早有警察蹲着了,这片空旷的草原他们抓不到人,可只要一进镇上,一到熟人家里,肯定就没路可逃了。”祁连宝道。

    这事……咋办?包小三看着仇笛,耿宝磊自然是没主意,特么滴,这罪更重了,还帮在逃犯办事呢。管千娇也没主意了,只是她此时更加确定,对面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可恶,反而隐隐地让她有点欣赏。

    “好,我替你办……不过,什么报酬?”仇笛接了,比祁连宝还不客气。

    “哈哈……痛快,你想要什么报酬,无所谓,把我送回监狱也成,就这一件心事没了,了了就好,老子该安安生生进里头蹲几年了。”祁连宝道,也许真如他所讲,根本不在乎,就着熟牛肉,大口灌着烈酒。

    “我的报酬很简单,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怎么样?”仇笛道,祁连宝正仰脖灌了口,咕咚一咽,睥睨地看着仇笛,随口问着:“这个真没有什么意思,我还真不想说。”

    “那你干嘛找我?”仇笛问。

    “哦,我不想连累认识的人。”祁连宝道,这话气得仇笛梗了一下了,不过祁连宝又道着:“再说,我也不相信他们。”

    “不相信熟人,却相信我?信不信我吞了钱,再把你送给警察。咱们算起来可是有仇啊。”仇笛道。

    “技不如人可不算仇,不和高手过过手,你永远不会进步,那天挨了顿打,有长进吗?”祁连宝问,仇笛笑笑道着:“好像有,军体拳走得就是刚猛路子,应该是心无旁顾,去势如虹,玩花哨反而落了下乘,就像我和你打,不管想怎么取巧,最终都是自取其侮。”

    “呵呵,就是这样,如果现在我们再来一次,你会输得更快,因为任何取巧的方式,都可能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我当年的教官告诉我,最好的对决就是一招制敌,花架子是表演的,实战不行。”祁连宝道。

    仇笛笑了笑,摇摇头道:“我们体格不对等,我永远赢不了你。”

    “呵呵,但我,不止一次被根本没练过的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祁连宝道,生怕别人不信似地,敞开了衣服,胸、肩,几处狰狞的疤痕,他笑着道着:“拳头锋利不过刀子,刀子快不过枪子,武力可狠不过人心呐。”

    这几句像禅机,几人都没怎么听懂,仇笛狐疑地看看他,又是一句:“你不是想清楚了,而是更迷糊了,古往今来,所有轻生死,重大义的汉子……其实都是不识时务的****。”

    呼一声……祁连宝轮着酒瓶的兜头向仇笛砸去。

    仇笛未动,酒瓶在他头顶堪堪停住了,祁连宝面无表情地问:“你不怕?”

    “你根本没有伤人之意,我怕什么?”仇笛笑了笑道着:“你现在心如死灰,没有勇猛了,再打一次,我未必没有赢的机会。”

    “呵呵……他妈的,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啊?”祁连宝被逗笑了。

    “坦白地讲,商业间谍,是一家商务调查公司以每天二百块钱的报酬,在京城劳务市场雇来的,来此调查屯兵这个特殊商业模式存在的种种症结。”仇笛道。

    “症结!?这什么意思?”祁连宝不太明白。

    “那是你啊?你不就是华鑫开工的拦路虎,你不就是发迹老板宗鹏程的心头病……凡不利用大局的存在,都称之症结。”仇笛道。

    祁连宝愣了,痴痴看着仇笛,仇笛笑了,和身旁人讲着,完了,祁老大敢情和包小三智商水平差不多,怪不得混到现在这水平。

    “你……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点……”祁连宝催问着,隐隐地,他觉得仇笛好像撩拔到了他心里的疑惑不解,仇笛反问着道着:“所以我刚才讲,想听听你的故事,有很多谜没有解开,比如,你也想知道,坑死你的那个间谍是谁吧?交易一下,我们双方知道的东西一印证,我告诉你是谁。”

    “你要逗我玩,我一定把你送去和李劲松做伴啊。”祁连宝恶言恶声一句。

    仇笛无所谓了,四人围着火,喝着酒取暖,包小三又给点了支烟,祁连宝半晌才唏嘘地说着这其中的故事了。

    无他,就是从一个当兵的,落魄到打工的、再发迹到了涉黑的一个俗套的过程,任命一个这样的过程都会毫无意外地是血淋淋的,听到他讲那次百人械斗,那怕就没见过仇笛等人也是一身怵然,两背乱耸。

    管千娇出声问怎么发现自己的,祁连宝却是笑了,直道着他当天回来准备找李劲松的晦气,这家伙被抓的时候就说宝哥你完了,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准备下手的时候,却发现仇笛几人把李劲松给整了,那个可怜虫急急回北宁市,却没料到还有人盯着他,在火车站不远处,又被拎留进小胡同里痛扁了。

    “这个人是华鑫国旅派遣来的商务调查人员,之前你们都不认识他,他在这里潜伏了,有六个月了,年后就来了。”仇笛问。

    “嗯,他的骨头可没你的硬,揍了他个半死……他说直接联系的是华鑫的高层,主要盯的是银行分理处的出入账,可他看那账有什么用?钱又拿不走?”祁连宝果真还没清醒。

    “这个先放放……我问你,现在宗鹏程的总资产有多少?不动产。”仇笛问。

    祁连宝掰着指头数了,两座宾馆的经营、最来钱的是住宿和餐饮、市区里,大小老婆三个,都有一幢房子,至于情人多少不甚清楚,不过开发的塞外庄园,他和一家房地产公司共同投资,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宗老板的父亲宗仁厚曾经在屯兵就是镇党委书记,前一年才在规划局局长的位置上退休,这个事他们家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不但是个官富,而且是个小黑的人物,不过祁连宝对他甚是尊重,一口一个宗老板,说完了,他笑道:“怎么样?你就知道又能如何?”

    言外之意,老子都没办法,你们更扯蛋。

    “这个也先放放,我问你,宗老板的流动资金有多少……包括可调拔的资金。”仇笛问。

    “这个……”祁连宝懵了。

    “你按最大的一宗生意算不就行了。”仇笛道。

    “三两百万总是没问题的,旺季餐饮和住宿的营业款,每天都有几十万,最高有可能超过一百万……呀?你们不会寻思着,抢营业款吧?”祁连宝说到此处,吓了一跳。

    “要你干还成,我们可没那本事……我再问你,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仇笛道。

    “乱了呗,这鬼地方以前就是个土匪窝,只服谁的拳头大……呵呵,不过好像拳头大也不行,得钱够砸……马胖子这狗日的,这才两周,他都看不住生意了。”祁连家愤愤地道。

    “你还是没搞清这儿有什么大事了。”仇笛道。

    “不就是什么剧组来,要干一票大生意吗?一看镇上人都红眼了,后盘沟、御林堡,晚上都有人在干活。”祁连宝道。

    “这就对了,作为旁观者,我把谜底告诉你啊。”仇笛此时像是豁然开朗一般道着,他排出了手机给祁连宝看着,那是李劲松淘到了信息,每日收支账目,祁连宝看看,连着几日越来越少,支出和收入的落差越来越大,他道着:“这儿人都认现金,肯定是一部分发人工工资了,但凡有事,都是从营业款里支钱,姚富文当过会计……”

    “差矣,你得看更远一点。”仇笛道着,拣了几块石头土块摆着,解释道,餐饮营业算一块、住宅、房地产算一块,以祁连宝讲,这个富豪几千万的身家,其实都是不动产,能调动的现金流不到四百万,那多算点,八百万……八百万到极限了吧?

    这么一算,仇笛就排着另一块支出了,镇上施工总动员,又是只认现金的主,这一块每天要吞掉近十万的现金收入;道具的制作,马车、攻城器材、擂车,拦马架等等,都要用大木料,而且得原木,场上堆的几百方木料,光这些木料,得一百多万的投资。还有马栏,据说要来几个马队,几百匹训练有素的组个方阵,这个不好计算,几十万总是有的……还有点将台、演武场、兵器、驽车、营账的投资,又得至少二百万左右……

    算着算着,直超一千多万,管千娇道了:“做生意不一定都是现金的,一部分预付即可,这儿的模式,应该是验收之后,由华鑫付款,宗鹏程一直挣着这种俏钱。”

    “好,那就以合同价百分之三十投资算,也得三百多万,再加上必须有一部分现金维持日常开支,时间长一点,延续一个月,只出不进,够不够吞掉宗鹏程手里的现金流?”仇笛道。

    想了想,就连祁连宝也点点头,但凡大老板,架子比本事要大上很多,现金流谁也不会存着太多,早想办法钱生钱去了,一般用别人的钱去挣钱才是王道。

    “他能贷出款来,很容易的。”祁连宝道。

    “我估计他的贷款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这里的宾馆和市区的房地产价值都上亿了,负债率低于六成都不可能。”仇笛道。

    “我好像明白点了,这不是抽现金流,是绝户啊。”耿宝磊突然道。

    这个反应先是耿宝磊,后是管千娇,都隐隐抓到了什么,这种感觉和祁连宝的感觉如出一辙,一种不详的感觉,祁连宝脱口而出道:“不可能吧?这么大生意,能被人搬倒?怎么绝户的?”

    “应该是这样。”

    仇笛示意两方收支,又来一个对垒,他解释着这是华鑫,根据祁连宝讲,华鑫和鹏程的商业关系于今年开始渐渐缓和,负责当地事务的金彦国、张瑞霞和鹏程几位中层私人关系,都不错,不仅私人关系不错,还发展到双方在生意是沆瀣一气,共同从大西北影视旅游这块大蛋糕上中饱私囊。

    如果这一切是刻意所为的话,那真相就应该是这样,从小到大,从少到多,华鑫一直在施放着诱饵,这个诱饵就是影视周边产业的利润,让他们不断投入,不断获利,逐步培养对方的野心,直到最近一次,以一个庞大的项目为饵,诱使鹏程把能动用的现金流,全部投入到这部《铁骑》的前期筹备中。

    “那有什么意思啊?”包小三愣了。

    祁连宝却像吓傻了一样,他可能清楚后果是什么,他惊恐的眼神看着仇笛,像是怀疑一般,仇笛解释着:“华鑫不需要从中获利,他们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一句项目搁浅,就把鹏程死死地埋到坑里了。”

    “这么大手笔?”管千娇有点不信。

    “其实根本不大,其实是一个强势的力量在用四两拔千斤的手段……只要这个项目是假的,或者是真的,以某种原因搁浅,那后果就明了了,几千人工的花费,木材和其他原材料的投入,还有马队、训练场建筑,全部要赔……到时候他拿不出钱来,欠人工钱,这地方的老百姓能把家抄了;欠材料钱,要账的能遍地追他;欠银行钱那会更惨,银行逼不死他,查封资产都是轻的………一句话,这个项目就是华鑫的最终手段,他们要做的,只能用很长的时间,让宗鹏程不怀疑这个项目,因为之前所有的项目,都是真的。”仇笛道。

    “可不是报上网上都登过了么?”包小三弱弱地问。

    “呵呵,报上还说政府来养老呢,你说你老了有人养么?”仇笛不屑道,报上那玩意,实在没有可信度了。

    “这只能是你的判断。”耿宝磊道。

    “如果不是这样,李劲松潜入屯兵镇长达半年,这怎么解释;他一直通过银行内部人员收集鹏程公司的出入账,又如何解释?”仇笛道。

    种种无法解释的事,只能通过这个设想,完美的诠释,包小三想了想,用他简单的思维提问着:“那要是这样,难道他们不怕宗鹏程翻脸?一翻脸,这摊子他们还是支应不起来啊。”

    “这个问题,就要用这个症结来解决了。”仇笛笑着指指祁连宝,祁连宝阴着脸瞪着他,他笑着问:“其实这也是关于你走到这个地步的原因,你想听吗?”

    “说吧,我听听……你怎么着就比我更清楚。”祁连宝不阴不阳地道,有点受刺激了。

    “这事对宗鹏程来讲可能是兔死狗烹的故事,可对于华鑫,却是让他自毁长城,真相应该这样……”

    仇笛慢慢的道着,祁连宝怔住了,对方说的那些话,正是他想表达,却无从用正确方式表达出来的疑惑…………

第34章 无根无据

    “其实所有的事瞄准的都是一个目标,那就是这块市场蛋糕,宗鹏程凭着涉黑的方式抢到最大的一份,简单地想,作为投资方的华鑫国旅,肯定是每时每刻都在算计着,如何把经营权拿回来……想拿回经营权,要过的第一道关就是祁连宝他们,从商的都讲规则,那怕突破规则,也是一种规则,但他们对这种根本无视规则的人和事,肯定毫无办法,毕竟大片刀火拼的事,华鑫没那能耐能干得出来,到他们那个层面,轻易不会触及违法的事。所以,他们肯定要另谋出路………”

    “我不清楚第三位是不是受华鑫指使,但这个人对屯兵镇非常了解,可能收集到关于祁连宝的违法犯罪证据不在少数……他们需要做的,是在关键的时候,把这个证据放出来就行了,上月28号,时机成熟了……”

    “两名被打娱记哭诉到了媒体,然后被铺天盖地宣传,对于老祁的行径,自然是人人喊打,因为这事,祁连宝自然被推到了人民公敌的位置,他想解释都难………恰恰也在这个时候,四海和华鑫的合作到了签约的时候,因为这事搁浅了,那要让这事重续,自然而然的就需要清理流毒,保证和谐环境,而且祁连宝这事,就公安方面也得给媒体一个交待啊……”

    “于是一切就水到渠成了,宗鹏程心系这么一个大单生意,肯定和钱站在一边,而不会和他兄弟站在一起;公安方面肯定要个说法,得把人拘起来给大家一个交待,而这种时候,即便抓人,宗鹏程肯定也不敢伸手去捞,他怕生意黄了,而且说不定他心里巴不得祁连宝进去,毕竟他这身份,在这个团伙里分钱分得不少,肥水不流外人田,交给亲戚总比交给外人好……”

    “在几方的共同的操纵下,事情按着最有利于华鑫的方向发展,这一帮在屯兵横行无忌的,一夜之间,全部进了局子里………呵呵,祁老大啊,那天其实你抓不抓人,找不找间谍都无所谓,不管怎么做,市里的警察都要来把你带走,只有你出局,这儿的局才能展开。”

    仇笛连续说了一堆,看了看祁连宝越来越阴沉脸色,他拔拉着火,继续道着:

    “只要你这一霸出局,这儿就是个群龙无首的局面,你也知道乱了,商贩遍地乱蹿,你们垄断的菜肉禽蛋供应也黄了,外地的车直接送过来,价格要比以前便宜的多,两厢一对比,你们赚了多少黑心钱啊?在钱上离心离德是非常容易的啊,这儿的人很快不会记得你们把持市场,让全镇人得到了多少实惠,但他们会记得很清楚,你们吃的是肉,他们喝的是汤……所以,很快鹏程和他的那些猢孙,都会被推到无信无义的位置……这个时候,你们觉得还有谁站出来振臂一呼,能像曾经那样应者云从吗?”

    是啊,财帛乱人心,美色乱人性,到这种时候,任何乡梓之情都会崩盘的,从来都是不患贫而患不均,凭什么你富得流油,老子穷得苦逼嘛!

    “人心只要一打散了,剩下的事就好办了,让他陷到经济危机里,坐观其毁就成了,以前鹏程是个小公司,船小好调头,而现在恐怕不行了吧,一多半资产都是不动产,养活着多少口子人呢,现金流一断,再狠狠地赔上一笔,他会被马上打回原形的……到那个时候,华鑫收拾残局就可以了。”仇笛道。

    “没有那么容易倒吧,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包小三听得心虚,总觉得这个局太大了,大得出乎他的理解力,就凭他坑蒙拐骗这么多年的水平都无法理解。

    “太容易了,鹏程的影响只在屯兵镇,出了屯兵,谁还知道有鹏程……这个大型投资可以因为任何故障暂停,或者拖上一段时间,华鑫已经拖了几年,他们拖得起,你觉得鹏程能拖多长时间?”

    咝……包小三倒吸凉气,直接指着仇笛一指道:“你狠!”

    这可能是最狠的一招,如果叠加在虚假项目上,那对于鹏程可能是真是一点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了,两座宾馆除了关门歇业再无他想。

    “所以叫绝户嘛,真要是这样,恐怕宗鹏程得上法庭了。”耿宝磊道,华鑫一定会用债务纠纷缠住对手,这是大户欺负小户惯用的伎俩。

    “对,债务官司就能缠死他。”管千娇补充了一句。

    这就是全局,仇笛找到了这个最符合现实的判断,此时却是没有多少兴奋之感,他可怜地看到了祁连宝一眼,祁连宝半晌才回过神来,仰头,半瓶酒灌进胃里,然后两眼血红地看着旺旺的柴火,良久才道着:“你还漏了一件事,第三方间谍,究竟是谁?”

    “这个,得你来告诉我。”仇笛道。

    “我?”祁连宝好奇地看着仇笛,不明白了。

    “李劲松受雇于华鑫,主要钻营鹏程的财务问题;我们被派来,先后接的任务都是查屯兵镇的主要势力,这个势力,除了你们,就再无其他了,马胖子、姚富文、郝来运都是在明处,他们的事很好查,关键就是你们……现在我明白为什么让我们查这个势力了,因为餐饮这一块,出入账和运输都是你们负责,你们这个团伙,根本无法从外部查到消息,除了我们在餐饮部里当帮工。”

    “我们把餐饮详细的收支,以及你们经常在一块的打手消息传出去之后,其实事情就结束了。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我们查的其他和李劲松查影城宾馆的出入账,内容是重合的,而且他来了已经数月,有他的消息,其实就不需要我们的消息了……所以,我想我们的委托方,应该不是华鑫,而是除华鑫之外的另一方,试图趁火打劫的一方。”

    “好像有,不过华鑫一直没有找到合作伙伴啊。”祁连宝道。

    “一直没有找到,不等于永远找不到,或者他们已经找到了。”仇笛道,想着华鑫和四海影视的高调发布会,想着华鑫连连不断的动作,他道着:“渡假村复工在即,大型古装战争剧开拍,都像找到了合作伙伴啊。”

    “可这和那个商业间谍有什么关系?”祁连宝问。

    “如果第三方试图趁火打劫,那他应该摸清鹏程和华鑫的底细,我们负责摸鹏程这儿的经营,那另一位,肯定要摸华鑫的消息。而且摸清华鑫的消息,知道他们身处困境,才好对症下药啊,所以,这个间谍的主要目标应该在华鑫。”仇笛道。

    “华鑫在屯兵镇,几乎没什么人啊,应该北宁啊。”耿宝磊道,他一愣,马上改口:“好像有一个,不会是………”

    祁连宝的眼睛滞了,脸上带着恐惧的表情,包小三不相信地道:“瞎扯吧?那张秘书还给咱们送过钱呢?”

    “问问他……老祁你被捅到全国的事,那可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怎么一个月后了,才查偷拍的是谁,你这不是刻舟求剑么?是不是谁鼓动你做的?和她有关吗?”仇笛笑着问,答案似乎很简单,祁连宝的身手和脑瓜,实在不成正比。

    “啧……他妈的,这个****货。”祁连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愤怨不已道着:“那天张瑞霞告诉我了,一直就有大公司试图收购大西北影视城,而且剧组经常来,在镇上肯定一直就有潜藏的娱记或者商务间谍类的人物,这种事出来,不管是对鹏程还是华鑫,都要不利,要尽快清理干净,否则会影响双方的下一步合作。”

    “所以,你就召集人马,把镇上翻了个鸡飞狗跳?”仇笛问。

    祁连宝无语地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胸中的烦闷却是奇怪地一扫而空,他看着仇笛。

    四个人哧声笑了,这娃真好教唆,不比肉墩聪明多少。

    “是不是她啊?她可是华鑫下属公司的人,把自己的公司消息卖喽?”祁连宝瞠然问。

    管千娇发话了:“收买内部人当商业间谍,是最常用,最便捷的一种方法。”

    仇笛此时才把身上存了有些时间的一张图放出来了,他看了管千娇一眼,这是管千娇的手笔,用手绘制的,场面是当天祁连宝打人的画面,而画面后面添加了一部分,一条线直指向宾馆的楼层,那是拍摄角度,这就是了,祁连宝恍然大悟间,直哎声叹气。

    “只有她有机会、只有她不会引起怀疑、只有她才能从容地收集老祁的证据,她可能是同时为两方服务的。”仇笛道。

    祁连宝对于这个结果有点愕然,包小三兀自不信,其实他对那个漂亮妞印像不错,耿宝磊想了想,多少还有那么点怀疑。

    “他妈的!”稍顷,祁连宝瞬间暴起,拳头捏得格格直响,说着就要拔腿而走。

    “坐下。”仇笛面无表情地道,祁连宝没有反应,怒目而视着,仇笛翻了他一眼提醒着:“冲动解决不了问题,这个坑已经把你埋死了,跑到天涯海角也洗不脱你嫌疑人的身份。”

    这悍人几欲提刀杀人的表情看得人着实害怕,不过奇了,在仇笛淡淡的劝慰面前,他慢慢地坐下了,以一种期待的眼光看着仇笛,这种人明显属于那种轻易不肯开口求人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走到现在这一步,就即便磕头求饶,也无人可求。

    当然,除了面前这一位。祁连宝心里泛起了浓浓的期待,那种不应该的期待,好像在这个平静的大男孩的眼光里,藏着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仇笛将要开口了,祁连宝黯然道着:“我可已经打错一个人了,你说的这对不对?要是张瑞霞,这事……”

    难办了,同样的方式总不能加诸在一个女人身上。

    “试试不就知道了,做贼的心虚……用我的方法怎么样,救不了你的命,不过……也许能多要点钱,你没指望了,给你那傻缺兄弟和梦中情人多留点不好啊。”仇笛道着,耿宝磊和包小三呲声笑了,管千娇也微笑着看着祁连宝。

    那笑总归是善意了,祁连宝不但没有忿意,脸色反洋溢着一种难得的温馨和羞涩,都化成了一种尴尬的笑容,虽然他羞于表露,不过他肯定毫不介意…………

    ……………………………………

    ……………………………………

    时间,指向了晚二十二时整。

    静谧的屯兵小镇,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像它千百年来不变的原貌,远远望去镇上一盏一盏灯火,和繁满天交相辉映,会给人一种伸手就能摘到星星的错觉。

    张瑞霞打开了窗户,伸出了头,抬眼看着星空,只有这里才有宁静的星空,也只有这里的星空下才会有如此清冽的新鲜空气,一口像能醍醐灌顶似的,整个人都都开始神清气爽了。

    可她为什么此时却有着蹙眉的愁绪百结呢?

    哦,对了,是手机上一个特殊的消息,那个消息只有一行字:祁连宝在押期间逃走,有可能返回屯兵镇,密切关注,随时汇报。

    这个消息就让她胃疼了,上面可能根本不考虑她一个女人家是怎么和这里膀大腰粗的闲汉打交道的,大多数时候,那些糙汉会**裸的伸着大手捏胸摸屁股,有些醉意盈然的会直接来咚咚擂你的门,粗声大气吼一句:开门,老子要操x!

    刚来的时候遇见过,来的奇葩,解决的更奇葩,在影城宾馆里的祁连家闻迅赶来,拎着酒后耍疯的闲汉,一顿狗链子猛抽,厕所里一粪勺汤汁灌下去醉酒,之后再无人敢来骚扰。

    这是个蛮地,蛮横的方式最有效。

    她如是想着,却意外地又一次想起了那位身材魁梧,如怒目金刚的祁连宝,虽然商场无情,做什么也是利字当先,可她却隐隐地有点愧意,那个猛人在她眼里其实的变傻的肉墩一样,表面上凶悍,骨子却纯朴,这种人大多数时候,都会是尔虞我诈的牺牲品。

    她啧了声,像有点婉惜,她一直告诫自己,这是商业活动,商业人士里没有光彩的角色,可她同时又免不了自责,自己是不是陷得太深了,会成为最不光彩的那一位。

    她的手伸手窗户准备关上休息时,意外地,听到了笃…笃…的敲门声音。

    不是酒汉找错了房间,敲门声很文雅,不像这里的风格,她暗暗心跳,怀疑可能是姚富文或者马胖子的骚扰,她出声问着:“谁呀?我休息了。”

    “你没休息,刚才在楼下还看到站在窗口。”外面的人道,很陌生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我喊保安了。”她恫吓着,自己倒先害怕了。紧张地凑在门口,透地门孔往外看。

    视线里,手机的屏幕,一下子把她吸引住了,是一位男子被蒙着脑袋,两个人拳打脚踢,那人哀求着:

    “拍照的真不是我……别打,别打了。”

    “华鑫……我直接对华鑫负责,他们肯定用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其他人。”

    “账务,主要是账务,还有他们的活动规律……银行的流水账,日营收支。”

    “……我真不知道,搞祁连宝我都没得到消息,上面只是让我汇报近期各项工程的进展。”

    视频看得她心惊肉跳,她背对门,大喘着粗气,一弓身,手里紧紧地攒着一把水果刀……等了好久,额头都惊出冷汗来了,还是没有听到其他声音,她凑到门孔上看时,视频画面已经停止了,她鼓着勇气,嘭声拉开门,却看到,手机是粘门上了,就为了让她从孔里看到。

    她狐疑地看看空无一人的甬道,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揭下了手机,刚拿到手里的时候,屋里的电话却响了,她吓得一激灵,差点把这部手机掉到地上。

    关门,急匆匆回屋,看看自己的手机上显示的一个陌生的号码,犹豫良久接起来,对方是一个熟悉的,久违了的声音:“喂,张秘书,您好。”

    她手一抖,好容易拿稳电话,口齿不清地嗫喃了句:“祁……祁老大?”

    “不错,还记得我啊。”对方道。

    “您……您……在……”张瑞霞紧张局促地道,她清楚这个人能干出什么事来。

    “你说不清楚就听我说吧,华鑫派来一位间谍一直在摸屯兵镇的情况,现在躺在医院了,您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他成什么样子了……对了,那照片好像有人告诉我,和你有关啊。”祁连宝道。

    “不不不……绝对和我没有关系。”张瑞霞矢口否认着。

    “那就好,千万别搞小动作,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华鑫在背后捣鬼?或者,你领的不止一份工资?别以为宗老板是傻瓜,你们那点小伎俩太小儿科了……出事时候他就告诉我,谁跳出来谁就有问题,结果你跳出来了,呵呵,你说,我该怎么对付你啊?”祁连宝戏谑的声音。

    “我……祁老大,真和我无关,我……”张瑞霞惊恐之下,跑到窗口看着,不过这夜里,怎么可能看到什么?

    “吓成这样啊?我不打女人……警告你一句,天亮前滚出屯兵,别让老子再看到在窗户上发骚。”祁连宝恶狠狠地道,电话随即挂了。

    不多时,张瑞霞房间里灯光暗了,不是休息了,而是离开,她匆匆下楼,趁着人少的功夫,开上了公司的车,连夜离开了屯兵。

    那辆红色的现代不见尾灯的时候,四个脑袋从阴暗处出来了,仇笛、管千娇、耿宝磊、包小三相互击掌相庆着,相随往租住地走着,仇笛和祁连宝打了个电话,告诉了结果。

    结果没有意外,吓跑了。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啊,祁连宝一句话,吓得张瑞霞屁滚尿流就跑了。”耿宝磊感慨道。

    “这种边缘人,没有规则可讲,也正是华鑫先要让他出局的原因,试想一下,要这号人在,派一个经理来,被打成生活不能自理,再派一个,又被打了,谁还敢来啊?”仇笛笑着道,有时候最原始的方式,比最先进的管理还有效。

    “是不是人家啊?”包小三有点怜香惜玉,一直说仇笛太尼马黑了。

    “证据不会有,但旁证很快就有了。”仇笛道。如果正确,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两个商务调查都走了,可后台该瞎了,管千娇虽然有点兴奋,她还是警示道:“小心点啊,他毕竟是在逃嫌疑人身份。”管千娇警示道。

    “有人趁火打劫,咱们为什么不能火中取栗,现在知道真相的只剩下咱们了,后台要得到宗鹏程知情的假消息,估计得吓得睡不好觉了。”仇笛笑着道。

    “喂喂,那接下来怎么办涅?”包小三好奇地问。

    “睡觉。”仇笛道。

    “睡觉?”包小三愣了。

    “对,睡觉,精英伤的伤,跑的跑,咱们成了笑到最后的间谍了……呵呵,我觉得应该坐等上门,然后坐地起价。”耿宝磊道,现在奇货可居了。

    “对,就这么干,****的,咱们一受伤就把经费停了,太尼马没有人情味了,娇,往狠里宰啊。”包小三快意地道。

    管千娇笑了笑,无语,分别回租住地,管千娇躺在床上好久,一直想联系哈曼来着,犹豫的很久,她还是放弃了,好像确实应该再等一等,否则这支奇葩队伍干的事,肯定没人会相信………

第35章 奇货可居

    九月十九号,上午九时十九分。

    这个特殊的日期和时间,数字重合,张政和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看表,才看到了这么大的一个巧合,他坐在会客室里往外望去,每每听到高跟鞋的声音都让他心神不定。旁边坐着高雨田有点不耐烦了,小声嘀咕着:“张啊,这妮谱大了啊,知道咱们回头求她?”

    “可我什么都没说呢?”张政和有点拉不下脸来了,搁哈曼这儿坐冷板凳了,昨天等了一天,唐瑛避而不见,今天一早就来了,守在这儿呢。

    “这公司里都特么间谍,还用你说?”高总愤愤地道,表情有点埋怨的意思了。

    张政和无语了,顺顺当当进行的事,突然间吹灯拔蜡了,幕后的可就成睁眼瞎了,本来就担心那个逃狱出来的祁连宝出事,谁可知道前方又告诉了他一个猛料:宗鹏程有可能已经知道事态发展。理由是,另一个华鑫派到屯兵的商务调查员被逃狱的祁连宝重伤致残。

    这个猛料惊得张政和两天没合眼,坐在那块连打哈欠都忘了,此事投入了大半年的精力,花费无数,眼看着到收获时候,咦,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可不得着急上火。

    “你那个人靠得住么?到底什么人?”高雨田不放心地问。

    事情到这个时候,没必要瞒着高总了,张政和附耳小声说了几句,高雨田脸色一变,瞪眼着问:“女的?”

    “对!要不,不可能有途径知道华鑫的营收信息啊。”张政和道。

    “少特么给自己戴高帽,一看我就知道你和她滚过床单。”高雨田生气了,平时本性露出来了,一说这个,一惯以风流倜傥自夸的张政和不敢接音了,他解释着:“高总,咱现在别说这些没用的成不?我就滚过床单,并不影响工作不是?”

    “得了得了……为今之计,要马上落实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知道多少?这不可能啊,这事只有咱们和夏亦冰知道,夏亦冰总不可能告诉宗鹏程去啊?”高雨田焦头烂额的道着,花费打了水漂是小事,眼看着双方的合作要因为这事黄了,那损失,怕是得让他哭晕到厕所里了。

    两人正咬着耳朵,推门而进的吕天姿笑着问候了,两人同时起身,吕天姿笑着道:“二位请,唐主管刚来,昨天实在对不住,她出了趟公差。”

    终于等到人了,吕天姿把两人领到了唐瑛的办公室,不无嫉妒地看了眼,瞧高雨田这身份怕是得一单大生意,只是有点纳闷,怎么唐瑛还这么倨傲,像把生意想往外推似的。

    没错,确实很倨傲,唐瑛此时尚未搞清究竟怎么一回事,昨天电话不断,她以为是骚扰,干脆不接,今天是接到了谢总的电话,才临时从塘沽赶回来,直觉到屯兵可能有事了,她联系管千娇,管千娇居然也没接电话,直到刚刚进门,她还一头雾水。

    当看到两人讨好的笑容进来时,她这头雾水更大了,不过两人这种吃瘪得性,让她觉得好爽。她笑着问:“张经理、高总,请坐……”

    起身沏茶,两人赶紧谦让,唐瑛再坐下来,却是还没把握好该用什么口吻说话,她揣度着两人的态度,不无好奇地问:“您二位,这是……有事?”

    “对对,有事。”高雨田和张政和两人齐齐点头。

    “屯兵镇的事?”唐瑛问。

    两人又是齐齐点头。

    “那事不是完了吗?履约完成,我们两不相欠。”唐瑛一摊手道。

    哎哟,把张政和给悔的,这前后根本不差几天呀,高雨田作势手指点点张政和斥着:“就知道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种事还得靠人家专业人士,看看,抓瞎了吧。”

    “对对对,是是……我检讨。”张政和直拍额头道。

    唐瑛懵了,能把两位趾高气扬的治成这样,真是那位神仙姐姐开眼了,她眨巴着眼睛,有点明白可能发生什么事了,她试探地问着:“您想重新来个委托?”

    “对对……今天就签,只要你们还能拿到屯兵镇的详细情况。”张政和抓到了救命稻草,焦急地道。

    “唐主管,看在咱们朋友一场的份上,不能把生意往外推吧?实话说吧,我们就等着您狮子大开口呢,我不是这行人,可我明白这行里的事,你们狠,开价吧。”高雨田带点光棍的口吻道。

    唐瑛有点哭笑不得了,这两人神经质了一般,完全不像平时那般趾高气扬的派头。她纳闷地问着:“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您要不说清楚,我还真不敢接单,而且今天肯定不行,委托也得经过评估啊。”

    “您不会真不知道吧?”张政和道。

    “这单子都终止了,我知道什么呀?”唐瑛摊手无辜地道。

    这话出口,该着张政和和高雨田一头雾水了,两人交换着眼色,张政和小心翼翼地问:“您难道不知道,屯兵镇出名的涉黑人员祁连宝越狱了?”

    唐瑛摇摇头,高雨田又问:“还有有位‘画家’,在屯兵被人打残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必要知道吗?”唐瑛愕然问。

    不像假的,张政和干脆直道着:“这个人在被打残之前,曾被人诱到屯兵那幢烂尾楼给揍了一顿,不知道怎么搞的,他自己承认是华鑫派到屯兵镇的……商业间谍。”

    呃……唐瑛直愣愣一梗脖子,居然还有人承认自己是商业间谍,这算是奇闻了。

    “哦……”唐瑛一下子又明白了,指着两人道着:“你们怀疑,是我们的人打的?”

    “不怀疑,不过,他在屯兵根本没什么仇人。”高雨田如是道,观察着唐瑛的表情,那惊讶和愕然,不像作假,他隐隐地觉得,又找错庙门了。

    “那咱们就没什么谈的了,有证有据,你们报案就行了,没证没据,凭空猜测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吧。”唐瑛直接推托了,不过她心里隐隐担忧,似乎应该和那几个迟迟未归的人有关联。

    “不不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贵方的调查人员还在屯兵的话,是不是……”张政和征询的道着。

    “这个就无可奉告了,看来,恐怕对二位的事,我要无能为力了。”唐瑛道,只当两人是来探口风的,不准备多扯了,两人还要纠缠,唐瑛的手机响起来了,她一看是谢总的电话,告了个缺,出了楼道里接电话,不多会再回来,脸上的表情却是平静了不少。

    “看出来了,您一定有消息了。”高雨田期待地道。

    “嗯,可以这样理解,对于二位的担忧,我无能为力……咱们长话短说吧,刚刚我和谢总通过话,目前这个形势,我们可以提供部分情况,接下来,咱们可以谈谈价格了。”唐瑛睥睨道,要钱从来没有这么爽过。

    这句把张政和、高雨田齐齐镇住了,两人相视了良久,都没有开出一个合适的价格来。

    不好开价啊,低了怕人家给脸色,高了怕自己吃亏,而且关键的是,这是盲人骑瞎马,谁也看不清路子在哪儿啊…………

    ……………………………………

    ……………………………………

    此时此刻,夏亦冰的私车缓缓地停到京珠高速的香河出口,一辆沃尔沃已经泊在路旁迎接了,是位削瘦、干练、面目清矍的男子。

    谢纪锋,哈曼公司的创始人,商务调查这个偏门她不太懂,不过对谢纪锋的第一印像挺好,握手寒喧时,夏亦冰笑着道:“……看谢总成竹在胸,我应该不虚此行了吧。”

    “客气了,没想到华鑫国旅这么大的公司光临小县城,我是诚惶诚恐啊。”谢纪锋笑着道。

    他邀着夏亦冰上自己的车,夏亦冰欣然而往,秘书开着车跟在谢总的车后,两车开拔,车里夏亦冰打量了谢纪锋几眼便直入主题了:“谢总,您应该知道我的来意吧?”

    “您好像还没讲。”谢纪锋道。

    “有关飓风传媒以及屯兵镇的事。”夏亦冰点着。

    “这一行的规则之一,永远不透露客户的秘密,对不起夏总,我只能说不清楚了。”谢纪锋笑道。

    夏亦冰为难了下,现在死马当活马医,可看眼前这头死马,似乎不比活马难伺候,她换着口吻道着:“你们前一个委托,有关飓风传媒的,我们华鑫和飓风传媒现在已经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有什么事,不必讳言。”

    “那……没什么事,你们是伙伴,那就应该无所不谈吧,我是个外人,不方便讲这些。”谢纪锋油盐不进的道,他从业口径很严实,在他看来,守则是个好习惯,那怕有时候会惹人。

    “挺好,果然名不虚传。”夏亦冰欠了欠身子,换了一副口吻道:“那我们可以开始谈我们之间的生意了吗?我准备给贵方一个委托,只是不知道贵方的能力如何。”

    “这个,只能看您的眼光喽。”谢纪锋笑道。

    “我不是靠眼光来这儿的,坦白讲,我是查了某人的手机通话记录,发现了他们常和一位姓唐的女士联系,而这种女士是哈曼商务调查公司的,再一打听,哈曼商务调查在行内也算小有名气,所以我就登门拜访了。”夏亦冰道,谢纪锋知道她查的是谁,肯定是对合作伙伴也不信任,查张政和了,他诧异地看了这们傲色逼人的女人一眼,夏亦冰回敬他嫣然一笑道:“其实,那个公司也会有搞这种商务调查的,您说是吗?”

    “对,这个不神秘。相比而言,我倒觉得夏总的来意有点神秘。”谢纪锋搪塞道。

    “我也不神秘,坦白告诉你,因为这事,我都快成神经衰弱了。”夏亦冰苦笑道。

    谢纪锋笑而不语,专心致志地开车,不管从表情、语言还是身体动作,夏亦冰都没有发现任何她想知道的信息,在她眼中,这位哈曼公司的人,反而处处透着神秘,蜗居在一个小县城,而公司却在京城,生意却做遍全国,行里传闻,第一代搞商务调查的不是转行了,就是擦边球撞枪口了,把自己搞得锒铛入狱了,硕果仅存的没几位,而谢纪锋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人城府很深,她的第一印像如此,不过好像并不反感。车默默行驶了一段距离,驶上香河桥的时候,夏亦冰眼观着小县城的风景,开了车窗透了透气,然后又找着话题问着:“谢总,我希望我们之间开诚布公的谈话,您不必有所顾忌。”

    “应该是夏总您有所顾忌吧?”谢纪锋反问着。

    “我有吗?”夏亦冰愣了下。

    “哦,那开诚布公还是免了吧。”谢纪锋直接道。

    这下可把夏亦冰给噎住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对了,确实是她心有顾忌,不远来此已经就摆明了。而对方,根本就是受了张政和的委托,对屯兵镇的事一清二楚。

    于是谈话又沉默了,直到车驶到半山脚,直开到院门前,下车的夏亦冰,呼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空气,很让人振奋的表情,她款款地安排着秘书等候,笑吟吟地问道:“谢总,这是……直接把我领家里了?”

    “是啊,要不就显得我不够坦诚了,呵呵,夏总,请。”谢纪锋开着院门,请着客人进屋,上楼。

    一大间连着阳台的客厅,让夏亦冰眼前一亮,连连赞叹谢纪锋懂得生活和享受,两人落坐在阳台茶台边上,谢纪锋汲水,座上壶,夏亦冰在犹豫着怎么开口,谢纪锋忙完才抬眼,看了看夏亦冰,笑着,神神秘秘笑着道:“其实,我等了您两天了,不知道您信不信?如果这么长时间您都反应不过来,我还真是很失望。”

    两天,好像和自己犹豫不决的时间相等,接到哈曼商务公司这么谢总的邀请,夏亦冰犹豫了足足两天,她笑着道:“那我来了,您准备用什么招待?如果仅仅是清茶一杯,我会很失望的。”

    “稍等。”谢纪锋拔着电话,说了句可以上传了,然后挂了电话,告诉不明所以的夏亦冰一句:“很快我的人会上传一份文件,有兴趣的话,看完我们再谈。”

    “你在屯兵的人?”夏亦冰问,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我不会承认什么。”谢纪锋笑着道着:“就像您一定会否认,李劲松是受华鑫雇佣的一样,你们这种外资公司,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就是商务间谍……这些,您也一定会否认吧?”

    夏亦冰闻言,蓦地冷面覆霜,再无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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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件,在电脑的屏幕看显得着传输的百分比。

    电脑前,四张脸盯着,似乎生怕中断似的,等了两天,这边的都快坐不住了,不过还好,那边不间断的电话一来,这情况恐怕就得急转直下了。

    “华鑫的总裁助理亲自出马了,都找到咱们老板老家去了,你们说,她见到这份报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管千娇笑着问几位同伴。

    “肯定吓****了。”包小三抢着道。

    “错,她会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像老板极力否认咱们的存在一样。”耿宝磊道。

    “有道理,都是些放不到桌面上的事。”仇笛道,主动权易手,带来的兴奋感可不是一点半点,他看看其他两人,耿宝磊却是推托着:“别看我,我没主意,你帮鹏程,是为虎作伥,帮华鑫,是助纣为虐,反正我看了,两家没有一家好鸟。”

    “说你傻,你真傻,谁给钱多就帮谁呗。这事宗鹏程八成不会给钱。只能帮华鑫。”包小三道。

    管千娇笑而不语了,她回头看看仇笛,从低谷走出来,她好像发现仇笛并没有变得十分快乐,此时又是蹙眉着不知所想,她好奇地问着:“你想什么呢?这事马上就要揭晓了,你已经成功说服大家了。”

    “你又这么深沉地装逼呀?”包小三凛然问他。

    仇笛狠狠捏了他一把,和着包小三的喊声他道着:“我有个逼格的理想快实现了,我在想钱,难道你不想啊?”

    呀,其实谁不想呢,四个相视间笑得好不得瑟,好不猥琐……

    ……………………………………

    ……………………………………

    文件,打开,显示在手机屏幕上,谢纪锋郑重递给了夏亦冰叮嘱着:“千万别摔了我的手机。”

    “看来有真材实料啊,放心,你的手机不至于比屯兵的投资还贵,吓不到我。”夏亦冰无所谓地道,对于谢纪锋的故作神秘,她有点不耐烦了,幸好等待的时间不算长。

    翻页,是一封pdf文件,很多页,第一页就让她皱眉了。

    本次调查发现,第一位商业间谍,李劲松,系受华鑫委托,以画家身份掩护,在屯兵镇通过接触银行分理处的方式,获取鹏程商贸的营收信息。

    第二位商业间谍,张瑞霞,系华鑫下属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总经理秘书,受第三方委托,同时调查华鑫和鹏程的经营信息,此人应该是双面身份,既受华鑫的聘用,又接受第三方委托,应该于祁连宝事件有关,收集其违法犯罪的证据应该是她的一项工作。

    ……………

    夏亦冰的涵养果真很好,没有生气,皱着眉头往下翻页,看到第二页时,她的表情显得诡异了,似怒非怒,似嗔非嗔,一副欲说还休,欲语忘言的样子,不时地看谢纪锋,谢纪锋给她斟上了茶,早凉了。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今年三月份,李劲松受华鑫委托,调查鹏程商贸的营收情况,他们一直在寻找机会拿回在屯兵镇的主动权,直到数月后,第三方介入,并委托我们公司调查时,这个机会才出现……机会是巧合,但布局不是巧合,今年以来鹏程和华鑫的关系渐趋缓合,该公司经理人金彦国多次主动揽生意,为鹏程创造营利机会,这应该是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对方失去警觉。

    之所以迟迟未动手,问题可能在于华鑫缺乏可以操刀的人,而第三方的介入,正好也给了他们机会,于是在八月二十七日,他们联袂开始动手了,先是拿一个月前的打人的事引发媒体关注,进而倒逼当地警方不得不采取行动,同时又以一单生意,让宗鹏程不得不投鼠忌器,不敢施加影响,两方合力,把祁连宝推到了嫌疑人的位置,清理了一个最大的障碍。

    其实华鑫在屯兵忌惮的不是竞争经营,而是非法行径,这里的法制环境很差,居民认钱不认理,认亲不认法,而宗鹏程在这里是根底蒂固的,轻易动摇不了他的影响。

    于是,他们采取的方法,就是从“钱”上,和“理”上,瓦解鹏程的基础。

    《铁骑》的拍摄仅仅是一个官方发布会,真假尚未可知,我们认为应该是子虚乌有,以金彦国和宗鹏程的私人关系,让宗鹏程深信不疑应该不难,华鑫应该是籍此套牢宗鹏程手里的现金流,让他的资金链断掉,进而陷入债务危机。

    以下有近期鹏程的投资数据,据我们调查,宗鹏程今年二月份前投资北宁一处房地产项目,目前正在建设工期中段,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宗鹏程手里资金最紧张的时间,恰恰也能反映出华鑫的用心。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因为筹备拍摄项目的原因,宗鹏程已经把宾馆的营收全部搭进去了,而以祁连宝为首的涉黑人员全部入狱后,屯兵镇的经营已经乱像纷现了,马开荒控制的餐饮,因为大量外地商贩和本地居民的涌入,损失了大概有两成的份额……假如项目有问题的话,可能一夜之间,全镇人都会成为宗鹏程的债权人,如果他手里的现金流被套牢,遭遇到的危机可想而知,届时,华鑫只需要派人来接收残局即可。

    ……………………

    夏亦冰脸上阴晴不定,她草草浏览完毕,手机重重地扔到了茶盘了,冷声道着:“一派胡言。”

    “还好,没摔地上。”谢纪锋不愠不怒,收回了自己的手机。

    “张瑞霞在总公司干了四年,怎么可能是商业间谍?”夏亦冰不相信地道。

    “我们用的也是‘可能’这个字眼,并没有肯定,不过凡事没有那么绝对,否则这种关键的时候,张秘书只身离开屯兵镇,就说不通了吧?她一定没有向你汇报,是因为什么事离开的吧?或者,您未必清楚,您的战略合作伙伴,有多少条信息渠道吧?”谢纪锋道。

    这撩拔的,夏亦冰似乎也不确定了,她看着谢纪锋,消化着那份报告给她的震惊,想要问时,谢纪锋却低下头,给她换茶了。

    这种态度反而让她无处着力了,不争不吵不谈不说,夏亦冰真是按捺不住了,直接按住了壶身道着:“你开价吧。”

    “开价?您对这一派胡言感兴趣?”谢纪锋道。

    “对,不过不是感兴趣,而是让他们消失。”夏亦冰道,一事居高临下的姿态,像付娱记的封口费一样。

    “我们这行说白了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消失很简单,可您消不了灾啊,祁连宝现在已经失控了,就李劲松那个样子,您觉得他还有所忌惮吗?如果他知道鹏程和华鑫联合起来整他,会是什么后果?有没可能把你们北宁的总部放把火?”谢纪锋道。

    这话可气得夏亦冰脸色煞白了,她咬牙切齿问着:“你这是在威胁我?”

    “恰恰相反,我是在帮你。现在不但祁连宝失控了,你们也快失控了,《铁骑》试镜,是本月24号,对吗?”谢纪锋问。给一个戏谑的眼神,图穷匕现时候到了,这个时候,容不得任何不确定因素。

    忿意刚起的夏亦冰,瞬间又萎了,她舒着气,宛如斗败的公鸡,她知道遇上对手了,最起码,现在知道项目有问题的,不超过三个人。

    想了想,她以一种商量的口吻道着:“谢总,那您究竟想怎么样?”

    “无非是个委托的费用的问题,这个好说,在一个暴发户和一个大公司之间,选择帮谁不难,我只能和您站在一起。我倒是想给宗鹏程,可他手里……拿不出多少钱来了,都被掏空了,您说是吗?”谢纪锋笑着道。

    夏亦冰一愣,然后笑了,好开心的感觉。

    “再给你吃颗定心丸,宗鹏程近期根本没有回屯兵,所有的事情还在按部就班进行,他对什么商业间谍一无所知,现在正做着发财的清秋大梦呢……不怕告诉你,我们手里的人,都是本行顶尖的高手,否则就不会从表像看到结果了。你能得到的消息,有误。”

    “你在套我话?别以为两句好话就能打动我,我可不是小女孩了,我仍然认为你们这是一派胡言。”夏亦冰笑着道,端着碎玉的茶杯,轻斟着,笑吟吟地放到了唇边。

    “那,还有一颗定心丸,您是不准备要了?”谢纪锋道。

    “你一定会给我的,只有我买得起。”夏亦冰慢慢地站到主动的位置。

    “不,免费的,我们的人和祁连宝能联系上,或许他们能左右祁连宝的行动,毕竟他已经成为丧家之犬了。”谢纪锋道,这句听得吧嗒一声,夏亦冰失态了,茶杯掉了,摔到了地上,谢纪锋对此很满意,他笑着补充着:“我说了,他们是顶尖的高手,否则不会连你们内部的蛀虫也挖出来。”

    夏亦冰大喘了两口气,这震惊端得是无法消化了,她瞪着大眼,一千一万个不相信地看着谢纪锋,开始相信关于这位创始人的传说了。

    “您还要坚持,我们这是一派胡言吗?”谢纪锋半晌问道,给夏亦冰换了杯子。

    “当然坚持,一派胡言。”夏亦冰像赌气似地道,两人相视着,彼此盯着对方的眼睛看着,谢纪锋镇定如斯,夏亦冰笑意盈然,好一会儿,她才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着:“虽然是一派胡言,不过描述出来的这个结果,还是挺让人向往的,所以……”

    “为这个结果买单?”谢纪锋问。

    “对,为这个结果买单,假如它实现的话。”夏亦冰道。

    “价格会非常昂贵的。”谢纪锋笑了,有点厚颜地期待着夏亦冰的表情。

    夏亦冰嫣然一笑,端起了茶杯,细啜一口,然后放下,很傲气逼人的看着谢纪锋,根本不在乎他开价多少,吐气如兰地道:

    “成交!”

第36章 谁知我欲

    “你确定,是他本人?”北宁治安总队,几位浓眉方脸,相貌剽悍的男子,紧张地围到了宗鹏程身边。

    宗鹏程被吓了一跳,那怕他曾经也不黑不白,但对于警察有着天生的畏惧,何况这地方阴森森的,看着人就发怵,他凛然点点头道:“是,就是他本人。”

    “电话里怎么说?”当头的一位问。

    “他说想要笔钱到南边混,我和他约好,准备好钱联系……这个手机号。”宗鹏程道。

    “追踪……马上集合。”带头的吼着。

    人四散下去,宗鹏程甚至听到了趿趿踏踏的脚步和着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音,那是已经在检查武器,他瞪着眼,像做了一件蠢事的表情,眼里似乎一直重现着一个这样的情形,祁连宝被很多很多警察包围着,被七手八脚地摁倒,被枪顶着押上囚车……这让他如此地于心不安,却又不得不为。

    就像很多年前,从一个小工头跃居北宁首富的位置一样,那彻夜难眠的兴奋,总是掺杂着隐隐的不安。

    “嗨…嗨……宗老板。”

    “啊啊……你说……”

    “你那儿也别去,就在这儿等着,来电话的话,一定稳住他,我们正赶往他的藏身地。”

    “……啊,好……”

    那位警察出去组队了,来了两位抱着电脑的,隔桌一拍,对着电话如临大敌。宗鹏程注意到了,出去的那位,回头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那眼光似乎是鄙视……对,鄙视,曾经很多时候,没少花钱把祁连宝往外捞,治安上这块,差不多都打过交道。平时不黑不白都称兄道弟,今天头回遵纪守法,却觉得被人小觑了一般。

    那又怎么样?老子富甲一方,还不是呼风唤雨,祁连宝干的那些事,和老子有鸟毛关系!就教唆干坏事,又不用签合同。

    他恨恨地想着,怎么想也是自己待他不薄,妈的居然半路逃狱,搞得一镇鸡飞狗跳,连华鑫的张秘书也给吓得跑回老家了,再出事,筹备拍摄的投资黄了,他能抵得回来呀?

    很快,他说服了自己,翘着二郎腿,叼了一支烟,等着祁连宝要钱的电话再来。

    ………………………………

    ………………………………

    “喂,宗哥…”

    “连宝,我准备好了,要不你来拿。”

    “我这身份进城不方便,麻烦宗哥找个人给我送到黄金沟。”

    “成,那你等着,去那儿得半个小时。送黄金沟哪儿呀?”

    “来了给我打电话。”

    “好……那你路上小心啊。”

    “嗯……宗哥……我。”

    “还需要什么?”

    “你也小心,兄弟一场,末了还得给你添麻烦,我心里过意不去……有机会,兄弟我一定把今天的恩还回去。”

    “行了,别废话了,一切小心。”

    “…………”

    电话嘟嘟地响着盲音,已经挂了,一幢低矮的土夯墙屋里,祁连宝眼神滞滞地放下了手机,仇笛顺手接住了。

    “小子,要是宗哥给我送过钱来了,我可对不住了,钱你给我送到胡雷兄弟家,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咱们各走各的。”祁连宝道。

    “剩下的事,你想干什么?”仇笛翻着眼道,实在为这兄弟的智商捉急,直到现在了,他都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

    “冲着这份情义,我不能眼看着他栽了,这地方华鑫特么滴说了不算,来几个我让他们残几个,吓死他们。”祁连宝恶狠狠地道,从胡雷成了傻瓜,他的仇恨就全转移到华鑫身上了。

    “算了,你这智商堪比二拐家的驴,你也不想想,有求于你的,才会给你好处;想撇开你的,只会坑你,蠢货……哎哟。”仇笛没说完,后颈一紧,脚离地了,祁连宝伸手一推,他猝不及防地被扔到门口了。

    “再特么说一句,信不信我揍你。”祁连宝威胁着。

    “来呀,来呀,小娘们才会背后下手。”仇笛招着手。

    祁连宝那经得起撩拔,虎步一迈,飞步直踹,仇笛坐在地上,赖驴打滚一个翻身,掉头就跑,几步之外两人接手了,一时间拳来脚往,打得不亦乐乎………

    ……………………………………

    ……………………………………

    一列急行的警车在沙土寸厚的土路上疾驰,掀起了一条滚滚黄尘。

    车里,地图铺上了,黄金沟距离北宁27公里,是个自然村,塞外的抓捕可不比内地,往北就是横亘上千公里的大草原,夏秋还有牧民经过,一入冬基本就成无人区了,一直以来这里就是内地各类逃犯的乐园。

    所以,带队的警察讲了:“一定要防止他逃进草原深处,再往北,甭指望能抓到人了。”

    “一组,你们从村东绕过来,找掩护,不得暴露行踪。”

    “二组,你们从村西,绕牲口圈过来。”

    “我带队从村正面突进。”

    “注意,目标在村中心……应该是这一幢房子……”

    “加速……”

    车疾驰着,领队不时地询问目标的动静,还好,躲在村里没有动,直到合围完成。

    “喂……宝哥,我到了,我在村口呢,东西给你送哪儿?”

    “村中,右数第四家。”

    “好。”

    随着电话的联系,四围的警察互打着攻击手势,迂回的,正面的,背后的,穿过小巷、跳过土墙,飞速向目标突进,等持电话的站到了柴门前,整幢屋子已经被二十多名警员,严严实实围了个水泄不通。

    “宝哥……”

    “宝哥……”

    连呼数声,无人,只有村里留守的老人,老眼昏花地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

    “上!”

    带队的发信号了,从门上直撞进了,从墙上直跳进去了,一群抓捕人员扑向屋里,随着一队没人、没人,这里也没有的声音,抓捕宣告失利。

    尔后,一行人瞠然地看着桌上的一台破电脑,那部手机就在电脑旁边,电脑的摄像头开着,映到了几支持枪的手和愕然的脸………

    ………………………………………

    ………………………………………

    “队长……这是一部来电自动接通的电话,电脑的即时通讯软件开着,也就是说,他在另一个地方,通过电脑,和别人通话,根本不在黄金沟。”

    技术员根据现场分析,如是向队长汇报道。

    “特么滴,现在土匪也开始玩高科技了。”

    队长重重地一摔文件,下楼,一进门惊得宗鹏程赶紧站起来了,那队长破口大骂着:“宗老板,看着我们警务太闲,你逗我们玩是不是?光你们鹏程,给我们整了多少事?”

    “怎么了……又是?”宗鹏程吓了一跳。

    “黄金沟根本没人……你是不是亏欠下祁连宝什么了?他这是试探你啊,根本不相信你,合着让我们白跑一趟。”队长愤然道。

    “试探?”宗鹏程傻眼了,苦脸了,要是试探的话,他也太经不起试探了,这事出的,直把他惊呆在当地,欲哭无泪了,队长发了堆牢骚,要走时,他省悟了,赶紧追着:“张队,张队……您别走啊,那我怎么办?他要回头找我麻烦我可怎么办?”

    “报案呗。”队长头也不回地说道。

    “哎我们后天开典礼那事。”宗鹏程嚷着。

    “再说。”张队烦了,挥手让他滚蛋了。

    穷不斗富,富不敌权,你有身家千万,人家公事公办,一个忙碌的治安总队,倒显得宗鹏程像个异端一样搁那儿傻站,他悻悻然地出了总队,上了车,坐在驾驶室里发呆了好久,从那些警察厌恶的眼神里,他意识到,这件事愚蠢的程度要超乎想像了。

    可又能怎么样?他还至于回来灭我?大不多了多给他俩钱,宗鹏程如是想着,不管是什么问题,大多数时候用钱总是迎刃而解,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有自信的,大不了后天专程再来请治安队和派出所的出面,他就不信,这法治社会,谁还敢胡来怎么地?

    安慰着自己,驶着车离开,诸事缠身,电话不断,工地的料缺、人工工资拖了一个多月了,还有明天的马队就到,这些养马的,不付定金居然都不来,特么滴,这年头人心真不是肉长的,都是钱长的。

    他恨恨地骂着,拔着电话,接通的第一句就是装孙子般地求着:

    “金总,您再给找点钱,我实在转不动了……什么?您那一百多万够干什么?咱可说好啊,钱不够我偷工减料您别怨我,反正咱哥俩一条绳拴着……”

    钱呐,钱呐……

    催了金彦国一回,他又在想着,再从那儿抠出点来,这最难的时间一过,那好日子就来了………

    ………………………………………

    ………………………………………

    手机屏幕,定格在一个几双持枪的手,一张黝黑脸上。

    祁连宝看了良久,轻轻喟叹了一声,扔给了仇笛。

    两人背靠背坐着,幕天席地,抬头是秋高风劲,高天流云;低头是草枯河干,满目黄沙。这里距离黄金沟已经出去十公里,那个小小的伎俩,把祁连宝最后的希望击得丁点不剩。

    “老祁,你……你怎么像多愁善感了?”仇笛问,听得唏嘘几声,他有点同情这位汉子了。

    “都特么是扯蛋,钱才是真的。”祁连宝道,果真是多愁善感地一叹。

    仇笛没有多劝,这种人性子认死理,现在倒也不用劝了,已经没有选择了,他道着:“华鑫给开出的条件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对了,你是不是舍不得艳红姐啊,从押解车上逃回来就为她?”

    啪唧,祁连宝直接回手,扇了他一巴掌。

    仇笛呵呵笑了,祁连宝的脸上,也蕴着有点幸福、有点小窃喜的笑,他突然问着:“黑球,你有媳妇不?”

    “太老土了,我们叫女朋友。”仇笛道。

    “那你有女朋友么?”祁连宝问。

    “没有……我比你混得惨。”仇笛摇摇头,混京城的,不但一房难求,而且无妞可求。

    “我……我也没有。”祁连宝回头道,仇笛不太信地看看他,他很严肃地道:“真没有。”

    “那你……不会是个纯情处男吧?”仇笛愕然问,横成这样,倒有可能练童子功。

    “那不是……我跟着我们老板去……那个,找过小姐。”祁连宝道,说这话,比交待罪行似乎还让他难堪。

    噗哧哧,仇笛笑得两肩直耸,这事不知道为毛透着可爱的成份,他点点头道着:“我能理解,男人在饥渴的时候,会饥不择食的。”

    “而且我找过不止一次,我经常去,有些娘们很贱的,就图舒服,都不要钱。”祁连宝严肃地道。

    “哦。这我相信。”仇笛愕然点点头,不知道怎么讨论起这个问题来了,他看看祁连宝剽悍的身体,这猛男可不是怨妇的最爱?

    “那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祁连宝道。

    “放心,咱们也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大不了我和你一起混黑涩会去。”仇笛道。

    “还有一件事。”祁连宝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严肃地道着:“把我刚才说的,告诉艳红。”

    “啊!?”仇笛惊得刚起,差点坐倒。

    祁连宝却是无动于衷,羞赧地笑着看着他,仇笛一拍额头明白了:“我知道了,你是想断了她的念想……爷们!”

    “谢谢,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不想欠下谁的。”祁连宝不置可否地道着,招招手,还在地上的仇笛一骨碌爬起来,却是僵在了当地。

    几步之外,祁连宝回头看着南方喊着:“骑上车往南走六公里就是公路,别迷路了。后天见。”

    “知道了……你怎么办?”仇笛道,往北是荒原,吃喝用度都是有问题。

    “哈哈,老子是野战侦察兵出身,除非自己找死,否则想死都难。”祁连宝道着,大步流星地走着,再无赘言。

    这个粗人的身影在仇笛的视线中越来越小,直至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仇笛呆立地当地,看了好久好久,好久都没回味过来,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情绪在他的心里久久难去………

第37章 有喜有怨

    唏律律……一声长嘶响彻在空旷的草原上,随着一轮初起的朝阳,从地平线上,密密匝匝出现了奔腾的马群。

    “来了,来了……快快,准备好热水。”

    “大个,带师傅们去吃饭。”

    “二拐,草料准备好啊。”

    “黑球……你给看着场子啊,马儿得好好歇歇,该刷的给刷刷。”

    郝来运持着剧场的大喇叭嚷着,几十人迎接工作办得勉强,运料的、接人的、各自忙活着,这些马队是从三百多公里外的齐林格尔长途奔驰而来,现在这个时代越来越成为稀缺的东西了,那万马奔腾的壮观景像,恐怕就塞外这些人也难得一见了。

    确实壮观,被马开荒拉来临时帮忙的仇笛着站到了马栏上,兴奋地举着手机拍照,上千匹骏马驰骋,身形如电、蹄声如雷、移动时像草原上的流云,奔腾时像塞外的狂风,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清晰可辨了。

    “哇,帅呆了,就是太吓人啦。”包小三往一边躲了躲,马队越来越近,速度越来越慢,他叫着仇笛,仇笛从栏上跳下来,有点小兴奋地道着:“还是草原上的马好,这才叫神骏啊,我们老家净是些配出来的杂种骡子,只能下地干活。”

    “骡子和马不一样么?就品种不一样吧。”包小三愣了下。

    这把仇笛问得郁闷了,翻了他一眼道着:“你好歹也是乡下人,这也太给乡下人丢脸了啊。”

    “我就应了个名儿,我其实是城里长大的,地都没种过。”包小三道着,对此,丝毫不觉得丢脸,反而觉得仇笛有点老土了。

    说着马队归圈了,带队的有十几人,几米长的鞭子甩着,扯着嗓子吆喝着,那些训练有素的马儿,次跟着进了马栏围子,郝来运早带上人去迎接了,人接上车,先吃饭,至于拌料、喂马、看场子的活,就镇上这帮临时拉来的闲汉代劳了。

    包小三驮着大口袋,仇笛拿着大勺,一勺一勺舀着配料往马槽里放,两人一组,忙活上了,边走包小三边看身边没人了,他神神秘秘道着:“嗨、仇笛,明儿不会干一场吧?”

    这是最后一天了,对于最终会发生什么结果,让包小三很是期待啊。仇笛没理这茬,笑着道:“你是怕钱到不了手吧?”

    说起钱,包小三佩服得仇笛快喊亲爹了,和谢纪锋通话,谢纪锋让开价,包小三狮子大开口,两个巴掌一推:十万。

    谢纪锋只说了两个字:成交。

    这时候仇笛拦住了,他说了:别急,听清楚,每人十万。

    这价码把包小三差点吓过去,一天八百都没实现,有这个前车之鉴,十万已经是狮子大开口了。不过旋即发生的事让他愕然了,谢纪锋伸手关摄像头时,还是给了那两个字:成交!

    “你笑什么?”仇笛发现包小三在得瑟了。

    “我在想你要钱那样子,哎哟,比这马可帅多了。”包小三回头道。

    仇笛直接在他屁股踹了一脚,包小三躲闪着,更荡漾了,他得瑟地道着:“这十万块怎么花你想好了么?”

    “还没呢。你想好了?”仇笛反问。

    “嗯,想好了,我……我回家娶个媳妇日两天去,好好整两天,赶明年就有人喊我爹了。”包小三幸福地憧憬着。这理想听得仇笛闪腰了,笑着一屁股坐地上了。

    他无言地揽着包小三,给点了支烟,三儿美滋滋地抽着,他却像还有歉疚似看着小三那张丑脸,关切地问了句:“身上伤好利索了吧?腰还疼么?”

    “没事,咱贱骨头,不怕挨揍。”包小三不屑地道。

    “谁说贱了,英雄不怕出身低,很多大人物当初的处境都不如你呢。”仇笛笑道。

    “少夸我,没尼马好事,不是掂记我手里那钱了吧?”包小三警惕地道。

    “好,不夸了,过了明天,有人给钱,过了今年,有人喊爹。”仇笛哈哈大笑起身道。

    “喂喂喂……”包小三跟着爬起来,拎着袋子小声问着:“你可打包票了,祁连宝会回来,真的假的?这钱可玄啊。”

    “要是我有一天被人打傻了,生活不能自理了,你会回来看我吗?”仇笛问。

    “那必须滴。”包小三道。

    “所以,他回来也是必须滴,他是个有信仰的粗人,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啊……我其实现在什么都不忌讳,就是觉得他有点可惜,就像我把他卖了一样。”仇笛道,在祁连宝的事上,有点于心难安。

    也奇怪喽,李劲松和张瑞霞与他毫不相干的同行,整了人都没什么不心安的,反而祁连宝,还是打过他的人,却让他觉得心里隐隐不安。

    “没事,那网上不是说了,兄弟就是拿来出卖的。”包小三前头笑着道。

    “滚尼马的,刚才还说回来看我呢。”仇笛骂道。

    “当然得看了,记住,变傻以前,手头钱都给我啊,反正你傻了也不会花。”包小三道。

    嘭……仇笛飞起一脚,直接把包小三踹趴到草上了,包小三幸福的,趴在草上仍然是眉开眼笑……

    ……………………………

    ……………………………

    首都机场,港行国际航班到站的提示音响起。

    夏亦冰和秘书站到接站口,翘首企盼着,看到人群中一位精神矍铄、满头华发的老人时,她挥挥手,喊了一声,那位老人微笑着,向他扬扬手。

    是孙总,专程从国外回来了,出站秘书接着他的行李,夏亦冰叫下了司机,亲自驾车,上车坐定,孙总头一句感慨,却是嫌首都的空气太差,实在不是个养人的地方。

    闲聊几句,直入正题,要问时,夏亦冰递上了自己的手机,一屏骏马奔腾的图,孙总一看哈哈大笑了。

    “这是一个小时前的照片……一匹马日清耗的饲料需要三到五斤精料,一千多匹,全部放在屯兵,没有一百万,他请得来送不走,这将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夏亦冰笑着道。

    也是偶然无意听说影视剧的马队雇佣成本奇高,一个马术队几组镜头,就得十几万,现在好了,宗鹏程把一个骑兵马队揽下了。

    “哈哈,这个活干得有点损了啊,我早年做塑胶花生意的时候,也这么捉弄过对手……宗鹏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孙昌淦笑着问。

    “还能怎么样,等着咱们给他签约付款。”夏亦冰笑道。

    没错,财迷心窍了,过高地估计自己的能力,只能是这个下场,孙昌淦抚着头发,像是板回一局来那种志得意满,自言自语道着:“发财难,想驾驭财富更难,给过他很多机会了,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该有一个圆满的解决喽……对了,小夏,前两天是怎么回事?”

    “哦,意外。”夏亦冰解释着,派去的商务调查员被屯兵镇的祁连宝打伤致残,之后又另避蹊径,找到哈曼商务,对于哈曼,夏亦冰自然是不吝溢美之辞,孙总却是不在意这个,他皱着眉头问:“祁连宝的事务必得解决,这个人是宗鹏程的中坚,宗鹏程不足惧,但祁连宝这种人就可怕了,连法律都蔑视的人,他是不会讲什么规则的,我们商人的方式,对他根本没用。”

    “所以,哈曼给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式。”夏亦冰笑着道,示意着副驾上的储物箱子,孙昌淦取出来,一部精美的平板,已经打开的报告,他戴上了眼镜,细细地看着,然后,脸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

    “很好……非常好,帮我联系一下这个谢纪锋,明天我请他喝茶。”孙昌淦兴致盎然地道。

    “好的,他一定会欣然而来的。”夏亦冰笑道。

    车疾驰着,消失在雾霾重重的路上,消失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这个丛林的法则,一直都在延续,从未改变。

    …………………………………

    …………………………………

    静谧的屯兵小镇却看不出什么改变,日出而作,日落而栖。一个影视城带来财富,但带走了这里的宁静和纯朴。

    车站的地方又喧闹起来了。围着一堆人,应该是黑车司机和游客在争吵。北街宾馆不远的地方更脏更乱了,早晨的菜市过后,遍地的菜叶、烂西红柿,撂了一地无人打理。宾馆也热闹起来了,应该是马队到了,整个后厨都在忙乎,马胖子喜笑颜开的肥脸在逢迎着,看到耿宝磊都没来得及打个招呼。

    肉墩推着垃圾车,耿宝磊推着车帮,两人一路走过,把垃圾倒在镇边,回返,像做贼心虚一样,耿宝磊看着眼前繁华,却在下意识地想着,这些像海市蜇楼破灭的繁华之后,这儿的人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

    “墩,你记得你大名么?”耿宝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就就…就叫肉墩。”胡雷随口道。

    “那你妹叫什么。”耿宝磊问。

    “叫妹啊。”肉墩道。

    “那你还记得你哥,祁连宝?”耿宝磊又问。

    “不不……不记得……”肉墩摇着头。

    得了,这忘得可够全乎了,耿宝磊回头看看,这眼神呆滞、满脸傻相的肉墩,想着刚来时一行人被吓得掏钱,想着这货曾经可能也是个耍勇斗狠的主,想着还有人在试图把他从迷糊里拉回来,却是喟然长叹着,这傻着,其实不挺好么?

    最起码没啥闹心不是。

    回到店里,艳红在拖着地,管千娇帮忙擦着桌子,已经几天不见艳红的笑脸了,病恹恹的样子,连胡艳红他妈也成了那个样子,自从祁连宝被抓,自从听到祁连宝逃狱,警察遍地在抓他。这一家子,就像被抽了魂一样,看什么都发呆,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

    “艳红姐,我来吧……你歇会儿。”耿宝磊进门抢着干活,胡艳红懒洋洋地给了他。他拖着地,肉墩迷迷糊糊又进后厨要吃的了,被他妈骂了几句,估计蹲院子里生气去了,拖着地的耿宝磊给管千娇使着眼色,管千娇面露难色,几次催促,管千娇还是勉为其难地去了。

    这是最后一天,都生怕出了什么变故,两人都以帮忙的借口厮混在这里,管千娇倒了杯水,放到了胡艳红的面前,胡艳红慢慢地抬起头,整个人像憔悴了好多,她紧张地拉着管千娇道着:“娇,你别骗我……,他,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他还好么?这周边可都是荒郊野外的,他一个人可怎么过的?娇……你说,他会被警察打死吗?”

    连珠炮地几个问题,把管千娇雷懵了,要是知道他安安生生蹲着大狱也罢了,可偏偏逃出来了,逃的那位倒轻松,只是牵挂着的怕是轻松不了,管千娇看得出胡艳红的意思,她是那种嘴上狠、心里真的女人,那份挂念,做不了假。

    “我真的不知道那么多。只是见过一回,好像是他。”管千娇道,一句听到胡艳红黯然了,她唏嘘了一声,侧过脸,悄然无声地抹去了眼里溢出来的泪,管千娇抚着她的肩膀,轻声道着:“我以为你恨他呢?”

    “我哥成了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可我们能走到今天,也是全靠着他。你知道吗,他差点就给我们家当了上门女婿,原来在工地的时候,我哥天天就喊他妹夫……呵呵……”胡艳红说着,笑着,满眼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难过泪。

    “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后背全是伤,不能干重活,我哥就帮着他,看他在工棚里连被褥也没有,就把我们铺上的给他拉了一条……后来他们俩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我那时候在工地做饭,总有些不三不四的工人来调戏,我哥老实,有时候也惹不过,他可不客气,直接一顿暴打……呵呵,后来,都知道我是他的人,没人敢调戏我,其实,我们连手也没拉过……”

    胡艳红笑着,哭着,泪流着,手抹着,失魂落魄地凝视着门外,街头,似乎期待那个人出现一般。

    当一切全化作失望之后,她像沉浸在回忆中,那么幸福,那么温馨地道着:

    “……他不怎么会说话,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老是给我买东西,买了自己又不敢送,让我哥悄悄给我……日子好过了点,我们把妈也接来了,他给租的房,老去看我妈,我妈老说连宝比亲儿子还管用……后来还是我舅催了他几次,他才憋着性子,拉着我哥,去和我妈说的……”

    “后来呢?”管千娇好奇地问着这个纯朴爱情故事。

    “我哥逗他,求亲要先给丈母娘磕头呢,他就真给我妈磕了个头,光磕头,憋着红脸不知道该说啥……我妈答应了。我那时候也很傻,嫌他个子太高了,他就给我买了一双老高的高跟鞋,根本没法穿……”胡艳红说着自己笑了,笑着却抹了的掬泪。

    “你们……没有典礼?”管千娇好奇地问。

    “没有,求亲没过几天,宗老板就让他们回屯兵干活来了,没几天这边就打起来了,那天渡假村的施工队也放出风来了,他们有一百多人,谁要阻挠就往死里打。我死拉硬拽也没拉住他,他带着我哥,带着在北宁回来的三十多个工人,操着家伙就去和人拼命去了……”胡艳红黯然道着。

    她恨,她非常恨,那也许是改变命运的一天,一场血淋淋的械斗,背回来的是人事不省的亲人,任凭她哭喊,都无济于事。

    后面的事,管千娇知道了,祁连宝一战成名,再无施工队敢进驻屯兵,两方各有重伤残,官司又把华鑫拖得筋疲力尽,这个时间差,足够宗鹏程完成原始积累了,放着一个偌大的影城,成了鹏程商贸聚宝盆。

    “我哥成了傻瓜了,我们能怨谁啊,只能怨他太诨,别人打架都是应了个名,他一上场就是拼命……他连着来了几年,送钱送药,还带着我哥去找医生……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多年了,我和我妈也认命了,我妈劝过我好多回,我……不知道为啥,总是原谅不了他。”胡艳红说着,舒着气,却像心情更郁结了,蓦地她表情恸动,悲中从来,埋怨着自己:“这么年,我都没有给他说过一句话……他一定很难过,他一定再也不想见我了……”

    “艳红姐……不是这样的,真不是这样的,他其实……其实心里一直有你的,否则就不会这么多年单身了。”管千娇慌乱地劝着这个痴情人。

    劝也劝慰不住,胡艳红抹着泪,奔回后厨,嘤嘤地蹲下哭上了,管千娇进去,魏妈妈哀声叹气着,却是示意着管千娇别去劝她了。不止一次和管千娇说过了,这妮子性子拧,旁人说不得。

    悻悻然退出来,耿宝磊不悦地问她了:“你咋劝的,咋劝哭了?”

    “你咋不去呢?”管千娇反将他了。

    “我这么纯情,实在看不懂这场相互不理,却相互守望的爱情啊。”耿宝磊低声道。

    “我也没看懂啊。”管千娇咬着嘴唇,难堪地道。

    耿宝磊贼头贼脑看看里头,拉着管千娇出了店外,不谈爱情了,谈事情,他压低了声音道着:“最后一天了,咱们千万别掉链子啊。”

    “知道了,明天以后啊,最可恶的不是祁连宝、不是宗鹏程、也不是华鑫来人。”管千娇有点心堵地道。

    “那谁呀?”耿宝磊没明白。

    “是仇笛!”

    管千娇道,有点忿意,却和胡艳红一样,那种心堵的感觉,让她无语………

第38章 图穷匕现

    “上午十点,我到高速口接人,你回屯兵准备,安排好下午的接待。”

    一行短信,像字里行间洋溢着某种魔力,让宗鹏程心慰地笑了。

    手机的屏幕显示9月24日,天气,晴。

    “稍快点,中午在宾馆招待夏助理一行,人家可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谁也别给我掉了链子啊。”

    宗老板装起手机,安排着从公司售楼部抽调的服务员,一车人响应,在商务车的后厢,还装着半车的烟酒、土特产,喜气洋洋,风驰电掣的驶回屯兵。

    九时三十分,在高速路口等待的金彦国接到了宗鹏程的电话,意气风发的金总安抚一番,算着时间,定在中午12时前到到屯兵。

    这个电话结束后,金彦国忍俊不禁地笑了,和他同行公司的秘书张瑞霞也笑了,这几天她惊得深居简出,根本没敢回屯兵,今天是知道总公司来人,硬着头皮来接了。

    “怎么了?瑞霞,好像你一点也不高兴啊。”金彦国问。

    “我担心,祁连宝那事……”张瑞霞隐晦地道。

    “大局已定,他一个难道还想逆袭?别说他了,今天连宗鹏程也要完蛋。”金彦国笑着道,笑容里带着乐几份狰狞。

    张瑞霞却是心跳加速,按捺不住地紧张,这像在纲丝绳上的舞蹈,亦步亦趁趋,最后一步能不能踏到实地尚未可知,她道着:“金总,宗鹏程要事后知道我们根本就是在诳他,会不会……?”

    “又没签约的事,难道还要负法律责任啊?”金彦国不为所动地道,对于把宗鹏程拉下水,毫不介怀。

    张瑞霞有点懵,她在屯兵呆的时间最久,也最清楚那个法外之地会发生什么事,她显得有点手足无措时,金彦国反而安慰着她道着:“这次将会是一次大换血,重新洗牌,重新来过,我在这儿三年多,宗鹏程已经忘乎所以了,股票上、期货上、房地产都有投资,这次的拍摄筹备,他手里那几百万现金流早丁点不剩了,那些债主他是不是能应付得了还得两说。至于你担心的事嘛,你觉得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还算老虎吗?”

    他睥睨地道着,语气中尽是不屑,这位高知出身的经理人,根本没把土豹子放在眼里。

    对,这是一个庞大的局,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张瑞霞知道的要比金总更晚,正是这位金总,一步一步把宗鹏程带上了一个成功商人之路,房地产、股票、期货,教会了宗鹏程如何把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只不过结果是,需要的时候,那个篮子里也不会再有鸡蛋了。

    这些年华鑫不遗余力地邀请剧组,隐隐间也在支持着金彦国的实施,让宗鹏程一步一步做大,一点一点放松警惕,直到最后的一单生意,让他连本带利,输光赔尽。

    其实并不繁复,也并不难看破,只是已经习惯攫利的人,会忘记风险。

    “打起精神来,今天不会有剧组来,不过夏助理会唱一出大戏。”金彦国提醒着。

    “哦。”张瑞霞似乎心事重重,脸色随着时间的走近,变得越来越难堪了。

    时间卡得很准,几乎在整十时,一行京牌照的车队下了高速,三辆轿车,四辆商务,在路口迎接的金彦国招手致意,张瑞霞看到夏助理只是从副驾车窗上打了个招呼,直接让他带路进市区。

    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金彦国一路兴奋得谍谍不休说着夏助理的轶事,传说夏亦冰最早不过是一位导游出身的普通女孩,被孙总看中后,独掌几市的出境旅游业务,几年间便到了华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华鑫在全国各地分公司,员工人数确实已经过万。

    夏助理的傲气张瑞霞早领教过,不过真正再见到时,还是让她震憾,到了公司所在恒信大厦,三辆商务车里出来三十余位保全人员,训练有素的护着队伍,从楼门直到电梯,一路恭请,冷面覆霜的夏亦冰一言不发,匆匆快步而行,进了楼层,北宁分公司的欢迎会厅,金彦国鼓动着鼓掌声起,她无动于衷地摆摆手,坐到了主席位置,再一挥手,保全人员,如临大敌地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人都到全了?”夏亦冰直入主题问。

    “到全了,包括我们,北宁分公司一共二十一名。”金彦国道。

    “好,现在开会,我来宣布总公司的几项决定。”夏亦冰随手拿开了小本子,扫了一眼在座的北宁下属,朗声道着:“鉴于华鑫国旅下属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连年巨额亏损的情况,总公司做出如下决定:第一项,即日起,开始核算资产,一周内完成资产清理,并注销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后续由总公司派遣人员接手。”

    哗声会议室乱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都以为今天是《铁骑》拍摄的发布会,谁可成想总公司扬刀开宰的是自己人。与会人员都看着金彦国,金彦国像是知情一般,一点惊惶之色也没有,

    夏亦冰出声道着:“金总啊,这个时候,您作为分公司的总经理,应该给大家做好带头作用。”

    “好的,我来说两句。”金彦国笑了笑,温文尔雅地道着:“我们公司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总公司做出上述决定,我觉得是非常英明和正确的,屯兵镇的影视城,遗留问题和现在问题,也到一揽子解决的时候了,这么亏损下去,金山银山也有一天会让搬空的。大家不必紧张,我相信,总公司对于给公司做出过贡献的员工,会妥善安排的……您说是吗,夏助理?”

    “对,原北宁分公司人员,随后你们会接到回京培训通知。”夏亦冰道,一翻本子,正色看着下面人,冷冰冰地道着:“第二项决定:即日起,解除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总经理金彦国的聘任合同。”

    哗……声乱了,金彦国脸一下子绿了,腾地站起身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夏亦冰。

    “怎么了,金总,刚才还说拥护总公司英明决策啊?”夏亦冰笑着问。

    “我要面见孙总。”金彦国竭斯底里的吼着。

    “好啊,现在你就可以求证。”夏亦冰淡淡地道。

    金彦国一下子如坠冰窖,他知道假不了了,可没想到重新洗牌,第一个洗掉的是他,他怒不可遏地吼着:“你们……你太过分了,让我用《铁骑》假项目诱宗鹏程的是你,让我想方设法套牢他的现金流的也是你,让我想办法让他自毁长城的也是你……你……”

    金彦国怒了,一下子把该讲的不该讲的全捅了,包括设计诱鹏程入坑,包括夏亦冰还拔付一百余万的款项让他和宗鹏程入股,包括所有的假像,都和夏亦冰脱不开关系。

    夏亦冰面色如冰,冷笑连连,只待金彦国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问着:“就这些?”

    “就这些还不够啊?别以为在这里你可以为所欲为。”金彦国怒气冲冲地道。

    “你的料不够猛,而且没有证据,我会告你诽谤的,有兴趣我也给你来点……我这里有十几宗结算账目,都是剧组场地租赁费以及影视维护开支的账目,任何人一看,都能看得出,有人在拿公司的资产做交易,中饱私囊,金总,您说,这个人会是谁呢?”夏亦冰问,扬着手里的一摞复印件,金彦国一下子脸黑了,下面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

    这个人,当然除了金彦国不会再有谁,影视城的门票,租赁场地收入,金彦国和张瑞霞两人独揽,谁也知道那是一块肥肉。

    “还有,除了公司的安排,有人以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的名义邀请剧组,总公司并不知情,所用场地在屯兵镇周围,所得收入,你和鹏程公司是怎么分配的,是不是给在座同仁汇报一下?”夏亦冰道。

    又是一颗重磅炸弹,打着大西北影视城的旗号,给自己鼓腰包的事,都知道了,只是华鑫对这里早疏于管理,没人当回事而已。

    金彦国却是吓住了,他明白了,张瑞霞的紧张来自于何处,这些事知道不知道不重要,但抓到证据放到会上说就重要了,只有一种解释,自己身边一直有人向夏亦冰告密。

    “是…你!”金彦国欲哭无泪地,颤危危地指着张瑞霞。

    张瑞霞脸色如土,难堪地侧过头,不敢对视,她没有想到,上面会这么处理,一点面子都没留。

    “恭喜金总,猜对了。你可以走了,这是公司的内部会议。”夏亦冰道,手叉在胸前,逐客了。

    “你等着……这事没完。”金彦国一摔桌上的矿泉水瓶子,怒气冲冲地拉开了会议室的门,门开的一刹那,他怔住了,两位警服鲜亮的在等着他,臂上标着“经侦”的字样。

    “你又说对了,这事没完,好好向警察交待一下贪墨、挪用公款的事,我一定会等着结果。”夏亦冰淡淡地道。

    警察请着,保全人员架住了吓懵的金彦国,门慢慢地闭合上了。

    此时,满场员工战战兢兢,汗不敢出,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也能听得到,张瑞霞目不斜视,她清楚,这是最狠的一招,金彦国出事,势必会把宗鹏程牵扯进来,会让宗鹏程雪上加霜,再无翻盘机会。

    “拿着公司的薪水,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我最恨这种人。在此,我要大力表彰张瑞霞女士,她在这个艰苦的环境里工作了三年多,任劳任怨,而且把一些重要情况及时反映回了公司,难能可贵啊。”

    夏亦冰意外地当场表扬了张瑞霞几句,在场的员工也清楚,这是从总公司派下来的秘书兼经理助理,说白了就是监视,接下来,这么秘书恐怕要一步登天了。

    稍顷片刻,夏亦冰继续着他的震憾,朗声道着:“在宣布第三项决定之前,我们先澄清一件事情,我可以毫不讳言地告诉大家,为了解决屯兵镇的问题,总公司不得不出此下策,从京城调遣了数位商务调查人员,他们还有一个名字你们可能不陌生:商务间谍。”

    下面的震惊尚未开始,夏亦冰甩出猛料来了:“据这些商务调查人员发现,在我们公司内部,也有一位商业间谍,他不断地向第三方提供我们公司经营的详细数据,这让总公司在很多事情上很被动……至于是谁,我不准备点出来,我准备给他一个站出来的机会,内部处理,自己走人,家丑就不用外扬了。”

    好大一会儿,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人人自危,半晌没有人站起来。

    “好……那我点一下,后果,就不是我说了算了。”夏亦冰拿着桌上的女包,轻柔地拉开了拉链。

    这时候,会场嘘声四起,夏亦冰抬头时,她黯然了。

    刚刚表扬过的秘书张瑞霞,一脸尴尬地站起来了。

    夏亦冰冷眼观察了她好一会儿,实在不相信,在总公司呆了数年的她,居然会真是那个一直向飓风传媒提供经营信息的内鬼,她狐疑地问着:“真是你?”

    “对不起,夏助理……能给我个递交辞呈的机会么?”张瑞霞难堪地道,在最后一刻,心神失守了。

    “其实我根本不相信是你,如果没人站出来,我会接着宣布第三项任命,你将是影视城旅游开发的项目负责人。”夏亦冰道。

    张瑞霞一阵眩晕,直瘫倒在座位上。

    “心理素质这么不好,当什么间谍?吃里扒外那么容易啊!?……保安,把人带走。”夏亦冰喊了一声。

    进来几位保全人员,架着张瑞霞出去了。

    这个会议把分公司的员工可都吓住了,眨眼间,两名公司领导级别的,一个成了阶下囚、一个成了商业间谍,场上任凭谁一时也反应不过来,这究竟是唱得是哪一出戏。

    再翻一页,夏亦冰继续着这个震憾连连的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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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个时间,谢纪锋驾车刚刚泊到了京城西郊玫瑰庄园的门口,一幢连体的别墅,私人地带,他报着名字,看门人客气地领着他泊车。

    派去接那几位的人已经走了,差不多应该到屯兵镇了,消息还没回来,不过他倒不紧张,此番前来是应孙昌淦孙总之邀,这个邀请让他有点受宠若惊了,所有的委托客户,这种身家数亿的大公司总裁亲自邀请的事,发生的机会并不多。

    泊好车,直领着进了别墅,三层,一间雅静的茶室,开门时,他看到了屋中央一台麻将机,阳台上坐着一位满头华发的老人,正斟着茶品啜。

    “谢总,有失远迎啊。”孙昌淦起身了。

    “千万别介,称我谢总,我就没法称呼您了……孙总,要不,叫伯父?”谢纪锋笑着道。

    “好啊,有你这么个晚辈,我这脸上可有光了,就叫伯父……我叫你小谢,坐。”孙昌淦浑然没有亿万富豪的架子,请着谢纪锋坐下,谢纪锋看看茶盘,随口道着:“我来吧,正山小种……好茶。”

    座好水,换着茶、烫着杯、干得有条不紊,这样子孙昌淦可是稍有意外了,但凡知道他身份的人,特别是商人,那溢美之词是赞不绝口的,这位除了套了句近乎,倒显得不是那么逢迎了。

    殷红的茶进杯,氤氲的茶香慢起,两人各饮几杯,话题开始了,孙昌淦直接问着:“我的人今天全到北宁了,你说,怎么样处理才是上上策,那儿快成尾大不掉了。”

    “那就……壮士断腕吧。”谢纪锋笑道。

    “可金彦国是我亲自任命的,而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总公司默许的,因为那时候需要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才能和那位利欲熏心的人沆瀣一气。”孙昌淦道,似乎有难下决断之心。

    “但是,只有斩掉这个唯利是图的人,才能扯上利欲熏心的人,伯父您是,寒梅傲雪独绽放,只叹芬芳无人识吧?”谢纪锋笑着道,这老头的问计,他看得出,不无炫耀的成份。

    “现在有了,请。”孙昌淦笑着道,啜着茶,好奇地问着:“小谢啊,智计在握,终不如亲眼所见,你说宗鹏程这时候会在干什么?他是不是还会蠢到什么都不知道?”

    “就不蠢,也会被这个晴天霹雳击蠢的,伯父您为此筹划几年,难道没有一点自信?”谢纪锋道。

    “自信有,但变数也有啊,不瞒你说,我亲自到过屯兵镇,不止一次,以一个普通游客的身份,也不止一次见识过祁连宝的手段,坦白说,商人的方式我可能运用自如,但商人以外的方式我就无能为力了,其实我很欣赏祁连宝,如果换个环境,他说不定会是个教父类的人物。”孙昌淦道,那是他最头疼的一根刺,对付他,就是高科技对锤头一样,根本不着调。

    “确实是个变数,不过,大势所趋,无异螳臂挡车,我看不出,这个变数还会带来什么意外。”谢纪锋道。

    “那就看你喽,既然已经下了猛药治疾的决心,那就得治病去根,不能再有任何反复。”孙昌淦道。

    谢纪锋抬着眼皮道,没人知道他的手心开始出汗了,夏亦冰为结果买单,如果结果不遂人意,他仍将是个输家,不过他却是镇定如斯地道:“伯父请我来,不就是一起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吗?”

    “对,看来我有点紧张了……来,喝茶。”孙昌淦笑了,出手请着,看得出,心绪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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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再说一遍?”正在宾馆大厅等着的宗鹏程,惊得血上头了,拽着郝来运。

    郝来运紧张地道着:“真被抓了,恒信大厦楼里都知道了,刚才五娃家小子打电话问我,我还一头雾水呢……他在大厦当保安,亲眼看到金总被警察带走了。”

    “到底什么情况?你特么打听也打听清楚啊?”宗鹏程慌乱地掏着手机,骂着郝来运,手机拔通无人接听,郝来运又来回问着,却是无人知晓确切情况,恰在这时售楼部的一位姑娘急匆匆找宗老板来了,直接递给金总手机,糊里糊涂说着:“宗哥……是不是不对啊,您不让我注意《铁骑》的消息么?没有啊,怎么出来这么个消息?”

    《据华鑫透露:大西北影视城将于即日起封城扩建》

    《华鑫正式起诉旗下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经理人》

    《四海影视发表公开声明,《铁骑》拍摄计划将后延》

    ……………

    嘭,宗鹏程气火攻心,嘭声摔了手机,一口老血直冲喉头,痛不欲生地吼着:“金彦国这个王八蛋把老子害苦了……”

    一直以来不愿相信的事摆到眼前,他一阵眩晕,郝来运赶紧搀着,别说拍摄了,一个封城,断了客源,直接就把这里变成死地了,他搀着宗老板,叫着服务员端水,灌了几口,宗鹏程眼滞牙颤,愣是没回过神来。

    只有报信的姑娘傻眼了,完了,自己的手机都被摔了,赔都没人赔了。

    片刻,宗鹏程像回光返照一样,惊坐而起,大声吼着:

    “快……给我叫人……把人都给我喊来,他妈的,这是坑老子,这个首都来的臭婊子,老子做鬼也要先砍死她……”

    这声响人动的,一听生意黄了,姚富文傻眼了,马开荒哭脸了,一家子聚在一起,保安、大厨、工人,懵头懵脑地被召到宾馆大院,谁也不知道,那急火乱跳的几位老板,究竟要干什么………

    …………………………………

    …………………………………

    第三项,是清理账务。

    第四项,法务准备起诉材料,不独独针对金彦国,连带鹏程也捎上了。公司的法务没有想到,这位夏助理手里,已经掌握了鹏程海量的违法经营证据。

    第五项,把北宁分公司的人滞在会议室,开始写述职报告了。

    雷厉风行了扫清了分公司,夏亦冰起身走人,身后跟着一群黑衣西装的保全,像个黑涩会大姐般地进电梯,下楼,见着躲之唯恐不及,刚出电梯,她停下了,她看到了踽踽独行的张瑞霞,出了厅门,正和同行来的高雨田,张政和打了个照面。

    接着又是一个奇景,张瑞霞狠狠地扇了张政和一个耳光,愤然离开。

    夏亦冰笑了笑,敛起行色,匆匆而走,经过张政和身边,他尴尬地捂着脸。

    叫着高雨田同乘一车,一行开拔的方向是屯兵镇,这一路走得高雨田和张政和那叫一个忐忑不安,车上几次说话,都没有憋出来。

    没错,张瑞霞的消息都是卖给了飓风,因为无从得知祁连宝控制餐饮、运输的信息,张政和才尝试着请了哈曼商务,本来离成功已经一步之遥了,谁可知道,最终功亏一篑。和哈曼最后的谈判,对方开出了两百万的天价,明显是不准备接受委托。不过这时候张政和有点明白了,夏亦冰这么成竹在胸,他严重怀疑对方后来居上,和哈曼谈妥了。

    只有哈曼留下的人才有机会,其他人再进入,时间根本不够。

    两人互视了一眼,却是无法启齿了,说是合作,但收买对方人员当间谍,这事无论如何也放不到桌面上,还好人家没有当面问出来。

    “停车!”夏亦冰突然下命令了。

    一列车队,孤零零地停在开往屯兵镇的路上,夏亦冰像闭目养神一样,半晌一言不发。

    “夏……夏总,怎么回事?”高雨田小心翼翼问,主动权缺失,得仰仗人家了。

    “现在进屯兵,我们会被撵出来的。”夏亦冰道,随手往后座扔着自己的手机。

    两人紧张一翻看,刚刚接收到了短信图片,宾馆院子,已经啸聚起了上百人,那人头攒动的,让人看着发怵。

    看了半天,凛然抬头时,夏亦冰却笑吟吟地回看着,她出声道:“我也往屯兵派出商务间谍,而且是本行的顶尖高手,他们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此事……二位,要不你们先试试?你们要解决了,就不必我出手了。”

    “这个……”张政和咬咬嘴唇,难堪了,他和高雨田两人,不敢接招了。

    “那现在该我说话了,两位处心积虑地想趁火打劫,还收买我们公司内部的人员,嗯,这事实在不好讲出来啊……要不这样,我提个解决方案怎么样?你们是专业搞影视的,未来的大西北影视城,也需要这种专业人员,要不二位商量一下,我们华鑫作价,收购了你们?”夏亦冰笑着道。

    张政和愣了,高雨田苦不堪言地拍着自己额头,闭上眼了,心里暗骂,这尼马鸡偷的,要赔上自己了。

    “这可是个没王法的地方,这种事,谁能解决得了?”张政和递回了夏亦冰的手机,却是在担心事态了,收购不是最坏的结果,最坏的是,**再乱起来,根本没有结果。

    “那说定了,一个小时内我大大方方走进屯兵镇,你们也大大方方接受收购如何?”

    夏亦冰微笑着道,那份自信,把高雨田和张政和两人惊得,愣是没敢接话茬…………

第39章 大勇似怯

    上午八时,宾馆西侧的屯兵小超市。

    “多拿几瓶水,烟来一条,面包,火腿肠……就这些,多少钱?……哎呀,说着就要走了,还挺留恋这地方的啊。”包小三道,买了一堆东西,关键要说最后一句话。

    “不走怎么办啊,马上封城,都没人了。”耿宝磊在旁边帮腔。

    老板娘比较迟钝,说了两三遍才听到,尔后瞪着眼不明白了,直问着:“啥城?”

    “封城扩建?您没听说?”包小三道。

    “封城不照样干活,这谁封得住?”老板娘道。

    耿宝磊出场了,在这儿混脸熟了好说话,他说了,封是封不住,公告出来了,没剧组来了啊?你不信啊,您看,网上消息早有了。对了,包小三也帮腔了,一没剧组来,这吃的喝的用的啥的,可都买不出去了,我们呆着也没活干了,这不得走么。

    “少扯了,我家男人说了,今天不就拍什么《铁马》么?”老板娘不信谣了。

    “是《铁骑》。”包小三纠正道,实在为这里人的智商捉急。

    这个很好驳斥,同样在网上已经有四海影业的官方消息了,因为投资问题,拍摄后延。

    这件事震憾可够了,老板娘愣怔了,都没有注意两位顾客什么时候走了,然后在外面还没走的,都能听到老板娘对着电话的吼声:

    “老马……那啥《铁马》都不拍了,你瞎耽误啥功夫呢?哎那垫的钱算谁的……”

    嚷起来了,包小三和耿宝磊捂着嘴偷着乐,悄悄跑了。

    这地方,让一个老娘们知道消息,全镇的娘们都不会拉下,包小三和耿宝磊在不遗余力了传达着这些还蒙在鼓里的居民们,中心的议题是:赶紧要工钱哈,都不拍了,那钱谁给呐。

    这是最对症的一剂药,更何况不管是马开荒还是郝来运,在钱上名声都不怎么好,都有过欠薪的前科,心系那点没付工钱的,生怕白忙乎的,胆大的联络着思谋怎么要了,胆小的心里也开始嘀咕了,没多长时间,这个传说在将信将疑间快传遍全镇了。

    十点多,宗鹏程老板回来了,那意气风发,颐指气使的样子,倒把想问几句的马开荒、郝来运、姚富文都吓回去了。

    这时候,仇笛站到烂尾楼顶,从望远镜里观察着全镇的四个方向,他在等着祁连宝的出现,为屯兵之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没有,没有看到,能看到马群,能看到影城,能看到还在忙碌着为今天准备的人,却一直没有看到祁连宝的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里有点不确定了,此番成败皆系一人,他还真担心祁连宝出尔反尔,毕竟只是一面之交。

    十一时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上趿趿踏踏的脚步声,随即看到了耿宝磊和包小三冒出头来了,耿宝磊慌乱道:“仇笛,乱了,肯定知道北宁那边的消息了。”

    “马胖子在组织人手。”包小三道。

    仇笛赶紧往近处看,这一看可是心拔凉拔凉滴,院子里啸聚了数十人,马胖子在神情激动地讲什么,郝来运也带了一群,加进队列了,这种家族式的产业,很容易心齐的。

    “走,看看去。”仇笛装起了东西。

    “别去,乱着呢。”耿宝磊心有余悸。

    不过人微言轻,包小三和仇笛一走,他一叹气,又追上去了。

    三人尝试性地靠近了宾馆,却发现这是一拔乌合之众,一半是马开荒的大师傅,一半是镇上干活的工人,估计是婆娘赶着要工钱,一来就被编进队伍,马胖子正在极力解释着:老子多大的生意,能欠你们那俩小钱?工钱马上就发,不过今天要出事,谁特么不和我站在一块,甭想以后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鼓动作用不大,有翻白眼的、有坐观的、有嗤鼻的,对于这位尖刻的马老板,镇上人微词不少,谁敢在厨房偷斤猪肉他都打上门去,偷东西在这儿真不算什么大问题,但老板为富不仁,一斤猪肉都看在眼里,那就是问题了。

    马胖子估计也清楚自己的威信不足,回头时,看到仇笛,仿佛抓到了救星似的,一嗓子喊:“来来,黑球,三儿……”

    把三个人招来,顺着一扯炉边捅火的铁棍,就着塞仇笛手里了:“今儿打架,你们带头啊,亏待不了你们。”

    “啊?这样也行?”仇笛和包小三傻眼了。

    马开荒却是不管不顾,拽着仇笛介绍着:“黑球认识不?祁连宝来了都能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今天都算我的,厨里有肉,都畅开了吃,一会有事,都放开了打。”

    哦,一阵喝彩,已经有人钻回厨房了,一声呼哨,都钻进去抢碗捞肉了,看得马开荒心疼不已,回头看站着仇笛几人,他指着众人道着:“太尼马没素质啊,怨不得人家城里人笑话呢……黑球啊,全靠你了啊。”

    “等等,马老板。”仇笛拽着人,很严肃,很糊涂地问着:“和谁打?”

    “对呀,马老板,打谁呢?”包小三也问。

    这个简单的问题,把马开荒问住了,他愣了。对呀,打谁?和谁打?他还是一头雾水呢,只是宗鹏程吼了声就叫人,这人叫来,接下来可怎么办?

    “跟华鑫打。”马胖子恶狠狠地道。

    “哎不对啊,你们不是一势的?”耿宝磊作势问。

    马开荒有苦难言了,但这被坑的事尚不敢讲,他表情不自然地道着:“一势也打啊,两口子还干仗呢。”

    “哦,我明白了。”仇笛突然道,马开荒马上警告,不许谣言惑众,仇笛马上改口道:“我不是惑众,马老板你想过没有,咱们玩铁锹,人家是玩电脑,咱们操家伙,人家是动鼠标啊,根本不对等。”

    “啥意思?”马开荒不解了。

    “意思就是,人家只要公开发言,影城关闭,旅游和剧组全不来了,咱们就瞎了,还用来人吗?您这招这么多人,不得多赔饭钱么?”仇笛严肃地道。

    啪唧,马胖子痛不欲生的直拍自己脑袋,还真是啊,都没见出事,招啥人手呢,他思忖片刻,看到厨房里那些狼吞虎咽的闲汉终于爆发了,大吼着:“别尼马吃了,老子金山银山都填不满你们这群饭桶……滚,都滚……”

    他吼着,骂着,那些厨师和闲汉,却是笑嘻嘻地就跑,连碗都没放下。等他再回头看时,完了,黑球那几个也不见面了,他郁闷地思忖着,然后长叹一声,坐在大厨的门框上,看着一厨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饭菜,欲哭无泪啊。

    整十二时,还没有动静,宾馆里的人却越聚越多,都宗鹏程亲戚朋友聚到一块的,都在商议对策,还有一多半是手工匠人追着要工钱的,这时候连马队那十几位马术师也听到风声了,没有按计划准备演出,他们更信了几分,十几人追着宗老板和郝来运讨说法,上千匹马的消耗可不是小数目。

    乱,乱成一团糟了…………

    ………………………………………

    ………………………………………

    “他会来吗?”孙昌淦看看时间,抬抬眼皮,征询着谢纪锋。

    “其实来不来的结果都一样。”谢纪锋道,笑着解释着:“华鑫对鹏程,第一步是诱其入围,分散他的资金。第二步是釜底抽薪,套牢他的现金流;之后还有第三步源头断流,停止影城的运营,旅游和拍摄一断,屯兵马上就会被打回原形,到时候,能制定规则的,还不就剩伯父您一家了。”

    “呵呵……知我者,小谢也,没错,这是商人的方式,远不如一个坏人的方式来的直接啊。”孙昌淦道。

    “那为什么,您要很看重这个坏人呢?”谢纪锋疑惑地道,交易的最后条件是,祁连宝回屯兵投案自首,仇笛极力做保,现在看来,似乎有点轻率了。

    “当坏蛋,也要有坏蛋的规则,这个规则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祁连宝是个非常合格的坏蛋,据我所知,那个被打傻的工人,他四处求医问药,那些受伤的工人,他也一直接济着,之所以他在屯兵言出必行,不是因为他的拳头最大,而是因为他的威信无人能憾动。”

    孙昌淦道,从财富的顶峰看到最底层,这种眼光,让谢纪锋也有点叹服。他自嘲地笑笑道:“其实这才是真我……哈哈,就现在讲的,小生意是打出来的,好生意是关系拉出来的,大生意那是钱砸出来的,不同的层次有不同的生存方式,我也经历最早那一代啊,我的老友里面,曾经也有绑颗手榴弹去要货款的愣头青啊,哈哈。”

    “呵呵……哦,我有点明白了,之所以这样做,是要把宗鹏程推到背信弃义的位置?”谢纪锋恍然道。

    “对,突破规则的坏蛋,可就算不上坏蛋了,很多坏蛋一阔之后都会变了嘴脸,他也不例外。”孙昌淦道。

    谢纪锋笑了笑,对于老头耐心和布局,实在佩服得无以复加,一点一点培养大,再让他一夜之间变回赤贫,那种打击,恐怕比**打击更甚。

    “这叫君以此兴、必以此亡。没人害他,都是咎由自取。”孙昌淦道,像在为自己的开脱,他笑着问谢纪锋:“我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那位合格的坏蛋,会不会来,你好像也不确定?”

    “不,很确定,如果是个合格的坏蛋,那他就必须来。”谢纪锋笑了。

    这个时候,手机的铃声响了………

    …………………………………

    …………………………………

    在距离屯兵镇20余公里,胡扬埠的方位,同样有人在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先是高雨田按捺不住了,下车抽烟,接着张政和也下来了,两人咬着耳朵不知道在商议什么,到屯兵风这一列队伍够壮观的,二十余位保全人员,甚至还有一队不明来历的男女,男的已经五十开外,带着几位女人,显得很诡异。

    “华鑫到底有什么安排啊?”张政和小声问,队伍虽然壮观,可那这地方绝对不够看了,他清楚那些扮得像黑涩会的保全人员,真打起来,恐怕根本不是那些长年劳作的对手。

    “我也不清楚。”高雨田难堪地道,自然张瑞霞出事,飓风的眼睛就盲了,根本无从知道事态的进展,偏偏那个时候,哈曼也拒绝委托了,现在这个形势,恐怕主动权要握在华鑫这位夏助理手中了。

    两人心思相仿,思忖间,张政和小声征询着:“高总,那她还带着咱们有什么意义……是不是真想收购咱们?”

    “目前看,这是最好的结果,我就怕,她也未必有把握啊。”高雨田愣着道。

    话音落时,夏亦冰也下车了,她握着手机,一会抿着嘴,一会儿作势要拔电话,一会儿又强自忍下了,那焦虑肯定假不了。

    可能……她确实不太确定。

    两人尝试着靠近,还未发声,夏亦冰抢白着:“你们在奇怪我在等什么?”

    对呀,两人点点头。

    “我在等,祁连宝回来,投案自首。”夏亦冰严肃地道。

    哈哈……张政和一下子笑了,马上省得不合适了,赶紧收敛。倒也不用紧张,连高总也在笑,他笑着道:“这个可能性不大吧?祁连宝是械斗的组织者,要不是咱们在上面使劲,恐怕就当地公安都未必动他,这个人没有什么大错,杀人放火抢劫的事他不干,在一带很有威信。”

    “他这次被抓,本来就有点窝火,否则就不会选择逃跑了,现在再回来投案自首?可能么?”张政和不信了。

    “那为什么你们不敢赌这一把?”夏亦冰好奇地问。

    “赌祁连宝回来投案自首?那可是罪加一等啊,可能么?”张政和不信地道。

    “还包括,我很快将走进屯兵。”夏亦冰加着码道。

    “赌输了,我们同意收购?”高雨田问,这有点开玩笑了,好歹飓风也是个公司了,命运放在一场口舌之争上,实在让他说不出口。

    “其实,收购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反过来讲,我们华鑫把这座影视拱手给你,你们吃得下吗?其实你们在担心,说不定我们也吃不下去对不对?那样的话不但我,连你们也会白忙乎一场。”夏亦冰问。

    “那赢了呢?”高雨田征询道。

    “赢了,你们的方案继续,共同开发,你们可以持有华鑫的股份。”夏亦冰道。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赌了。”高雨田沉声道。

    这赌得,听到张政和瞠目结舌,两个公司,像在赌气。

    也在这个时候,夏亦冰手里的手机嗡声响起,她急切地接听,然后喜色上了眉梢,放下电话,她以一种谑笑的眼神看着高雨田,高雨田紧张地问:“不会这么巧吧?”

    “肯定这么巧,就怕你说话不算数。”

    夏亦冰笑着,把手机接收到的图片,慢慢地亮在高雨田面前,两人张口结舌,如丧考妣。

    “我要告诉你们,这像他进监狱一样,是安排好的,你们一定不信吧?”夏亦冰慢慢地收起了手机,笑着问高雨田二人,两人自然不信,但不得不信了,张政和心思敏捷地脱口而出道:“这是交易?”

    “对,交易,就像我和二位的交易一样。”

    夏亦冰笑了,此时,胜券在握,她兴奋地表情里,已然看不到丁点平时的傲气和做作,全剩下的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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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来了……

    管千娇在楼顶看到了草原远处,慢慢变大的黑点,是一人一骑,她架着高倍望远镜,看清了来人了,她兴奋地通知着仇笛几人。

    仇笛、包小三、耿宝磊撒丫子地往镇外跑,跑到镇边,三人气喘吁吁停下了。

    正北方,人初见、马如龙、势如虹,卷起着一道黄尘,一人一骑飞驰而来。

    “哇靠,帅呆了。”包小三看得兽血沸腾。

    “这才是男人啊,一诺千金,他不来我能理解,但他来了,我为什么觉得,我活得很猥琐?”耿宝磊道,这一来意味着锒铛入狱、罪加一等,也正因如此,那一人一骑,是如此地让他震憾。

    仇笛没有说话,注视着飞驰而来的骏马,转瞬间到了他身前不远处,马上人一拉嘴嚼,那马唏律律地一声高嘶,前蹄离地,愣生生的钉在了当地,马上,不怒而威的祁连宝满脸疲色,胡碴半长,他看着仇笛,仇笛笑着问:“好马,哪儿来的?”

    “偷来的。”祁连宝不屑道。

    三人呵呵笑了,祁连宝牵着马,看了几眼,警告着仇笛道着:“他们呢?”

    “等在镇外二十公里处。”仇笛道。

    “哈哈……吓怂成这样啊,量他们也不敢亏待我兄弟,谢谢几位把我卖了个好价钱啊。”祁连宝吼了声,一拍马,那马扬蹄而行,威风凛凛地直进镇里。

    三人面面相觑,包小三和耿宝磊要说话时,仇笛赶紧做了个停势道:“什么也别说,不然我会更羞愧。”

    其实都很羞愧,默然无声地往镇里回返着,没多远就听到了有人在鬼叫:

    “祁连宝回来了……祁连宝回来了!”

    是位獐头斜眼的货,从宾馆里跑出去,扬着臂狂喊着,这一声像是魔力一般,不少人追回来看,不少人从窗户上探头瞧,都只见得一人一马,来势如风、去势如电,眨眼间,横穿过镇子,像平地一声旱雷,搅得全镇开始鸡犬不宁了………

第40章 身囚名裂

    “老板……老板……宝哥回来了,这下有救啦……”

    有位不知趣的,兴喜若狂地吼着奔进宾馆,大厅里守着宗老板的一帮子员工,齐齐失声,不管是来自北宁的还是屯兵本地的,这个大名对于他们都是如雷贯耳,不过现在该噤若寒蝉了,那可是个谁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的通缉人员。

    “老板……富文哥……真的,宝哥回来了。”

    是位宾馆上的保安,一看那脸上迷糊样,应该是头脑不清,见事不明的那种,姚富文现在负责宾馆经营,听得这话,甩手“啪”,响亮地一个耳光,恨恨地骂着:“瞎扯什么蛋?”

    被打的捂着脸,退了几步,还没明白,宗鹏程此时已经惊省过来了,揪着他问:“你亲眼看见了?”

    “看见了。去夯蛋家了,骑了一匹马,老拽了。”那人汇报着。

    “你看清,确实就是他。”宗鹏程凛然问。

    “真的看清了,就是。”那人强调道。

    恰在此时,满街乱嚷,一匹马从胡同里奔出来,得儿得儿跑在大街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满街都是和祁连宝打招呼的镇上居民,所过之处,像久别亲人一样嚷一声,挥挥手,大厅里的人齐齐向外看,而祁连宝仿佛不识一般,望也没有向这儿望一眼。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心里疑窦丛生,这个时候,祁连宝回来应该是和老板站在一起的啊!

    “喂……喂……张队长吗?我是宗鹏程,我要举报个情况,祁连宝回来了,就…就在屯兵镇,刚从镇街上的大摇大摆过去……你们赶紧派人来啊,要出事啊……”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眼光,齐齐地看向了大厅的角落,宗老板对着电话,应该是举报着这位被通缉人员,对,是给警察的电话,看他那焦虑以至于哀求的样子,众人面面相觑,一丝不详的念头,像毒虫一样爬上了心头、眉头。

    宗鹏程放下电话回头时,他瞬时也愣了,姚富文在尴尬地低头,临时组织起来的宾馆保安,像被扣了工资奖金一般垂头丧气、帮手来的人,也像被揭了丑事一样,有点无语地看着宗鹏程,宗鹏程早气火攻心了,那容得了这种眼神,他气愤地啪声摔了手机,指着众人道着:

    “怎么了?怎么了?他就特么一在逃犯人,举报抓他又怎么了?不是老子当年把他救回来,他早死那儿喂狗了……还特么耀武扬威在镇上拽?没有他老子的摊子照样干……告诉你们,老子一毛钱的人情都不欠他,没有老子,他能混到现在这样吗?”

    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种种负面情绪主导着心绪已乱的宗鹏程,他在吼着,他在骂着,他在牢骚着,可他没有注意到,大厅里顺着角落开溜的人,越来越多,只剩下宗家的一群亲戚在抽空劝着他,拉着他,却也无济于事,宗老板甚至吼着叫人去摁住祁连宝,他说了,他妈的这个丧门星,来给老子填堵来了。

    当所有的命令都不奏效时,他惊愕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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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果真是个合格的坏蛋,很守信用。”孙昌淦打量着谢纪锋的手机,看得眉开眼笑,久久舍不得移开视线。

    “草莽多龙蛇啊。这确实是个人物啊。”谢纪锋赞了个,祁连宝的归来,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孙昌淦轻轻放下了手机,又不舍地看一眼,笑了笑,反问着谢纪锋道:“你对当初小夏提的交易条件,是不是还尚存疑虑?”

    “嗯,有点,我一下子没看明白,非要拿掉祁连宝的用意所在。”谢纪锋谦虚道。

    “我也想了很长时间,其实最初发生械斗是我大意了,我一直以为,这几十人的散兵游勇,根本不敢动省三建的几百人的施工队……呵呵,结果,我栽了大跟头。”孙昌淦自嘲地笑着道:“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了不起啊。宗鹏程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屯兵、在北宁,真正的立身之本是什么。”

    “是什么?”谢纪锋问。

    “信义……人无信不立,人无义不行,这个小团体是靠着义气凝聚在一起的,他们之所以所向披靡,皆是因为无条件的信任。”孙昌淦深有体会地道。

    “所以,就有人一步一步诱他放下信义,转向灯红酒绿?”谢纪锋笑道。

    “同患难易,共福贵难,古来如此,当宗鹏程开始把大本营搬到北宁,养女人、买房置地、四下投资开始后,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只不过早晚而已……但祁连宝不同,这或许和他的经历有关,知恩图报、守信如一,难得啊,这根刺我想了很多方式,最终都没有干净地拔掉他。”孙昌淦道,愤恨间又忍不住有点佩服。

    “您最终不还是拔掉他了么?”谢纪锋道。

    “是啊,你比我眼光更高一层,他的优点就是他最大的缺点,其实他和宗鹏程是一样,君以此兴、必以此亡,义气成全他,照样也会害了他。”孙昌淦道,口吻里甚至透着点可惜。

    “求仁得仁,于愿足矣,他会感激您的。”谢纪锋换着茶,让着孙昌淦,随口问着:“后续的事,还需要什么安排吗?我的人就在屯兵,他们也许能帮上忙。”

    “不用了,我要摧毁的就是那儿的人心,这些已经足够了,今天以后,宗鹏程将寸步难行。”

    孙昌淦淡淡地道,这同样是一个预料中的结果,今天,终于……尘埃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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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摞钱,轻轻地放在一家土房柴门的门槛上。

    二皮家,这个市井无赖还被关着,可能关的地方比家里强,这里家徒四壁的,只有位行动不便,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的老爹。

    “娃……你咋回来啦?”老头睁着着,粗如树皮的手,颤危危拿着钱,神情恸动。

    “我回来看看您老人家。”祁连宝笑了,凑近了点,给老汉点了根烟。

    “那快走吧……警察要抓你啦。”老头胳膊肘,知道往那儿拐。

    “好,马上走……皮爷你保重啊,三娃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了。”祁连宝道。

    “好好……有他没他一个样……娃啊,你……”老头拿着钱,要递回给祁连宝,权当跑路开支,祁连宝让了让,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拿着吧,二皮没跟我学好……我对不起您老啊……”

    他难堪地起身,把身上唯一一件外套解下来,披在老汉腿上,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小心翼翼地出了门,闭上了柴扉。

    窗户上、围墙上、巷子口,围着围观的上百人,男女老少几大群,都默默地看着他走,巷口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祁连宝从容地走着,不时地扫过那些认识的人,那些有过一面之缘,尊重他,害怕他、或者背后戳着他脊梁骨的人,那眼光是如此地复杂,以至于让那些人下意识地躲避着他的目光。

    “宝哥,宝哥……你快走吧,警察一会儿来了。”

    有人喊着,奔上来,给他手里塞着钱,是位大货的司机,失业了。

    “我走不了了。”祁连宝拍拍这位兄弟的肩,把钱推了回去,笑笑道着:“别伤心,有大车本,很快就有饭碗了。”

    “连宝,你快走吧……”

    “宝哥………”

    昔日的司机、保安,冲开了围观的人群,簇拥在他的身边,警笛声响起时,北街成片的居民,有意无意地堵在路上阻挡着警车的通过,那警车倒也不急,停在人群之外。

    近了,越近了……越来越近了,川味火锅店的牌子,已经老旧了,魏春花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地看着慢慢踱来的祁连宝,一时间五味杂陈,凝噎无语。

    到了,祁连宝解下了包袱,咚声直挺挺跪在魏春花面前。

    “儿啊,你咋这样?”魏春花慌了,赶忙去扶。

    “对不起,对不起……姨啊,你把我当儿子,我却害了你亲儿子,是我带着胡雷去打架的,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祁连宝一下子吐露了积郁多年的心声,一下子哽咽了。

    “儿啊,姨没怨过你,你这些年一直送钱,带他看病,该尽的心都尽了。姨怎么能怨你。”魏春花抹着泪,搀着祁连宝,却搀不起这个剽形大汉。

    “我知道……可胡雷醒不过来,我得难受一辈子……姨,这些,给胡雷看病,我要走了,帮不上家里了……要是我出来,您还认我这个儿子,我给您老养老送终……”

    祁连宝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把包袱放在魏春花的怀里,那胖婆娘号陶一声,抱着祁连宝,早哭成了泪人。

    抹一掬泪,祁连宝起身,管千娇和仇笛搀着魏春花,恸哭的魏春花已经不可自制地喊着,儿啊,你咋也傻了,你咋回来了,这回来要蹲大狱的啊……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诉着,听酸了围观着的眼睛,不少人看着悲痛欲绝的她,开始抹着红红的眼。

    走了,人群自动的让开了路,路,剩下了最后一段,不过数百米,终点是警车在等着。

    祁连宝一步一回头的看着,似乎还有心事未了,似乎还期待看到什么,不过他失望了,朝思暮想的人,还像以前那样,不愿意见到他,他一咬牙,加快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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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易的内容是这样……”

    向屯兵镇疾驰的车队领头,夏亦冰笑着向后排两位道:

    “我们用给胡雷最好的医疗施治,加上旧案的民事赔偿,换他回来投案自首。”

    这是窥破华鑫布局的哈曼商务人员提的一个方案,夏亦冰之前几乎认为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看来,却是一个最完美的结果。

    “厉害。”张政和思忖道着:“祁连宝一投案,宗鹏程在这儿可就成了孤家寡人了,他再说什么也不灵了,要是别人再知道他坐视祁连宝这个下场,恐怕他都没脸在这儿混了。”

    “还是华鑫技高一筹啊。”高雨田道。

    “呵呵,承蒙夸奖,不胜荣幸啊,不过二位,收购的事,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夏亦冰问。

    如果扫清障碍,有这样一个影视基地,恐怕飓风想插手也难,更何况飓风还用过上不了台面的收买间谍方式,张政和有点难堪,羞于启齿,高雨田小心翼翼地问:“夏助理,鹏程如果没有威胁,似乎我们也没必要掺合了,有的是影视公司和你们合作。”

    “是啊,但对屯兵很了解的人,就没有那么多了,二位毕竟是先人一步嘛。坦白地讲我对二位的行径很是不齿,但我并不介意和两位合作,影视这一行我们毕竟是短板,需要一个很懂他的团队,做生意,人品太好了,容易吃亏啊。两位肯定不是吃亏的主。”夏亦冰笑道。

    两人闻之羞赧,不过果真是生意人本色,当夏亦冰回头征询时,两人已经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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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车,就在眼前,祁连宝站定时,派出所的马正楷所长从车里下来,复杂地看着他,意外地道了句:

    “谢谢你啊,连宝,给了我这么大个面子。”

    以镇派出所的能力想抓这个通缉犯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没有想到祁连宝会致电告诉他投案自首。本来兴喜若狂的,可现在看满街的街坊邻居,他又有点于心不忍了。本来祁连宝在他这个警察眼中,也是悛恶不俊的,可真看到他穷途末路,却又觉得其情可悯。

    “给你们找的麻烦也不少,这次还个人情。”

    祁连宝沙哑的嗓子说道,向警车走去。

    马正楷没有让开路,祁连宝伸着手,马所长示意着警员,下车,一位警员小心翼翼地给他打上手铐。

    他矮身钻进车里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呼喊,伸出头来,却傻眼了,快步奔来的胡艳红,披头散发地,神情激动地,疯也似地喊着:“宝哥…哥…”

    “带着墩和你娘走吧,有人来接你。”祁连宝喊了声,坚毅的脸庞松动了,愁苦的表情难堪了。

    胡艳红不管不顾地冲开了人群,冲上前来,死死地抱着祁连宝,呜呜地哭着,长久的思念,一瞬间全化作泪水渲泻,她哭着,使劲的捶着,踢着祁连宝,祁连宝附下身子,想替她擦泪时,她又疯也似地,重重地耳光扇着他,哭骂着:“你为什么回来?你为什么回来?……你比我哥还傻……你为什么回来……我知道是他们逼你的,你为什么这样……你怎么不逃啊,逃得远远的……”

    马所长和管千娇拉着,周遭的女人们有点可怜这位姑娘,拉着,劝慰着,不少人看着宾馆的方向,那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似乎从中感觉到了人情的薄凉。

    “上车吧。”马所长劝着祁连宝。

    祁连宝就着袖子抹了把泪,大吼着:“艳红……等我下辈子活个人样了,再回来娶你。”

    被人架着胡艳红却是哭得更凶了,警车掉头走时,她蓦地挣脱了众人的搀扶,奔着、她愤怒了敲着警车的后窗,哭着,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追……警车停顿了下,又加速,胡艳红哭喊着,追着,直到仆倒在地,泪眼滂沱地看着警车,越去越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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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马正楷所长不止一次解释那天为何铁石心肠,原因是祁连宝不让停车。不过这个解释无人相信。当然,也无法证实了,因为在当天,就有华鑫的车来,接走了胡艳红一家,据说是京城心脑外科的专家,专程接走胡雷要去做颅部手术,走的时候,这一家都隐隐觉出是怎么回事,娘俩哭成了一对泪人。

    也在当天,华鑫和镇政府、镇派出所联袂慰问当年械斗伤残的工人,每人先行赔付了五万抚恤金,这个不是官方的解决方式,很容易让人怀疑,是祁连宝一力担罪的原因。

    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封城消息正式发布,施工建设搁置,屯兵镇失去了客源,以眼可见的速度萧条着,运输瘫痪,连日用品都成了问题,不几日便发生了镇上居民集体讨薪的事件,这时候,拍摄筹备套牢投资的鹏程公司已经捉襟见肘,几十万的人工费用,成了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据说,那些滞留的马队把马群驻进了宾馆赖着要账,宗鹏程一家亲戚没人敢露面,全住到北宁,于是宾馆遭殃了,大到床褥电视、小到桌椅碗筷,被讨工钱的居民洗劫一空。曾经客源人满为患的地方,围了几天马后,成了一个遍地马粪的垃圾场。

    很快,传出了宗老板欠债跑路的消息。与此同时,华鑫渡假村复工,在当地招蓦施工人员,还成立了一家影视中介,收编这里已经有过实践的群演,几乎是一夜之间改弦易更张了,报名者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设在镇政府的办事处大门…………

第41章 未见已别

    《华鑫国旅被指内部问题重重,前经理人金彦国遭公司举报锒铛入狱》

    《北宁市塞北庄园开发商跑路,或与华鑫入狱经理人牵涉》

    《华鑫公布下一年度预算,拟向旗下大西北影视城项目注资五亿,打造亚洲最大影视项目基地》

    《北宁市房地产行业提前入冬,银行一日之内起诉十四家欠贷房地产商》

    ………………

    一页一页在谢纪锋手里平板上翻过,或网络信息、或报纸实媒,这像一个时间轴,记载着连续二十天发生的各类故事,事实上,一个地方繁荣脆弱的程度是超乎想像的,屯兵镇连一个月都没有坚持下去,不到一周,欠薪事件已经演绎成了打砸抢,那些剽悍的居民甚至组团到北宁围堵鹏程公司的产业。

    不到两周,一向不作为的地方zf也出面了,这时候华鑫是以一个怨妇的身份出现的,投资收益低下、治安环境太差、还有地方恶势力的侵扰等等,倒逼着市政府允诺了更多的优渥条件,两方才又一次羞答答地牵手,又炮制出了一份“招商引资”的成果。

    他笑了,这个庞大的商业操作如果不在局中,根本无法窥得其中的奥妙,其实仅在税收和公共设施投资上得到的优渥条件,华鑫就已经很赚了,毕竟影视是个新兴的产业,放在数年前还没有那么赚钱。

    又翻过一页,他继续在笑,驾车的唐瑛也笑了。

    这估计是飓风传媒的前期铺垫,什么烂剧大本营、什么穿帮大盘点、什么雷剧一锅烩,等等,现在已经充斥于各个娱乐网站的视频,点击率相当高,各站的小编充分发挥着无节操无底线的从业素质,把大西北影视城出来的农村剧、民国剧、抗日剧、爱情剧,抹得黑了一遍又一遍,现在恐怕就不是影视行业的,也知道大西北这个专出雷剧的影视城了。

    “就数这个炒得最火,花絮比正剧播放率还高。”唐瑛笑着提醒了一句。

    “两家凑一块,可真是臭味相投了。”谢纪锋笑道,收起了平板。

    “可这样,不是有关大西北的负面消息越来越多嘛?”唐瑛好奇了句,这种专走抹黑自己路线的,倒是少见。

    “精髓就在这儿,负面的消息传播快,容易臭名远扬,这是其一;其二呢,现在谁都知道大西北是烂剧产地,外行看的是热闹,而内行,玩得是门道……门道就在于,很多内行会冲着这儿的低廉人工、场地、环境来;其三呢,如果做影视不是想挣钱,而是想洗钱,那这儿更是首选之地。”谢纪锋笑道。

    唐瑛凛然受教,未敢再往深究,那一行的水,你真试去都是深不可测,就哈曼这一单生意,最终从华鑫拿到了一份商务策划、安全、调查、咨询类的合作协议,标的金额是每年两百万,她好长时间,都没有从这单生意提成的兴奋中清醒过来。

    没什么说的,大获全胜,华鑫高调和哈曼合作的事,京城的同行差不多都传遍了,毕竟在商务调查领域,百万以上的大单并不多见。

    将出省界的时候,车驶进了休息区,两人小憩片刻,不一会儿重新上车时,却是换了驾驶位置。唐瑛微微感激,连续数小时的开车确实有点累,好在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还有一百多公里就到北宁了,小唐,他们几位怎么样?”谢纪锋随意问着。

    “还可以吧,在北宁玩了三周,我在网上给他们定的房间,应该很放松了。”唐瑛汇报道,这个权做公司的福利了,绝无仅有的一次。

    “这几个人,我给你怎么样?”谢纪锋突然道。

    “给……给我?”唐瑛愣了,没明白谢纪锋的用意。

    “对,给你,如果提前几年的话,我未必舍得给你,仇笛、包小三、耿宝磊虽然是捡的,可管千娇可是货真价实的商业间谍,这几年不少外埠的调查生意都是她接手的,精通计算机语言,在民营通讯公司做过程序开发,能接触到的间谍装备,她都非常熟悉……这可是我手里的一张王牌啊,你意下如何?”谢纪锋道。

    “这个……这是怎么操作的?人归我?不是公司招聘吗?”唐瑛有点懵,这种好事,让她有点惊讶,那几位,华鑫都不止一次到公司打探过,他们对这几位顶尖的“间谍”也兴趣颇浓,要放在同行的商务调查公司,肯定是灸手可热。这样的人物谢总处理的可比想像中精明,直接把几个“间谍”放大假了,根本没让他们回京城。,

    “我们是正规、合法的商务调查公司……公司里怎么可能雇佣商业间谍?你说是吗?”谢纪锋笑着问,回眼时,唐瑛笑了笑,表面那一套,和实际可就相差甚远了。

    “正常的模式是这样,我只给你讲一遍……”谢纪锋道,唐瑛赶紧地侧耳听着,就听谢纪锋慢悠悠地给她说着注意事项:

    “商务调查公司,最大的秘密不是客户的秘密,也不是调查的手段,而是这个公司,能领导多少商务调查人员,商务调查人员能力大小,直接决定这个公司的盈利与否,本行最大的秘密就是,凡在面上的人,都不干活,真正干活的,从不露面。”

    哦,唐瑛恍然间,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混在公司最底层了,为什么只能眼看着别人接单、拿提成,自己却不得其门而入了,现在看来,公司的各位主管,特别是京城那些土著,手里应该都有类似的调查人员在为他们服务。

    “所以,你在本行的成功与否,取决于你的消息渠道,而消息渠道取决于,你能掌握多少那些不见光的商业间谍,想不想就从他们开始,组建你自己的信息网……或许数年之后,你就可以像我一样,用手里的资源,和别人讨价还价了。”

    唐瑛兴奋了一下下,屯兵这一单生意的提成,几乎相当于她几年的薪水收入了,她明显心动地看了一眼侃侃而谈的谢纪锋,或许是因为法律专业出身的原因,对此尚存那么一点点疑虑。

    “您的意思是……由我给他们发工资?”唐瑛狐疑地问。

    “这个就靠你摸索了,有固定收入的,也有计件工资的,还有一次投入的,养活商谍的方式不一等,比如有些猎头公司,会揪着某些人的小辫,换他们掌握的商业情报;比如有些商务公司,会用合理的价格直接从专业人士手里收买情报;比如我,就喜欢培养专业间谍………这上面没有定式,但关键的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你得指挥得动他们;出现问题的时候,不能牵连到自己……不必反感,这就是个生意,就是交易,如果你准备从道德或者法律的角度来看此事,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谢纪锋如是道,他看了唐瑛一眼,默默开着车,果真不再出声了。

    对,已经实践过了,屯兵之行她已经真切地领教过了,从厚望到失望,从依赖到抛弃,都是快刀斩乱麻毫不留情,如果不是那几位又拿到足够有说服力的东西和公司谈条件的话,这件事早就终止了,也不会有今天两人专程驱车到北宁接人。

    “他们……如果要应聘呢?我是说,我们先前已经有契约,如果他们愿意进公司,我们……”唐瑛稍稍迟疑地道。

    “那就落了下乘了,如果进公司就和你无关了,也和将来任何的调查任务无关了,公司和商业间谍不会有任何关系,这是个原则问题,我们不能破坏。”谢纪锋笑着道。

    唐瑛直撇嘴,她对于一明一暗,却实为一体的事,总是混淆,思忖了好久,她才弱弱地道着:“行吧,我试试,这几个人很个性啊,我不知道能不能驾驭得了。”

    “每个人都有弱点,怎么可能驾驭不了呢?这里面的几位可是有成为高手的潜质啊,能看穿华鑫的布局,很不简单,他们拿祁连宝的投案自首作交易,我还真是捏了一把汗啊,这一点不仅迎合了华鑫急于清场的心态,而且击中了祁连宝的要害,同时也让华鑫通过胡雷的事,在当地成功地收买了人心……不简单啊,我自问,就我亲自上场,都未必能做这么完美。”谢纪锋道。

    “这应该不是管千娇,不是包小三,应该也不是耿宝磊……好像是仇笛吧?”唐瑛思忖着,对那位几次大言不惭讨价还价,记忆犹新。

    “对,技能可以学习,可眼光和思维,很多时候天生的,这个人的敏锐性超乎想像,如果有机会,把他们放到更大的舞台上。”谢纪锋道。打趣似的问唐瑛道:“怎么样?你如果不要,那我准备把他们卖个好价钱,随便介绍个任务,他们干活,我收佣金就得了。”

    “要!”唐瑛脱口道。

    谢纪锋哈哈大笑了,不管是什么底线,都拦不住,对于未来的可能盈利的渴望。

    车如离弦之箭,在高速路上疾驶着,渐渐接近终点,那是终点,同时也是……另一个起点!

    …………………………………

    …………………………………

    不过,这个新的开始恐怕要出意外了。

    两人的车驶进北宁市颐和商务酒店,看到了门厅处等着管千娇、包小三、耿宝磊三人,谢纪锋还开玩笑道,那位肯定耍大牌了,这种时候,你得学会晾晾他杀杀锐气,然后再礼贤下士。

    下车,和三位迎上来的寒喧几句,相比在京城的应聘所见,果真有钱是英雄胆的感觉,包小三一身夹克加锃亮的皮鞋,耿宝磊一身西装,颇有谁家的少爷范儿,比曾经的苦逼生活可是超出了一大截,管千娇邀着二位,贵宾楼的午餐已经订好,倒先要给谢纪锋两人接风洗尘了。

    次弟进了包厢,耿宝磊倒着茶水,小三问着两位吃什么菜,管千娇和唐瑛坐到了一起,两位女人,有天然的话题。谢纪锋保持着总经理的态势,本来想晾晾那位耍大牌的,屯兵之行的结果很出乎意料,但仇笛在他眼中也确实够出格了,握着消息逼着公司开价,在他看来,必须敲打一下,必须晾过一边,否则以后会越难控制。

    他一直憋着没问,可真到饭吃开了,都不见人,他有点坐不住了,示意了唐瑛一眼,唐瑛心知肚明,看来这姿态做作不下去了,她问了句:“咦?好像少了一位?仇笛呢?一块来吃饭啊,吃完还有事商量。”

    得了,这句话出口,都不吃了,包小三耷拉着眼皮,耿宝磊放下了筷子,管千娇却是躲闪着。似乎不愿意讲这个话题。

    “到底怎么回事?”唐瑛加重的口气问。

    “你说。”管千娇催耿宝磊。

    “你说吧。”耿宝磊催包小三。

    包小三禁不住催,一放筷子,气愤地道着:“走了呗。”

    “走了?去哪儿了?”唐瑛疑惑地道:“怎么不早说?”

    “你们来之前的走的,还没来得及说嘛。”包小三道。

    “去哪儿了?”唐瑛问。

    “回老家了。”包小三道。

    “回老家了?”唐瑛一字一顿,似乎不太相信。

    “真回老家了,昨晚他接了家里个电话,说家乡那一中有什么,教师统一招考,他就屁颠屁颠回去了……您别看我,我使劲挽留了,县城那挣个一两千有个毛意思啊,那如这间谍偷鸡摸狗滴舒服……嗨,俩月落了十万块。没办法,那****不听,非要回去。”包小三道着,管千娇一直在桌下踢他,不过踢归踢,他还是说完了,说得好像自己都一肚子气似的。

    “他要去应聘老师?”唐瑛征询管千娇道。

    “好像是,他说现如今能上编的机会不多,想回去试试。”管千娇道。

    “那……关于公司和你们的事……”唐瑛隐晦地问。

    管千娇看耿宝磊,耿宝磊道着:“说了,虽然坏事都是他带头干的,但他根本不想干什么商务间谍的活。”

    “对,这活比卖保险的还不要脸。”包小三补充道,众人一呃,他赶紧解释着:“他说的,不是我说的,反正我也不要脸,比较适合干这活。”

    唐瑛刚拉脸,一听又笑了,有点难堪地回看谢总,谢纪锋笑着问耿宝磊道着:“宝磊,你呢?合同我们带来了,你是想进公司挣月薪三千呢,还是想这样接单,挣这种有挑战性的报酬?”

    “我……”耿宝磊游移不定,看看管千娇,包小三一拍桌子道着:“肯定和我们一块了,我告诉你啊,宝蛋,敢走小心我收拾你。”

    “仇笛走了,你咋不拉住?”耿宝磊敢犟嘴了。

    一犟包小三糗了,直道道:“我打不过他不是!?收拾你肯定没有问题。”

    “你就能欺负了我,还能干什么?”耿宝磊像是心里不忿,直呛着包小三。

    “你看你这人,玩笑开不起啊,要都走了,我一个人有啥意思?我也不干了。”包小三撒气道,管千娇愤然拍着桌嚷着:“别吵了,烦不烦呀。”

    “他先说的。”耿宝磊嚷了。

    “什么我先说的,是他们要问的。”包小三嚷了。

    “都闭嘴。”管千娇愤然拍桌道。

    两人虽然闭嘴了,可还是互瞪着,管千娇作为领队却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又能如何,连她也觉得烦躁得很。

    这个状态谢纪锋看得出,是人心将散的前兆,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表示,笑了笑道:“吃饭。地球离了谁都要转,有活还怕没人干。”

    于是,这顿宴席就在接下的沉默中结束了,饭后退了房,乘着谢总的车,几人告别了这处塞外之地,虽然囊中已经殷实,可似乎并不比平时有了多少兴奋………

    ………………………………

    ………………………………

    这一天,在北宁市第一看守所,也有一位与此相关的人,不过他已经被遗忘了。就像因为欠债失联的宗鹏程宗老板,谁会去关心他现在过着一个什么样的生活。

    看守所的甬道里,推积如山的手推车,滑轮咣咣地响着,每到一处暗色铁门的监仓,管教随手把车上的东西扔到了门口,羁押仓里未判决的嫌疑人,是没有会面时间的,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把一些必需品送给关在号子里的人。

    这时候,是每周人犯们最快乐的时间,有家属的在期待着,有挂念的也在期待着,042号监仓里,祁连宝躺在连体的床上小寐,他也很期待今天能送进什么东西来。

    当然,是别人的东西,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很适合他,全仓的零食得过他一手,就像在外面营收费用一样,拿多少,他说了算。

    咣当,门响,他喊了声坐好,满仓嫌疑人,动如脱兔般地齐齐排坐在通铺上,等着管教的开门。

    一摞已经拆开的信,管教背着手,机械地喊着代号、人名,随意地伸腿,把仓门边的东西踢进去,喊到号的,急匆匆地去领物品。

    “下一个,0216,祁连宝!”

    嗯,祁连宝吓了一跳,在仓里已经抢惯别人东西了,怎么可能还有送东西的,他迟疑了下,赶紧地蹲到了仓门口,管教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一指外面:“那……都是,自己搬。”

    哇,好大的一包裹,已经拆散了,被子、大衣、一摞衣服,一箱吃的,他两次才挪进了仓里,管教随手扔给他一封信补充了句:“外面有人给你在所里存了一万块,需要买什么东西,自己递个单啊。”

    “好嘞,谢谢管教。”祁连宝兴奋地道。

    门咣声关上时,他才捡视着东西,这猝来的温暖让他兴奋得有点过头了,直抱着被子大衣往脸上贴,半晌才发现满仓都眼巴巴看着他,还有人穿着夏天裤子呢,他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脱了身上的衣服,仍扔着送人,掀开了食品箱,饼干、火腿肠、方便面,一古脑地散给众犯,像暴发户一样两眼发亮吼着:“吃吧,难友们,过年了哈,听见没,我兄弟给送钱了,一万块,够特么吃到上劳改场了。”

    满仓的兴奋果真如过年一般,祁连宝坐下来,掏着信封,他知道是谁送的,他也知道,能记起他的,还有谁。

    信封里没有信,只有一张打印的照片,自拍的,照片上,胡雷头上缠着绷带,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胡艳红和她妈妈在两侧,照片里,三人都笑着,而且他清楚地看着,胡雷的笑,似乎不那么傻了。

    背面一行字:手术很成功,下次他们会来看你的。仇。

    字,铁勾银划,很漂亮的魏体,像军体拳一样中正,大开大盍,吸引着祁连宝的目光,他看了又看,脸上洋溢着一种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表情。

    那么欣慰、那么满足…………

    【第一卷完,请看第二卷《诡谍疑踪》】

第42章 千里路迢迢

    毕竟北方的秋天才像秋天,漫山的苍翠成了青黛色,霜重雾起的清晨,会让人感觉到格外地冷。而日出高起之后,暖洋洋地又让人觉得燥热异常。

    这种特殊的气候发端于北方内陆山区,一辆旧式的中巴穿行在高速路上,严格地讲,都不算高速路,全程限速八十,不是起伏路、就是黑洞洞长达几公里的遂道、再不就是高架桥,往窗外一看,那几十米深横亘的悬崖能把没见过这种景色的游客吓一身冷汗。

    耿宝磊就吓着了,他看了几次,恶心状,管千娇以为他晕车了,要找袋子,没料到耿宝磊只是害怕,要和她换座位,不抢着坐窗口的位置。两人交换,耿宝磊回头看看后座的包小三,三儿仰着头,呼噜比引擎声音还大,睡得正香呢。

    “好点没?”管千娇递着矿泉水,耿宝磊推拒了,凛然道着:“这地方吓死人了,比屯兵那荒原还恐怖。”

    “山区嘛,很正常,这都已经很好了,小时候我爸爸带着我到工地过暑假,那才叫一个恐怖,从城里到勘测队的帐篷,得走十几公里。”管千娇道。

    “这不光荣,只能证明贫穷……到哪儿了?”耿宝磊道。

    “到……莽河附近,离襄山县还有25公里,应该半个小时就能到。”管千娇道,计算着路程,她已经算好了,到襄山再到樊河乡,还有四十公里,从樊河乡再到大尖山,还有二十五公里,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仇笛家里。

    对,此行终极目的地是仇笛家里,但却没有提前和仇笛联系,只有包小三和仇笛开玩笑地说要去他家,仇笛不开玩笑地说,我就告诉你地址,你都找不着门。来我家一趟,你都觉得蜀道难是吹牛。

    两人半开玩笑地赌气,然后三个人相约乘车就来了,预备着给仇笛一个惊喜,当然,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想把仇笛拉回小团队里来,小团队少了仇笛,都觉得像没了主心骨一样,最简单的意见都很难统一。这个提议也得到了唐瑛主管的支持,连来此的花费,都是她赞助的。

    歇息了片刻,耿宝磊缓过气来了,凑到管千娇耳边小声道着:“千娇,你说我是不是考虑到公司干呀?好歹汗涝保收有份薪水啊……这商业的调查的活,实在不好干啊。”

    管千娇侧头看了他一眼,这倒是实话,回京呆了一个月,一半时间在逛悠,倒是有活,一宗是调查女性内衣市场的,这活实在不得其门而入;又一宗是有人要hbntt数控微型机床的销路调查,这活听都没听过;还有家要高硼硅化工生产的资料,别提了,看了一上午人家提供的要求,愣是没看懂那些化学公式的意思。

    “这一行没有百样通,只要碰到一宗适合你的单子,那就很容易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你愿意天天朝九晚五上班?”管千娇问。

    肯定不愿意了,耿宝磊想了想道着:“屯兵那是个特例,我看唐瑛提供的那些委托了,标的都不高,几千块,顶多几万块,到咱们手里的佣金,肯定没多少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没工作犯愁,有活干还挑肥拣瘦。”管千娇斥道。

    “好好,不说了,反正上贼船了,真干不了,我就回哈曼公司里混去,他多少总得给我个位置吧?”耿宝磊道。

    管千娇小声告诉他了,你想得美,能在商务公司混下去的,哪个不是人精,哪个手底能没联系的几个干调查活的人,你真以为哈曼会付薪水养你这号专业不懂、水平不高的半吊子艺术家?

    这教训得耿宝磊瞬间又失去自信了,他赶紧地做着停势,转移着话题道着:“可是,就把仇笛拉上船,也未必行啊,他也是个半吊子水平,论专业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咱们四个凑一块,顶多算一个超极半吊子。”

    “错,这一行眼光和思维很重要,专业反倒是其次的。”

    管千娇掰着指头数着,在屯兵之所以屡屡得逞,那是因为仇笛的眼光很准,包括钻进马开荒抓后厨、包括混进群演的队伍、包括捕捉到第三方商务间谍的信息,都用的是简单方式,却有奇效。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主动接近祁连宝,掌握了能撬动哈曼和华鑫的信息。而且这个交易方案,成功的规避了风险。

    其实就没有这个交易方案,鹏程依然会倒,所差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但能从中获利,别说她了,就谢总都没想到,最终华鑫给了一个两百万的大单。

    “别说了,说出来都是泪啊,挣这么点小钱差点把小命赔上,人家坐公司里就挣了上百万。”耿宝磊有点心理不平衡地道。

    “呵呵,没有挣十万的辛苦,就不会有将来挣一百万的喜悦,循序渐近吧,一口吃成胖子谁都想,可能么?没有商务公司在前台拉生意,咱们那有机会啊。”管千娇道。

    对,这也是生意,公司和个人之间,从不放到桌面上谈的交易,这些天耿宝磊也摸了点商务公司的运作模式,那些人模人样的主管、经理、包括总经理,差不多都是情报贩子,管千娇加入的商业投资群,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情报贩子,差不涵盖全行业了,通行的准则很简单:钱!

    “看在钱的份上,我再坚持几个月……不过,要是仇笛不愿意来怎么办?或者,他考上教师了怎么办?万一考上,他肯定不愿意放弃,小地方,编制可相当于终身制铁饭碗。”耿宝磊问,还附加了一个例子,有位彩票中了五百万的,愣是不愿意放弃月薪三千的公务员工资,再怎么说现在这个官本位的社会,当国家的人才是正道。

    “碰碰运气吧,三儿不是说了么,兴许他考不上,还得出来找工作。”管千娇笑道。

    两人相视坏笑了,这巴不得人走霉运的事倒是不多,此行的目的,就是巴着仇笛同学落榜,跟着大家一起回当商务间谍去呢。

    一路说着,县城很快到了,叫醒了睡得迷糊的包小三,三人下了车,刚出车站就围上来一群黑车司机,叫着上车走人,几人眼花缭乱地看着牌子,听着分辨不太清的乡音,好歹遇上个会说普通话的,一听樊河乡,那哥们巴掌竖:五百!

    异乡总不缺这些宰客的,三人不理会了,回头到车站问询处,那些黑车司机得意地笑着看着他们,转眼又垂头丧气地出来了,得,县城到乡里,每天一趟班车,早走了,想坐班车只能等明天了。

    与其住一天,倒不如雇辆黑车,三人讨价还价,往下压了一百,坐着辆四面透风的破面包,直往乡镇去了。话说这四百块要的真不冤枉,车几乎就在山里穿行,柏油路不知道几年没整修的,坑比车轮还大,也就本地司机能走了这路,跌跌撞撞,开坦克也似地在路上飚,颠簸得包小三直嚷着,这可真是蛋疼,不是比喻,而是两个蛋蛋一起疼。

    管千娇斥了他一句,问着司机大尖山,司机说了,那地方面包车根本上不去,给多少钱也去不了,不过他给了个建议,到乡里找辆柴油三轮车能上了山。

    摇晃了足足两个多小时,三人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摇摇欲坠,浑身骨头像被摇散了架了一样,而且心跟着又凉了一截,司机急着要钱走,管千娇付了车钱,那车急匆匆冒着烟溜走她才觉乎着不对劲,等对了半天gps才发现,方位不对,离樊河乡还有十公里呢。那路边的是个大村,根本不是乡镇所在地。

    “哦哟,不能走到哪儿都是刁民吧。”耿宝磊欲哭无泪了,这也太黑了,没拉到地方扔下人就跑了。

    “你说对了,现在走到哪儿,人都是这得性。”包小三很睿智地道,教育着管千娇和耿宝磊,甭看你智商,到外地智商越高,越得被坑成傻x。

    “那你行,你不吭声?”耿宝磊将军了,包小三说了,我刚还没睡醒,你们都把钱给了,看我的,要找人帮助,你得能唤起人的同情心来,瞧你俩穿得这么牛叉,到乡下不是拉仇恨来了。

    教教你们……包小三外套扔给耿宝磊,脱了衬衫,露着黑黑的胸背,他就着地上一抹土,再往脸上、头上,蹭蹭一抹,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民工扮相,而且是很落魄的那种。

    他挥着手,示意两人跟着进了村,专找那些家里有老人喊一句:大娘,讨杯水喝成不?我快渴死了。

    娃可怜成这样,老人那看得过去,赶紧招手让人进来行个善。片刻,包小三成功抹着嘴兴冲冲地出来了,手往后一指道着:离樊河乡还有十几里地,离大尖山还有四十多里,山路,大娘说了,村里有三轮。

    这倒解决了,又循着大娘的指路,找到一家漆门的大院子,一大家子正在院子里脱玉米,包小三又是凄苦地道:“大叔,恁大老远从河南来,到涅这地方找亲戚……村头大娘说,你有车,能捎俺一程么?”

    脱玉米的婆娘,拉耙子的庄稼汉,看包小三灰头土脸的可怜相,有点难为了。

    包小三赶紧掏钱:“俺掏路费……俺找大尖山一家姓仇的。”

    “老兵家娃呀。”婆娘想起什么了,好像那家人熟识,直催着汉子去帮忙,路费算了,给点油钱得了。

    看来智商高了未必能成事,包小三轻松解决之,把两人看得大眼瞪小眼,不服都不行。突突突的三轮车响起,新交通工具又有了,三人兴奋地跳上车,给那汉子塞钱,人家是死活不多要,只要了点油钱,五十块,瞧瞧把包小三得瑟地,给了耿宝磊和管千娇一个拽得不像话的眼神,瞧瞧,五十块送到家门口。

    一上路,到乡里的一截还凑合,开始上山的时候,三个人面色巨变了,这那叫路啊,纯粹是崖上土炮开出来的,遍地石渣,几处风雨侵蚀的,仅有一车宽窄,而且角度很恐怖,几乎是垂直向上的,三个人死死的趴着的车帮,全身紧张地看着前方,战战兢兢,汗不敢出。

    哦~~~~~好一声颤音,耿宝磊看到了头顶好大一块凸出的石头,像是随时要掉下来一般。

    啊~~~~~好一声惊呼,却是包小三往车外看,深不见底的涧底,白天看都黑洞洞的,看得他头皮发麻。

    呀~~~~~又是一声尖叫,管千娇看到了卧在路边的不知名的什么小动物,蹭蹭蹿上悬崖跑了。

    惊惧、害怕、紧张,逗得开车的汉子时不时哈哈大笑,不无得意地说着家乡话,好歹听懂了,他说亏是找上他了,敢上这条路的车,没几辆。

    “大叔,老兵是谁?他姓仇么?”管千娇生怕找错了,那可惨了。

    “大尖山里就一家人,除了他们就没别的家了。”开车汉子嚷着道。

    “哇,我知道仇笛为啥那么牲口,在生活在这地方,得野兽才行啊。”包小三死死搬着车栏,激动地道。

    管千娇嚷了他一句,生怕他胡说,幸好,车声颇大,前面的没听到。

    足足在恐惧里抖索了一个多小时,才驶到了一处路平缓处,一处山坳的平地,几幢破旧的老房子,期间有一家升着凫凫的炊烟,开车的汉子一指道:“就那儿了,人在呢。”

    “大叔,您看是他吧?”管千娇第一个跳下车,亮着手机上的照片。

    汉子定睛一瞄:“错不了,黑小子昨天才回来。”

    三个听这消息兴奋了,连连给汉子鞠躬,又散了烟,那汉子却说又再往山上走走,顺道捎几个椽木回去,一会儿也到老兵家吃饭,先让几人过去打个招呼。

    哎,这下算是彻底地放心了,三人奔着往炊烟升起的地方跑,从紧张一下子到了放松,身上虚汗一退,又疲又软,而且又累又饿,包小三带着跑着,快快,别歇了,到仇笛家就有吃的了。

    却不料还有意外,三个奔到院门之前,推到了柴木围着门,又傻眼了,家里门上挂着锁,院子里火烧着,灶上坐了一口大锅,滋滋蒸汽带出来一股股香甜的味道。

    包小三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掀开锅盖,眼睛一亮,一蒸笼都个小巧玲珑、红皮窈窕的小红薯,他伸手拿了个嘘嘘吹着就往嘴里塞。

    “人家家里没人,你乱拿什么?”耿宝磊嚷上了。

    “就是啊,三儿,刚上门就这样。”管千娇的反驳,为什么那样无力呢?她眼睛盯着那一锅小红薯,好馋人的颜色。

    “跟他客气什么?快来吃……真好吃。”

    包小三说着,给两人拣着,这香甜的味道还是征服又累又饿的两人,试尝一个,跟着都开始狼吞虎咽,都是不迭地点头道着,好吃,真好吃,比城里烤红薯好吃多了。

    三人吃得忘乎所以,猝然间响起了一阵狗吠,跟着几只毛色黑白相间的土狗,汪汪叫着奔来了,被逮了个正着,惊得耿宝磊一屁股坐地上,指着院外要说话,不料被红薯噎住了,眦眉瞪眼,那“狗”字,卡喉咙里了,包小三赶紧拣根棍在手,站到门口,舞得几只土狗汪汪乱吠,做势欲扑。

    “仇……笛……”包小三情急之下,喊起来了。

    吁……声尖锐的口哨,那几只狗闻听,一转身又向后跑去了,片刻间,担着一担金灿灿的玉米棒子的仇笛出现在村道上,身边跟着乱吠的狗儿,一身旧衣、满脸尘土、刚刚从地里劳作归来,这形象看得包小三愣了好一阵子,他老羡慕了,这干活像牲口一样,怪不得处处比他强。

    仇笛喜出望外地看看家门口喊着:“不是吧,三儿,你还真能找到我家?”

    “我操,你这是家么,虎穴狼巢都没这么险恶。”包小三扔了棍子。

    仇笛哈哈一笑,担着玉米快步如飞,转眼前耿宝磊和管千娇站起身来时,惊得他一个趔趄,差点绊一跤,快步进了院子,放下担子,愕然看着三人,耿宝磊抢着说:“我们休假,商量着去谁家玩,我家没人了,只能跟着他们。”

    “我家也没人,去了没啥玩的。”包小三道。

    管千娇一笑,仇笛问:“你家也没人?”

    “有人。”管千娇笑道:“不过我总不能带俩男的回去吧,我怎么跟我妈说啊。”

    “嗨,所以,只能来你家玩了,欢迎不?”包小三和耿宝磊齐声道。

    “那你也提前说一声啊。这地方把你们搁半路上,我可负不起责。”仇笛不悦了,三个结伴来此还真让他意外。

    “那我们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么?”管千娇道,有点不好意思了。

    嗯,仇笛不吭声了,他的眼光落在了七零八落的锅上,好郁闷的表情。管千娇赶紧擦嘴,仇笛哭笑不得地指着:“你们……全吃了?”

    “吃你点红薯怎么了?”包小三反客为主了。

    “我们尝了尝,味道挺好。”耿宝磊不好意思地道。

    “吃你是给你面子,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啊。”包小三很硬气的道。

    “哦,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来,进屋。”

    仇笛转身开着门,三人进了堂屋,这房子啊,简直能当古董了,旧式的条桌,磨得锃亮的太师椅,挂的中堂还是**万岁,三个绕有兴致落座,水刚汲到壶里,就听到女声嚷着:“笛儿,谁来啦?”

    “几个同学。”开水的仇笛道。

    “那你赶紧做饭,你爸和你根叔砍几个椽子,就快回来了。”妇人道。

    “好嘞。”仇笛在喊。

    “别忘了蒸的红薯仔啊,拌上料把猪喂了。”妇人在嚷了。

    “啊,我知道了。”仇笛应声着。

    屋里三位面面相觑,耿宝磊气得指着包小三,咚咚后背捶了几拳,愤然骂着:“那是喂猪的,咱们把猪食都吃了。”

    “你不说好吃吗?”包小三呲笑着,侧头一看管千娇,他提醒着:“你也说了。”

    管千娇二话不说,咚咚踹了包小三几脚,三人相互埋怨的功夫,不经意发现仇笛在偷窥了,他伸着脖子,从门外露出半个脑袋来,坏坏地笑着,三个不速之客有点尴尬地笑了。

    晚饭,蒸红薯配米汤,那一萝好大的红薯放桌上,包小三几人直犯嗝,谁也吃不下去了……

第43章 山远无喧嚣

    清泉石上流,明月松间照。

    这是对大山深处最直观的写照。晨起的行人在山间,能看到破晓时分的最后一轮月色,踱步在薄雾冥冥的山间,静听着脚底沙沙的声音,耳闻着技头叽喳的鸟鸣,呼一口清新冷冽的空气,似乎还能闻到空气里松柏的木香,会让身处其间的人,忘记一切喧嚣,独独沉醉这世外桃源般的化外之地。

    嗖……一声弩响,直射向山间的田里,新收的玉米茬间,一只灰色的兔子刚蹦起来,瞬间仆倒。

    “我操……厉害。”

    包小三奔着,奔到了田间,提着一只被射中颈部,还在挣扎的野兔,回头向持弩的仇笛竖着大拇指。

    “你太破坏风景了。”

    耿宝磊看了得意的仇笛一眼,埋怨道,他刚刚想起一句什么诗来着。

    “那你中午别吃啊。”仇笛笑道。

    “不能因为吃,就漠视小动物的生命嘛。”耿宝磊辨道。

    嗖,又是一弩,却是直直地射向耿宝磊身后的方向,仇笛顾不上说话,边追边拉弩绳,包小三见一只兔子屁股上扎着弩还在跑,着急地喊着,却见仇笛在奔跑着,端着弩嗖声又是一弩,片刻,他高高地拎着兔子耳朵喊着:

    “哈,你们有口福了,秋后的兔子,是最肥的时候。”

    哎,耿宝磊摇摇头,似乎耻与这两位为伍,包小三眦眉瞪眼训着他:“拿着。”

    “我不拿,血淋淋。”耿宝磊有点抗拒,实在不忍看到小动物垂死的眼神。

    “那算了,中午我们吃兔子,你吃红薯啊。”仇笛刺激道。

    “那怎么可以?君子远庖厨,不等于君子光吃素啊。”耿宝磊严肃地道。

    “想吃你还说个屁。”仇笛直扔着,耿宝磊哎哟声接住了,包小三趁势也放他手里,两人兴致高昂,往外蹿了几里地,从坡上一直钻到涧底,走到河边的时候,又窝着打了只兔子,掏了一窝鸟蛋,仇笛口哨声唤着,家里那几只小土狗闻声早撵过来了,围着准备洗兔子的仇笛汪汪乱叫。

    看来没少干这事,耿宝磊远远地躺着,洗着手上的血迹,闻了闻,好腥的血味,仇笛却是捋着袖子已经干上了,剥着兔子皮,小刀子一划,内脏一扔,端得是麻利无比,四只土狗哄抢着,不一会儿,一只兔子就剩了血淋淋的一挂好肥的肉架。

    “仇哥。”包小三凑上来了,拿着手里的弩。

    “一叫哥就没好事,想学这个?”仇笛问。

    “对呀,好拽啊。”包小三羡慕地道。

    “拉倒吧,这玩意武器级别的,根本出不了山,带这玩意进城。罚款加拘留。”仇笛道。

    “不能吧,这么严重。”包小三看着黑黝黝的,不起眼的弩架,又是好奇地问着仇笛道着:“仇哥,你爸是不是武林高手啊,大清早起来,我看他在练拳。”

    “是退伍军人吧?”耿宝磊道。

    “又没问你,好像是你爸似的。”包小三斥道。

    “你个傻x,不都叫仇叔老兵嘛,是不是啊,仇笛。”耿宝磊道。

    这好像是正确答案,仇笛点点头,耿宝磊一得意,包小三就生气,拉着弦作势要射耿宝磊,却不料奇了,疼得他直吮手指,愣是挂不上弦,仇笛回头坏坏笑时,他才省得这玩意不简单了。

    “我爸做的,枣木柄、钢丝弦、排竹弹杆,二十米内能射死一只狼狗,你以为是玩具啊。”仇笛笑道。

    “就玩具你也不会玩啊。”耿宝磊取笑道。

    包小三可有点糗了,一转眼,他将着耿宝磊道:“别得瑟,哥有一样本事你学不会,想不想知道,这四条狗里,那条是母的?”

    “哪条啊?”耿宝磊低头瞧瞧,走近看看,还真分辨不出来,再抬头时,包小三贱笑着解释着:“就那只,在你脚边,闻到你味道想和你亲近的。”

    哎呀,这把耿宝磊气得,不跟他搭腔了,拣了块干净的石头坐在河边,看看专心致志洗兔子的仇笛,又看看早忘记来意的包小三,他寻着话题问着:“仇笛,考的怎么样?”

    “笔试早完了,前天面试回来,还不知道结果。”仇笛道。

    “笔试结果也没出来?”耿宝磊问。

    “出来了,94,排第二。”仇笛道。

    哟,耿宝磊一下子好失望的表情,包小三明白了,心直口快地道着:“耶,完啦,还说带上你出去打工呢,你要考上了,我们不白来了。”

    “咦?你们不是说来休假了?”仇笛反问道。

    包小三自知失言,赶紧捂着嘴,不迭道着:“是休假,这不顺便拉上你更好……你知道不,唐主管说,咱们现在相当有名气地,京城里商务调查公司这一行当,都知道咱们接了华鑫国旅一个大单,好几百万呢。”

    “又不是你挣了几百万,你高兴个毛啊?”仇笛道。

    一念至此,小三又有点气愤了,懊丧地道着:“就是啊,本来觉得咱们一人拿了十万不少了,谁知道特么还是个零头。”

    “不错了,没有哈曼这个平台你什么都不是;没有哈曼的操作,咱们就知道消息,你也和华鑫搭不上线啊。”耿宝磊道,商业模式里,个人是次要的,平台和个人之间是双赢的关系。这一点,包小三就即便想不开也接受。

    但让耿宝磊有点奇怪的是,仇笛听到这消息也是无所谓的表情,仔细地洗着三只兔子,像听到了一件不相干的事一般,他问了:“仇笛,你对从事这个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对啊,仇笛,你应该有点吧,咱们在屯兵玩得转,可全靠你了,知道宗鹏程怎么样了么?居然玩失踪了,银行告了几家房地产商里面就有他,资不抵债,最后还欠几千万,据说经侦正抓他呢。”包小三笑道,最后才把要说地讲出来:“不是你,他都混不到这么惨,华鑫未必能干那么顺当,渡假村施工都快完了,我听唐主管说,施工的司机、招聘的服务员、还有影城不少人,都是鹏程的原班人马。”

    仇笛有动作,抬头,回头看看两人,笑了。他道着:“我们只是拣了个现成,其实就没有我们,事情还会像这样发展,咱们接触屯兵的时候,那时候鹏程已经被套住了,后来的项目只要是假的,他就在劫难逃。有没有我们都是这个结果,只不过时间差异长短而已。华鑫的错误只在于一味取利,只要他们借此机会做个亲民表态,很容易取而代之的,老百姓不一定认那个人,但肯定能认识实惠。”

    “有,和没有还是有差别,最起码在祁连宝的事情上,你处理的就非常好。”耿宝磊道,真心实意地赞道,祁连宝投案自首,换来了华鑫对胡雷的负责,换来了华鑫对整个屯兵镇留守人员的关照,此时看来,除了出局的宗鹏程,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是我处理的好,他本来就准备这么做,他放不下那个心结。”仇笛道,头也不回地说着:“就像我,也放不下心结……假如有份体面的工作,有个安稳的环境,谁又愿意老在陌生的城市漂着,啧。”

    这心结看来都放不下,耿宝磊不劝了,来时有点恐惧,呆了一天都觉得有点留恋,这个好心静的地方,让在城市生活惯了的人,确实是耳目一新的感觉。

    洗完兔子,三个人、四条狗、懒洋洋地回家,一轮旭日,已经慢慢地挂上了头顶。

    山里是没有啥时间观念的,回了家,仇笛妈妈在推辗子,两米圆的大石辗子,儿臂粗的杆,管千娇好奇地帮忙,这里之于她也是一种处处新鲜的感觉。耿宝磊和包小三两人看着仇笛收拾玉米,暖洋洋的晒着太阳,居然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到管千娇和仇笛妈妈辗完,汲水和着新辗的玉米面,把他两人叫起来,已经是半上午时分了。

    “阿姨,我来试试……三儿,你看火。”管千娇指挥着,接过了仇笛妈妈的大面盆子。

    近距离打量,仇笛妈妈和仇笛可不大一样,最起码没么黑,而且人显得很慈详,说话轻声细气的,总是笑吟吟地看着别人,特别是看耿宝磊可亲切了,总是唠叨一句,瞧这孩子,可比我闺女还俊。

    “阿姨,我叔呢?”包小三问。

    “阿姨,咋不见您闺女呢?”耿宝磊问。

    “阿姨,放两缸水够吗?”管千娇也在问了。

    没活干的倒比有活干的还忙碌,有人说话,仇笛妈妈显得格外高兴,一会儿说了,你叔上山看看,又一会儿讲了,他姐早出嫁了,就等着给他成个家,我和他爸这辈子任务就算完成了。再一会儿又看管千娇了,赶紧拦着,哎哟,闺女,面不是这样和的,你手劲不够,我来。

    果真不行,管千娇怎么使劲面也是不规则形状,到了仇笛妈妈手里,几下就成了一个光滑的圆形,她手拽着面,在手里揉捏着,不一会儿,高梁杆做的蒸笼壁上,就有了一个又一个好看的微型山包。阔底尖头,中空,黄澄澄的颜色。

    “哇,这是传说中的窝窝头啊,快成绝响了。”耿宝磊笑着道。

    “饭店里有,一般几十块呢。”包小三道,虽然他是乡下人,但对乡下,还真不太了解。

    “那机磨的玉米面粉,比这种手工制品可差远了。”管千娇拍着照片,拍照的时候才惊讶地喊了声:“哇,这里根本没信号,阿姨,平时你们怎么样和外面联系?”

    “哈哈,傻丫头,这儿有什么和外面联系的?”仇笛妈妈好奇怪的反问。不过还是告诉她了,得往高处站才有信号。

    哦,也对,这地方自给自足的,还真不需要和外面联系什么。菜粮自己种、鸡狗自己养,对于,房后还有个猪圈,老母猪都育下一窝仔了。

    “看什么?”管千娇愣怔时,瞪了吹火的包小三一眼,包小三笑着呛她:“阿姨说你傻丫头,呵呵。”

    “你才傻呢。”管千娇轻轻踢了包小三一脚,装起了手机,追在仇笛妈妈背后问着:“阿姨,仇笛哥考上老师了没有?”

    “不知道,他还没说。”仇笛妈妈随意道着。

    “我知道。”耿宝磊道,管千娇一问,耿宝磊促狭笑道:“结果还没出来。”

    惹得管千娇一个白眼,她却是心系着这事,问着仇笛妈妈道着:“阿姨,仇笛要考不上,是不是还得出去找工作啊。”

    “他的事,他自己当家。女大不中留,儿大不中用啊,都二十好几了,也不见找对象,我昨晚还和他爸说了,他爸也是个凉性子,不闻不问的。”仇笛妈妈不无埋怨地唠叨着。

    这话听得包小三竖耳朵了,他回头看看老人,又看看管千娇,笑着道:“阿姨,您别着急啊,这不对象上门了么?娇给你当儿媳妇怎么样?”

    “啊?”管千娇吓了一跳。

    “哦,我看不错。”耿宝磊帮腔道,管千娇回头追他,他笑着跑了。

    追不上耿宝磊,管千娇拐回来,又踢了包小三两脚,那气恼的羞样子,把几人逗得直乐。把担水回来的仇笛可看懵了,直问咋回事,管千娇警告两人,可不料当妈的却多嘴了,笑着说都在商量给你娶媳妇呢。一句话听得耿宝磊和包小三笑翻了,管千娇却是莫名地羞得无语相对,直喊羞死人了,捂着脸奔进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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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窝头,大白菜,炖野兔,一顿喷香的午餐,吃得几位来客叫好不迭。

    阳光、鸟鸣、狗吠、青山做枕、蓝天作幕、躺在山坳里就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仇笛的偏屋房间让给管千娇了,三人睡在放粮食的阁楼上,家里备战备荒似地,一屋子粮食,午后三人并排躺在屋前的草地上,仇笛撵走了老在身边拱的几只狗儿,嘴里无聊地咬着草棵,耿宝磊不时地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想问又不敢问,只有快乐的包小三在打着饱嗝,直赞兔子肉好吃,邀着仇笛明儿再去打几只。

    仇笛没搭理他,若有所思地在想着什么,躺着耿宝磊揪了棵草扔向包小三,示意着包小三,两人王八瞪绿豆般地瞅着仇笛,实在看不出为什么,回到家的仇笛,反而没有先前见到的那么开朗了,时不时地,都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仇笛,我们就是有点想,所以来看看你,你不要有压力哈。”耿宝磊小心翼翼地道。

    “就是嘛,你不想去,我们又拖不走你,干嘛呢,哭丧个脸,好像谁欠你八百吊似的。”包小三也劝上了,难得地正常说话没有带把。

    仇笛笑了笑,无语,两人一个揪他,一个咯吱他痒痒,逗得仇笛终于板不下脸了,连连求饶,耿宝磊说了,自从见到你们,我从忧郁已经变得开朗了,不能你再回去我过去的生活状态吧?包小三说了,有啥心事给兄弟们说说呗,想钱了,咱们兄弟们一块弄去,想女人了,大不多宝蛋掏钱请你嫖去。

    这话说得,耿宝磊不乐意了,嚷着道:“凭什么我请啊?”

    “那你的意思是,我请?”包小三反问着。

    “当然你得请。”耿宝磊犟道。

    “好,你说的啊,我请你们嫖。反正哥有钱了。”包小三得意地道,一捋袖子,后话来了:“给你找俩四十往上的老娘们,玩不死你。”

    耿宝磊直扇自己的嘴巴,仇笛乐呵呵地笑了,三儿这心眼不深的,心直口快,他是最欣赏的。

    年轻人一块,总是没有什么忧愁,两人左右逼问之下,仇笛还是断断续续把心事说出来了,毕业几年了,还是没个落脚的地方,漂着吧,放不下家里,而且漂得看不到未来,更看不到了结果;回来吧,他这没根没底的农村娃,想进留县城都难,毕业几年考了不止一次,从税务局到社会保障局的甚至环境保护局、国土资源局,包括和他专业八杆子打不着的农业局……等等,招聘考试考了多少回,他也算不清了,越考越迷糊,越考人越多,越考……考上了机会也越渺茫。

    “哇,这么个小屁大点的地方,挣国家两千块钱,都这么难?”包小三听愣了,对于体制内的事,他属于文盲,耿宝磊却是懂一些,北方比较看懂正式工作这个饭碗,他好奇地问着:“这次考试,你笔试不是不错吗?怎么,心里还没底?”

    “可能有吗?我报考的县一中高中语文教师,两个名额,你猜多少人报名?”仇笛问。

    “多少?”耿宝磊问。

    “一百二十一名,邻市领省,甚至最远还有东北的到我们这小县城谋职,吓人不?”仇笛问。

    包小三点点头,果真吓人。

    “还有研究生学历的,恐怖不?就为了两千多块工资。”仇笛问。

    耿宝磊点点头,果真恐怖。

    包小三有话了,这点鸟钱,不至于啊,耿宝磊给他讲着,钱虽少,可能领到老,死了还有十个月工资加遗属补贴,包小三翻白眼了,眼摸前活得好才是正事,想十几年,几十年后呢,月月给你这么钱够干逑,拣破烂都不止这么多。

    这朴素的理论听得仇笛笑了,他揽着包小三道着:“谁说不是呢,可毕竟那是人间正道啊,一个是光荣的人民教师、一个是随时可能失业的临时工,这心里的踏实程度不一样。再说了,古人都讲,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是不但走得远,还没个实在地方,这心,总是悬着啊。”

    “理解。”耿宝磊道,一反应,又补充着:“可我们帮不上忙啊。”

    “我怎么没觉得,这个很难呢?多给你爸妈弄回俩钱来,不比什么强?”包小三问。

    “你懂个屁。要光为个钱字活着,那就简单了。”仇笛斥了句,说着不太提及家事,老爸是护林员,林业局下属的正式职工,又是退役军人,绝对是个坚定的**战士,从来就要求儿子堂堂正正做人,光明磊落办事,所以仇笛讲了,我一直要求进步,上大学削尖脑袋往学生会钻,有课就写入党申请,没课就找系主任汇报思想,每次回家,主要任务就是带土特产,最后终于走到大部分人的前面,入党了!

    “然后涅?”包小三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传奇哈。

    “然后就是你见到我那得性了,我这么根正苗红的一个**战士,除了快递公司收我,没人要………我告诉你们,还别笑,我爷爷打淮海战役时候是支前模范,我爸是打越战退下来英雄,我这么根正苗红的,愣是找不上一个像样的工作,你说该多郁闷,组织关系现在都扔在学校几年,没地方落下。”仇笛道,那表情变化万千,果真是蛋疼的紧。

    “好像挺拽的哈?你爷、你爸比你都拽。”包小三问耿宝磊,没搞清这故事和现实的关联。

    耿宝磊瞠舌道:“绝对拽,不过现在什么年代了,你摆活这个有意思么?无数革命先烈打下的江山,用鲜血换来的这么贵的地皮,他们估计都会汗颜的,你有什么郁闷的?”

    包小三一听乐了,笑得露着两颗小虎牙,仇笛笑了,他道着:“如果不用顾及家里人的感受,那完全可以不回来,我问你,要是你爸妈对你有所期待,你会一点都不顾及,置之不理吗?”

    耿宝磊一噎,瞪着眼,被问住了。

    “咦?你咋从来没说过你家呢?你丫不是个私生子吧?”包小三想起这茬来了。

    耿宝磊变脸了,恼羞成怒了,跳起来,狠狠踹了包小三一脚,拔腿就跑,包小三被踹出去好远,拣了根柴火棒追着要打耿宝磊,两人一前一后跑回仇笛家里了,接着是鸡飞狗吠,管千娇尖叫着拉架了。

    仇笛躺在松软的草坡上,侧了侧头,让自己暖暖地晒在太阳底,没有理会三人的叫嚷,

    像是烦了,像是睡着了,其实他没说的是,最喜欢的就是享受这种闲庭信步的惬意,自我放逐的随意,可惜的是,却不能拥有…………

第44章 夜静闻兵谣

    一轮红日渐渐地落下了山头,暮色像渲染的水粉画,给绵延的大尖山描上了一层青灰色,仇笛奔上了山腰,望着九曲回肠的山路,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每每在山里这个家,每每在黄昏时分,总是在山口这里等着,等着一个踽踽独行的身影。

    那个越来越佝偻的身影叫:父亲。

    他回来了,背上扛着一捆柴,所不同的是今天手里又多提了点什么东西,走得很慢,仇笛快步奔向他,十几年的记忆,这幅画面是如此地熟悉,相隔的越外,记忆反而越清晰了,那怕他身在千里之外的都市。

    “爸,我来吧。”仇笛接着柴,足了百把十斤开外,他放到了膀上,老爸笑了笑,看着壮硕儿子,眼里总是那么得意,仇笛见父亲水壶在身上,包鼓鼓囊囊的,随意问:“那是什么?”

    “小酸枣,过季了,不好摘了……还有黄苔,让孩子们开开胃口。”老爸笑着道。

    “他们啊,中午都啃了几只野兔了。”仇笛笑道。

    “住几天啊?都是城市娃,能习惯咱这山里吗?”老爸和霭地道。

    山里少见人迹,但凡有生人,都是贵客,仇笛道着:“没事,新鲜劲还没过去呢。”

    “呵呵……新鲜一过,怕是巴不得要走喽。”老爸道。

    仇笛的脚步迟疑了,放慢了,跟着老爸稳健的步子,从不多言的父亲,几乎是在他眼中慢慢地变老,老得不再像小时候,身手那么矫健;老得也不再像记忆里,总是风风火火的样子。老的就像这里的山,在眼中也许并不留恋,可在心里,却总是魂牢梦绕。

    “娃啊,你咋拉?”老爸问。

    “不咋。”仇笛道,跟上了父亲的步子,笑着转移着话题道着:“爸,我在外面遇到位军体拳的高手,我这水平,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总想投机取巧,永远不是正道。”老爸摇摇头,他的话,居然和祁连宝讲得如出一辙。

    “那个人身高一米九二,体重二百多斤,比我高半个头,重几十斤,他身手就像你说的,捏指见响,出拳带风。”仇笛道。

    “不对吧?碰上这样的,你能好好站着?”老爸回头了,怀疑地看着儿子。

    “他手下留情了。”仇笛道。

    “哦,那就是了,你这三脚猫水平别乱显摆,碰上行家,敲断你几根骨头都是轻的。”老爸慢悠悠地道,对于此道,有着于其他家长不同的理念,仇笛追了一步道着:“是啊,在绝对的力量、和绝对的优势面前,技巧没有什么用啊,招式也没有什么用啊。”

    “差别就在这儿,这不是招式的问题,而是环境的问题。”老爸道,他知道儿子在侧耳倾听,就听他缓缓道着:“我们当初学,学的就是一招制敌,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环境是在变的、对手是不确定的,可能是弱于你的人,也可能是强于你的人,可能是一个开阔的环境、也可能是一个不利施展的困境……你用死的招式,当然无法应付不断出现的变数。”

    “那怎么办?”仇笛好奇了。

    “忘掉你学招式……不要过于相信你拳脚的力量,用一切可以用到的方式,比如挑砸绊腿的时候,你可以根据情况顺势肘击面部,或者直接弓步劈弹……比如,踹腿锁喉的时候,你右手如何握有短匕,可能变锁喉为直划破对手的颈动脉……再比如,双方相持的时候,近距离,你的额头、膝都可以变成最直接的武器,撞对方的鼻梁或者下阴,都可以达到一招制敌的效果。那怕对方比你强。”老爸道。

    这听得仇笛哭笑不得了,他问着:“那不得伤残啊?”

    “所以告诉你别跟人打架啊。打起来可没有绝对的力量和绝对的优势,一个诨人持把砍刀,可能让你受伤;一个普通人持把枪,可能让你送命……怎么?你以为练上几年,就天下无敌了?”老爸笑着,摸了摸儿子头。

    仇笛笑了笑,没再往下问了,心里有点愧意,架可没少打,讨的便宜和吃的亏差不多。一直以来他对自己是相当有信心的,直到遇到祁连宝,两周没下床教训,是相当深刻的。

    最起码对付体力明显高过你的人,赤手空拳是错误的。

    应该操个家伙来着。他如是想到。

    转过两个弯,就看到了家里的炊烟凫凫,这时候,老爸总是停下脚步,欣慰地看上一眼,然后吼一声,家里的狗儿奔着就朝他来了。

    果真如此,一声喊山,群山回应,眼摸见几只黑影吠着就来了,老爸笑吟吟地走着,仇笛有点心事重重地跟着,也许是窥到了儿子心事,老爸边走边道着:“看你这次回来也住得不安生,儿大不中用、女大不中留,家里的事啊,你别操心,我和你妈身体还硬着呢,你能过得顺心,就是爸妈最大的希望啊。”

    “爸……”仇笛不好意思地喊了声。

    “呵呵,别叫这么亲啊,叫得越亲,走得越远……你奶奶说的。”老爸笑着道,吆喝着几只狗儿。

    仇笛跟着父亲,那心事却是嗫喃地说出来了:“爸,这次考试……我心里没底啊,要是考上,能上编留在县城,我也就死心了,啧,就怕……”

    “那是你的事,把你养成人,是爸妈的事,可想活什么人,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这事,你自己能当家。”老爸背着手,不客气地把问题留给儿子了。

    仇笛愣了片刻,才悻悻然地迟一步回家。有个当过兵的爹其实不是好事,训练儿子,永远像训练新兵蛋子一样,别指望他搀你一把,他只会看着你摔打。

    回到家刚放下柴火,洗把脸没擦干,屋里嘻笑乱声又起,仇笛进门一见,心情又被破坏无虞了,包小三和耿宝磊拿着家里的照片在看,管千娇捂着嘴偷偷笑,老两口是乐呵呵地,小三问了:仇叔叔,这个穿开裆裤露着******的,就是仇哥。

    故意的,仇千军哈哈大笑,糗得仇笛一脸臊热,抢过相册,踹了多事的包小三一脚。

    晚饭怕是一天最高兴的时光了,一粗碗洗得干净、红得发紫的酸枣,吃得管千娇连吧唧嘴,山里的黄苔格外香甜,耿宝磊好奇地问来问去,才很不确定地道着这蘑菇的一种,很像鸡枞的味道。问他什么是鸡枞,他也讲不清,只说这是一种美食,售价相当昂贵。

    这话让包小三听,自然是装逼加吹牛了,争争吵吵,这一顿饭玉米窝头加小米汤,转眼就吃了个七七八八,吃相颇是不好的诸人,反倒让二老格外高兴似地,笑得合不拢嘴了。

    吃完饭,管千娇抢着洗碗,抢到手了,却拉着耿宝磊干活,她在旁边指挥,气得耿宝磊直翻白眼,包小三今天有目标了,直凑到坐在门槛上吸旱烟的仇千军,递了根烟,好奇地问着:“叔,您……打过越战?”

    “啊,怎么了?”仇千军道,把烟夹到了耳朵根后。

    “我一直以为仇笛吹牛呢。”包小三道,来劲了,仇笛他爸,可比仇笛那样可信多了,他和老仇凑一块,上上下下打量,仇千军纳闷的功夫,终于听到包小三好奇加羡慕的问话了:“叔,那你杀过人不?”

    仇千军或许没想到是这个问题,哈哈一笑,没有作答。

    “怎么了,叔?”包小三不解了。

    “没怎么,你看我像杀过人的吗?”仇千军看着他,反问道。

    这……包小三又一次审视着,一身工作服,浆洗的发白;一双老胶鞋,磨得帮已经快烂了;满脸黑得像老树皮的仇千军,这样子整个就是一长年劳作的农民嘛,他狐疑地摇摇头道着:“不像。”

    “你怎么看出来的?”仇千军貌似好奇了。

    “您…您这么和气,肯定不像喽。”包小三道。

    仇千军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喷云吐雾地道着:“想听战争故事吗?我杀过好多人呢。”

    “想!”包小三点头道,这地方连电都没有,不想听都没事可做。他一招手喊着几人:“过来,过来,听仇叔讲讲战争故事……仇叔,你们当年干的越南小鬼子很爽是吧?

    “那当然,差点打到河内了。”仇笛提着水壶,给众人倒着水。

    “对了,我看过高山下的花环,很惨烈的,打完山头削平了几公尺。”耿宝磊道。

    仇千军拿着烟袋,严肃地看看几位后辈,嘴唇嗫喃了几下,一言未发,无语地笑了。

    唯一没发话的管千娇,也好奇地坐在众人身边,看着这位貌似老农的和霭老人,实在和战争联系不起一起啊。

    “仇叔,您怎么了?”包小三等不及了。

    “来,喝水,清清嗓子。听说越战女兵很牛逼的,您见过不?”耿宝磊递着水,好奇地问。

    包小三一听这个抢着道:“我在图片上见过,一丝不挂扛着火箭炮,比看老美的大片还刺激。”

    仇千军哭笑不得地看看,好半晌才省过来了,呷了口水,看了看儿子,也是一副炯炯有神盯着的样子,无心一句,把大家的好奇都勾起来了,他似乎不愿讲往事一般,长叹一口气道着:“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那么激动……那时候文革刚结束,部队在文革也受到了冲击,兵工厂生产质量不行,武器很差,在战场上就要命了,手榴弹扔过去不爆炸,冲锋枪开两下就卡壳,甚至炮弹在炮膛里就爆炸的事情非常多,我们好多战友,就死伤在这个上面。”

    啊?几人郁闷地听着,这开场就不爽了。

    还有更不爽的,仇千军一副回忆的眼神,空空地看着天空道着:“要论单兵素质,越南鬼子那时候还真不比我们差,他们用的是缴获美军的装备、还有苏联甚至我们支援的军火,普遍ak冲锋枪,而我们还用得是56式半自动步枪,上战场的时候,有的连队连钢盔都没有装备全……不过,我们那时候那懂得这些,心情都很激奋,开拔到前线前,我们班长老骡子说了,立了功马上提干,复员不用回乡下了,能留城里,挣工资……呵呵,那时候其实我的动机就不纯,我就想着,要是当了国家干部,得多长脸啊……”

    包小三呵呵笑了,仇千军爱抚地摸摸孩子的脑袋,笑着道着:“知道不,我们班长那时候还没你大,才24,他是骡河的,我们都叫他老骡子。”

    “哇,俺老乡?”包小三兴奋了。

    “对,老乡……也是个混蛋,他就没告诉过我们这帮新兵蛋子,打仗还是要死人滴。”仇千军无语地道,那回忆中,似乎有股子他讲不出来的涩涩味道。

    众人等了好久,他才悠悠地道着:

    “……挺进九号界碑,我们才发现,战争和我们想像的完全不一样,越军的三个王牌师还没和我们交手,地方武装和民兵处处骚扰,一路上到处都有打死的越南武装人员的尸体,什么样的姿势都有,公路边的村庄房屋弹痕累累,甚至有的被夷为平地,牛栏里的耕牛死得横七竖八,一路上遍地都是军用物资。

    硝烟、尸体、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来的冷枪,这就是战争给我的第一印象………我们行军途中,不断遭到越军的骚扰,时而向我们车队扔手榴弹,时而向我们打冷枪,第一个晚上露营,我吓得根本没睡着,一天一夜只啃了半块压缩饼干,去取水的战友被越军打死在半路上,半夜双方交火不断,几次都是刚眯着眼就被吓醒,第二天我们开拔的时候,走了不远就见路上两具尸体,被经过的坦克压成了肉饼,那血腥难闻的恶臭味,我一下把肚子里能吐的,都呕出来了……”

    这就是战争,仇千军抽了口烟,以一种苍凉的口气说出来,让闻者的心随之沉了下去。

    管千娇喉部动了动,这夜里听着这么恐怖的故事,她有点不适应了,不但她,几个人都有点不适应了,似乎仇笛也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明显地蹙着眉,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很害怕,我想回家,我当时就想着,那怕回家当农民,也比泡在战场的泥泞里强,没准什么地方一声冷枪,小命就交待了,越军炮火那时候很凶狠,我们边境上,好多地方成片成片地的消失,甚至有点驻扎营地被炮击后,连尸体都找不全,我几乎恐惧到了极致,别说拿枪了,说话的时候牙都打战,班长老骡子看我这样子,也没劝我,当着全班的面,正反抽了我几个耳光,把我踹到泥地里骂我说,胆小鬼比越南鬼子还可怜……呵呵,其实我知道,都害怕,我们那个班最大的是班长,最小的才19岁,当兵还不到一年……”

    仇千军说着,似乎很挽惜,众人听着,似乎很意外,这与想像中英雄或者懦夫的故事都不相符合,纯粹一个普通人之于战争的故事,也纯粹只能有一种感觉:恐惧!

    “是够恐惧的,真实的战争,和银幕上可不是一种感觉。”管千娇道。

    “对,恐惧,恐惧让我们忘了饥饿、忘了疲惫、忘了自己,也忘了恐惧……那时候,每天都有后勤和队伍和大批的军工,在运着满车的伤亡战友回国,甚至他们在踏进国境之前,也可能成为伤亡人员,死亡来临的时候,它可不管你恐惧不恐惧……那是三月份,我们连接到了靠前出击消灭越军炮兵阵地任务,连长把一排二排三排全拉上了,独独留了全连当兵不到一年的小鬼,让班长老骡子带队组成自卫组,说是策应,其实是保护,生怕那些刚见死人的吓破胆……我那时候已经吓破胆了,老骡子把我留下了,让我们构筑阵地,他虽然混蛋了点,不过心肠不坏。”

    仇千军说着,胸前起伏,包小三觉得**来了,他激动地问:“然后呢,端了越南鬼子的炮兵阵地。”

    “呵呵,没有,他们行程到离阵地还有十九公里的地方,刚准备穿插就遭到伏击,越军打掉了前后各一辆车,把他们堵在中间,居高临下,几乎是屠杀……后续救援部队赶到时,汽车已经被炸成了燃烧的废铁、几十名战友都成了残肢断臂,幸存的只有九名重伤员,连长和指导员双双阵亡,我们连指导员的脑袋都没找回来……那真叫粉身碎骨啊,遗体是一块一块捡,根本拼不到一起。”

    仇千军说着,表情木然,声音苍桑,他说到粉身碎骨时,忍不剧烈地咳嗽,半晌才缓过气来,像重新经历一次那硝烟散尽之后的人间惨剧一般,那惨烈的场面,不管你怎么形容,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仇笛看看同伴,都在面面相觑,其实他也像初次认识父亲一般,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这似乎不是一个英雄的故事,而像是一个懦夫的忏悔。

    “爸,你累了吧……要不,休息吧,明儿还得起早呢。”仇笛弱弱地劝慰着。

    “你是嫌你爸说这些丢脸吧?”仇千军一些窥破了儿子的心思,直接问。

    “不是,爸,都这么多年了,您还想着这些啊。”仇笛道。

    “窝囊那么一回,会恨自己一辈子。其实真的很丢脸,全连就剩下我们二十几个毫发无伤的,我们站在那些战友遗体前,已经不会哭了,营长恨得眼睛都红了,要报复……打红了眼,国恨和私仇没有什么区别了,全营都在集合,准备报复,营长说了,就是用牙啃嘴咬,也特么要把这个炮兵阵地拿下来,那个守备森严的远程重炮阵地,让我们后续部队的伤亡很大,大部分伤亡,都是炮击造成的……连着几天,全营都在拼命向那个阵地发起偷袭,而那个阵地,是越军抗美时候修筑的,比我们想像中坚固,周围辅助于四条沟壕、三公里的雷区、以及埋伏在路上的十几个火力点,连续几天偷袭,我们又赔上了几十战友的性命,越军为了遏制我们行军,把公路也炸毁了……”

    说到此处,仇千军停了,像郁闷消失了,两眼炯炯有神,像进入的临战的亢奋状态。

    包小三愕然地问着:“那……你们不会去了吧?”

    “猜对了,我们去了。”

    仇千军道,声音缓和了,那一口浊气慢慢地呼出来了,他脸上带着决然道着:“全连打残了,他们成了英雄,我们在背后成了狗熊,谁也咽不下这口气,老骡子代表我们,要组尖刀排端掉这个阵地……这个提议被营长骂回来了,他说我们这群废物,连当炮灰的资格也没有……那时候我们做了一件很出格的事,老骡子私下鼓动大家,反正都这样了,大不了和连长、指导员做伴去,他一煽动,我们一个挨一个写了血书,连夜偷了辆军车,把连里能用的装备都拉上,通讯兵两个发现我们,被老骡带人捆起来扔到哨兵卡上,我们咬牙切齿地就那么走了……”

    这是件荒唐的事,荒唐到几乎没有可信度,几人有点不信,仇千军像在自顾自地道着:

    “……那天就像老天成全我们一样,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雨,山上不断滚下石块,炸响了地雷,连鬼子都不做火力试探了,都窝在猫儿洞里,那种天气能见度不到十米,别说穿插,正常行军都困难……我们趁着大雨,趟过了雷区,三公里,一个一个上……就那么踏着过去,走不了几米就是一声炸响,死了一个,然后再上一个,再往前推上十几米,又炸响了,死了的就躺在那儿了,没死的拖着剩下的半截身子,再往前爬……三公里,我们死了八个兄弟,都是用这一百来斤趟出来的……”

    言者声嘶,闻者怵然,仇千军平复了好久才接着道:

    “………最近的一个火力点发现了我们,机枪开始封锁,那时候急红眼了,稍拖延一点时间,要是让鬼子组织起拦截,我们这帮炮灰,得全部报销在这儿……老骡子急了,扛着炸药包要上去,被班里小东北给抢了,他说了,你是班长,你要光荣了,我们都得没命……我们给集中几颗手榴弹,连着往相反的方向开火,越军的火力点一被吸引,小东北就趁着大雨,往坡上摸……”

    “炸了吗?”仇笛紧张地问。

    “炸了,他爬到比火点高的地方,就那么跳下去,连自己一块炸了。”仇千军道,他说着,好像是哀伤,是一种带着兴慰的缅怀。

    管千娇被吸引住了,一个男人苍桑的魅力或许正在于此,每一条皱纹都是一个精彩故事的刻度,她往近挪了挪,好奇地问着:“仇叔,那你们……冲过去了吗?”

    “我们这帮新兵蛋子,军事素质都不行,根本没有冲过去的机会,是躲过去了。”

    仇千军慢慢地道着:“火力点一炸,越军意识到是偷袭,不多会巡逻和特工就堵上来了,那时候我们二十四个人,连死带伤已经过半了,老骡子带着九个还能跑的,躲进了山坡下的泥水地里,挖个坑,把自己大半身子都埋进去,人往泥水里一躺,就那么伪装着……剩下的四名轻重伤员佯作穿插,和接应的越军交上火了……那样的结果可想而知,他们被越南特工很轻松的击毙了,十几只枪口把他们打成一堆肉泥………从雷池到火力点躺下的尸体,成了我们最好的伪装,我甚至听到脚步和喊话就在我的身边,那时候越军士气也很高,根本没把我们过境的部队放在眼里,几次交手我们都吃了亏……他们这一次没有发现,那些死难的战友身边,还躺着一支队伍,就像奇迹一样,一个如此拙劣的方式,就那么瞒过了比猴还精的越南鬼子。”

    仇千军长嘘了一声,喃喃地道着:“老骡这个混蛋,一直就是在拿人命铺路,我们也有点混,明知道前进一步,都要有人送命,可谁也不吭声,该上的时候,一咬牙、一横心,就那么上去了,连句遗言都没有……其他班里的,我都想不起他们叫什么名字了,有的连话都没说过,一眨眼人就没了,都说人情薄如纸,其实人命更薄,不管一场多么伟大的战争,都改变不了士兵命如草芥的事实,都说什么战争中的人性……其实那有什么人性,死亡会让人麻木的。”

    “后来呢?”耿宝磊崇敬地问,这个故事让他痴迷了。

    “除了蒙着头往前走,我们没有路,前面的路是死难的兄弟给我的垫好的,只能往前走,越军以为把这支小股穿插部队消失了,他们撤走后,我们继续往前走……有的地方不是走,几乎是爬,几人高的山坎子,我们人摞人往上牵绳子,几十米的坡地,我们就那么抱着脑袋往下滑……穿插途中,又减员了两位,是从坡上滑下去送命的,足足走了几小时,我们终于靠近了可以射击的位置……那个时间是,凌晨四点,连侦察兵都没有到达过这么近的位置。我们也付出惨重的代价,全组二十四名,只剩下了八个人,几乎是人人带伤,除了一人两枚手榴弹和五六步,唯一的一件重武器是四零火箭筒,炮弹只剩下两枚了……”

    “呼叫炮兵,干掉他们啊?”包小三道。

    “呵呵,那时候通讯可没有这么发达,炮兵最低是团一级的才能指挥,而且我们这些半文盲,那搞得懂****的座标,就即便能,无线通讯在那种天气也用不上,战场上像我们这样擅擅自行动,是要被枪毙的,那时候就即便营部发现我们,也会认为我们早丧命在雷区了,因为在此之前,特务营都没有穿插过雷区。”仇千军道。

    “那怎么办?”耿宝磊问。

    “还能怎么办?”仇千军的眼中,意外地露出一丝狰狞,一丝兴奋地狰狞,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血债……只能……血偿!”

    ………………………………

    ………………………………

    三十年前,雨夜,茂密的丛林淹没在瓢泼的雨中。

    削平山峦的一处平地,依壁而建一个炮兵发射场地,足的数平方公里大小,阵地向下绵延着一条公路,隐约可辨光源的地方,是驻扎的守军,整个阵地被三层防御包围着,即便是如此的大雨中,也有着刺眼的探照,在扫视着周围的丛林和灌木。

    砰!

    蓦地,暗夜一声枪响,探照灯应声而灭,警报旋即刺耳地拉响,从驻扎的营地瞬间跑出来数位持枪的越军,向着开枪的方向扫射,枪声大作,营地、周围驻扎地、火力点,一时间乱作一团,不断喷射的火舌,像潜藏在暗夜的怪兽,随时准备收割生命。

    壁后的指挥部里,一位越军少校正对着电话,询问着情况,他在布置着守卫,这个军事重地,要防偷袭,重点是壁洞里的弹药库,这里只要保护好,小股的偷袭部队,根本不用多虑。

    枪声是从西北角传来的,很快越军辨识清楚了来敌,不断从营地涌出来的守卫部队向这个方向压制火力,那是个射击的最佳角度,正好封住了出入的路口,一辆赴援的军车被手榴弹击中爆炸后,越军也打出怒火来了,依着燃烧的车辆还击。

    疾如爆豆的枪声中,不断传来中枪人的惨叫。

    时而轰响的手榴弹炸声,会映出绚灿的光芒,光芒的四周,点缀着被炸飞的残肢断臂。

    忙碌的调拔中,机枪、一架架陈列地狙击的沙袋上,那些护卫的根本不理会门外的战斗,敌人的意图很明显,要拿下这个阵地,而他们的命令是,死守弹药库。

    错乱只持续了几分钟,两公里外快速反应的部队驰援后,架起了一排枪榴弹,随着发射声响,一枚枚带着尾焰的榴弹扑向了偷袭的射击点……轰轰声响,火焰照得一片状如白地,又一排爆炸声起,点燃了守卫滚下去的油桶,炸声后,一片火海,在火海中,只剩下一个打着滚的身影,无数条机枪、冲锋枪,把子弹像暴雨一声倾泻在他身上。

    枪声,停了,停了。

    炮兵阵兵,安然无恙。

    呼叫里,在催着查明现场情况。

    片刻后,越军尝试着去看偷袭炮兵阵地对手,却惊奇地发现,只有六具还在燃烧的尸体。

    这时候,营地的和守卫都被调到了门口,有人心头掠过一丝不详,六个人这么拼命地想打开阵地的大门,根本不可能……阴谋!?

    有人在惊恐地大喊,远远地指着。

    呼啸声起,仰头间,只看到一枚飞行的炮弹,带着绚丽的尾焰,它腾空而起,它呼啸而来,在守军惊恐的眼光中,它呼啸着,毫无阻碍地炸响在壁洞门上,引燃了旁边的一个弹药箱,轰声门倒,直扣在已经环形包围的沙堡之后。

    喊声未绝,第二枚炮弹腾空而起,毫无阻碍地穿进了那个已经不设防的弹药库。

    一声地动山摇的声响,半座山腾空、倾泻、再爆炸、再倾泻,倾泻的是沙石,埋藏地是仇恨,整个阵地成了一所人间炼狱,来不及逃走被压在山石下的,逃跑中被弹片击中的,几乎是转眼间,这个沿山而建,固若金汤的炮兵阵地,成了一个冒着浓烟和血火的活葬地,那怕是瓢泼的雨水,也浇不灭滚滚而起的怒焰…………

    ………………………………

    ………………………………

    “……就这样,他们六个佯攻大门,我们在眼皮底下炸了弹药库,老骡子很聪明,他说了,只要打起来,守卫最严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攻击点,干得真他妈漂亮,一个重炮阵地被我们炸掉了一半,他们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第二天大部队总攻谅山,他们一炮也放不出来了。”仇千里叙述着这件往事,保持着一个冥想的姿势,像沉浸在和战友的浴血中,像沉浸在对战友的缅怀中。

    “哇,仇叔,那您是英雄啊?”包小三景仰地道。

    “呵呵,英雄?我不是。”仇千军摇摇头,自嘲地道着:“攻击正门那是个送死任务,我是唯一一个没站出来的,老骡子知道我胆小,就把我留在身边,他只留了两颗子弹,他告诉我,要是炸不响越南鬼子围上来,我们就开枪杀了对方,他说他也害怕,怕疼,不敢对自己开枪。”

    几位听众意外地笑了,那或许是开玩笑的最高境界。管千娇微笑着,看着这位黑脸膛,皱纹如老树年龄的老人,又对比着看看仇笛,她似乎悟道了,那血脉中义气的因子。她好奇地问着:“仇叔,那你们……怎么回来的?”

    “差点就没回来……四零火箭筒发射时候,需要一个开阔的环境,否则尾焰会烧伤自己,老骡子那个蠢货急红眼了,两炮都是靠着山壁发射的,结果把自己给烧了……我后来就一直背着他,从原路往回走,可根本回不来了,来的时候是兄弟们一路躺尸垫路走的,走的时候只剩了我们俩,他被尾焰烧了,我被流弹打到肩膀了,我背着他几乎是爬着走,过了一座山,再没有力气了……直到谅山战役结束,军工打扫战场,一路搜索我们那天写血书的尖刀队员,才把我们两人捡回来,老骡半边脸都烧伤了,伤口感染,人就剩一口气了……全连一百零八人,连长、指导员、排长、和其他两位班长,全部阵亡,连我在内的重伤员,只剩下十一人……我在野战医院后来才知道,被越军伏击的我们连重伤员,又有五位没有抗过来,全连在谅山战后,仅余六人,番号……撤销,几年后才重建。”仇千军道,他慢慢地磕着烟袋,火星已熄,只磕出来一团残渣。

    包小三和耿宝磊沉浸在故事的余味中,仇笛纳闷地看着今天谈兴颇浓的父亲,问了句道:“爸,您今天是怎么了?”

    “没怎么。是讲给你听的。”仇千军看着儿子。

    “我?”仇笛愣了,一直以为觉得自己活得很挫。

    “对,往前数几十年,你上小学时候,就得步行十几里地到乡里。再往后上学,早早就住宿了,后来又上大学,不管怎么看,都不会比现在生活更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窝囊一阵子的事谁也有过,可能是这样那样的问题,可要窝囊一辈子,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人活着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这比饭碗和工资更重要,否则你到我这个年龄,回头看看自己没有什么值得回忆、值得骄傲的事,那才叫失败。”仇千军和霭地看着儿子,他慢慢地起身,像又经历了一次战役一样,好疲惫地道着:

    “睡吧,孩子们,现在的环境多好啊,让我们这一代说啊,能睁着眼,能喘着气就是幸福啊,这么个大活人,还能被个饭碗愁着?”

    他笑了笑,拍拍儿子的肩膀,这或许是最好的宽慰了,仇笛把父亲送进了堂屋。不一会儿吹灯出来,山里休息的早,今天已经是破例了。

    四个人坐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安安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都默默地看着夜空,山里的夜空是那样的静谧,任何微弱的声响都有可能打扰这份宁静,在宁静中,绵延的大尖山以星月当被,像酣睡着了、像在伸展它的支脉,像在静候黎明的第一缕朝霞。

    那应该是新的开始,新的一天…………

第45章 志大徒遗笑

    一连几天糊里糊涂就过去了,山里的新奇对城里人的吸引是致命的,这里的一草一木、满山虫鸟、遍地药材,特别是新奇的吃食,让几位城里来的留恋忘返了。

    跟仇叔上山打了一天松籽,炒出来的松籽喷香油润,连屋里都是一股子松香的味道。之后仇笛又带着众人上山采了一天药材,野桃核、党参苗、黄芪根,装了两娄子,而且居然逮了二十几只蝎子,包小三荣幸地被蝎子蜇了一家伙。又过了一天,四人埋伏在河边,专等清早来喝水的野兽,不过翦羽而归了,碰上野猪了,那三百多斤重的大家伙,四个人躲在树后,根本没敢吭声。

    又是一天睁眼醒来,管千娇伸着懒腰,迷迷糊糊摸着手机,好在有太阳能充电才支持到今天,一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他惊惶地爬起来,穿上衣服,急急地奔出来,说好了今天要走的,昨天玩得累得,都睡过了。

    院子里,仇笛妈妈正在和着玉米面,往玉米面里揉着空软的柿子,一问,几个货又去打柿子了,听得管千娇好不胃疼,玩得上瘾了,要不是今天仇笛去城里看张榜公布的考试结果,怕是那俩都不想走呢。

    “闺女……你歇着啊,中午吃完饭,他叔来接你们。”仇笛妈妈道。

    “哎,我知道了,谢谢阿姨。”管千娇甜甜地道。

    哎呀,瞧这闺女俊得,仇笛妈妈眯笑着,打量着管千娇,好幸福的样子,管千娇赶紧逃回屋里,一般老人都这样,看自己儿女单身就犯愁,看别家儿女,就觉得能进自家门,她喜欢老人的慈详,可就怕慈详老人好奇地问来问去,冷不丁来一句:闺女,你许人家了木有!?

    钻进了屋里,管千娇把收拾好的行李放过一边,叠好被子,铺整褥子,这里条件在他看来还真不艰苦,向阳的房间,这个季节,太阳能晒满半个床铺,仇笛让出了房间,老人给铺的都是新被子,那种旧式的向阳花的被单,盖着都能闻到一股子阳光的味道。

    收拾好,掖下床单,不经意翻时,一不小心,床铺下的一本《大学语文》掉了下来,应该是仇笛上学的教科书,她翻了翻,刚放好,又翻开了,眼前一闪而过好像有一张照片,拣出来的,她像发现了一个秘密似地眼睛亮了。

    耶,美女耶!

    大学湖畔、白玉砌栏、长发飘飘、白裙佳人,照片在她手里翻过来,覆过来看,确实是个很美的姑娘,像电影明星,那微笑的样子,给照片增色不少。

    同学?女朋友?

    这两个猜测区别不大,管千娇嘟嘟嘴,奇也怪哉地觉得自己似乎有点酸酸的味道,她把东西放好,出了门,问着那个摘柿子去处,还好,不远,拐过山路沟里就是,她百无聊赖地走在山路上,循着仇笛妈妈指示的方向去了。

    对了,一直想找一个独处的机会,一直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可一直没有找到这个机会,管千娇总觉得自己像丢了什么一样,即便就走,也走得不放心………

    …………………………………

    …………………………………

    嘭唧唧……大大小小、红红青青的柿子,像雨点般地往下落,包小三拣得兴高采烈,偶而碰上软的,摔开缝的,他荤素不忌地往嘴里一塞,卡哧卡哧啃两口一扔,继续拣。

    呼喇喇……仇笛爬在树的高处,摇着树枝,熟透的柿子不断地往下掉,耿宝磊站在一处高地上看,满沟里大大小小十几颗柿树,一树火红,根本就没人摘。

    “仇笛,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都没人摘呢?我们南方这东西一斤卖好几块钱呢。”耿宝磊喊着。

    “可在这儿,你摘下山卖,几毛钱,连油钱都不够,前些年粮食不够,拿柿子软枣凑,现在谁还稀罕这个。”仇笛道。

    “我发现呀,生活在这地方也不错,空气新鲜无污染、菜粮好吃纯天然,哎妈呀,神仙日子啊。”耿宝磊嚷着。

    “住半个月没人和你说话,能憋死你。”包小三骂着,仇笛笑了笑,喊着高处的耿宝磊道着:“下来吧,一起回,差不多了。”

    起身要走的耿宝磊不经意看到枝头挂着几颗,红艳艳的颇是诱人,他嚷着那几颗真好看,仇笛够不着了,他四下寻着,拣了两根粗柴棒子,学着仇笛投掷的动作,嗖……来了一下,飘了,过顶了。

    嗖……又来一下,低了,掉下面去了。

    紧跟着,下面“啊”喊了一声,耿宝磊心虚地地往下看,包小三捂着脑袋骂着:“谁尼马砸我?宝蛋……又是你狗日的。”

    包小三操着棍子,追着就往高地上蹿,耿宝磊直说不是故意的,掉头就跑,一个跑、一个追,上了路面,管千娇瞠目看着:“又怎么了?”

    “意外,意外。”耿宝磊停也没停,加速跑着。

    “故意的,故意的……看我不揍你狗的。”包小三追着,追了老远,终于揪住了,两人扭打着滚到坡地上。

    管千娇摇了摇头,这一对快成冤家了,不是找茬斗嘴,就是找茬动手,她看了看坎下,小心翼翼地下了沟,走到柿树下,一大捧红红艳艳的柿子递给拣柿的仇笛面前时,仇笛笑了,撑着袋子,让她放进来,两人蹲着,拣着,不一会儿拣了七七八八,管千娇找着话题道着:“你妈说,中午你叔来接,下午一起走。”

    “啊,知道了。”仇笛道。

    在家里,仇笛浑然没有外面那幅坏坏的得性,处处表现的像个乖乖仔,而且这些日子总是心事重重的,难得说上几句话,管千娇又道着:“就知道了啊?”

    “嗯?是啊,知道了。”仇笛愣了下,看着你受了委曲的管千娇。

    管千娇十分不悦地反问着:“我们这一走,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着面了,你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都没个离别感伤什么的?”

    仇笛一愣,哈哈大笑了,管千娇也是逗他,也跟着笑了,拣好柿子,扎着袋口,仇笛笑着道着:“你看那俩货,我能伤感起来吗?没事,什么时候城市生活过烦了,就来这儿乡下玩几天。”

    “恐怕机会不多啊,一走进城市生活那个忙碌的氛围,那有时间放松。”管千娇道。

    “可不,每次回家,我都觉得全身心放松,真舒服,可过不了多久,又憋不住犯贱了,又要出去找工作……哎,没治,人不会满足的。”仇笛道,给了管千娇一个黑黑的笑容。

    那笑容是如此地诚恳,管千娇意外地想起了仇叔那个故事,对于这位英雄的后代,她莫名地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看着仇笛麻利地扎好口袋,她走近了点,侧头,仰视,看着高高大大的仇笛,像是偷窥,仇笛发现时,惊了下,直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

    “没怎么。”管千娇窃笑了,她端正地姿势道着:“喂,我们就要走了,心里可别留芥蒂。”

    “芥蒂?什么意思?”仇笛问。

    “就是去屯兵镇,我骗了你们一次,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成见了。”管千娇道,仇笛表情收敛时,她稍显尴尬地道着:“其实我干这一行就是如此,已经习惯谎言了,都不觉得有什么错,就像你父亲被班长忽悠着上战场一样,谁也不会告诉他真实的情况是个什么样子……要是当时告诉你,我就是资深的商业间谍,你们一定不会那么照顾我了吧?”

    管千娇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吐吐舌头,样子天生很萌,仇笛目不转睛地看着,红衣、牛仔、娃娃头长了点、脸蛋好像圆了点,好像现在才发现管千娇很耐看似的,仇笛那么奇奇怪怪地看了她好久。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管千娇也紧张地摸自己脸蛋,生怕那么染黑了。

    “没有,今天才发现你不那么一幅学生党打扮,居然很漂亮啊。”仇笛道。

    “那当然,如果我再高十公分,绝对能去选美了。”管千娇一副小得意的样子,被赞的心花怒放,她指着仇笛道着:“不许对我……有成见哈。”

    “成见没有,但我很生气。”仇笛道,瞪了管千娇一眼:“对于欺骗我的人,我必须以牙还牙。”

    “那你也太小心眼了吧。”管千娇道,撒娇了。

    “拣日不如撞日啊,我得把这场子找回来。”仇笛捋着袖子,做势道,那明明是一副色狼的架势,怪得管千娇傻眼了,仇笛张牙舞爪一扑,在距离管千娇几公分远的地方停下了,管千娇似乎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愣着看他,仇笛警惕地问:“你带防狼喷剂了没有?”

    “没有。”管千娇摇摇头。

    “那就好……手给我,不许乱动啊。”仇笛道着,一把捏住了管千娇的手,管千娇惊声尖叫了,仇笛淫笑着道着:“哈哈……你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滴,哈哈……小娘子我可抓住你了。”

    “呀……你干什么?讨厌……”管千娇叫喊了一声,仇笛的手伸向她的胸前了,她紧张地挣扎了一下,然后仇笛瞬间放开她了,她看仇笛手指上,又愣住了。

    没事,仇笛只是从他领子上,捉到了一只花瓢虫。

    “呵呵……扯平了,我也骗了你一回,给你玩。”仇笛笑笑,把花瓢虫放到了管千娇手里,管千娇看看,翻了他一个白眼,仇笛一膀子扛上了柿子,笑道着:“瓢虫,我们这里土话叫花娘子。我说它呢啊。”

    “讨厌。”管千娇悻悻地道,有点脸红了。仇笛看她这样子,好奇地问着:“喂,妹啊,你不会还没有过情感经历吧?这么紧张?”

    “私人问题,拒绝回答。”管千娇道。仇笛一笑置之,没有再追问,她却又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一般,无聊地跟在仇笛背后问着:“我要问你私人问题,你回答么?”

    “那得看情况了。不过男人说话,别太相信啊。”仇笛道。

    “我是间谍,有分辨真假的能力……对了,还得说句对不起呢啊,在你的房间,我无意中看到了一张美女照片,不会是……女友吧?”管千娇好奇地,小心翼翼地问。

    仇笛背上的袋子耸了下,脚步稍稍停顿,然后又继续前行,他道着:“她是我的入党介绍人,校团委学生会书记,也是本人当年的梦中情人,不瞒你讲啊,我追了好多年,她到首都读研,我都追到首都去了。”

    “哇,情种啊,都没发现。”管千娇惊愕地喊道,她追问着:“那后来呢?别告诉我一个俗套的结局啊。”

    “什么算俗套的结局?”仇笛问。

    “就是,美女蹬了穷小子,最终投入有钱人怀抱。”管千娇笑着道,这是最可能的结局。

    “猜错了,她眼界很高,父亲是大学教授,父亲上一代,当过副省级干部,本身就是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仇笛道。

    “哇,白富美啊?”管千娇酸酸地赞了句,好奇地挖苦着仇笛道:“那你们的结果,会不会更悲剧?”

    “谈不上悲剧,在学生时代讨论一下文学、理想、未来,倒是很有共同语言,不过一到社会上就不一样了,她总是顾及着我这个穷小子的颜面,吃饭也会抢着买单。而我呢,在她面前总是觉得很没面子,我总不能把美人抱回来,天天喂她炸酱面配咸菜丝吧?”

    仇笛道,听得管千娇哈哈大笑,一笑又觉得不对劲,赶紧闭嘴,她一停,仇笛却笑着道着:“其实生活和政治都是一样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同样也决定个人的感情基础,人嘛,总归是社会性的动物,你不可能脱离群体而活着,所以,拜金主义还真不是个体的错误。”

    管千娇却是意外很好奇这个故事的结局,她追问着:“那你的梦中情人,后来呢?”

    “我们俩都是党员,我光荣地回到了无产阶级队伍中,也就是官方定义的无业游民。她放弃了自己的信仰,叛变了。投入到了万恶的资产阶级的怀抱。”仇笛道,回头笑了笑。

    “什么意思?”管千娇被忽悠晕了。

    “笨蛋。”仇笛笑了,解释着:“出国了呗,呵呵。”

    管千娇气恼地在背后捶了他两拳,仇笛哈哈笑着上路面了,一看包小三和耿宝磊两货早回去,气得他骂了句什么,换了个肩膀,前面走着,管千娇也帮不上手,只是跟着,不过此时心结已解,她蓦然发现,是自己小心眼了,能淡看曾经感情,不说对方一句坏话的男人,性格应该是豁达的。

    她看到群山时,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孤独的身影:仇千军。两人扛东西的样子好像,于是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的理论有例外……比如,你爸。”

    “哦,别拿他作比较,那一代人都生活在意识形态环境里,满脑子都是精忠报国。我告诉你啊,我没出生我爸就生活在这座山上,有好几次机会下山回城,他都放弃了,机会让给别的护林员了,这种高风亮节,咱们这一代身上,恐怕不会有了。”仇笛道。

    “那也没什么不好啊。”管千娇道。

    “你没有评价权力,除非你在这座山上能守三十年。”仇笛道。

    管千娇被噎了下,想想也是,她自认恐怕达不到这种境界,她追了两步,好奇地问着:“那你爸是越战英雄啊,又是伤残退伍军人,民政上一点照顾都没有?”

    “有!每年慰问有一袋面,后来加了一袋大米,领导嫌我家太远,就让乡里通知去县里领,等通知到了,特么年也过完了。”仇笛道,听得管千娇讶然失笑,还有更扯谈的,仇笛补充了:“后来县民政局一捋慰问名单,说我爸是林业局正式职工,有工资,不符合帮扶条件,连慰问品也给没了。”

    管千娇听得哭笑不得了,半晌才瞠然道着:“这样也行啊?太过份了吧?”

    “还有比这更过分的,我爸说了,有手有脚的,不能向组织伸手,有吃有喝的,不能向国家喊穷,每年只要捐款项目,我爸绝对第一个去报到,比局长捐得都多,大家都说了,老仇的脑袋在战场给打残了,不会存款,就会捐款。”仇笛道,管千娇情不自禁地笑了。

    她笑着,却又有一股子崇敬的感觉,那一代人,总有值得后辈尊敬的地方,她笑着道着:“其实你嘴上这样说,心里也是挺以你爸自豪的对不对?”

    “那当然了,全靠我爸的精神财富支撑着,否则你以为我这么挫,活到现在容易啊。”仇笛哈哈大笑道。

    管千娇也笑了,她知道,这是一种来自于父辈豁达和坚韧的性格,也是他为什么在屯兵镇不言放弃的答案所在。

    最后的一顿午餐相当丰盛,炖兔子、柿饼馍、土豆饼,再加上一盘用淡盐水泡了一夜的蝎子,油一炸,全成了嫩黄色,包小三几人唆着管千娇吃一只,没想到香脆可口,出乎意料,管千娇大呼小叫地,和几人抢着吃。

    老两口笑吟吟地看着,等饭完车来,几个爬上车,仇千里一手揽着儿子,一手提着行李,又像每次送子远行一样,殷殷切切地送出了几里地。

    于是坐在车斗里的四位,再一次定格了这样一副景像,山梁上,那白发的亲娘,那佝偻的老爸,挥着手,依依不舍,越走越远,在视线中,秋后绚烂的阳光,仿佛给他们身上铺上了一圈光辉,即便是路转回头,即便是群山相隔,那景像依旧无法消散。

    不在眼中,却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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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简单,三轮车接下山,仇笛在乡里已经嫁人的姐姐租了辆面包车,直送到二级路上,乘上过路的市际班车,两个小时就到了襄山县城。

    顾不上旅途劳顿,四个人大包小包背着,直奔县城一中公示榜处,一下车哎呀吓了一跳,私家车排了两公里长,黑压压的人头堆满了路面,那面发榜的墙有几十米长,公开招聘教师,和不少单位招聘公务员排在一起。

    到地方了,仇笛却踌蹰了,包小三拉着他道:“快去看看。”

    “我紧张。”仇笛道,难道见到他犹豫成这样。

    耿宝磊和管千娇呲笑他了,包小三笑得大门牙都快掉了,指着他道着:“这有什么紧张的?瞧你这得性。”

    “已经连续五次落榜了,我都有恐惧症了。”仇笛难堪地道。

    也好,看行李吧,剩下的挤进去看,数着榜单找仇笛的名字,刚挤进来,人群哗然一声,包小三一掂看看,哎哟,晕倒两个,耿宝磊一问左近的人这是咋拉,有人回答了:没事,几年都考不上的人多了,一发榜就有昏过去的。

    “哟,这说明仇笛的心理素质相当不错,最起码没昏过。”耿宝磊道。

    “你就不会说句好话啊。”管千娇拧了他一把,他一疼,作势揉着道:“这就是好话,我问你,你难道不期待他落榜。”

    “对,落榜了,正好跟咱们走。”包小三笑着道。

    管千娇不说话了,其实她何尝不是这种期待,可她在想,相比再给一次打击,她倒期待仇笛榜上有名。

    挤进去了,数过了十张榜,又晕倒了一位女生,被家人搀走了。在某个榜单上,包小三最先找到了,他喊着挤着的两人道着:“这儿,这儿……高中语文教师……哇塞,仇笛排名在前面啊,让我一直在后面找。”

    “你以为他是你啊。”耿宝磊挤上来一瞧,瞠然道:“第三名?”

    “太牛逼了,一百多人,考前三。”包小三景仰地道,看看九十四点三的高分,好惊讶了。

    更惊讶地来了,耿宝磊眼神发滞地道:“可只招两名……你没看第一、第二颜色不一样,那是录取的,后面的,都是落榜的,笨蛋。”

    “啊?”包小三定睛一看,然后突然间明白了,哈哈哈仰天大笑。

    耿宝磊和管千娇一人拉一只胳膊,一个拧、一个掐,别让包小三失态,耿宝磊说了,人家多伤心着呢,你乐成这样?有点同情心好不好?管千娇也教育了,他万一恼羞成怒,小心揍你啊。

    连唬带吓,好容易把包小三兴奋过头的姿态压下去了,三个人挤出了观榜的人群,回头站到了仇笛的面前,仇笛正看着行李,蹲着,两只胳膊架在膝上,无聊地吐着泡泡,他抬头看三人,管千娇和耿宝磊是一副复杂的眼神,带着同情的目光,而包小三严肃了几秒,一下子笑得脸上五官往一块聚了。

    “看来,是你们期待的结果啊。”

    仇笛准确地推断出了这个没有意外的结果,愁眉间,是那么的失落。

    那天观榜的,后来都看到这样一个奇景,有位黑黑的、标挺的小伙子、直直伫立在榜单前,一站就是两个小时没有动,他的旁边,一直有一位男子在唾沫飞溅地劝着:

    “……哎,你说话呀,你别这样……考的已经很不错了,第三名啊,搁过去这叫啥来着,宝蛋?对,探花,比采花的还牛逼……”

    “你别这样啊,我们觉得你很牛逼的,真的……瞧你这个子,普京都没你高;瞧你这肤色,奥巴马都没你这么黑;当老师有啥好的?人苍井空都叫苍老师呢,你这最差也得当个老板………”

    观者齐齐捧腹,而被劝着却没有笑,在别人同情甚至的怜悯的眼光中,他似乎明白了那个战争故事里的主角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恐惧的不是战争的阴影,而是被带着嗤笑的同情和怜悯淹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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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海谍影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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