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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海谍影全文阅读

作者:常书欣     商海谍影txt下载     商海谍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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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雾锁京畿

    仲夏是一年京城最热的季节。

    这个季节的出行绝非好事,天热得像洗桑拿,人多得像蚂蚁爬,车挤的都在摁喇叭,哪儿都是车人密密麻麻。还有天上凑热闹的雾霾,灰乎乎像扣着个大锅盖。

    此情此景,有诗赞曰:抬头不见天,低头只见堵。

    瞧,又堵了。

    通往三环的路,车流龟速行驶,速度渐缓,直至停止,一辆标着“哈曼商务调查”字样的商务车,被夹在去向的车流中,车窗缓缓摇下,一位披肩短发,面目清秀的女司机伸出头来,发愁地向前看了看,又向后看了看,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然后她的娇好的脸蛋上,愁得像覆了一层霾。

    她很快摁起了车窗,这种天气不戴口罩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是需要无畏的勇气的。她松了松安全带,干脆把车熄了火,随手从车上的小冰箱里拿出了一听饮料,递给了副驾上那位一直专心看报纸的男子。

    “谢总,得等一会儿了。”她说道。

    那男子抬了抬眼皮,示意知道了,不过没有接她递的饮料,随意道着:“不用了,我不喝碳酸类的饮料。”

    女司机踌蹰了一下,没开罐,又放下了,职场上嘛,总不能给人留下太随便,何况是在上司面前。更何况是在这位不常谋面的公司总经理面前。

    沉默的时间里,她瞥眼瞧了几次专心致志的谢经理,国字脸,方方正正,简约的休闲衬衫,显得很随意,腕上一块老式的西铁城手表,低调到寒酸的程度。

    不过表像和内涵,往往是错位的。在商务调查行业,有一半人知道哈曼公司这个谢纪锋总经理的大名,另一半嘛,根本就和哈曼商务调查公司有业务往来,朋友、熟人、故旧组成了这个在外人看来相对神秘的圈子。

    圈子不算大,不过哈曼和谢总的名声却不小,很多行内人知道谢总的发迹经历,十几年前还是一个不名一文的大学生,练过摊、倒过铁、贩过煤、触过网、什么it、vc都玩过,没有一样成功的,可偏偏这些屡战屡战的从商经历让他在之后的商务调查行业如鱼得水,不几年便把一个十几人的小公司经营成了行内的翘楚。

    对了,最关键的一个要点,女司机似乎想起了:谢总未婚。

    想到此处,女司机悄悄地照了照后视镜,看看自己的面容有无瑕眦,还好,商务大龄女的典范,庄重,成熟。又低头看了看ol衬衫的胸前,还好,线条凸凹,本钱还够。

    她观察了很久,结果令她一如既往地失望,谢总很专注,似乎无瑕旁顾,就像行内背后都叫他“谢公公”一样,很难见到他对那个女人有艳羡的目光。

    于是,她开始找话题了,职场的一个守则,沉默不是金、会说才能赢。混职场的女人如果潜规则走不通,那你就得按规则来,展现自己的能力。

    她看到了谢总翻到报纸一页,找到话题了,轻声道:“这件事,可能对我们的生意要有影响。”

    是则报道,名字叫《首都警方开展清查行动取缔三十余家商务调查公司》。报道她看过,是几例私家侦探、软暴力讨债、婚姻调查引发的刑事案件,涉案的三十余家商务调查公司被吊销经营执照,还有数十人受到了刑事处罚,在首都的商务调查行业,算是历年来少有的大动作了。

    “肯定要有啊,唐瑛啊,你入行也有几年了,对这事怎么看?”谢纪锋慢条斯理地问,话音落时才扭过头来,在他面前,是一位着装得体,经验丰富,已经有数年工作经验的属下。

    她叫唐瑛,29岁,公司的法律顾问兼业务经理,和所有的行业一样,接洽生意多少得有点美女效应,唐瑛无疑是这个角色。

    就听这位美女司机侃侃道:“《刑法修正案七》增加了三项侵犯个人信息罪,目前大多数调查使用的信号追踪、调取通话记录、监听、跟踪,都涉嫌犯罪,虽然理论上讲,商务调查公司没有错,是法律允许的,但错的是调查者的行为,但事实上,几乎所有的商务调查者,都可能使用这种错的商务调查行为。现在这种形势,让我们整个行业的压力剧增啊。”

    “解决途径何在?”谢纪锋正色问。

    唐瑛一笑道:“我们今天不就是去解决吗?”

    对了,今天是去人才市场,唐瑛已经揣摩到了上司的意图,要给公司注入新生的血液,商务调查这个行业很特殊,特别做调查的一线人员,可能连公司的人都不认识他们,而且这种人,淘汰率非常高,唐瑛从每月支出的劳务费用上可以判断出那些不断更迭的名字。

    她看到谢总又笑了笑,她补充着:“解决途径是要把我们的商务调查和大家熟知的什么私家侦探、追债服务、婚姻调查区分开来,规范行为、提高从业人员自身素质,以利于公司更规范地发展。”

    “呵呵……有想法,好事。”谢纪锋不置可否,笑了笑,坐正了。

    唐瑛有点失望了,大多数时候不置可否,就意味着否定你了,不过在目前的形势下,又能如何?很多商务调查公司都是租一间办公室就开张,主要业务就是追债、查婚外情,由此引发的民事、刑事案件越来越多,整个行业都快成不黑不白的代名词了。

    “谢…总,我…是不是讲错了?”唐瑛小心翼翼地问。

    “没错,对所有的人,都应该这样说。”谢纪锋笑着回道。

    唐瑛尴尬地笑了笑,对于这位晦莫如深的谢总,她一直觉得琢磨不透,也琢磨不定,她转移着话题道着:“其实这种招聘的事,不用您亲自跑一趟,现在只要网上一发布信息,求职的人多得去了,我建议优先考虑法律、政法类学院毕业生。”

    “理由呢?”谢纪锋问。

    “他们的法制意识应该强一点,我们这一行又是如履薄冰,需要注意的事项太多。”唐瑛道。

    这个提议很中肯,让谢纪锋踌蹰了一下,他侧头看看唐瑛,晦莫如深地笑道:“如果我的想法和你的恰恰相反,而且要一意孤行,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刚愎?”

    唐瑛一笑,不好意思地道着:“那怎么会,您肯定有长远打算了。”

    “长远的真没有,火烧眉毛的倒是有,不是我非要越俎代庖,而是不想假手于人啊……哦,车动了,今天运气不错。”谢纪锋笑笑,指指前路,车龟速移动着,唐瑛驾车起步,中止了这个话题,直驶目的地:

    虎坊桥人才市场。

    这儿的人真叫一个多啊,下车扑面而来一股子热浪,让他浑身觉得不舒服,再一看大厅门前攒动的人头,拥挤着往里进,十几个不多的招聘单位台席黑压压的只见扬着一圈简历往里塞,大部分现场的男男女女都是一个得性,单肩包、一手拿瓶矿泉水、一手随时从包里抽简历往外递,这场景,让唐瑛都莫名地有种心酸的感觉。

    “想起你刚毕业那会儿了?”谢纪锋笑着问。

    “有点,就像那本书名,谁的青春不迷茫。”唐瑛笑道。

    “不一定,我们那时候就不迷茫,毕业派遣证一领,直接回单位报到上班……我报到的单位是我们县副食果品公司,全民制企业,在我报到的前三天,已经倒闭了……呵呵,连迷茫都省了,直接绝望了。”谢纪锋笑着道。

    如果混不出头,这样的履历只能冠之以一个词:苦逼。但混出头就不一样了,无论过去什么经历,听着都励志啊,唐瑛有点钦佩地问着:“那您能从一个县城的失业工人,逆袭到京城的公司经理,这个过程带来的成就感,足够您自豪一辈子了。”

    “自豪倒不觉得。”谢纪锋笑着道,蓦地回头,唐瑛也报之以欣赏的微笑,却不料谢纪锋一指她道:“不过我很享受你的恭维。”

    一笑而走,唐瑛愣了下,旋即明白谢纪锋的调侃,对于这种心明如镜的人精,恭维可能不会有什么效果,她自嘲地笑了笑,跟着谢总的步子从大门进入,回头看看那些依旧拥挤、挥汗如雨的学弟学妹们,丝毫没有过来人的自豪感。

    这里花三块钱就能进大厅,可以免费登记。如果招聘单位如果花三百块,就可以租赁一个简单的台席。当然,如果招聘单位肯花一千块,就有专门的人员给你服务了,每周数十万计的求职人员,在这里在大部分都找不到工作,不过这么大的客流量,确给人才市场创造了不少工作岗位哦。

    哈曼公司的两位来人花了一千块,被市场的工作人员领到了二楼,每一间都是单另的招聘咨询室,双人值班,专为招聘单位服务,一位胖胖的姑娘,一看就是电脑的宅久了,对谁都是职业性一秒钟微笑,然后接过同事的填单,扫一眼,再抽一张,排到了谢纪锋和唐瑛面前道:“要什么人,你们打个对勾,我把检索结果给你们,咱们再细挑。”

    “ok,你们信息库应该是很全的了。”谢纪锋笑道。

    唐瑛拿着表格扫了眼,年龄、毕业院校、民族、婚否、专业、从业经历等等,她拿起笔时,踌蹰地看了谢总一眼,小声问着:“这个条件怎么定?”

    “不用麻烦了,我直接说吧,我找的很简单。”

    谢纪锋摆手道,这么简单,可和来此挑三拣四的招聘单位不一样了,两位工作人员怔怔看着谢纪锋,就见他思忖片刻,条件迸出来了:

    “毕业两年以上,五年以下。”

    “985、211类院校毕业生,剔除;在京各类院校毕业生,剔除。1a类院校毕业生,剔除,最好是二三线城市普通大专院校的毕业来京的。”

    “有商务调查公司工作经验的,剔除。”

    “政法及法律相关专业的,剔除。”

    “有一年以上其他行业公司工作经历的……哦,这个算了,不用剔除,能工作一年以上,肯定就不会留在这儿了……”

    谢纪锋连珠炮地说了一堆条件。唐瑛听愣了,那两位听傻了,操作电脑的胖妞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谢纪锋,男同事表情格外怪异,就差下巴脱臼掉地上了。

    “有问题吗?”谢纪锋好奇地问。

    “当然有了,您这是……我是说……”胖妞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词,还是同事反应快,插话道:“矮子里里找锉个?”

    “对,就这意思,别人好歹矮子里面拔将军,您这敢情是找最锉的?”胖妞好奇地问。

    “很…锉吗?”谢纪锋有点不适合年轻人的用词。

    “可不教您都说了,不是京城院校,不是985、211、没有工作经验、而且还是毕业两年都没有着落……哎哟,这号人,他在京城早混不下去了,一般情况下,类似这种登记的简历,搁这儿八百年都没人瞄一眼。”胖姑娘瞠然道着。

    “那要能混下去的,说明就不算很锉嘛。”谢纪锋笑着道。

    “也就能混下去而已,最终还是很锉滴。”男同事笑着道,直说了:“谢老板,您确定要这种人?这号人比盲流顶多就多一张文凭。”

    “还是有区别的嘛,盲流肯定不会来人才市场花三块钱登记啊。”谢纪锋笑道,手指一挥很潇洒地道:“就这些条件,确定。”

    两位工作人员讶异的互视一眼,然后依言而行,信息的检索非常简单,这几样条件剔除的非常迅速,而且剔除量相当大,京城还真是人才遍地,一类院校、工作经验、各类获奖经历还真是比比皆是,挑那些啥都没有真容易,一个偌大的人才市场数据库,最终不过数百人而已,大部分都是登记两年以上,根本无人问津过的。

    “谢谢!感谢二位。”谢纪锋连声谢别。

    一千块,买到了不到一千条备选人员名单。两位工作人员也大方了,破例给谢总带了份电子文档,u存储交给谢纪锋手里,两人还是讶异的眼光看着他,好像这钱收得实在让他们良心要受到谴责了似的。

    唐瑛机械地跟在谢纪锋的背后出了咨询室,刚闭上门就听里面女的在问,这不是招打手吧,怎么净拣外地来京的?

    男的说了,嗯,有可能,现在民工工资太贵,招大学生节省成本。

    唐瑛听得无语了,她快步跟着谢纪锋,谢纪锋却像谈了一单生意一样踌躇满志,随手递着u存给了唐瑛道着:“回去拟一则短信发到这些人手机上,通知他们后天到公司应聘。”

    “哦,好的。全部发吗?”唐瑛问。

    “当然全部发,这些手机号码可能大部分都不在本地了。”谢纪锋道。

    “我懂了,肯定有留下的,而留下的还没有换号的,说明混得还可以?”唐瑛笑着问。

    “对,就是这个意思,能混下去,混得不怎么好的,如果有那么一点点机会,他们肯定会全力以赴的。”谢纪锋道,下楼了,他看着市场外的人群,似乎怀念起了当年的自己,也像现在那些背着单肩包的大学生,在寻找一个那怕一个能填饱肚子的机会。

    唐瑛装起了u存,弱弱地问了句:“可是……可是招这种人,让他们全力以赴干什么去啊?”

    可能是商务调查,可能是外埠接到了单子,可这种人根本不属于可控范围之内,就培训也来来不及啊,谢纪锋回头看了唐瑛一眼,他边走边笑道:“不要用主观的眼光看人,不信你回去查查福布斯排行榜,大部分成功商人都符合我刚才开出的条件。”

    唐瑛噗声一笑,深以为然,大部分优秀的毕业生,也就是学业优秀而已。不过对此她还是抱着异议,站到车前时笑着反问了句:“可符合您开的条件,三餐不继,求职无门,没有出路的,会不会更多?”

    “当然,懒惰、啃老、眼高手低这可能是个人问题,不过如果愿意付出、愿意努力,仍然没有出路,那可能就不是个人问题了,不说别的,如果有眼光,就搁人才市场门口卖水卖盒饭,都赶得上白领收入啊,呵呵。”谢纪锋开着门,坐进车里又感叹着:“即便最差的孩子身上,也会有新鲜的东西,无穷的希望。”

    “也是,谢总您这句话说得好,像李太白的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是要招愿意努力的人。”唐瑛发动着车,又习惯地顺着上司的思路来了句。

    “理解正确,不过关于最差孩子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谢纪锋回过头来,对着倒车的唐瑛,促狭地笑道:“罗曼?罗兰说的,千万别因为这个恭维我啊。”

    唐瑛有点尴尬,脸上微微发烧,她抿抿嘴,暗暗腹诽,好容易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看来并没有给谢总留下更深的印像。

    车停停走走,慢慢挤出了便道,把那些扬着简历、挤着排队、挥汗如雨的学子留在了倒视镜里,唐瑛带着一肚子疑惑,又驶向下一个人才市场,重复着这个另类的招聘………

第2章 无根漂萍

    叮…叮…手机的短信声音在响。

    嘀…嘀…快递哥的电单车喇叭在响,他顾不上看手机,拐进小区,在两旁都是小商贩的过道里穿行,摁着喇叭,嘴里不迭地喊着:“让让……谢谢哦……让让……”

    有的给让让,有的不搭理,快递急了,扯着嗓子喊着:“嗨,鸡蛋撞了。”

    这话管用,那蹬三辆的赶紧给挪了点地方,快递哥的电单车像游鱼般嗖嗖蹿进了小区。

    和所有一件货挣八毛钱的快递员一样,这位锅盖寸头,今夏流行款式;圆通马甲,快递统一款式。全封闭电单车,手工焊接款式。唯一不同之处是这位兄弟比大多数快递员晒得更黑一些,显得更壮实一些,说话的嗓门更大一些。

    驶近这处门房不给代收的小区,找到22b幢楼,一停车瞅着傻眼了,单元楼口写着:电梯维修中,请走步梯,给你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十好几层呢,小伙子下车一瞅车里偌大的一个包装纸箱,掏着手机,找着刚刚通过的号码拔了出去,一接通就道着:“何壮壮吗?哦,我是送快递的,你们门房不代签,这里电梯又坏啦啊。”

    “废话不是,你送快递,还是电梯送快递,我住的不高,才十七层。”

    “不是……哥哎,这大热天的,这么大个箱子,我这车又没锁,要不……您下来取一下……”

    “少来了,大热天的,光你热我不热啊?”

    “哥哎……商量商量,您这块小区治安不好,我这么车丢了怎么办?”

    “我对你的车没兴趣,跟我商量什么。”

    “喂,你到底下来不下来啊?你不下来我不送啊。”

    “你不送我不签收,我投诉你。”

    “啊?这么拽……别逼我用绝招啊。”

    “耶,你送快递的还有绝活!?”

    两人在电话里叫嚣一番,快递哥擦了一把汗,看看耸得怵然的楼顶,一举手机道着:“你不下来我喊了啊……十七层的何壮壮,你订的充气娃娃回来啦,赶快下签收……十七层的何壮壮,你这充气娃娃还要不要……”

    “我靠……”

    电话挂了,快递员乐了,这个绝招屡试不爽,能省好大功夫呢,不一会儿果真见一位好壮好肥,气喘吁吁的男子奔出来了,上来一把揪着他,瞪着死鱼眼就要发飚,快递员满头大汗陪着笑脸赶紧躲着道:“哥,真对不起,真有急事,您瞧这车没锁,丢了赔不起啊……您受累了啊,我给你鞠躬道歉了……”

    小嘴挺甜腻的,又是说好话,又是鞠躬道歉,那宅男哥好歹咽下这口气了,是啊,这天热得谁也不容易,趁着消气的功夫,快递员把箱子单子撕了递给他签名,那宅男签上大名,快递员一收单子,不料那宅男警惕地一把把他揪住,严肃地瞪着眼问着:“没拆我的货吧?”

    “不可能,您这包装都是完好的。”快递员解释着。

    宅男仔细看看,又不放心地问:“那你怎么知道我订的充气娃娃?”

    “啊?”轮到快递员傻眼了,他仔细瞅瞅,这小宅男哥两眼浮肿的、胡子拉碴,差不多应该是那种对片自撸、望妞空射的类型了,两人互瞪着,那快递哥的噗哧一笑道着:“哈哈……我瞎掰的,头回掰准了哈,你还真订的充气娃娃啊……哎哥啊,我告诉你啊,那玩意不能用啊,气味老大了,还容易蹭破皮……真的,还有用得不舒服,找我们退货的奇葩……”

    说着就拦不及了,单元有人出来听到了,有位提菜篮的胖婶好奇地插了句嘴:“壮壮,啥是充气娃娃?”

    “哎哟喂,我的名节啊,全尼马毁啦……。”宅男举着包装箱就要砸,快递员眼瞅着形势不对,跳上电单车,嗖嗖就跑,还不忘回头吼一句:“壮壮哥,你裤衩上还留了一片,露出来了。”

    “啊!”宅壮壮吃惊地赶紧放手,提大裤衩,低头看,啥都没有。不过被扔的包装箱可出问题了,梯沿子一磕,里头东西露头了,提菜篮的婶一瞅,啊哟这孩子……紧张得人家捂着眼睛就跑。

    何壮壮的那叫一个欲哭无泪,抱着塑料女友,顾不上追快递哥了,吭哧吭哧飞也似地往楼上奔。

    出了小区,快递员的电话响个不停,是东区广场户外运动装搞的活动,急着招他去跑酷表演,应了声马上就到,他加速行驶着,刚放手机时又想起了短信,翻看着,然后看到了一条这样的消息:

    尊敬的仇笛先生:我们荣幸的通知您,您的简历被哈曼商务调查公司选中,为了进一步加深了解,欢迎您到我们公司参加招聘面试……面试时间,7月25日。

    “不会尼马又是骗报名费吧!?”

    快递员寻思着,名字没错,他就叫仇笛。简历出处也没错,曾经很久以前在虎坊桥投过一份,但哈曼商务调查公司是个什么东西他倒不清楚,不过根据他近些年租房被骗押金、求职被骗报名费、培训费等等数次经历,他的警惕心在告诉他:十有**是假的。

    首都人就不待见外地人,连首都混得不错的外地人都不待见还在底层混的外地人。

    按这种逻辑推理,有好事是轮不到他这种吃辛苦饭的外地人的。

    直接无视,装起手机,飞速驰向广场。

    不多会,换已经换装的仇笛出现在丛林狼户外装备的促销现场,他一身草绿短襟,绑着头巾、戴着防风眼睛,脚蹬着单刀滑轮,匀称的体型、健美的体格,再加上黝黑的皮肤,惹得那些面白皮嫩的都市男女看得两眼直冒小星星,要做的很简单,展示健康、运动、健美,诠释这个品牌的含义。

    品牌含义可以放过一边,反正这些一小时八十块雇来的模特又买不起,就见他在围在一圈的人群中急速奔跑、飞一样的滑行、偶而一个前空翻、后空翻、一字马低位过杠、总能引起一片嘘声加一阵掌声。

    在人群的欢呼中,似乎有一种兴奋的感觉。在惊险却行云流水的跑酷中,似乎能找到存在感,尽管气喘吁吁,尽管挥汗如雨。

    三个小时,换来了两张薄薄的纸币,场面热闹完了,店里该忙碌了,老板是个大腹便便不怎么懂运动的男子,塞给仇笛钱就忙着回头招呼客人,仇笛喊着:“嗨,齐老板,明天还来不?”

    “不用了,卖得相当不错,下一季促销我联系你哈,这小伙壮得,女顾客可都是冲你买的。”老板乐滋滋走了。

    “哦。”

    仇笛有点失落,这种工资日结的活还真不好找,每一次找到的兴喜若狂和结束的黯然神伤,对比是那么的鲜明,以至于他直到换装离开,还有点失神,来京数年了,发广告、搞促销、卖保险、送快递,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从事过多少种职业了,心里一直不安于现状,却只能勉强维持现状。

    现状就是,所以不安于现状的梦想,最终都没想了,只剩下梦了。

    仇笛慢慢的踱步出了装饰考究的专卖店,即便他的身材健美,形象很佳,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自豪的感觉,那些漫不经心闲逛,有着大把时间休闲的男女,或指指点点,或亲亲蜜蜜,或潇潇洒洒挥手刷卡,总让手心攒着汗湿钱的仇笛有点羞赧的感觉。

    出了门就快跑,首都凡消费的场所,大部分都不是吊丝能呆的地方。当他奔到停车的地方,更残酷的现实展现在他面前。

    “我的车呢?”

    他傻眼了,明明记得就放在路边,离店面不远,现在却空空荡荡,啥也没了,这可是快递公司的车啊,丢了得赔呢。

    哟,没丢了,隔着老远看着一辆城管车,满载着各式的两轮、三轮以及各类违章摊子,隐约可见那辆焊蓬子快递车,仇笛急了,奔着、拼命地奔跑着,边跑边招手大喊着:

    “嗨,人在呢……我送快递的,不是非法经营……嗨,人在呢……”

    直跑得气喘吁吁,他扶着膝停下了。

    城管车没停,越走越远………

    ………………………………

    ………………………………

    出了三环是四环,那环都有吃喝玩。

    从早晨到午后,闻名瑕迩的漂亮广场总是那么热闹,这里汇聚了影城、酒庄、购物中心以及五个区成规模的小区,是附近一个相当热闹的去处,从天桥到人行横道,人来人往丝毫不惧天气的热度似的,沿街林立的商铺,那家都没空下。

    热闹,对于某些人有时候并不是好事。比如此时,坐在一辆一汽国产破车里的几位就有点嘀咕。他们在讨论着,人太多,不好下手啊。这里离亚运村不远,不安全呐,对,还有监控,要下手的地方是安慧堂小区门楼口子上,那地方排了一溜桌子,移动公司正搞促销呢,一个劲地唱小苹果,听得人心烦意乱。

    “你们俩?谁去?”开车的看看时间,不耐烦了。

    后面杵着俩脑袋,一个满脸小疙瘩,胖得猥琐;一位瘦得长马脸,一呲就露俩小虎牙,丑得可爱。开车的看样还是喜欢丑得可爱那位,他直接抽了五张百元大钞道着:“五百块,谁去?”

    “刘哥,这太危险,这种事得多雇几个人,一哄而上,打完就走,谁也找不着谁是谁。”胖得猥琐的看样混得日久,知道该怎么办,他提醒着蠢蠢欲动的瘦子道:“三儿,你别犯浑啊,这可是首都,现在治安整得多厉害,又搞文明城市建设,拣破烂都得穿身西装,要不收容站的绝对把你弄走……打人就更别说了,绝对不能单干。”

    对了,这是交易,要去揍个人,代价就是司机手里的五百块钱。

    司机一听火了:“不干滚蛋,要不是地痞流氓都改行当私家侦探有生意了,我找你们这号盲流?就特么扑上去揍一顿,扇几个耳光,踹几脚?有那么难吗?”

    想了想,司机又对发愣的两位补充着:“我还告诉你们,我就是私家侦探,生意是个少妇给的,就特么一渣男,白睡了人家好几个回,一点感情舍不得给,人家就花钱找人揍他,找点心理平衡而已。有点正义感好不好?”

    “人太多,没法下手啊,哥,多找几个人,乱起来就成。”胖的道。

    “还真给你说着了,啥都能多,就是人不能多,现在那儿都搞压缩经费呢,节约成本呢,一共才收人家一千块,民工工资多贵,雇得起吗?”司机又加了两张一扬:“七百,爱去不去,这价码都能找个中戏的妞出来陪聊了。”

    “我去!”

    瘦的憋不住了,一把拿走钱了,开门下车,向小区门楼走去。

    司机得意了,一扬手指挥着满脸疙瘩的胖子:“下去,看着点,有事往车这边跑,拉上你们就走。”

    噢,那胖子有点不乐意,也下了车,他远远地看着同伴,走到了宣传台席前,和一群宣传的俊男靓女站在一起,再看这地方啊,实在不是下手的好地方,时间也不对啊,这时间人正多着呢。

    再说那位站在台席前的,是个大高个,背有点佝,走路不是一条直线,眼睛是斜着看人,站到台席前的时候真把系着宣传带的姑娘吓了一跳,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姑娘好歹没把这位马脸的当牲口,弱弱地递了张宣传单,她一闪身,另一位面目清秀,白里透红脸蛋的姑娘给他介绍着套餐。

    “少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套餐套餐,都是下套呢。”瘦个子不屑地道。

    “先生您开玩笑了,交话费用套餐,送您一部手机呢。”宣传员道。

    不对,声音显然细,有点哑,本来准备调戏个妞的瘦子,顺着宣传员的脸蛋往下瞅,看到他喉结时,惊得手差点放嘴里,惊讶地道:“我好容易鼓起勇气搭讪个妞,居然是个男的。”

    几位姑娘小伙一笑,那宣传员一脱帽子,气愤地道着:“谁告诉你,我是女的了?”

    “男人女相,什么东西?”瘦子瞠目道。

    “嗨,你骂人?”清秀赛妞的小伙生气了。

    “你恶心人我还没敢说呢,懒得骂你,切!”瘦个子拂袖而去,极度憎厌的表情。

    那女相的帅哥实在郁闷了,在同伴的笑声中郁闷了好久才惊省过来。咦,好像不对,宣传的红帽子不见了,还有传单怎么少了好多。他再抬头时,眼滞了,见鬼了,刚才骂人那丑汉,正戴着他的帽子,得意洋洋地站在小区门口发传单,当义务宣传员呢。

    他气得就要上前理论,却不料此时变生肘腋,那男子毫无征兆地暴起了,揪着刚出小区的一位中年男子,劈里叭拉、叭拉劈里,正反就是几个耳光,瞬间传单洒了一地。

    远处那疙瘩胖子一看打架就兴奋了,得瑟地喊着:“哟哟哟,劈里叭拉打怪,爆装备啊。”

    话音刚落,被打的人手包、手机摔出老远,果真是装备被爆。

    “哟哟哟,劈里叭拉爆金币啊。”胖子又在嚷着。

    话音未落,手包里的钱都散出来了,果真是金币不少。

    被打的懵头懵头刚要招架,却不料行凶者是个高手,一个膝撞,一个肘击,那人先弓后仆,叭唧,以一个极度不雅的姿势趴地上了。

    首都这地方文明程度就是高,很快进出的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京片子在喊着:

    “干嘛呢,打人呢?”

    “快打110啊。”

    “太不文明了。”

    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指点的有,见义勇为的可没有,行凶的瘦子义愤填膺地一脚踩人,一手举着自己的手机喊着:“老少爷们大姐大妈你们评评理啊,我们在这儿做惠民宣传,这王八蛋拿着这部手机,偷拍姑娘们的胸和裙底,你们看,你们看……人赃俱获啊,谁来帮把手,把他扭送到派出所。”

    这么一嚷,图片一亮,果真是偷拍的,他瞬间站到道德的制高点上了,指指点点的看客又开说了,太下作了啊,该打。太无耻了啊,活该。只有那几位宣传的男女傻眼了,一位领口开着的姑娘一捂胸,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刚才被拍了。

    那行凶的瘦子小聪明不断,看着躺地上的人要说话,直接把脚伸过去了,哎呀一个臭运动鞋,呛得那人直接憋气了。

    打完收工,他瞅着怎么着脱身呢,冷不丁人群里有人跳脚喊着:“嗨,那不就惠里派出所陈所长么?他不就是警察?”

    “哦,这儿有证件。”有人踢了一脚,看到手包里的证件了。

    “啊?警察?”瘦子吓怂了,分开人群,夺路狂奔,那位宣传台上的大胸妞远远地扔着一样东西,愤然骂了句:流氓!

    一跑就乱,后面立马有人追了,前方泊着的接应车却是一加油门,他娘滴,跑了。

    左前方守着的同伙见势不对,他娘滴,也跑了。

    气得瘦三儿欲哭无泪,要是真把警察打了,这尼马可没法混了。又气又吓又急又恐惧,一下子让他肾上腺急剧加分秘,长腿迈着,蹭蹭就跨过了路栏;在人行道上跑着,后面几位便装的喊着:抓住他。

    他也不傻,直接剽窃动作以及喊声,手指前方,狂喊着:抓住她,那个女的是小偷。

    边跑边喊,路人甲乙丙丁都傻站着,顺着他的指向,往前看女贼,浑然不觉,贼已经从身边溜走了。

    绕进了沃而马,蹿过了影城后院,跳了两堵墙,终于成功地把追兵甩在身后了,这瘦子摸着口袋的收入,多有大难余生的喜悦呐,他一把一把抹着汗,想着赶紧离开首都,还好,路费现成了。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短信的声音,他边走边看着:尊敬的包小三先生,我们荣幸地通知您……面试地点:宝隆大厦八层,哈曼商务公司。

    对于招聘神马的他不感兴趣,不过这里面有他感兴趣的一行字:招聘提供午餐及市内交通费用补助。

    很多人可能对招聘单位这句话根本不屑一顾,顶多一个盒饭而已,总不能谁还好意思找人家报销公交车费吧。不过这句场面话让包小三兴奋了,他自言自语着:

    “耶!?老子还是头回荣幸地被管饭,这得去。”

    他奔着,已经拿定主意了,跨了两个区,得坐两小时公交的玉泉桥一带,肯定是安全的,最起码吃顿饭再走,应该是安全的………

    …………………

    行凶的跑了,目击的就麻烦了,给行凶者提供方便的更麻烦了,一个宣传台席,二男四女都被传唤到派出所了,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还真是警察被打了,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警察以为这都是同谋,毕竟那打人的,戴着小红帽,拿着宣传单,让受害人放松了警惕,结果被扁了个稀里哗拉。

    用了好几个小时才把过程解释清楚,又用了好几个小时,本区营业厅出面,才把一群促销人员领出了派出所,其他人都没什么事,就那位男身女相的让营业部的主任大发雷霆。

    行凶者戴的是他的帽子,和他接触最多,被警察盘问了几个小时。这几位都是营业厅雇的临时人员,恐怕就临时岗位都不会留他,主任骂完收工,那痛恨的眼神在告诉他:甭提工资了,滚蛋吧!

    他挨着个鞠了一圈躬,对不起说了一圈,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他叫耿宝磊,其实同事和主任对他的印像都不错,又勤快又会说话,还弹得一手好吉他,不过仍然没有人挽留他,因为这是一个容不得任何错误的环境,你错了,只能离开。你的离开不会有任何影响,明天又会有不知道多少踏破门槛的应聘者。

    不幸的人,总有各自的不幸,耿宝磊默默地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背影被路灯拉得老长,眼前像心里一样迷茫,灯光辉煌的街市,似乎就只是为了衬托他的孤单。熙熙攘攘的夜景,似乎就只是为了让他觉得凄凉。

    像所有漂在这个城市里的人,永远不知道下一驿站会在什么地方。

    明天,又要开始找工作了,而且这样的暑期工作最难找,大把毕业生和实习的便宜用工,饭碗永远不够啊。他在寻思着,是不是又得像刚到首都那光景,地铁口子、天桥中间,弹着吉他挣点饭钱,扮落魄艺术家其实是个不错的营生,糊口没问题的。只是这行也是竞争激烈,落魄的太多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手机响了,看了眼短信的内容,一看招聘,一查哈曼的地址,又不厌其烦地打了人家的客服电话,确认无误后,他好激动地自言自语着:

    “居然是真的!?”

    两年前,花三块钱在人才市场登记的简历,终于有回音了,实在让耿宝磊泪奔呐………

第3章 缘来有期

    眨眼就到了面试日期,不过一两天的准备时间,而且对于根本没有招聘经验的唐瑛几位,还真是有点手忙脚乱的感觉,以往招聘都是网上发布,从选择简历到见面,会有很长一段甄别时间的,那像这次稀里古怪的招聘,面试就要开始了,唐瑛连面试单都没有拿到。

    一大早,她就吩咐了前台,有来应聘的直接带到大会议室就座。还是不放心今天的安排,等着公司管人事的吕姐来,俩女人嘀咕了半天,唐瑛听明白了,连吕姐也不清楚,只知道还有公司财务主管李增华要今天参与。

    “吕姐,可这究竟谁负责啊?好歹也得有张面试单吧?问什么?招什么样的人,一点谱都没有。”唐瑛懵了。

    吕姐叫吕天姿,中年妇女,肥脸一笑果真有姿,她反而劝着唐瑛道着:“看把你急的,咱们谢总是个慢性子,火不到眉毛,他都不知道喊人,以我对他的了解啊,他想干嘛,别人永远不会了解。”

    这倒没假,覆着一层神秘面纱的商务调查公司,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保密,不但对外人保密,就公司内部涉及到业务范畴的,保密程度也相当高的。

    一念至此,唐瑛倒觉得自己过于心焦了,坐到了吕姐办公室等着,眼看着时间就到了,已经有人提前到场了,越到时间,她越心神不宁了,吕姐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她,差一刻的九时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道:“差不多了,该有消息了。”

    “什么?”唐瑛讶声问。

    “我是说呀,该有消息了,一般谢总都是到最后一刻才透底。”吕天姿笑道,解释着:“不过就即便透了底,你也未必能猜到他的用意,不说别的啊,就咱们每次雇的那些商务调查人员,我进公司快六年了,一个都不认识。”

    连管人事的都不认识,管法律事务的唐瑛就更别提了,他知道生意是怎么接的,那些云里雾里的调查业务,她从来不知道是怎么完成的。这也是本行的商业机密之一,那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商业调查人员,可都是公司的摇钱树啊。

    “咱们这次,是不是要招聘这种调查人员?”唐瑛好奇地傻问了句。

    “可能性不大,没有针对那个行业,没有限定工作经验,应该就不是。”吕天姿笑道,电话铃声响了,判断应验,她笑着道:“瞧呗,来了吧。”

    一果果真是谢总的电话,接着吕姐随手记着,虽然安排磨叽,可最后定音却干脆,几句话就解决了,吕姐啪声一扣电话,唐瑛问着:“这回有准信了吧?”

    “有了,全部打发走。”吕天姿一挥手道。

    “啊?”唐瑛快晕菜了,看吕姐的态度不像开玩笑,她愕然问着:“不能吧,花了好几千,跑了两三天,淘到这么多人的信息,又都不要了?”

    “正确,谢总要求这次面试你来主持。”吕天姿笑道,手一个请势,把速记的东西递给了唐瑛,唐瑛看着,一瞬间脸上起霾了,有点于心不忍地问着:“都当场打发?一个人不留也就罢了吧,一点情面也不给人家留点?”

    是啊,这么做太出乎唐瑛的预料了,那怕打扫卫生看电话整文件的,好歹给来应聘的留个念想啊,这倒好,像逗人玩似的。

    “有同情心是好事,可在咱们这一行,同情可不是褒义词。准备一下吧,我和李主管帮你唱黑脸。”吕天姿道。

    唐瑛摇摇头,随着吕天姿出去了,这事办得,让她心里很是郁闷………

    …………………………………

    …………………………………

    每天有总预料不到的事,比如这次招聘,两千多条发布信息,最终到场的不到三十人,都被集中到一个大会议室,都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这公司窗明几净的办公环境,造型别致的办公隔断,还有隔窗能看到那些闪瞎人眼的高档电脑显示屏,都让这群应聘的心里揣然。

    对呀,公司越正规,档次越提高,聘任的希望可能就越小哦。

    而且明显就不搭调嘛,二十七八人,体型过肥的占一半多,一个个两腮肉拽、两眼迷茫,让人不得不猜测这是不是长期熬夜形成的表像。偶有几位穿着得体的,那表情却显得贼头贼脑,一点都不自信,对了,居然还来了三位女生,一个太胖,像谁家宅着的傻丫头。一个又太小,还像个******,倒是有一个长得像商务女的,不料偶一张嘴,一嘴歪牙,直接刺激得试图偷窥她的男性激素分秘停止。

    一个词,有点惨不忍睹呐。

    耿宝磊来得最早,也看得最清,这么多人别说招聘单位,他都没一个看上眼的,不是太胖,起码的形象都不具备,就是根本没什么经验,连最起码的求职自信都没有。

    哦,也有,匆匆又进来了一位,蓝色衬衫,西装裤子,裸露的胳膊肌肉成型,面色黝黑,走姿标挺,瞬间吸引了一干宅男好羡慕的眼光,他径自走到了最后一排坐下,擦了把汗。

    “我认识你。”耿宝磊挪了两个座位,坐到了这男生旁边。

    听声音像个妞,乍一看也像个妞,不过穿着肯定是男的,仇笛吓了一跳,不客气地道:“别套近乎啊,我没那个爱好。”

    被人这样误解不是第一回了,耿宝磊笑着道:“我也没有,我真认识你,你是送快递的,我在惠坊区合作营业厅,你给送过传单、手机。”

    “是啊……我怎么不记得你啊?”仇笛愣了,送快递,接触的人太多,恐怕再好的记性也记不全。

    “我太普通了,没您特立独行啊,给我们送订制传单,两膀子摞四层直接大步就进去了,把我们营业厅那小老板都看傻眼了啊,回头就训我们……啊,瞧人家孩子怎么干活的?再看看你们,这真是差姥姥家了啊……”耿宝磊想起这件趣事,笑着转达给仇笛了。他直觉告诉他,这是位豁达、直爽的北方汉子,那实诚样子让人一见就觉得很亲切。

    “快别提了,干得劳累活,就这牲口命,跟别人吹牛我在的公司全国都有分部,根本不敢讲我是送快递的。”仇笛擦把汗,自嘲道。

    耿宝磊一笑,伸手道:“一样的,我跟别人讲,从事与高端通信相关的行业,一般不告诉别人我是卖手机的……认识一下,我叫耿宝磊。”

    “仇笛。”仇笛握握手,苦逼相见,互不相嫌,这笑容肯定是真诚的。

    年轻人总是那么容易靠近,两人小声嘀咕几句,越说越亲近,敢情都是刚失业来碰运气了,敢情一看人家公司档次这么高,都不抱大太希望,敢情已经在商量后事了,仇笛说了,真不行再去其他家快递公司碰碰运气,反正那行的门槛最低,记件工资,能干就有钱。

    正商量着,最后一位匆匆到场,一位瘦高个子,穿着身横格子t恤,慌慌张张进门,差点被绊一跤,惹得应聘者有人差点笑出声来,再一看那哥们长相,马脸蒜头鼻一呲还有小虎牙的,太有动漫气质了,几位宅男被这么有创意的长相看得先愣,跟着吃吃笑了。

    “三儿?过来。”仇笛认识这位。

    “哟,仇笛?耶耶。”包小三乐了,颠儿颠儿奔到最后一排,坐到了仇笛旁边,一把搂着,亲热地问着:“哇塞,有大半年没见着你了,你干嘛去了?”

    “我去内蒙穷游去了,四月份回来,你都走了。”仇笛道,回头给耿宝磊准备介绍,不料耿宝磊两眼冒火地看着包小三,那样子恨不得把生吞活剥一般,包小三也认出耿宝磊来了,惊得直咬手指,这样子看得仇笛不解了,晃晃手指问着:“哟?你们俩怎么像有过一腿的样子?”

    “还真有过。”包小三紧张地道。

    “怎么回事?”仇笛问,耿宝磊气不自胜地指着这货道着:“他就是昨天搅了我们销售那人,害得我在派出所呆了一下午。”

    这事刚才两人讲命苦的时候说了,仇笛愕然看着包小三,惊讶地问:“行啊,三儿,长本事了,袭警去了?当盲流是生活所迫,当流氓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耿宝磊被这句话逗乐了,前排几位回头看,包小三马脸老红了,他解释着:“我也是受害者,就在崇文门劳务市场想找个零活干几天,来了个鸟人问我敢不敢打架,我以为又是谁闹事凑人呢,当然敢了,他拉上我和胖豆就走,谁知道他就找了我们俩,胖豆还没敢上手……这不……这不打完了才知道,尼马把警察打了。”

    “他就这么二,你甭跟他计较,你说正常人,能干出这事来?也不想想,找你这号货一百块就行了,给了七百,肯定没好事。”仇笛斥道,话是说给耿宝磊,耿宝磊噗声一笑,火气下了好多,此时再看包小三都逼得走投无路来应聘来了,明显比他还惨不是。他无奈地道了句:“算了,我跟你没仇,赶紧走吧啊,派出所肯定要抓你呢。”

    包小三一听,凛然点头道:“啊,知道了,我就准备走呢,要不兄弟,我分你三百块。”

    “得得,什么跟什么呀。”耿宝磊摆手拒绝了。

    估计包小三也没准备真给,手根本没往口袋里的伸,仇笛知道他什么货色,瞪了眼问着:“那准备走,还来这儿晃悠什么?”

    “我来应聘啊。”包小三不悦地道。

    “你连快递单上的字都认不全,应什么聘?”仇笛低声斥道,连耿宝磊也愣了,不能面试的差到这程度吧。

    没有最差,只有更差,包小三乐滋滋拿着手机问着:“我没想聘上,收到个短信说荣幸的通知我什么什么来着……我可头回被荣幸地管饭了,我就想啊,吃完晚上再坐火车也不误啊。这儿有妞有空调的,不比大街上舒服啊。”

    那是招聘单位的客套语,经常见到。可就因为管饭来应聘,真不多见,耿宝磊看着包小三这么严肃而兴奋地道着原委,即便咬着嘴唇,也掩饰不住笑意了。

    “人才,绝对一等一的人才。”耿宝磊赞道。

    “自古英才多遭妒啊,三儿,你可防着下场不好。像你这号北大毕业,还在街上混的,真不多见。”仇笛提醒着。

    “什么?他是北大毕业?”耿宝磊吓了一跳,那可是全国最高学府,落魄到这程度可太没天理了。

    仇笛附耳给耿宝磊解释了句什么,耿宝磊被逗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了,再看包小三,正得瑟着笑着,露着两个小虎牙,估计全场就他一人不紧张。这样子,你就想和他生气也难了。

    九时整,门开了,两女一男踱步进了会议室,招聘方到来,引得在座应聘人员齐齐挺腰坐正,居中坐下的一位美女戴上了眼镜,清清嗓子,环伺全场,严肃地介绍着:“我是哈曼商务调查公司的法务唐瑛,这位是公司的吕天姿主管,这位是公司李增华主管。今天,由我们主持本次招聘面试。”

    应聘的掌声四起,唐瑛的初次亮相很有范,把应聘的几位姑娘直接比成丑小鸭了,她重新微微一躬重新落座后,开场了:“今天面试时间很短,每人五分钟,公开、公平、公正,谁也不用回避……下面正式开始,第一位:包小三。”

    这个含义丰富的名字一出口,全场哄堂大笑,就连三位主持招聘的也不禁莞尔。

    包小三应了声,站到了招聘三位的面前,他很不知趣,直勾勾盯着唐瑛看,本来拿捏着姿态,很严肃的唐瑛,反倒被盯得脸红了。

    吕主管插进来了,直接问着:“介绍一下自己。”

    “我姓包名小三,这个名字有歧义,不过我爸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没有‘包小三’这个词,我真不是故意的啊。”包小三解释着,生怕误会似的,可越解释,下面的笑声越大,他烦了,回头剜了眼道着:“笑什么笑,这个名字传达是所有男人的理想。”

    又是轰然大笑,开场就乱了,唐瑛严肃地道着:“直接进入正题,毕业院校。”

    “北大毕业,工程力学专业。”包小三道。

    一句把笑声全打下去了,哦哟,这可是出天之骄子的院校啊,怪不得这么特立独行。顿时让拿着二三类学院文凭的应聘者羞赧无比。

    “北大?你的简历上……”唐瑛翻着简历,以为自己搞错了。

    “豫北大学嘛,简称北大。”包小三道。

    三位招聘的瞠目结舌,满场应聘的喷了一半,后座知道答案的仇笛和耿宝磊低着头笑。

    “哦,这是民营类学院,年轻人,你应该务实一点啊,哗众取宠就不好了。”唯一的招聘男性,李主管年届四十,缓声道。

    包小三严肃的驳斥着:“民营也是学院啊,正规的还有2b类,比那强多了。”

    又是一阵轰笑,气得唐瑛不知道该问什么了,吕天姿火了,奇葩到这种程度还真少见,大致再问几句,她直接挥手道:“好了,不用介绍了,你的情况我们知道了,可以走了。”

    逐客了,包小三倒不意外,不过他心里可记挂着别的事呢,期待地问着:“不是还管饭么?”

    轰笑再起,气得吕天姿老脸挂不住了,一口气憋得差点后仰翻倒,李主管知道碰上个很二的,他客气地道着:“如果路途实在远,中午公司有自助餐券发放的,不过现在,请到门外等着。”

    “哦,这还差不多。”包小三得到了准信,大摇大摆出去了,后面又是一阵好笑。

    唐瑛平复了一下心情,和吕天姿交换一下眼色,本来心里有那么点愧意,现在一点都没有了,她们恨不得用最恶毒、最无情的话,把这些在场的全部撵走。

    “下一位,孙焕超。”吕天姿念到,头排的一位胖男生应声站到了台前。

    大热天的,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介绍,西北农业大学毕业,工作经验,甭提了,在花卉市场给人搬花盆呢。问他特长,他说他会拾掇盆景。问他对商务调查行业的了解,他说他不太了解,但他会努力去学的,说得声音凄切,还夹了个凄婉的爱情故事,居然是因为女友在京读研,他追着来的,因为农业专业特殊的原因,就业已经被拒绝过n次了。

    不过这一次结果也一样,陈述讲完,唐瑛面无表情地对他道了句:“对不起,这份工作你不合适,你可以走了……下一位,候海龙。”

    那男子本来挺首昂头的姿态,仿佛一下子被霜打似的蔫了,一步一蹭地、万般不情愿地出门,几次回头似乎等着面试官的回心转意,可现实并不钟于有情人,没有理他,多走一个,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下一位……黄明飞。”唐瑛快刀斩乱麻,又收拾了一位生物工程专业毕业的,这号书呆子,在她看来,也就有到小饭店求个职,还是打下手的角色。

    “下一位……王达。”吕天姿收拾了一位,一分钟就打发了,这孩子有点大舌头,口齿不清。

    “下一位……张国庆。”李主管也打发一个,条件不错,年龄也不少了,快三十了还在电脑城打工,他都觉得可惜。

    “下一位……”

    “下一位……”

    一位接一位,拔萝卜往外扔的速度打发,眼看着就快过一半了,仇笛和耿宝磊互视一眼,就觉得那儿不对劲,可说不出准确是什么不对劲。

    “我怎么觉得这个女的面目可憎啊。”仇笛小声问耿宝磊。

    “好像不是为了招人,像故意找茬打发人。咱们白来了。”耿宝磊小声道,有点小郁闷了。

    “也不白来,小三说了嘛,还管饭呢。”仇笛态度比较乐观,两人相视一笑,耿宝磊小声开着玩笑问着:“你看主考这女的像什么?”

    “像个贱人。”仇笛眼看着又一位垂头丧气被打发走了,如是道。

    “不准确,应该应该像交话费送的东西,贱货。”耿宝磊如是评价唐瑛道。

    仇笛掩着嘴笑了。就在这时,听到了唐瑛喊:

    “下一位……仇笛!”

    仇笛慌乱地一掩饰,走到前台来了………

第4章 难遇知己

    面试,试的就是外表形象,今天如果还有个形象满意的,此时站出来就算一位了。

    一张脸线条硬朗、轮廓分明,背手一站,颇有些军警标挺的感觉,虽然肤色黑了点,可闪着健康的光泽,三位招聘人员,在仇笛站到他们面前,暗暗的叫了一声好,这形象,可不比电视上的硬派小生差哦。

    “介绍一下你自己。”唐瑛道。面上的表情居然有点缓和了。

    “有区别吗?”仇笛奇怪地问。

    “什么?”唐瑛不解了。

    “不管我怎么介绍,结果都是一样的,简历上的东西你们都清楚了,重复一遍有意义么?反正你们都要不客气地打发走。”仇笛道。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共鸣,下面窃窃私语不断,仇笛回头看了眼和自己同样苦逼的应聘兄弟们,回头直道着:“第四位、第七位,还刚出去的那位小姑娘,我觉得他们的条件都不错,你们却连试用的机会都没有给,明说了,我的自身不如他们,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能走了,节省彼此的时间。”

    哟,这拽得,吕天姿倒吸凉气,却一下子没发作出来,李增华反问着:“今天我们是招聘单位,要什么的人,难道还需要你来指点。”

    “是啊,我好像明白你很难就业的原因了。”吕天姿顺着话头道。

    这么拽、这么个性的货,那家公司能要这号人啊。

    “恰恰相反。”仇笛并不气馁地道着:“我就业的时候比失业的时间长,一直就不缺活干,在场的包括我,都是抱着一个想拿到一份体面工作的愿望来的,我们可以接受你的挑剔,但不能接受你们无缘无故的羞辱。”

    顶回去了,李增华觉得难办了,看了看主持的唐瑛,唐瑛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她看看仇笛的简历道着:“我很欣赏有个性的人,不过光在嘴皮上说可不算……你毕业于山大,汉语言文学专业,在毕业来京的数年了里,为什么都没有工作经验的反映?”

    “那是因为,即便我写到简历里,你们也未必能看懂。”仇笛道。

    完了,耿宝磊心里暗道着,没想到仇笛比包小三还奇葩,包小三好歹还想混顿饭,仇笛干脆要和人家顶牛了,这样的结果只有一个:滚蛋。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像一个从事高端行业的人才?”唐瑛轻蔑地道。

    “你说着了,确实是高端行业,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智能高端数字通讯设备表面高分子化合物平面处理,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仇笛严肃地连珠炮似地来了一段。

    这么一长串,把唐瑛听愣了,她左右看看,都摇头,问话的被问住了,她看到仇笛笑眯眯挑恤的眼神,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行业,通俗点。”

    “通俗点讲就是……”仇笛回头看看,笑了,笑着道:“给手机贴膜啊,你们不会连个都不懂吧?”

    轰堂大笑,拍手跺脚的好几个,都憋了一大会儿,此时爆出来了。

    唐瑛面红耳赤,不会处理了,吕天姿气得胖脸发白,一指门外:“现在你可以走了,揣着你的自尊去给做高分子化合物平面处理吧。”

    “谢谢,你的气量告诉你,你生活在一个缺乏自尊的环境里,还没有学会尊重别人。”仇笛撂了句,大摇大摆出去了,那步伐可比包小三潇洒多了。

    过了好久,唐瑛才嗫喃地喊了句:“下一位……郭玉秋。”

    是一位蓄着胡子,长相比年龄老的男生,他似乎被唤起了一点自信,他站起来直接道:“我求职被骗过八回报名费,正是因为你们的态度我才大老远从密云赶来了,如果你们仅仅是想愚弄大家的热情,那可比骗报名费还要可恶。”

    卡壳了,招聘方被呛住了。

    不过结果仍然没有改变,激烈的争论了几句,这位男子摔门而去。会议室又响起唐瑛毫无感情的声音:

    “下一位………”

    ………………………………

    ………………………………

    门外的仇笛被包小三拽住了,两人坐在前台等候的椅子上,看着一个接一个,或怒气冲冲、或垂头丧气、或自叹自艾离开的应聘者,心里嘛,就再谈定也不是滋味。

    混迹的久了,司空见惯了,那种被拒绝,遭冷眼的事已经不挑战谁的底线了,两人在等耿宝磊,不知道刚认识的这位小哥结局如何,包小三想起茬事来,问着仇笛道着:“仇笛,你这么牲口,快递上不干得挺好的?”

    “是挺好,昨天在广场跑酷表演,把公司车放在路边……”

    “哇,丢啦?”

    “没丢,给城管拉走了,哎呀,你看那胖老板娘把我劈头盖脸给骂的……真特么的,要不看他是女的,我非扇她一顿。”

    “哈哈……还是老子聪明,她扣我半月工资,我直接把她电单车给卖逑了,再没回去。”

    “那就不对了,你这不成违法犯罪了,别拿你那不要脸的事出来罢摆啊。”

    “切,你倒是要脸,结果还不是一样。”

    包小三如是道,这一句倒把仇笛说愣了,自打几个月前认识包小三,就知道这是个偷鸡摸狗、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什么事都沾点的主,一直以来仇笛都在以身作则,试图影响这位被社会带坏的青年,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两人的差别确实不大,这不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上了。

    “算了,不跟你争了,反正你马上就要走了,换了手机号告诉我一声啊。”仇笛看着包小三,那丑陋的长脸,要经历过多少苍桑才到修炼到人见人嫌的水平呐。对他,了解他身世的仇笛更多的是同情。

    “哥。”包小三瞬间也不说诨话,凑着轻声道着:“我碰到的好人不多,你算一个,要是有天我发了财,我一准去回来找你哈。”

    “那我是不是得等到下辈子!?”仇笛笑着问。

    包小三撇着嘴,不悦地看着仇笛,悻然道:“你咋这么不相信人呢?我还告诉你,网上乞讨专业户月入过万知道不?山寨加工厂年入百万知道不?都是我们老家那块的,我就后悔不该出来。”

    仇笛听不下去了,拦着道着:“我对河南人真没偏见,但我对这种事真有偏见,你手脚全乎着,长这么大个子,跪街上要饭……那,就跪这儿跪一个,我给你二百块钱。”

    “去去……我打比喻呢。”包小三不好意思地道,兴许还拉不下这个脸来。

    两人扯着话没完,面试已经结束了,耿宝磊是倒数第二个出来的,小伙子出来的很平静,不像其他人那么垂头丧气,出来仇笛招着手,包小三惊讶地看着:“哟,不会是这娘炮被看上了吧?”

    对于包小三,耿宝磊多少还有点嗝应,翻了眼,没搭理他,仇笛还没问,他摇摇头道着:“由于你的质问,他们对后来的应聘者倒是很客气了,不过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

    “都涮了?”仇笛愣了下。

    “差不多,口吻一样,和排练过一样,一简介,然后他们挑一堆毛病,说一句这工作不适合你,然后就over了。”耿宝磊道,对于既知的结果,现在倒不觉得失落了。

    “算了,走吧……宝磊啊,要暂时没地方去,我给你找个活干,快递公司分单怎么样,差不多也能赶住工资了。”仇笛随口道。

    “你不是离职了么?”耿宝磊问。

    仇笛还没解释,包小三得瑟地道着:“瞧你傻吧,在快递界没有离职这一说,你想干就有活,圆通不行去中通、中通不行去汇通、汇通不行去国通,将来哥有钱了,也创办一个快递公司,就叫全球通,把他们全压下去。”

    仇笛和耿宝磊相视一笑,对这货没有芥蒂,反正就这得性,两人相携到了电梯口子,包小三一看急着走,喂喂喂上来,一手拽一个,不迭地道着:“别走啊,他们还管饭涅,大老远来一趟,尼马公交都花了好几块钱。”

    耿宝磊无语了,他苦笑着道:“咱别死乞白脸这样成不?就为吃顿饭?”

    “算了,我请,送送三儿。”仇笛道。

    “别呀,外面现在三十九度啊,热得跟逑样。”包小三道,这天气出去肯定是步行,那热得还不如不吃呢,他教唆着两人道着:“他们故意折腾咱们,咱们就不恶心恶心他们?咱们就这搁这儿等着,特么的中午敢不管饭,等那招聘的出来,吐她一脸口水。”

    噗哧,有人笑了,声如银铃,三人看时,却是一位******模样的,等在电梯出口的角落里,对了,也是刚才被打发出来的一位。

    她一笑,瞬间又捂着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了。

    “你说呢?”仇笛问耿宝磊。

    “我倒很欣赏小三这快意恩仇的性格啊,要不这样,离中午还早,就搁这儿歇歇,一顿饭我倒不期待,不过小三要吐那招聘的一脸口水,我还真很期待。”耿宝磊道。

    “你甭刺激他,比这再龌龊的事他都干过。”仇笛道。

    还有更龌龊,还真有,三人说着倒不走了,坐那块,仇笛跟耿宝磊讲了,小三送快递时候有回因为时间晚了点,被客户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货隐忍了一天就报复上了,咋干的呢?找了张其他快递公司的空白单子,整了个包装箱封得严严实实,瞅着那客户不在公司,直接把这快递送给他们前台了。

    “就是恶心人家去了呗,送小花圈?”耿宝磊问。

    “再恶心点。”仇笛道。

    “送骨灰盒?”耿宝磊咬牙切齿,往狠处想。

    “你看他像个花钱的料?再恶心点。”仇笛道。

    这事突破耿宝磊的思维了,他侧头看着洋洋得意的包小三,小声求教着:“三儿,到底是什么呀?这么拽?”

    “我拉了一泡屎,邮给他们了。”包小三严肃地,告诉耿宝磊答案。

    耿宝磊梗着脖子,半天这口气喘不上来了,他惊骇的眼神看着包小三,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对仇笛道:“要不,咱们走吧。”

    就是啊,别再整出事来。耿宝磊想想这货昨天当街打人就后怕。

    这时候仇笛似乎都拿定主意恶心别人了,示意着耿宝磊稍安勿燥。指指包小三,示意去前台。

    包小三腾地起身,说干就干,啪啪啪拍着前台,把那前台姑娘吓得倒退两步,就听包小三问着:“你紧张什么?我问你啥时候开饭呢,又没叫你开房。”

    “啊?开饭开房都不归我管呀。”那姑娘瞠目结舌,没明白过来。

    包小三拿着手机,嚷了几句,她才反应过来,客气地请小三坐下,匆匆拿着电话请示了。

    等待的不长时间里,耿宝磊还有点心下揣揣,好像还不好意思,仇笛和包小三可坦然多了,两人似乎盯着一个地方看,哦对了,坐在斜对角,那个同样失聘等着的姑娘,耿宝磊瞄了眼,马尾刷子、高帮运动鞋、一身素色的运动服,一看就是个校园出来未久的,还没学会怎么打扮。

    “她叫什么来着?”仇笛问。

    “我怎么知道,我第一个出来的。”包小三道。

    “我想想……想不起来啊。”仇笛使劲想,也没想起这位,就见得那位满嘴歪牙的妞。

    “好像姓管……对,管……”耿宝磊想起一点来了。

    “插管管?这姓好。”包小三淫笑道。

    啪声,仇笛直接给了他一下,他捂着脑袋呲笑,孰无正形,说话着,解决午饭的来了,一阵清脆而节奏分明的高跟鞋声音,那位招聘唐主管婷婷娉娉走到前台了,她审视着还等在这儿的几位,笑了,似乎笑里还带着几分轻蔑。

    好像在笑这几位混饭的,仇笛腾声站起来了,却不料唐瑛直接无视,头也不回地安排着前台:“给他们安排一下,比照接待普通客户标准。”

    说着人进去了,仇笛一下子无力可使,反倒觉得空落落的,包小三可乐了,奔到前台,凑着长脸好奇地问:“啥标准来着?四菜一汤,烟酒管够啊。”

    前台姑娘厌恶地看了眼,递给他三张餐券,包小三正反看看,愤然问着:“万柳桥18号,离这儿多远呢?”

    “不远,六公里,驾车几分钟就到。”前台解释着。

    小三一听悖然大怒,拍着桌子吼着:“你看我们像买得起私家车的么?”

    “哥,我也买不起,您冲我发什么火啊。”前台姑娘委曲了。

    算了算了,仇笛拽着包小三,叫着走人,这顿饭要得实在尼马太没自尊了,包小三却是还有心事似的,又拍拍前台,指指坐在角落里那姑娘,伸着手:“再给一张,人家姑娘不好意思要,你就不给啊……拿来。”

    人善被人欺,人恶可就不存在这情况了,多要了一张,包小三上前给那姑娘,那姑娘瞪着一双清澈的,忽灵灵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似乎都不敢拿。

    “拿着吧,好歹没白来。”仇笛看姑娘一身学生打扮的,满脸同情地道,大部分刚出校门,除了爹妈铺好路的,差不多都要经历一段这种顾不住肚子的生活。

    “没事,拿着吧,没人笑话你,我们这不都是应聘失败,混顿饭嘛。”耿宝磊笑着道。

    “哎哟,让你拿着就拿着。”包小三干脆直接塞她手里了。仇笛却是道着:“三儿,人家不是怕拿餐券,估计是怕你这脸,走吧。”

    这句话一落,那姑娘噗声一笑,脸像绽开的花儿,两个好看的小酒窝,起身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我来京几年了,就干了这么一回好事。”包小三诚实的道。

    这么诚实,又把那姑娘逗笑了,他被仇笛拉着走着,不时地回头看着,耿宝磊摁到了电梯,三人进了电梯,耿宝磊和仇笛凝视着包小三,包小三不好意思了,惶恐地道:“看我干嘛,真就干了这么一回好事,搞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大夏天热成这样,不会发春了吧?”耿宝磊调侃道。

    “不会,三儿喜欢骚首弄姿的,这种清纯妹子,不是他的菜。”仇笛笑着道。

    “我瞅她就想起我妹妹来了。”包小三道,一说起妹妹,脸上表情显得不那么戏谑了。

    “哇,那你幸福啊,这一代大多数都是独生,你都有妹妹。”耿宝磊随口问了句。

    “还有俩姐姐呢。”包小三得意地道。

    不会吧,耿宝磊不信了,他看仇笛,仇笛早笑了,笑着道:“这都没听说过,违反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的产物,没看过超生游击队啊。”

    “你又笑话我是不是?我们那地方生七八个的都有,我才兄弟姊妹五个。”包小三道。

    耿宝磊听得瞠目结舌,一巴掌伸着问:“五个!?”

    “啊,两个姐,一弟一妹加上我,五个。”包小三得意地道。

    “五个?哇塞。凑一桌麻将还富余啊。”耿宝磊好震惊地道。

    还有更震惊的,兄弟五个加上爹妈,都在全国各地打工,小三显摆着去过啥啥啥地方,见过啥啥啥世面,听得耿宝磊大眼瞪小眼,仇笛偶而插话,耿宝磊听明白了,小三实属来之不易,他大姐叫包引男,二姐叫包来男,一来一引,终于引来这么金贵个大小子。

    听得耿宝磊先惊后愕,然后笑得全身直抽,此时也看得出来了,小三纯属是个二得可爱的丑货,心机浅得听不懂好赖话,想及此处,耿宝磊倒一点也不怪责因为这货丢了那份工作了,毕竟嘛,每天忙得不亦乐乎,还真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下了电梯,出了门,问题扑面而来,闷热干燥的空气一下子让人有窒息的感觉,小三估计是心有歉意,出门就奔着到街边的冷饮摊,卖了几瓶饮料,奔回来先给耿宝磊一瓶,又塞给仇笛一瓶,自己那瓶刚要拧时,他的眼神滞了滞,然后分开两人,往门厅奔回去了。

    耿宝磊和仇笛回头,哟,做第二回好事了,三儿奔到门口,乐滋滋地,把饮料硬塞到那位刚出来的姑娘手里,然后怕人家退回来似的,快步奔回来了,那乐呵呵的样子,就像三九天倒了盆冰水一样舒爽。

    “三儿,我都有点舍不得你了。”仇笛笑道。

    “你准备去哪儿?”耿宝磊问。

    “去海边玩几天。”包小三道。

    “哇,这么懂情调啊。”耿宝磊笑着问。

    仇笛喝着打断着道:“拉倒吧,他姐嫁青岛了,又准备去啃姐夫去。”

    耿宝磊喷笑了,包小三却是一脸得色,他说了,啃姐夫有什么脸红的,他白睡我姐呢。

    这回一口饮料把耿宝磊呛住了,他咳了半天才直起腰来,仇笛一直等着他平复下来,小三又去买了根便宜点的老冰棍吮着,那样越看越让人可乐,仇笛笑着问耿宝磊道:“知道我为什么很珍惜这个朋友了吧?”

    “知道,我要天天有这么个朋友陪着就好了。”耿宝磊笑道。

    从招聘的宝隆大厦到就餐的万柳桥,如果步行还真有好远一段距离,两个十字路口,一座天桥,三人说说笑笑,倒是一点也不寂寞,而且啊,途中还发生趣事,几次回头,那位同样失聘的姑娘都在视线之内,每每回头,总能看到她背着双肩包,傻傻看几人的样子。

    包小三几次不忍,要回去叫上人家姑娘,不过被仇笛拉住了,好容易留下个好印像,别你破嘴多说几句,人家又把你当流氓了。

    也是,包小三肯定对自己的形象没什么信心,放下这茬了,快到万柳桥时,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回头老远嚷着:“嗨,快来啊,一块吃饭去。”

    邪了,那姑娘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几人近前,此时看得更清了,是位鹅蛋脸型的妹子,走起路来马尾巴刷子一漾一漾,煞是好看。京城里全世界的美女都能见到,但全世界的美女给仇笛的震惊都不如这个妹子……我靠,她居然真和包小三站到一起了,好像一点也不恶心。

    “妖孽啊。”仇笛小声感慨道。

    “你是嫉妒小三吧,头回做好事就有这么丰厚的回报。”耿宝磊取笑道。

    “我是说这女的,能看着小三的脸不紧张,不害怕,不恶心的,我是头回见到。”仇笛愕然道,回头看看,包小三和那姑娘保持着安全距离,邪门了,还搭上腔了。

    “我倒不惊讶啊,一个人在处处碰壁、无路可走的时候,对于身边的同情和关心,会格外地敏感。那怕仅仅是一个善意的笑容,一点菲薄的零钱,或者一顿简单的饭……呵呵,好可怜啊,我当年可没碰到小三这么热心肠的好人。”耿宝磊自嘲地笑了笑。

    那样子让仇笛欲言又止了,他发现了,这位男身女相的小伙,也是位有故事的人,不过他没有问,这么落寂的样子,肯定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喽。

    两前两后,这两对奇怪的组合且行且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万柳桥18号,不过又出么蛾子了,四个人傻愣着,看着18号的门厅,都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门厅不大,不过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已经足够大了,何况人家是齐齐的四层楼,门外泊着一溜各色靓车,偶而出入的男女着装就看得出来,是个高档次的地方,最起码不是卖十块二十块工作餐的地方。

    “不会又在调戏咱们吧?”包小三有点怯步了,他看看刚认识的姑娘,那姑娘摇摇头,肯定不清楚,也肯定没来过。

    “客家菜是个偏门啊,小众,精致,但价格不菲。”耿宝磊道。

    “你吃过?”包小三奇怪地问,看耿宝磊也不像吃得起的主嘛。耿宝磊抬头,亮着手机道:“没吃过,但我查过了啊……这儿最低消费188元起。”

    问度娘了,而且问得很清楚,饭店里的环境都有照片,一看那档次,众人觉得更像是被涮了,好像不至于还在失聘的人身上花闲钱吧?京城里这些私人公司,能全数给你发劳务费的都不多。

    怎么办?耿宝磊看包小三,却意外地发现,包小三在看仇笛,似乎这才是他的主心骨一样,仇笛皱着眉头想了想,狐疑地道:“我好像觉得,招聘现在才开始了……走,吃去,说不定是一顿丰盛的午餐啊。”

    他信步而走,包小三紧随其后,耿宝磊稍一犹豫,被包小三拽走了,他说了,走呗,我们当年快递兄弟都是跟他混的,信仇哥,能吃饱。

    落在后面的姑娘踌蹰了一下,她蹙了蹙眉,然后也跟着这三个混饭的,进去了………

第5章 有惊非喜

    有时候,生活就像买彩票,一不小心,哎呀妈呀,中了个小奖,惊喜!

    从踏进客家私房菜这所酒店开始,惊喜就来了。

    大堂一见仇笛手里的餐券,纤手一抬,恭敬无比地道:“这边请,二楼贵宾包厢,桂花间。”

    仇笛隐隐抓到了点什么,倒不显得惊讶,包小三那享受过这等礼遇,一下子呲牙咧嘴,惊得无以复加,哥就是个吃地摊大排档的主,那见过这阵势。

    耿宝磊也是浑身不自在,有种即将被人卖了的紧张感觉,那一直跟在背后的小姑娘更紧张了,征询似地看着包小三,小三一瞬间光棍劲上来了,小声道,先吃饱再说,跑起来也有力气。

    好像不至于,那姑娘笑了。

    大堂领着四人上楼,仇笛身后被拽了下,回头耿宝磊在使眼色,他笑着做手势,示意安心。

    果真是个惊喜,不是盒饭,不是自助,而是一个贵宾包厢,还带着休息躺椅、茶座和卫生间呢,服务员添水,包小三兴奋地来回瞅。

    耿宝磊按捺不住了,问着大堂道:“大堂姐啊,我们是工作餐,这么高规格。”

    “是啊,哈曼商务公司订的就是这个规格,他们是我们店的老客户了。”大堂笑吟吟道。

    服务员拿着菜谱,听这话包小三来劲了。连点数个黄酒鸡、梅干扣肉、干烧鱼、海鳌虾……边点边得瑟地说着,哎呀,白吃就是好,点菜都不用问价格。要不是仇笛把菜谱抢走了,估计三儿还得再随手点几个,放到耿宝磊手里,耿宝磊随随便便一点,加了个素菜,要了个滋补汤,一合菜谱,递回给了仇笛。

    仇笛愣愣看着他,他奇怪地问:“怎么了?”

    倒没怎么,只是耿宝磊那点菜潇洒的劲头,实在不像个从事高端通讯行业卖手机的苦逼,仇笛笑笑道:“没什么,你比三儿还狠啊,一个汤比几个菜还贵。”

    “是不是,那我再加两个。”包小三觉得吃亏了。耿宝磊一笑置之了。

    “得了得了,差不多就行了。”仇笛拦住了,直接把菜谱还给了服务员。

    人走了,这一下子炸开锅了,紧张加惊喜,感觉好刺激,包不三得意了啊,幸亏朝他们伸手要了,要不那来的这顿大餐。耿宝磊不放心了,笑着道太有穿越的感觉了,从宝隆到万柳桥几公里,苦逼到牛逼的距离,也不远嘛。两人谍谍几句,看看没吭声的仇笛和那位姑娘,耿宝磊刚要说话,包小三抢着道:“她叫管千娇。”

    耿宝磊又要说话,包小三再抢着说:“性别,女;年龄24;华南师大毕业的,来京两年了,刚从一家出版社辞职。”

    说得这么清,耿宝磊倒没话可问了,他干脆问包小三:“我问人家呢,你抢什么话?”

    “我怕有人抱着不轨之心来搭讪啊。”包小三比小姑娘还警惕,不过一看耿宝磊细皮嫩肉那样,瞬间又改口了,对着管千娇道着:“娇啊,好像没事,他能给你当闺蜜啊。”

    仇笛被逗得仰头大笑,那姑娘也乐了,耿宝磊面红耳赤,狠了好大决心,都没给包小三竖根中指,仇笛发话了,得了,你别欺负人家宝磊,看见没,他连骂人都不会。

    也是,包小三不好意思了,给宝磊倒着水,说起打油诗来了,同是京城苦逼人,相逢就是有缘份,哥反正晚上就走了,等到了新地方给你打电话啊,混不下去了来找我。

    “你要走?”管千娇发话了,好奇了,声音脆生生的。

    “啊,晚上走。”包小三笑着坐下了。

    “那要走,为什么还来应聘啊?”管千娇不解了。

    “这不晚上车吗?来混顿饭,还是这儿好,有空调有好吃的,比住的地下室好多了哈,尼马天天跟睡桑拿房里一样。”包小三毫无心机地,底馅露了。

    管千娇抿嘴浅笑,一低头,却发现仇笛在斜斜地盯着她看,哦,视线中的焦点是她那拿着茶杯的手,她像触电一样,下意识地把手缩回去了,腕上银光一闪,是个好看的饰物。

    仇笛没吭声,倒是越看今天不期而遇的几位有意思了。

    看来是准备好的,说话着菜就开始上了,先上的黄酒鸡,眨眼就被分得一盘狼籍,管千娇还没动手,早有包小三给她挟回两个鸡腿来,这么殷勤的她都不好意思了,仇笛倒是劝了,没事,不要有心理负担,三儿虽然经常不干好事,可还不是个坏人,他把你当妹妹了。

    “嗯,等哥发了财,回来叫上你们天天下馆子啊。”包小三大口嚼着,不忘补充一句。

    那样子惹管千娇有点好笑了,她浅口轻咬尝着,突然发现仇笛又在偷瞄她,一瞬间她变了个样子,手持着鸡腿大口啃上了,然后看了仇笛一眼,仇笛笑了笑,那笑里,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就像被偷窥到私密的感觉,紧张而惶恐。

    一盘接一盘上,吃得是风卷残云,速度渐渐放慢了,耿宝磊吃到中途,看着仇笛那么安生,他出声问着:“仇笛,你说咱们吃完会发生什么情况?”

    “吃完了拍屁股走人,管逑他呢。”包小三道。

    “你说呢?”仇笛没答,对着管千娇突来一问。

    “我……”管千娇似乎难为情地道:“应该没事吧,不至于吃顿饭还扣着咱们刷盘子还债?是凭券吃饭嘛。”

    “就是啊,有什么担心的,这不工作餐么。”包小三道。

    仇笛笑了笑,这一笑耿宝磊都看出猫腻来了,他问着:“我说仇笛,你别高深莫测的,好像你知道怎么回事似的。”

    “我好像还真知道点啊,你不是第一天出来混吧,招聘里这些猫腻你还搞不清楚?”仇笛反问。

    “啥意思?”耿宝磊不解了。

    “招聘就那么几样,第一类,那些大公司首选的,知名院校毕业,最好是在京的,有工作经验,能独挡一面的,有多高的资历就有多高的薪水啊。”仇笛道,这一类在座的明显算不上了,他又道着:“第二类就是那些私人的小公司,这里弯弯绕就多了,开得条件不错,告诉你试用期三个月,可能仅仅就是因为紧缺人手,只用你三个月;现在合同,公司不会随便给你签了……而且稍有不景气,他们裁起人来,可是根本不看情面。”

    “哎……读了十几年书,走到社会上才发现,自己还是一无是处啊。连个小公司都没有肯招我这种外地来京的。顶多临时招人用用,过后就打发。”耿宝磊黯然道。

    “这就叫知识改变命运。”仇笛道,管千娇噗地笑了。包小三不服气,凑着问着:“那我涅?我可没怎么念书。”

    “你这是……”仇笛严肃地看着他一眼,点评道:“长相改变命运,本来是王候相,你长成马猴样了。”

    包小三气得直接扔勺子,仇笛眼疾手快,直接接住了,管千娇劝了句,才把瞪着马眼好不气恼的小三劝住了,仇笛却是没当回事,笑着说招聘的最后一种了。

    “这还有一种呢,就是打零工了,这家不行那家干,一山看着一山高,辞职、应聘、再辞职、再应聘、跳来跳去,跳不出这个圈子。咱们就属于这一类,只不过更差一点而已。”

    他细嚼慢咽着,汤上来了,给众人分舀着,暂时的快乐忘记了不快,包小三嘛,反正准备走了,根本没听进去,耿宝磊嘛,随波逐流,也不愿意触及这个提不起来的话题了,仇笛把汤递给坐在对面的管千娇时,这姑娘闪着双忽灵灵地的大眼看着他,好奇地问:“那这次算什么?”

    “你说今天?”仇笛道。

    “对呀,到场就不客气地都打发走了,剩下几个混饭的,其实一个盒饭就行了,没必要这么高规格吧?”管千娇像是心神不宁地道。

    “这一次恐怕歪打正着,咱们入选了。”仇笛道。

    一听这话,众人筷久一停,都盯着仇笛,十万个为什么就要迸出来了。

    “呵呵,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吃亏多了学乖了,自打到京城啊,求职被坑过不下五回,最惨的一回是白干了三个月,还没领工资,公司就倒闭了……至于租房被骗了,群租被撵了、我都算不清几回了。所以我总结的经验是啊,跟着钱走,好赖一看就明。”

    “什么意思?”耿宝磊有点懵。

    “就是啊,不管公司看上多么豪华高档,不管招聘的说得多么天花乱坠,要给打工的没点实质性的东西,绝对不能去。”仇笛道,他从理论回到现实,一指今天的饭桌解释着:“但今天不同,你们看哈曼商务公司,能在宝隆大厦租半层楼,实力肯定有,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他们八层的电梯门槛没有,显得有点老旧,电梯维护可是一年一回啊,之所以没有一尘不染,那说明访客不少啊……还有招聘的那几位,很得瑟,很牛逼,虽然面目可憎吧,但也从侧面说明,他们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这个度娘上可以查到,哈曼商务的搜索排名不低,有公司介绍。”耿宝磊插话道,肯定是一家正规,而且有实力的公司。

    “可网络搜索不会告诉你,为什么还会有这么一桌丰盛午餐的答案。”仇笛笑道。

    “那为什么?”管千娇好奇地问。

    “商人嘛,下一分本,总要有几厘利,无利都不起早,怎么可能无利白请客。所以,我觉得:咱们入围了。”仇笛道,对于未知的可能掩饰不住地兴奋。

    不过让其他人就兴奋不起来了,耿宝磊看看众人,他汤也顾不上喝了,挨个指指,包括自己,疑问着:“不能吧,你送快递的、我卖手机的、还有个三儿当混混的,再加上千娇这个学生妹妹,能干什么?”

    “这正是我没想通的地方。”仇笛笑笑,开始喝汤了,喝了两口,对着还大眼瞪小眼的众人道着:“不过马上就要揭晓了,咱们这顿午餐不用买单肯定是真的,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是真的!这个自相矛盾的对方,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身上可能某种价值,被人看上了。”

    “好像有点道理。”耿宝磊被说服了。

    他看管千娇时,管千娇有点懵,震惊着呢,似乎还接受不了,包小三抿抿嘴,松了个裤带扣子,咧咧道着,甭想特么好事,吃完赶紧溜,别吃人一顿,回头把咱们卖黑窑里。

    “绝对不可能,现在都知道大学生好吃懒做干活不行,不值钱。黑中介卖个人,顶多几百块,还不够今天的饭钱。”耿宝磊道

    噗声把管千娇逗乐了,她低着头笑得两肩直耸。她可能之前都无法相信自己单身敢和三位男生相处,不过事实上,她发现相处的格外轻松。

    讨论永远解决不问题,不过很快这个问题自解了。敲门声起,应声而进的一位中年男子,背后跟着那位招聘方见过的唐瑛,只不过不同的是冷面覆霜的唐瑛此时已经换了一张笑容灿烂的面孔,两人笑吟吟地进来了。

    三人都看着仇笛,这两位出现是什么结果就不意外了,但意外是,居然有人能猜到结果………

第6章 情非得已

    “哟!?好像我们的唐突并不让各位感到意外?”谢纪锋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三个人都看着居中坐姿端正,相貌堂堂的男生,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和唐瑛的出现。

    “有什么意外的?不过丑话说前头啊,就一顿饭,甭指望我们干什么。”包小三严肃申明原则了。

    “那要想干点什么呢?”谢纪锋笑着问。

    “得给钱呢。”包小三强调道,郑重表明态度了。

    几个人吃吃笑了,唐瑛对着众人浅浅一躬道歉,温婉道着:“那接下来就谈谈钱的事,首先我介绍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哈曼商务调查的创始人谢纪锋,谢老板,大家认识一下。”

    仇笛、耿宝磊、包小三、管千娇……谢纪锋仿佛已经不是头回见面了,一一数过,念过名字,握握手,唐瑛拉着椅子,两人落坐,这时候,四个人都看着谢老板,心里已经开始打小九九了,这个稀里古怪的招聘究竟要干什么,让众人的警惕比期待高多了。

    “占用大家五分钟时间,把这件事解释一下。”

    谢纪锋解释着,公司要招聘,但不想招聘家在京门的老爷,也不想招聘名牌学院出来的大爷,更不想招聘有诸多工作经验,已经习惯性跳槽的爷,所以把标准放到了到京求职的人员里,至于当场对大家的拒绝嘛,那是考验一个求职者的心理素质,就是嘛,要是连那点羞辱都承受不住,将来怎么面对客户的诘难。

    唐瑛娓娓解释而来,莺莺语语,听得一干人火气尽消,她解释完了,看了仇笛一眼,似乎仇笛无动于衷,她眼光征询着,仇笛笑了笑道:“不必绕这么大圈,有话直接说,合适就干,不合适就走。”

    “好,痛快,给他们看看合同书。”谢纪锋笑着道。

    唐瑛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了几份聘任合同,一一递上,几人迫不及待地看着,和所见过的大同小异,责任、义务再加上备注事项,五险一金,福利及补贴说得很详细,众人看时,谢纪锋使了个眼色,唐瑛又递了一份机打的银行回单让众人的传阅,仇笛笑了笑,耿宝磊眼神滞了下,好奇地问:“这是……员工工资发放?”

    “对,涂掉了名字,这属于保密范畴,不过我保证它的真实性,是本月公司发放的回单。”谢纪锋客气地道。

    “我看看……”包小三一把从管千娇手里抢过来,然后惊呼道:“哇塞,月薪一万多,最低的都五六千?”

    “最高的有时候能到几万。”唐瑛补充着。

    这个………包小三挠前额了,从来没挣过这么多,可能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他心下无计的时候,就看仇笛,仇笛只是扫了合同一眼,笑笑道着:“每天都有中五百万的,我们不属于那类运气好的。长得太高的桃子我们摘不着,实际点讲,你想让我们做什么?试用期有多长?什么待遇和条件,合适可以考虑一下,不合适我也不讨你便宜,这顿饭钱算我的。”

    说得很蛋定,这态度让谢纪锋欣赏了,他竖竖大拇指道着:“找的就是你们这种吃过亏、碰过壁、已经学会脚踏实地,而且能吃苦的人,你们对商务调查工作,有了解吗?”

    没有,从仇笛到包小三,从耿宝磊到管千娇,一个挨一个傻不拉叽摇头。

    一群门外汉,倒把唐瑛看得牙疼了。

    “不了解就好,不受规则和习惯的限制,从头开始。”谢纪锋意外地赞了个,然后又突来一问道:“那你们总看过间谍一类的故事吧?”

    “哦,我明白了,你想培养商业间谍?”耿宝磊恍然大悟道。

    “从法律上讲,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允许商业间谍的存在,但事实,只要有商业的地方,就有商业间谍的活动,市场分析和调查,数据的采据,客户群体的分类等等,涉及商业很多领域,都离不开这种类似商业间谍式的调查。没有人会畅开大门让自己的秘密无所遁形吧?”谢纪锋道。

    “这个挺好玩。”包小三眼睛亮了,不过他一开口,别人的眼睛就要不会亮了,他补充着:“是不是和偷抢拐骗差不多,就跟黄牛党一样,倒腾消息?”

    唐瑛脸一苦,谢纪锋却是笑道:“差不多,不过黄牛党干得都是违法的事,而商业调查,是合法的,当然,不包括使用非法手段窃取消息。”

    “可这……我们干得了吗?”耿宝磊心虚地道了句,那是个相当神秘的职业,他的认知里根本一无所知。

    “所以才试用啊,各位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呢?”谢纪锋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认为不难,对于这些人顶多有点畏难情绪而已,他看耿宝磊,这个小伙有点弱了;又看看包小三,这孩子有点诨了,眼光直盯唐瑛的胸部。又看看管千娇,似乎姑娘有点小了,最终他的目光又移回到仇笛身上,这个人,在很短的时间里,似乎成为临时拼凑四人组的领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不准备激将大家,也不准备诱导大家,实习期不会很轻松了,甚至有可能比你们从事的其他工作都累,调查一个商业模式是繁琐的,它的主要产品、主要渠道、周边衍生、以及盈利能力等等,不但需要实地考察,而且需要见微知著的分析……打个比方啊,比如调查这个饭店,可以首先采取蹲守的方式,数一数他们日客流量。再查一查他们肉蛋禽菜的进货量,了解一下他们雇员的人数、工资水平,再对比这所饭店的装修、交税、支出,差不多就能计算出它的盈利能力……如果有同一家饭店想在这条街开业,咨询到了我们,这些搜集的消息,就能换成咨询费用了。一个好的商务调查人员,有可能一单挣几千,甚至几万、十几万……当然,这些就是以后的事了。”

    谢纪锋侃侃道着,其实字里行间,诱惑已经足够大了,大到几人都有点跃跃欲试了,他看着仇笛,笑着问:“我觉得你很有性格,应该适合干这个,这种事时间是自由的,发挥的空间非常大,我们公司在职的十八位,不过他们都不是调查员,真正的调查员,从来不在公司露面,只是需要的时候,他们才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呵呵。”仇笛笑了,笑着看着谢纪锋和霭的国字脸问着:“那这一次,是不是需要我们出现在很远的地方?”

    谢纪锋愣了下,准确的地方连唐瑛也不知道啊,他旋即笑了,指指仇笛道:“聪明,确实很远,条件也很艰苦,我为要招聘的小团队,找一个实习练兵的好地方,你们是第一组,之后还会有第二组、第三组去,实习的目的也不难,谁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个商业模式调查清楚,形成报告,我就在你们的用工合同上签字。”

    “真的假的?好像不难啊。”耿宝磊似乎被谢纪锋说服了。可能是出趟远差,似乎没有那么难。

    “完了,还真想把我们忽悠到外地去。娇啊,这不能去啊,别出去回不来了。”包小三预见到严重的后果了,提醒着管千娇,管千娇做了个鬼脸,只当是玩笑了。

    仇笛没吭声,他知道还有下文,谢纪锋笑了笑,问着包小三道:“那小三,你判断真伪的标准是什么?”

    “钱呐,肯定要落实到钱上,空口说让人怎么信呀?”包小三拍着巴掌,不客气了。

    “哦,太对了,你也比较适合干这一行,这一行只相信利益,不相信契约。我们的看法是一样的,所以,也给大家准备好了。”谢纪锋道。

    他说着,众人愣了,唐瑛又开始掏包了,四个信封,不厚,小三眼睛亮了亮,装得都是百元大钞,谢纪锋解释着:“既然是实习,肯定不能让你们垫钱,按每天每人一百块的工资算,每旬支付你们一次,等你们返回来,开支实报实销。这个价位放到京城可能低了点,不过出外地,足够了。”

    钱都拿出来了,看样子是假不了,包小三急着伸手,被仇笛的眼神吓得缩回去了,不他眼睛滴溜溜转悠着,明显是心动了。

    对呀,给钱不拿才是王八蛋呢,拿了就走,他追得着么?

    “哦。地方我还没说呢。”谢纪锋看众人思忖了,又想起什么来了,示意着唐瑛,唐瑛赶紧地掏着包,又来一摞誉印纸张,她直接递给了仇笛道:“一个很好玩的地方,你会有兴趣的。”

    仇笛看了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递给了耿宝磊,耿宝磊也笑了,觉得这事情八成没假了,再递给管千娇,管千娇倒是惊讶地道了句:哇,大西北影视基地!?

    “对,离这儿四百多公里,内蒙境外,很远。你们需要自己去,不必担心被我们卖了,该担心的是我,因为很早以前我像这样尝试的时候,有些同学很无良的拿着钱和装备,再无消息了。”谢纪锋给了个耸肩的姿势,好无奈的表情。

    包小三被谢纪锋看了眼,莫名地脸红了,亏他脸皮厚,拿着看了看道着:“我们不会跑,才千把块钱,架不住跑啊。”

    众人笑了,敢情胃口不止这么大,情况就介绍到这儿了,谢纪锋看看众人道着:“不用怀疑我的诚意,你们出行之前,还要给你必须的装备以及简要的培训注意事项,我们尝试了很多次从应届毕业生里找人,但都不怎么成功,不是根本不想去远处,就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罪,甚至有拿了钱和装备再不见面的人,我们也是碰壁之后,才把招聘的条件转向有一定社会经验的人,各位,意下如何?”

    “我……去,行不?”包小三慢慢举起手来了。

    “谢谢支持。”谢纪锋递着信封。

    哎呀,钱到手里,包小三乐滋滋地揣口袋里了,一侧头问着管千娇道:“要不,你也去吧?干不成就当玩去了。”

    “我……”管千娇似乎不放心。

    包小三等不及了,挥手道着:“没事,我当家了,都去,塞外多好玩的地方,比这儿天天吸有毒空气好多了,宝磊,你真不去?天热成这样,你去哪儿找工作啊?来来,给我给我……”

    小三直接把其他三份也拿了,给他们三人一个塞了一份,看得唐瑛和谢纪锋直笑,这个样子嘛,肯定也是都准备去了,谢纪锋退着椅子起身道:“那暂时就定了,明天把签过字的合同交给唐主管,装备和注意事项她会告诉你们,等你们圆满回来,有一份月薪不低于五千的体面工作在等着你们啊。”

    随着谢纪锋离座,四人下意识地起身,送着二人,直送下门厅,谦让着离开了,耿宝磊注意到了,这货坐得是奔驰商务车,他拉拉仇笛示意看,仇笛没说什么,勾手叫着大伙又回了包厢。

    “两条路。”

    坐回到座位上,仇笛端着碗汤一饮而尽,两根指头一竖道:“第一条,揣上钱,该干嘛干嘛去,就一千块,他犯不着追债去。”

    “是不是有点太无耻了?”耿宝磊不忍心了。

    “就是啊,我觉得人家挺那个的。”管千娇也做不到了。

    “瞧你那点出息,一千块就不要脸了?”包小三斥着道,明显觉得这里面似乎还有油水。

    “我是统一一下你们的认识,第二条路就简单了,只能去一趟,我无所谓啊,我从小就是农村长大的,累活重活都干过,我是怕你们不一定能服了水土啊。条件这么优渥,绝对不是好活。”仇笛道,包小三抢着要说话,他拦住了,直斥着:“你个盲流就别说了,你走那儿也一样,宝磊,你成不?”

    “无所谓,我都漂了几年了,再差也不会比地铁里弹唱差啊。”耿宝磊道,隐隐地,他都有点留恋这个小团体了。

    “那最大的问题就在你身上了。”仇笛一指管千娇道,这小模小样******的,就她放心去,别人也不放心啊。管千娇一指自己纳闷地问着:“我……我怎么了?”

    “第一带着女生不方便,第二这么大老远的,你家人放心么?对了,还有第三,有男朋友吗?能同意你和三个男的一块出远门?”仇笛客观地道。

    也是哈,这是个相当实际的问题,管千娇像被刺激了下,她很郑重地盯着仇笛回答着:“第一,我觉得很方便,大西北影视城是景区,没准女人比男人还多,应该很热闹;第二,我十六岁离开家,家里人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对了,还有第三,还没有来得及谈男朋友……这个事我觉得没什么难得,要不你们仨一组,我一个人一组,各走各的。”

    哟,这么独立啊,耿宝磊瞬间想起,她敢和包小三搭腔,肯定是见多识广而且有点胆子的。包小三却在想,仇笛是不是嫌麻烦想把姑娘撵走了,极力邀她同行。仇笛却是笑了笑,不知所想,管千娇默默的擦擦手指,放好的碗勺,以一种很挑恤的眼光看着仇笛。

    “好吧,那就结伴吧,相互有个照应。”仇笛一锤定音了。

    众人拍手相庆,也许,这正是大家期待的方式和结果。好容易拣到的机会,无非是出趟远差,似乎差不到那儿。

    但这未必是主办单位的期待的,最起码唐瑛还有点云里雾里,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做,载着谢总回公司的途中,几次欲言又止,谢纪锋发现了,笑着问她:“你在担心什么?”

    “不是担心,我还没有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唐瑛道,一直觉得谢总做事应该有深意,但她无从了解,此举的意义何在。

    “这一行,谁又能真正明白呢?不过你这个环节应该明白的,很快就明白了,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啊。”

    谢纪锋笑道,唐瑛瞥了眼,谢总还是那种晦莫如深、神神秘秘的表情,这让她想起了行内的一句话,叫:眼睛看到的,永远不是真相。

    所以,她肯定这不是一次正常的招聘,

第7章 异地奇遇

    自京城西行,沿京包高速向北,风物逐渐荒凉。

    不过对于习惯都市生活的人,每每大自然的奇景总会引起自心底而发的惊叹。一路放眼,峰峦如聚,如波涛起伏的山脊曲线苍劲。偶而风起,漫天尘沙像奔腾着千军万马。旧长城、烽火台、还有不知那朝那代留下的残垣断壁,很多人的眼中会定格这样一副景像:石山、荒滩、无垠的草场,黄昏里山包上孤立的牧人,夕阳下成群欢腾的牛羊。

    似乎在用自己的苍桑告诉后来者,要生存,需要多么顽强。

    省际大巴连续行驶六个小时,中途换乘旅游中巴,再行四十余公里,就到了大西北影视基地的最后一站:屯兵镇。

    冒着烟的中巴走了,成群结队的旅客走了,车人过后,顽强四位不速之客,像杵电杆的留在了原地。

    包小三在发癔症,刚睡醒还迷糊着。耿宝磊往手心倒了点水,抹了把脸,他皮肤细嫩的,脸上早被晒得吹得生疼,半路就后悔了。仇笛在看着这个普通的塞外小镇,却是兴致高昂,直接拿着相机,卡卡嚓嚓拍远景了,管千娇却在低着头,手机联网,找着当地的地图。

    这个事情发生的比想像中快,第一天敲定,第二天培训了四个小时,第三天就出现在这里了,像做了一场梦刚醒来,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三儿醒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把自己瓶里的最后一滴水倒进嘴里,又把耿宝磊的抢了,耿宝磊摸着手机,翻查着,问着大伙:“喂,商业间谍速成指南,都读了没有?”

    管千娇笑了,那是唐瑛提供的注意事项以及几人网上搜集的东西,整理后取名就叫间谍速成指南,她头也不抬地道着:“我读了,而且是认真读了。”

    看看仇笛,耿宝磊不敢问他,回头斥包小三道:“三儿,我觉得你肯定没有。”

    “不要问我学术问题,看不出我不学无术啊?”包小三没好气的翻了一眼。管千娇回头时,他马上讨好的笑了,关心地问:“娇,你饿不?”

    管千娇笑了,无语。

    这哥三都比较性格,谁也管不了谁,在确定领队的时候,意外地仇笛出局了,管千娇投了仇笛一票,可好笑的是,三位男士,都把唯一的一票友情给唯一的女士,于是管千娇反倒成了四人的领队。

    “饿不饿一会儿再说,我把消息发你们手机上了。”管千娇抬头道着:“这里就是到大西北影视基站最后一站了,全镇不足两万人,不过实地应该比资料显示多,首先咱们先选定住的地方,明天开始干活。”

    “这就没啥干刺探的啊,就一鸟不拉屎的地方。”包小三拍拍屁股起身了,一拍一层灰,他指着一马平川的地方道,在远山的屏障之前,有一座孤立的小城,远远望去,根本难见人迹。

    “当然有了,这是个投资几个亿的项目,怎么可能没啥看的。影视剧都拍了好多部了。”管千娇道,拎拎双肩包,叫着众人走。

    耿宝磊边看边有感悟了,跟着领队道着:“根据间谍速成指南,首选要做的是,溶入第三方环境,进而详细了解目标的周边,交通、饮食、居住、金融、治安等等条件,尽可能地深入接触……可这不好办啊,咱们一看就是外来户啊。”

    “你第一天出来打工啊?这地方什么都稀罕,就外来户不稀罕。”仇笛道,管千娇马上接上了,笑着道:“还真是,根据我们查到初步的资料,注册的群众演员有八百多人,配角演员也有二百多人,如果不是至今尚未出一部精品影视剧,早就进入全国十大影视基地的行列了。”

    耿宝磊撇撇嘴,不彰显他的无知了,包小三可有点来劲了,他一手揽着耿宝磊,感叹地道着:“我昨天在网吧恶补了一顿间谍知识啊,还是很有心得滴。”

    “哇,这么刻苦?给我们讲讲!?”耿宝磊好奇地问。

    “007系列、憨豆系列、阿汤哥系列。”包小三得意地道。

    前行的仇笛和管千娇笑了,就小三的水平,顶多也就电影能看进去,仇笛笑着问:“那交流一下心得呗。”

    “哦,心得就是啊,间谍尼马太拽了,好车随便耍、坏人随便杀,钱是随便花……妞是随便插!哎呀妈呀,还是不同人种的女人,看得人老馋了。”包小三啪唧拍着巴掌,把耿宝磊吓跑了,说了心得,牢骚又来了,直道着:“瞧瞧咱们,坐的是公交、啃的是面包,这水平顶多能称之为贱谍,犯贱的贱。”

    “那你还来?”仇笛笑着问。

    “这不没地方去吗?半路就尼马后悔了。”包小三道。

    “后悔了就回去呗,又没人拴着你。”管千娇笑道。

    “呵呵,我看你面子才来的啊,要跟他们相跟着,我才不来呢。”包小三恬着脸,和管千娇站到一起了,这家伙向来不懂含蓄,马上又换了一个位置,把仇笛挤过一边,生怕别人和管千娇拉近距离一般。

    耿宝磊笑了笑,和落后两步的仇笛站到一起了,他脸上表情丰富的,以至于仇笛拧着他脖子给了个威胁的眼神,他又笑了。

    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其实男女搭配还有一个后果叫:麻烦一堆。

    比如这位管千娇,模样小巧玲珑的那只是表像,性格很要强,而且居然很刚愎,一般讲话她未必听,偏偏又有包小三言听计从,眼看着,放弃潜逃的包小三,心甘情愿地要当管千娇的跟屁虫了。

    “三儿不会是有不轨之心了吧?”耿宝磊小声问仇笛。

    “呵呵,他自己都说了么,犯贱。”仇笛笑着道。

    也是,敢只身在京城混的姑娘,那个不是心比天高,那怕她们命比纸薄。

    耿宝磊又一打量着前行的管千娇,却是发现,一身旅游装,扣着小风帽的女领队,着实还是有几分风情的,如果这时候来匹马,再配一杆大狙,说不定就是位剽悍烈妞的形象……不对,他怎么想起游戏里的场景。

    也不对,是这地方的缘故,这鬼地方,怎么像cs里的场景,那儿都是一片土黄色,一抹都是覆着一层细细的沙土,几幢宾馆像被浆洗染过掉地上了,灰乎乎。真像个土匪出没之地,来自江南水乡的耿宝磊由衷地倒吸一口凉气,嫌脏的话还没出口,蓦地开始呸呸呸直吐。

    中招了,一张嘴就进沙了,惹得仇笛直笑。

    这儿的笑有讲究啊,笑不露齿,即便是大夏天风沙也不缺,吹嘴里打牙呢。

    四人初来乍到,两眼一抹瞎的在镇上转悠,很快发现这是个怪胎,大下午的少见人迹,一问,街上牵头驴的大爷一指影视城的方向,拍电视剧呢,再一问大爷顾不上跟他们扯了,敢情牵的不是驴,是道具,也赶着拍戏去呢。

    怪胎,绝对特殊产业下的怪胎,两座宾馆,车排得满满的,私车、大巴、甚至有昂贵的房车,就是不怎么见人迹,等进去询问一下住店价格,吓了一跳,就这破地方,标间开价三百一天,没折扣也罢了,房间都没有了。那服务员倨傲得明显是房不愁住的样子嘛。

    “完了,这荒郊山里的,总不睡野外和狼作伴吧?”

    包不三颓丧道,别说根本没房间,就有恐怕只预支一千经费的都住不起,而且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无形中,两位随从开始怀疑领队的能力了,看着管千娇。

    管千娇可没想到网上没订上房也罢了,实地却是这种结果,她犯愁地看上仇笛了,包小三催着:“仇笛,你不穷游过好几个地方?这情况咋办呢?”

    仇笛四下看了看,耿宝磊却是哀叹着:“我开始怀疑京城的地铁和候车大厅了,好歹没有人身危险呐。”

    “先解决吃的问题……住的问题随后再说,嗯,宾馆只顾准备盒饭,不招待散客,我还就不信了,流动人口这么多的地方,能没吃的东西……就近,在交通要主干,这条街上,咱们没进过……”

    他说着,带着众人走着,这时候就显示出见多识广的优势了,他看了几个风干的地方直接略过,宾馆向左,转弯过街道,路转回头,哟,都笑了,川味火锅、秦风饺子、呼延包子、老格羊杂一排饭店现在眼前了。

    “咦?行啊,仇笛。”耿宝磊乐了,这时候,看到能吃饭的地方,可比发现美女让人兴奋多了。

    “你咋看出来了?”包小三回头看看,这里正好被一片民居挡着,不知道的,还真转悠不进这八卦阵一样的街道里。

    “角儿,那么脏,垃圾、泔水一多,还不就吃的地方。”仇笛道。

    说着,快步走着,闻到了油烟和羊膻的味道,步子加快了,不过郁闷的是,有好几家还没有开张,估计也是去演电视剧去了,只有川味楼那家里面开着灶,几人慌不择路,直接闯着进去了。

    不错,有个胖老板娘在操勺,一句话:吃饭呢?两句话:赶紧先来洗把脸,这点儿也就我们店里有饭,其他的都去挣演出费去了。

    这真叫宾至如归嘛,洗脸的时候,老板娘千叮万嘱,这儿水金贵啊,就一盆,你和凑和洗洗。说着给倒了一水勺,只淹得住巴掌。也算,四人各醮着毛巾,胡乱擦了把脸,老板娘朝后院吼着:“艳红,叫你舅出来干活,有客人招呼了。”

    “唉……来啦!”脆生生地一呼。

    这声音高亢撩人的,听得包小三直伸脖子,管千娇生怕他丢人现眼,使劲把他拉着坐下了,耿宝磊却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墙上的菜板笑着对众人说着:“快看,这是我见过最牛逼的菜谱。”

    众人一看,齐齐乐了,仇笛念着:“致我们终将吃去的香椿,这好像是部电影。”

    “不是好像,是都是……咱们的牛百叶,是很早一部农村片子,咱们的牛百岁。”耿宝磊道。

    “神鸽侠侣……烧乳鸽一对。嘿嘿,太有才了。”包小三愕然道,这是把神雕侠侣改了,这本书他可是研究过滴。

    几人指一个一个念着,回锅肉叫“春光灿烂猪八戒”、涮羊肉叫“喜羊羊和灰太狼”、还有《疯狂的石头》改成了疯狂的兔头,是烧兔头,五块钱一个;最离谱是荤素乱炖,起了个名叫《爱情公寓》,众人不解,问着拿着菜单上来,叫艳红的小服务员,服务员脆生生说了:“你们都没看过啊,那么多男哩女哩住一块,男女关系那么乱,不叫乱炖叫啥子嘛?”

    这辣妹子说得在理,听得耿宝磊直竖大拇指,仇笛笑着看菜谱,包小三却是讨好的问着服务员:“你叫艳红?”

    “对头!”那服务员笑吟吟地,白生生的脸蛋蛋,看得包小三肚子直抽,破天荒地学着耿宝磊很文青地赞了句:“哦,这名字好有诗意。”

    管千娇和耿宝磊一下被恶心到了,三儿果真是个纯情种子,对那个女人也不例外,那两眼放淫光的表情才叫有湿意呢。

    “来份春光灿烂猪八戒,加一份你是我的小苹果。”仇笛笑着把菜谱递给包小三了。

    “回锅肉、拉丝苹果。”服务员记着。

    “那我尝尝疯狂的兔头,一人来两个。”包小三道。

    “兔头八个。”服务员记着。

    “我要份《沉默的羔羊》。”管千娇笑着道。

    “嗯,水煮羊肉啊……好咧。”服务员记着,看看最后一位耿宝磊,似乎等着他再点个影名菜。

    “这个……您这儿的菜,好像都是影名化过来的?”耿宝磊问。

    “那是当然了,影城有影城的特色嘛,这是川菜和影视的完美结合,来这儿的都知道我们这个店。”服务员得意地道。

    川菜和影视,这么结合,笑得众人肚子抽搐了,耿宝磊忍着笑,用现学川话问着:“其他的我理解,这个《金陵十三钗》是啥子嘛?”

    “这是商业秘密,你点这个菜,我就告诉你。”服务员艳色,眉色挑逗着,让人心猿意马那种。

    “我要不点,你就不告诉我?”耿宝磊瞠然问。

    “对头。”姑娘又是媚眼一个。

    “点了,是啥子啊?”耿宝磊好奇地问。

    “等一会儿嘛,你一尝就知道了。”服务员媚眼如丝,瞟了一圈了,把三位男生看得耷拉舌头了,管千娇不迭地挥手:“去吧去吧,赶紧上菜。”

    “要啥子酒水嘛,五粮液、茅台都有啊。”服务员问。

    “不要了,多来点白开水。”仇笛笑道。

    这话惹得小娘子白了他一眼,转身一扭水蛇腰身,回厨房了。

    人一走,几个人开始互掐了,包小三咬牙切齿骂耿宝磊,瞧把你两眼色得;耿宝磊反击了,是你先说人家名字有诗意好不好?你确实你没有湿意,干湿的湿?包小三竖中指了,这妞一看就像我妹妹,别跟我抢啊。

    一听这话,管千娇噗声笑趴到桌上了,包小三挠挠脑袋,似乎开始犯愁两个妹妹不好处了,仇笛劝着大家道:“同志们,现在声明一点啊,咱们目前的严峻形势是生活问题,生理以及感情问题,都靠边站啊,我现在不确定哈曼商务调查公司是不是肯定招聘咱们,但我很确定的是,他给咱们派的这趟活,绝对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

    “又尼马上当了,早知道这条件,不来了,直接揣上钱走多好。”包小三道。

    “也是,这大夏天,风都刮得我脸皮疼,要冬天还了得。”耿宝磊道,有点怜惜自己的花容月貌。

    这两人却是很不入眼似的,让管千娇皱了皱眉头,她道着:“咱们虽然不是四好青年,可也不能当职场的三无人员啊!”

    “什么是三无?”包小三问。

    “无良、无耻、无信。说你呢。”仇笛笑道。

    “切!”包小三不屑了,回头对着管千娇,笑着劝慰道:“我就发发牢骚。”

    “你呢,仇笛,也后悔了?”管千娇问仇笛。

    “恰恰相反,如果太容易了,我可能怀疑是个圈套,毕竟现在求职的陷阱太多。不过这时候看来,我倒觉得真实度挺高了,这种活刚出校门的别说干了,让他们呆几天都吃不消。”仇笛道。

    菜上来了,水煮羊肉,舀汤挟肉,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真不错,众人吃得狼吞虎咽,耿宝磊问着仇笛道着:“可目前看,经费严重不足啊,车票一人就一百多,再加上路上吃,一千块支持不了几天啊,咱们总不成自己再垫。”

    管千娇要说话时,仇笛头也不抬地道着:“恰恰这个也反映了哈曼的聪明之处,一旬给咱们一汇钱,给你的钱可能勉强只够开销,不管你想挣,还是想把开支报销,都得按他们的要求干下去。只要上了贼船,任何时候想溜,你都不划算……所以我说,这事肯定假不了,就怕咱们干不了。”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管千娇道。

    “快吃吧,想那么多干嘛,咱们吃上几天,明儿去影城玩上几天,回头给他们照片不就成了,我揍觉得这活太容易了,甭说给钱,不给钱这种地方也能混下去。”包小三道。

    耿宝磊和管千娇都认为他在吹牛,可仇笛一点也不这么样想,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和包小三的想法是一样的,天下只有饿死的人,而没有饿死人的地方,办法总比困难多。

    风卷残云的吃着,很快长途乘车萎靡的精神一扫而空,快吃完,服务员又来添水时,耿宝磊想起自己的点的菜了,追问着:“咦,我点的《金陵十三钗》呢?”

    “那不就是,你们都吃完了。”服务员指着空盘。

    包小三嘴里还有呢,他嚼着问着:“辣子鸡块,和什么钗有什么关系?”

    “《金陵十三钗》看过没有?”服务员妹子问。

    “看过啊,多有名的烂片啊。投资商都赔哭脸了。”仇笛道,耿宝磊接住了道:“我在地铁上看过一段。”

    “那十三钗是干啥子的?”服务员问。

    “十三个女人啊。”管千娇纳闷了。

    “风尘女子,为了救学生好像那个……”耿宝磊说着,愣住了,这个谜面,荤味太重了。

    “我明白了。”仇笛恍然大悟道:“十三钗都是……鸡!!”

    “对头,这么聪明还问我啊。”小艳红服务员嫣然一笑,轻摆柳枝似地走了。

    眨眼间,四个人笑着仆桌上了,这么没节操的饭店还真是罕见。

    不过下一刻,他们笑不出来,一喊结账,小艳红在后台嚷着:“六百八?”

    啊!?气得包小三悖然大怒,吼着,你怎么不去抢啊。仇笛也愣了,光顾让高兴呢,倒把这茬忘了,估计碰到宰生的恶店了,他喊了句,差不多点就行了啊,首都都没有这么贵啊,什么就要六百八啊。

    “别的不贵,十三钗贵啊……就是那盘土鸡贵啊,你打听去,一盘没有三四百下不来。”小艳红嚷着,没见人出来,就听她发号施令一般道着:“肉墩,收饭钱,六百八。”

    “哦!”嗡声嗡气一句应声。

    仇笛心里暗道不好,看着桌上顺手的家伙什,汤盆不错,他和小三心意相通,准备操家伙了,这时候,管千娇看出不对劲来了,她一把死死拽着仇笛,小声道,出门在外别惹事,几百块不值得。

    恐怕不是不值得那么简单,仇笛一看包小三脸上有恐惧情绪了,赶紧后瞧,然后他也吓了一跳,从厨房出来了一位铁塔般的壮汉,足足一米九开外,一走全身肉颤的像野牛蛮腰,站到众人面前一叉臂,两条胳膊腱子肉鼓得像条骡子腿,眼如铜铃,满脸虬髯的,一伸蒲扇般地大手,嗡声嗡气道:

    “六百八,给钱!”

    身后那位胖老板娘也出来了,这阵势算是把初来乍到的几位震住了,管千娇麻利地数了钱,扔桌上,拽着不服气的仇笛,嚷着耿宝磊和包小三,灰溜溜地跑了………

第8章 戏外有戏

    万事开头难,如果不知道怎么开头,那可能会更难。

    两个小时后,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昼夜温差大的塞外,让穿着一身夏装的几人感觉到了点凉意,管千娇从镇上挂牌的第七个小旅馆出来,对包小三和耿宝磊摇了摇头,所有地方结果雷同:客满。

    “不会吧?上客率这么高?”耿宝磊傻眼了。

    “还真就这么高,夏秋是影城外景拍摄的高峰期,差不多都是剧组订走了。”管千娇道,好说歹说,加价都没房。

    “打地铺也行啊。”包小三退一步了。

    “你让我怎么睡地铺?连地铺都没了。”管千娇欲哭无泪了,从来没想到,会被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给困住了。

    对了,仇笛呢。

    他没来,就像见鬼一样,仇笛说找不到房间,三人偏偏不信,于是分道扬镳,仇笛在西街那块歇着,三个人结伴来找来,又一次证明仇笛判断准确之后,包小三忿忿不已地把责任推到仇笛身上,如是评价道:娘滴,都怪仇笛这个乌鸦嘴。

    “咦?也是啊,这家伙好像经验挺足。”耿宝磊省悟道。

    “肯定足了,中关村那片送快递的都认识他,每年一到高峰期就来抢生意,尼马谁也抢不过他,一到淡季,他挣着钱就不知道去那儿玩去了,去的地方不少,他喜欢旅游。钱都花这个上头去了。”包小三道。

    “那应该挺赚钱的啊?”管千娇道。

    “当然赚了,那行都有拔尖的,这行送货便宜,收货贵,收一件货有提成,你要能收拾住一个大学或者一个批发市场,月薪过万都有可能。”包小三道。

    哟,这问题就来了,管千娇不信地问:“那还失业,混成这样?”

    “哎哟,赚钱是赚钱,那得不把自己当人啊,得文武全才啊,能说会道,还得敢打。而且这些都是私人代理的,你赚得多到一定程度啊,那特么就不好说了,总得想辙克扣你点儿。他都谈了几次想接一个区域的快递代理,都没谈成,有家快谈成了,朝他要五十万押金,他拿不出来,呵呵,所以只能和我们这群苦逼混了……可别小瞧他啊,我估摸着这货手里攒的有俩钱。”包小三道,话讲得贼忒忒的。

    这话听得耿宝磊大眼瞪小眼,对仇笛的看法登时提了个档次,怨不得处处都觉得他似乎比别人多长了一只眼睛,敢情是长年的苦逼生活历练出来的,他看了管千娇一眼,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我觉得他应该胸有成竹,刚才咱们赌气说一定能找到,他不在旁边冷笑么?”

    “好像是,这个人怎么这样,一点团队意识都没有。”管千娇道,娇嗔地埋怨着。

    耿宝磊暗笑了,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仇笛已经劝了几次了,是管千娇执意的,现在反过来,又要埋怨仇笛了。他有点怀疑,这个组合还能协作多久。

    暮色随着三人匆匆的脚步,渐渐暗下来了,这个怪异的屯兵镇又显出它的非同寻常之处了,远远地从影视基地的方向,不断有车驶来,有的停在镇外,有的驶进街里,宾馆热闹起来了,几乎是几百人同时在吃盒饭,那场面可是越来越壮观。三人所过之处,都是风尘仆仆,刚刚从影城归来的人,可能是演员,可能在拍旧社会的戏,居然清一色地衣衫褴缕,却是个个拿着手机,看得人老不舒服了,有点怀疑穿越了。

    “我明白了,这儿时间是颠倒的,影视就是主要产业,要是同时来几个剧组,可不得把镇子掏空了。”耿宝磊道。

    “你才想明白呀,早干什么去了?早知道不买个帐篷?”包小三训着他。

    “光学间谍注意事项,谁可知道基本生活出问题呀?”耿宝磊自嘲道。

    管千娇翻了他一眼,他赶紧捂嘴,对了,“间谍”现在是个忌讳的词,已经统一口径,是来游玩的,管千娇带着两人,边走边道着:“别争了,赶紧想办法解决住的问题,这儿温差这么大,剧组还不知道得几天才能空出房来,总不能睡野地里吧。”

    拐回了西街上,路灯亮了,车多了,人来人往也多了,山南海北的话都有,几人倒不显得突兀,他们走到街角,小卖部口子上,却见得仇笛已经蹲在那儿歇着了,正和位小屁孩扯着什么,好像小屁孩回答的不错,从仇笛手里得到……一支烟,那小孩居然点上,扑滋扑滋抽上了。

    “不是吧?坑谁不行坑人家小孩了,才多大,嗨……”耿宝磊一嚷,小孩夹着烟跑了,三人到了近前,仇笛乐呵呵地,管千娇哭笑不得地问着:“你怎么比三儿还坑?孩子才多大。”

    “别小看这儿,烈酒、卷烟、大块肉,从小就受熏陶了,我问事,小孩都知道朝我要烟。”仇笛道。

    “别扯其他的,今晚怎么办?”包小三焦急地道。

    “我订好了,这个胡同拐进去,民居,两间房,一间一天一百二,咱们仨住,加了个铺。”仇笛道。

    哟,解决得这么轻松?三人面面相觑,有点羞赧了,仇笛道着:“你们出门不多,越是什么东西紧缺的地方,就越好找,这么多民居,老百姓不可能不凑热闹挣点小钱,我一问就着……我现在都有点心疼那几百块钱,没准咱们再争一争,饭店就不敢狠着宰了。这特鬼地方,那儿都是张口就要钱。走,带你们看看去,凑合住吧,省点是点。”

    他起身,几个相随着,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管千娇倒是不悦了,饭钱是她掏的,现在反而觉得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

    刚过路口,一声尖厉的刹车声响,一个破锣嗓子喊着:“嗨,站住……说你们四个呢,站住!”

    又特么来事了,包小三呲眉瞪眼回头,却见得停了辆破面包车,下来位八字撇胡的胖汉子,眉斜嘴歪的,像找事一样蹬蹬蹬上来了,包小三可不惧这儿,愣劲上来了,不客气地道着:“干啥呢?”

    “是不是新来的?生面孔嘛。”那人嚷着,车里还有几个人呢,仇笛拽着包小三,让他稍安勿躁。

    “是啊,我们来玩的。”管千娇轻声细语道,配着天使般的萌面孔,没人能对她生得了气。

    “新来的就好,不了解这儿吧,来认识一下,鄙人是屯兵镇演职中介公司经理,郝来运,别说来这儿是玩的,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都是抱着一个为艺术献身的梦想来滴。”

    他分着名片,分完了,关键词才出来了:“可以到我公司拍照登记,群演不收费,你挣多少都是你的;有台词有露脸的配角,只收两成中介费,来这儿的导演我不认识,但所有的副导演都认识我,并且送了我一个很响的小号,你们随便问镇上谁,都知道。”

    “哇,名人,什么号?”耿宝磊问。

    “好来坞……就是鄙人。”郝来运一摸自己胸口,很恳切地道。

    “报名要收钱是吧?”包小三警惕地问。

    “那我说免费,你能相信吗?”郝来运不中意道,那有免费好事。

    “多少钱?”仇笛问。

    “每人二百,还别嫌贵,我很快就能给你们安排角色,真在这个行业混个脸熟,那就不光是为艺术献身的事了,说不定就有女艺人为你献身啊。”郝来运唾沫星子飞溅,他背后车上的人吃吃笑着。

    这烂事恐怕管千娇不想沾着,直摆手拒绝,任凭郝来运说得天花乱坠,可几个人像木头人一样,都傻看着他,准备走时,似乎从两位男子眼里看到了忿意,郝来运一回头瞧,看到了川味火锅楼的那个大个子,他瞬间明白了,直道着:“喂,别分不清好赖人啊,是不是去吃金陵十三钗,给宰了?”

    耶!?把几人听顿住脚步了,仇笛却是否认道:“那有的事。”

    “这影名菜名是我起的,剧本还是我设计的呢………来这地方,你得心眼活啊,死心眼可不行。想不想看一场现场剧?保证会颠覆你们对本地的第一印像。”郝来运这么一忽悠,四人停下了,他回头一嚷那个推着板车倒垃圾的:“肉墩,过来。给你点根烟。”

    “唉,来嘞。”那大汉扔下车,屁颠屁颠就跑上来了,车里人探着脑袋,像是已经司空见惯了一样,仇笛几人却是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还没明白,郝来运掏着烟一举喊着:“对上切口,才有烟抽。我先说,天王盖地虎。”

    正跑着的肉墩瞬间收步,好威风地来个的握拳马步喊着:“小鸡炖蘑菇。”

    “宝塔镇河妖。”郝来运收势,换手再举。

    肉墩收马步,成弓箭步,威风凛凛地吼:“别忘放辣椒。”

    噗,车上车下都笑喷了,仇笛看郁闷了,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郝来运却是耍得兴起,给肉墩点上烟道着:“来几个造型,明儿有剧组来,给你找个角儿。”

    “哎,好嘞。”肉墩掐了烟,别耳朵上。

    郝来运一喊:“日军来了。”

    肉墩正步,扛枪,滴敌嗒当哼着,居然像模像样神似鬼子军歌,哼了几句,又一个指挥刀向前的方向,嘴里吼着:“压机给给!八炸!”

    那神似鬼子的恶相,还特么说日语,吓了众人一跳。

    郝来运得意一笑,立马变口:“****来了。”

    瞬间肉墩又变化了,脚前身后,猥琐加畏惧相,朝后挥手喊:“兄弟们,拿下这个山头,团坐说了,大洋一人一块!上!上!谁特么不上老子毙了谁。”

    标准****形象。郝来运一笑,马上换角,变口道:“我军来了。”

    肉墩昂首挺胸,吹冲锋号的姿势,滴滴嗒嗒来一曲,砰砰砰又是嘴巴当枪开,一夫当关的姿态大喊着:“同志们!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为了新中国,冲啊!!!”

    哈哈哈……车上车下笑翻了一片,人多起来了,有不少人给肉墩别了根烟,郝来运打发着:“去吧,排练的不错,随时听候组织召唤。”

    “哎,好嘞。”肉墩敬了个礼,小步颠着,乐滋滋揣着一兜烟,继续推垃圾车去了。

    这时候,郝来运回头时,那几位都看笑了,又看愣了。

    “看明白了?”郝来运问。

    “真特么的,是个缺心眼的?”仇笛哭笑不得了,没想到能这么被涮一道,白宰了好几百。

    “初来乍到,凡心眼不够活的,都要被这个缺心眼宰一顿。”郝来运笑得两肩直耸,满场人都知道这个情况,此时看仇笛几人,倒像看两对缺心眼的。

    “妈的,明儿找他去。”包小三道着,不过明显语气不硬,总不能说被个傻子唬住了吧,那咱们自己成什么人了。

    “那,看明白就好,就肉墩都是几部戏的配角,你说傻子都能成了演员,你们就更没问题……名片上有我的电话,随时可以找我啊,古装戏、战争戏、玄幻戏、还有农村的扯淡感情戏,咱们这儿都有,别说人了,就镇上二拐家几头驴,都成功滴走上银幕了……耶,怎么都跑咧。”

    郝来运说着,一不小心回头时,那四位生人,早拔腿跑了。

    看笑话的好多啊,他振臂大呼一声:“谁还没报名,都来报名啊,镇北头演职中介,马上《西北枭雄》要开拍了啊,不管你长成什么歪瓜裂枣样,不要自卑,不要自弃,银幕上就需要你们这种励志形象啊。”

    众人轰笑一声,有人吼着:“就跟二拐家驴样?”

    “滚蛋,你要能扮成驴,那角色给你。”郝来运吼着。

    轰笑声中,他上车走人,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像正剧中的一个小插曲,转眼可能就被忘记了,不同剧组、不同演职的人员,聚集到了宾馆、西街饭店,把这个小镇之夜,装点得更加热闹了。

    忙碌了一天的四个到了租住地,两层砖楼,有点旧了,厕所是公共厕所,在院子里。洗澡水别想了,不可能提供的,公共浴室收费比内地桑拿还高,几位累急了都顾不上挑惕这里的条件了,各自倒头便睡。

    还好,总算是迈出这千里侦谍的第一步了…………

第9章 并非有意

    “站住……站住……”

    几声粗重的塞外口音吼着从屯兵宾馆楼后传出来了,像是出事了。

    正在街边起了早,喝羊杂汤的包小三一支脖子,像老鼠嗅到奶酪,猥琐而兴奋,来劲了。

    管千娇一指他,抿着嘴唇,警告表情,三儿瞬间嘻皮笑脸了,恬道着:“娇你这兰花指真好看。”

    噗哧,耿宝磊和仇笛被包小三的贱相逗喷了,管千娇脸有点发烧,狠狠剜了他一眼,警告道:“别去凑热闹。”

    “是,不去。”包小三老实道。

    继续早餐时间,眨眼热闹跑到当街上去了,几个操着橡胶棍的北方汉子,一看就是本地糙货,个个蓬头乱发的,正追着两位拼命狂奔的人,一瘦一胖,明显体力不济,眼看着就要遭殃了。

    邪了,满街准备开工了,摊边吃早餐的,还就没人凑热闹,甚至有人蛋定地在吃饭,眼皮都没抬一下。

    嘭!当头一位追来的,橡胶棍当暗器,狠狠甩出去,正中瘦子的后腰,那瘦子吧唧一声仆到地上,上面几人上去就踩蟑螂一样,吧唧吧唧使劲跺,那瘦子惨叫连连,路对面又拐过来一辆车冲上来时,胖的一下子输了胆了,被后面两人揪着,叭叭叭……清脆连响,放炮仗一样,耳光扇个不停。

    “哇,这地方剽悍。”耿宝磊瞠然道,那钵大的拳头,蒲大的巴掌,可是拳拳到肉,声声作响啊。

    “这地方真民主哈,居然没有警察。”包小三兴奋地道,管千娇没理会,她知道这家伙的三观早毁,视角和别人不一样。

    说话着那俩被揍得就只剩下躺地上哀嚎的份了,打人的来回搜着,手机、手表……关键是相机,还不止一部,除了身上微型的,又有人扭送来的两人,大大小小相机居然七八部。

    追来的车里,此时才下来一位刺靴、马裤、身长剽悍的男子,有人把东西指给他,他朝着被撵住的几人呸了两口,状极不屑。

    “他妈的,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么?还特么偷拍。”有人跺了胖的一脚。

    “还敢还手。”有人叭声给了瘦的一个耳光。

    “跑啊…跑啊…”更有人踹着被揍得惨兮兮的两人。

    这场面剽悍的一塌糊涂,就光天化日这么多人眼前,打得血淋淋的,愣是没有个围观,仇笛注意到了那个领头的汉子,还穿着类似保安的制服,他小声问:“你们看,这是出什么戏?”

    问的是卖杂格的小生意人,他一指影城的方向道:“那边才演戏。”

    再一指这里道:“这里是幕后,都是真滴。”

    “那打这么凶,这干嘛呢?”耿宝磊凛然问。

    “好像叫什么什么狗.日……狗肉……”

    “狗仔队?”

    “哎对了……就是这个大队的人,一来就被揍,贱骨头么,被揍了还来……”

    卖羊杂的慢条斯理说着,舀着汤,眼都没抬一下。这光景倒把仇笛几人吓住了,仇笛指指管千娇胸前挂的相机,管千娇很不自然地,塞包里了。

    这事发生的,实在让人心虚啊,万一偷拍被逮住,像这样被揍一顿,那可惨了。

    没有更惨,只有最惨,不一会儿来了两辆警车,没有抓打人的,反而把被打的,都带上警车给拉走了,看得四人眼眨巴眨巴,严重怀疑回到万恶旧社会了。

    “大叔,那谁呀,这么牛逼?”仇笛小声问。

    “新来的吧?他你都不认识啊……祁连宝,宾馆、饭店,还有那儿的车,都归人家管。”羊杂老板随意一指,正是镇边那一溜送货的大货厢,每台造价得三十万。

    仇笛隐隐地一丝不详之感,穷山恶水出刁民,如果刁民还不够可怕的话,那有钱的刁民就足够让人恐惧了。这不,痛揍了一帮狗仔队的,满地的血渍、鞋子,看也不看一眼,祁连宝上车扬长而去,这时候,才有不知道谁家的狗儿,追着血渍去舔。

    幕后插曲结束,正式表演开始,剧组有数家,大巴、中巴、小面包,一个劲地往进塞人,当然,这都是群演和配角的待遇,主角和剧组,都是专车载人,从七时开始,各色车辆浩浩荡荡开往影视基地,在风干的路上扬着一片黄尘,煞是壮观。

    包小三眯着眼睛,从拇指大的望远镜里瞧。

    管千娇在试着镜头,把这个场面摄进去了。

    从街上回来,此时站在小二层民居上,恐怕刚才心里的阴影还没有散去,仇笛在捡拾的装备,一部三防手机,内嵌的高清摄像头,可以随时拍照,据说每秒可以曝光四十次,绝对是偷拍利器。耿宝磊拔弄着手表,这也是个偷拍工具,摁一表键就ok。还有打火机似的、纽扣似的,刚到手里,仇笛都有点怀疑哈曼公司是不是娱记出身,偷拍工具这么多。

    本来觉得十拿九稳的事,这时候可有点犯嘀咕了,耿宝磊不放心地问着:“千娇,这活太危险啊,你看刚才那几个被打的。”

    “那不一样,他们是跟踪来此地的影星以及影视剧的拍摄进度,回头就卖照片,不被揍都不可能。”管千娇道。

    “咱们的性质也差不多啊。”耿宝磊道。

    “所以你就小心喽。”管千娇道,这里头就耿宝磊最胆小,她看着仇笛问着:“你也害怕?”

    “我不是你该担心的,不过,我还真有点担心你。”仇笛道,两眼深沉,星眸剑眉的,让管千娇像被灼了一下似的,赶紧避开他的目光了。只有不知趣的包小三插进去,凑在管千娇身边道着:“没事,娇,要说打架,间谍咱是业余水平,打架可专业水平,咱老家就是少林寺那片的。”

    “别废话……我安排一下,今天开始,仇笛,你和宝磊实地走一趟影视基地,我和三儿去一趟镇北这个未峻工的建筑楼。”管千娇收拾着东西道,包小三一看,那儿离镇上还有几公里,像是一座开发商跑路留下的烂尾楼,这地方有什么意义,他刚要问,管千娇催着:“服从调度,这是公司安排的。”

    “你安排啥,我就干啥。”小三屁颠屁颠追着管千娇,管千娇提醒着两人把门锁好,先带着包小三走了。

    仇笛和耿宝磊随后下了楼,那两位却是已经出了巷口,耿宝磊不时的侧眼看仇笛,估计是心里阴影还在,冷不丁仇笛一巴掌拍着他的肩膀,吓了他一跳,侧头时,仇笛笑着问:“别怕,咱们又不是冲明星**来了,肯定不会被打滴。”

    “哦,那就好,明天我和小三一组啊。”耿宝磊道。

    “为什么?”仇笛愣了下。

    “三儿人品不咋地,不过打人没问题,我见过。很厉害的啊,三拳两脚就把一警察放倒了。”耿宝磊羡慕地道,身处此地,对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感触太深了。

    对此,仇笛只能抱之以呵呵了。

    出了巷子,热闹劲还没过去,又来一中巴,绰号好来坞那货在扯着嗓子喊群演到场,那上车的和羊出圈一样一个劲挤,挤不上去的,直接爬车顶上,就奔赴影视基地的几辆驴车也是人满为患,累得那驴昂昂直叫唤,赶驴在扯着嗓子吼:先交钱,一人十块!嗨,别往上挤了,把驴累着咋办,还拍戏呢,

    怎么古怪里就透着点幽默呢?

    仇笛和耿宝磊互视一眼,双双笑了。

    ………………………………

    ………………………………

    沿镇北街往北,出了镇子,出了旧木铁丝和铁皮挡着的简易墙,风景又瞬间大变了。

    好大的一个土围,应该是本镇当年圈养牲口的地方,几处还留着栅栏,不过现在已经全部变成垃圾场了,满场几乎都是一次饭店盒、筷子,白里透污的一片,期间花花绿绿的,是各式小食品的包装。

    对,垃圾场,别指望这种地方还会有垃圾处理场,就搁这儿一层一层倒着,年深日久的,即便如此空旷的地方,也是恶臭呛人。全场正中一条路,估计是方便倒垃圾的土路,一路延伸着,三五公里外,就是管千娇要去的地方。

    不过包小三不清楚此举的用意,只是一座烂尾楼而已,这座楼处在山坳后,主体工程已经完工了,而且看地理位置,选择的相当好,最起码不像镇上那两幢宾馆,不伦不类地破坏了古镇的格局。

    “这是去干啥呢?”包小三问。

    管千娇随意答了句:“你说呢?”

    “难道,垃圾里有情报?”包小三好奇了。

    “猜对了。”管千娇笑道,回头给了包小三一个戴着口罩的笑脸表情。

    三儿乐了,屁颠屁颠跟着,想找话题,却没有找话题的经验,可他这嘴又憋不住,半天憋了句:“今天天气不错啊。”

    管千娇没理他,包小三岂能放过这个独处拉近距离的机会,他挖空心思想想又追着搭讪:“今天早上羊杂味道也不错啊。”

    管千娇气着了,在臭气熏天的环境里讨论美食,真难为这货一点都不嗝应。

    咦?好像管千娇发现新大陆了,身处此地,包小三好像一点都没有不适的感觉,她诧异的看了眼,同情地问着:“你不臭啊?”

    “哦……”包小三看看,摇摇头:“这儿空旷的,不算臭,和我们住的那地下室差远了,那地方特么什么味道都有,根本分不清春夏秋冬,一年到头就一个味。”

    “现在,首都不是取缔这个地下租住屋吗?”管千娇问。

    “拉倒吧,首都还说人均存款突破四十万,集体奔小康了呢?你看我这得性,不觉得那是瞎话么?”包小三以身作则,直接驳斥之。

    管千娇无语地笑了,和一般苦逼相比,这几位经常自嘲的,倒比自叹自艾的更让人觉得可爱。最起码那种积极的生活态度,很让她为之叹服。最起像三儿这样的能活得到现在还活的这么快乐,难道不是奇迹吗?

    “三儿,你这样,说不定就实习结束了,哈曼公司也不招你啊,那老板谢纪锋不是讲了么,信钱,别信契约。”管千娇走着又道,免不了为包小三的将来担心,像他这样子,恐怕一家正规公司,没有勇气接纳。

    “不招就不招呗,又不是没地方混……咦,比如这地方我就发现,是块风水宝地啊。”包小三道,突然停下来了,看着楼宇,眼睛亮了。

    “你懂风水?”管千娇意外了。

    “不懂。”包小三摇头,解释道:“我是说,这是块能挣钱的好地方,信我不,这里面住的有人,而且是一家。”

    “这里面?”管千娇不信了,走到这儿生活垃圾被很多建筑垃圾取代了,臭成这样,怎么看也不像能住人的地方啊。

    她在纳闷着,耶,奇怪了,楼后面跑出一小孩来,蹦蹦跳跳的拿着根木棍在玩,紧跟着,又是一位。

    管千娇佩服得直瞪包小三,邪了,你想像的不到的地方,似乎他早就料到了。

    “你怎么知道?”管千娇愣了下。

    “收破烂的呗,全镇这么大,没有一家这样的怎么可能。”包小三无所谓地道,一看管千娇犯愣,他解释着:“我爸妈就是收破烂的,我就是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太熟悉了。”

    噗……管千娇被雷倒外焦里懒。

    果真是熟悉无比,他走到近前,扯着嗓子一喊:“过来,小孩。”

    三个小屁孩,穿得像索马里难民,黑不溜秋的、脏不拉叽,不过却不怯生,有位问:“干啥?收瓶子?”

    “耶……”包小三听到乡音,鬼叫一声,然后亲切地道:“老乡啊,你哪哩滴。”

    “驻马店的。”

    “耶,恁信阳滴,离你们老家不远啊。”

    “我没去过信阳。”

    “没事,下回哥带你去……你家大人哩。”

    “分瓶子哩。”

    “………”

    老乡见老乡,两眼放光芒,三个小孩顿见亲切,为两人带着路,进了环形楼包围的大院,哦哟,像见了变形金刚一样把两人震在当地了。

    两人合抱粗的大编织袋子,都是踩扁的瓶子,瓦愣板、玻璃瓶、烂衣服甚至还有泡沫塑料,分门别类整着,整整摞了几人高,小孩叫着大人出来了,管千娇要准备时,包小三嘘了声,示意他对付。

    也是,老乡见老乡,胡说心不慌,就见包小三和一对夫妇扯上了,都是河南乡音,说得那叫一个亲切,什么来看看你家多少货了,什么价格了,什么时候能拉了,一来二去,包小三说想看看,两口子一点怀疑也没有,看吧,就这价格,主要是塑料,完好包装木压坏的,一个两毛三,其他的按吨卖。

    两口子指了几个地方,估计是忙着做早饭,顾不上招待,让他们随便看,反正也不怕偷走,两人背过身去,拐过破烂堆,包小三拿着手机,快门摁着不放,一扬手再收回来,显示就已经有十几张成型了,管千娇拍着照片,却是好奇问着:“这些保存完好的塑料瓶干什么?”

    “那当然,回去一灌装,就是卖几块钱的饮料,俺们老乡,全国各地收呢。”包小三得意地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管千娇不问了,她估计,包小三没少干这事。

    “我们河南人理想,你没听说过吧,推平喜马拉雅山,万里长城贴瓷砖,漂洋过海好要饭,五湖四海收破烂……”包小摇头晃脑地讲着,颇有一番为景仰同乡里先行者的意思,听得管千娇那叫一个哭笑不得,还真别说,这理想确实挺远大的。

    两人在这幢十二层、五十余米长的楼里走了几圈,真有点可惜,就剩最后的装修和亮化工程了,不知道为何这楼弃之不用了,现在全部成了收破烂一家的容身之地,一二层房间里,几乎堆满了各式各式的分类垃圾。

    拍了一圈,用时不长,两人告辞的时候,场景又变了,男人忙着做饭,女人怀里抱一个,屁股后跟两个,看那样肚子里似乎还怀着一个,送了两人几步,有位大点的小女孩领导咬着手指,痴痴地看着管千娇,哦,管千娇明白,自己红衣旅游鞋的,肯定让爱美的小姑娘羡慕了,不过这种羡慕给她更多的是尴尬和怜悯。她招招手,小妹妹,来!

    一大一小奔上来了,她附身,给小姑娘抹抹脏兮兮的脸,掏着口袋,包小三还没来得及,管千娇已经塞到两个小孩手里了,笑着道:“让妈妈给你们卖身新衣裳啊。”

    好郁闷,包小三绝对比管千娇郁闷,管千娇像做了件好事似的,心情颇好,几步之外包小三毫无征兆地停下了,悄悄指指身后,管千娇回头时,那破烂娘早不客气地把丫头拽住了,一把没收走了钱,不客气地给了一巴掌:“一丫头片子,穿啥新衣裳。”

    小三一耸肩,千娇要苦脸了,她气愤地道:“这当妈的,怎么这样啊?”

    “我们那儿的风俗,女人就不算人啊。”包小三解释道,管千娇一翻他,他赶紧改口:“不是说你啊,是我们那风俗,女人在家里木有地位滴,女人要是再生几个丫头,没男娃,这地位就更低了,死了都不能进祖坟……你别可怜人家啊,就这儿堆的分类垃圾,少说值两万多。就这地方,不比在首都那个大公司就职差唉!”

    “那你不去拣破烂?”管千娇没好气地道。

    “这一个人干不来,最好是两口子,一内一外干起来方便,两三代人更好,有拣的、有分的、有联系卖的,哎呀尼马,那一条龙产业啊。”包小三道。

    管千娇不理他,快步走着,包小三在背后跟着,嘴里谍谍不休地介绍着:“……真的哈,你咋不信呢?我爸妈就是干这个的,供了我们姐弟五个呢。从小我爸妈就说了,这辈受苦,不能让下辈跟着受苦,所以就一个劲供我上学,让我将来成有学问地人,谁知道他娘滴又学又问十几年,回头还没有拣破烂混得好……村里和我一般大的,不但房子修起了,娃都生好几个了。”

    管千娇蓦地笑了,她弯着腰,看着包小三严肃地表情,不知道哪里可笑,笑得的压着肚子,全身在抽,三儿也傻乐了,跟着傻笑………

    ………………………………………

    ………………………………………

    这时候,另一队笑不出来了,仇笛和耿宝磊来的迟,错了一个小时高峰期,才乘了辆拉道具的斗车到场,车都别想白坐,给人司机买了两包烟呢。

    视线里看着近,实际上远,足足走了二十几分钟,这干旱之地灰尘大得吓人,两人从车上下来,差不多像地上打了一圈滚似地,衣服都变色了,传说中的大西北没有印像中好,城墙上一片狗尿黄、铁门是羊粪青色,城门紧闭,非旅游开放时间,根本不让你进去。

    不过外边也有看头,有个剧组就在距城门不远的地方拍摄,武打片,空中对决,不过拍摄现场可比看片子无趣多了,两台小型吊车吊着两位“高手”,在空中以极慢的动作交手,比老太太裹脚还磨叽,看得人想一块石头把他们砸下来。

    “这看得人真蛋。疼啊。”仇笛评价了句。

    “特技都是这样搞成的,现在拍摄主要是要沙漠这个背景,回去一剪辑,就成了刀来剑往,惊心动魄了。”耿宝磊道。

    “哟,你好像懂点?对了,你学艺术的?”仇笛问。

    “对头,我上的是音乐学院嚣乐专业,我们学校有搞影视剧的,拍摄很枯燥的,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做,关键在后期的剪辑,你看场上乱的,其实拍出来,是静悄悄的,只有配的风声和兵器声。”耿宝磊笑道。

    “没意思,进城里看看去。”仇笛道。

    两人沿着城墙根快走,耿宝磊追问着:“不是开放时间,进不去啊。”

    “用你艺术的头脑想想,想个办法进去。”仇笛笑道。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武林高手,飞得进去?”耿宝磊觉得不容易了。

    “飞不进去,混进去呗,我就不信,这么大地方,没后门可走。伟大的微软都留了那么多后门呢。”仇笛笑道。

    这走得着实不轻松,城四门相距离两公里,到一处背荫的门前,有道具和群演出入的地方,仇笛拉着耿宝磊准备那儿混入,不过明显是生面孔,被两位守门的保安拦住了,保安还没开口,马上闭嘴了,仇笛手里拿着通行证呢。

    两张二十元纸币,他说着:“我进去看看,啥也不说,有人赶,我就走。”

    保安愣了,估计没想到这么直接,就在耿宝磊觉得要黄时。钱被保安一把收走了,严肃地告诉他:“就说剧组搬东西的啊。”

    “好嘞,谢谢啊。”

    仇笛拉着傻眼的耿宝磊,一溜烟钻进去了…………

第10章 遍地闹剧

    好大的一座城啊。

    每每观瞻总让来者如此赞叹,瓮城本身就是有数百年历史的古迹,据说最初是开发旅游景点的,但实在过于荒凉,投入太大,地方政府又穷得叮当响,这才以招商引资的形式,由华鑫国旅投资开发,前后历经数年,在风沙侵蚀的古堡原址开发出了如今的大西北影视城。

    慢慢地走过砖砌的拱门、土堆的城墙、木扎的酒肆、繁体书就的招牌,古朴的风格让来者仿佛穿越了时空之门。不独是景致,影视的拍摄给这里注入了活力。

    大街上杂耍的,一把亮银枪眼花缭乱,要饭的神情惟妙惟肖,浑身破破烂烂。逛街的劲装扎身,标准的西部装束,巡逻的一身皂衣,枪戟林立,几个古装拍摄的场景,看得仇笛和耿宝磊大开眼界。

    “影视基地,好像挺挣钱的是吧?租场地就行了。”仇笛问。

    耿宝磊笑了笑纠正道:“眼光还不够,租场地和收门票是最低级的经营手法。”

    “周边效应嘛,这谁不知道,餐饮、旅游都是一大块收入。”仇笛道。

    “不独如此,如果经营成品牌,比如形成文化产业,这里搞培训基地,搞旅游产品开发,甚至于以场地、服装、建筑为代价入股影视剧,更甚至于包装上市,那财源就更广了,知道迪斯尼吗?一个米老鼠的卡通,就征服全世界了。”耿宝磊道。

    “纸上谈兵谁不会,你说的那玩意,咱们下辈子也摸不着边啊。”仇笛摇摇头道,耿宝磊笑了笑不作解释,不过仇笛转眼又来问题了,他小声道着:“你发现没有,这里经营好像有问题?”

    “什么问题?挺好的啊。”耿宝磊道。

    “不对,影视基地是华鑫国旅开发,大西北影视娱乐有限公司负责管理,是他们的子公司,可周边却和他们无关,你看镇里,没有这个公司logo做的车,两家破宾馆,一看就是土八路修的,气派没气派,条件没条件。还有最关键的一个餐饮,除了私人小店,就是盒饭了,这么大的产业多少张嘴,怎么放着这么大生意,往外扔呢。”仇笛道。

    “是啊,不能紧张成这样吧?房间、就餐,都紧张。”耿宝磊也省悟了,配套设施就没一样跟上的。

    “所以,理论和实际是两码事,大公司他在小地方,特别是民营的,它未必服这个水土,不是说笑话啊,你把迪斯尼开中国来,城管拆不垮它,迟早也得被工商税务加上地方政府吃垮它。”仇笛严肃道,在大小公司干了不止一天,这点心得还是有的。

    耿宝磊吃吃笑着,无从反驳,这是国情,绝对如假包换。

    两人一路偷拍,都是手机扬着走,越走看看明白了,这地方很开放,拍电视和看电视是两个概念,最起码拍的时候是不录声的,只有形体动作,就像看没翻译的外国片一样,根本不懂,何况又是分镜头,不剪辑到一起,你恐怕连意思都不明白。

    不但不明白那些拍故事,更不明白的是哈曼让几个人此行的深意,仇笛又念及此事,问着耿宝磊道着:“宝磊,这里面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啊,几乎可以随便拍啊。”

    “你想说什么?”耿宝磊脑子不笨,知道仇笛心里的疑虑。

    “我是说,就这么个鸟不拉屎,蛋壳大的地方,没什么秘密,比如这影视基地,几十块钱就搞定了。”仇笛道。

    “差矣,这是分情况,二三流的小公司、二三线的演员,奔这儿拍外景,当然不怕你拍了,他们巴不得制造点八卦呢,可他们还不够格啊……真正的一线大牌,那出行和外宾规格差不多,私生活是严格保密的,他们接的片子再烂也是大卖,在没出炉以前,保密防范肯定严了,别说咱们这些二路货,就专业狗仔都未必挖得到消息。”耿宝磊道,他毕竟受过点艺术熏陶,比仇笛略强。

    “那你说,会不会是提前得到消息,某大牌或者某大戏要到这里取景,让咱们提前埋伏在这儿,挖点内幕?我可听过啊,有一半的商务公司都有类似的业务。”仇笛道,如果是这个原因,他倒容易理解了。

    “有可能,那怕一条有价值的内幕,都有可能造成轰动效应,不过,好像不太像啊,偷拍得相当专业啊,咱们那设备也跟不上啊,总不能脸对脸学包小三去拍人家裙底吧?”耿宝磊道。

    两人自己把自己问住了,无解,暂时搁浅。

    而且别看戏中光鲜啊,真正的实地可能和想像中差别太大,特别是那些挣零钱打短工的群演。这不墙根一位揉着脚的群演在说了:“真他妈的,一个镜头,一上午逛十五回了,导演还说不行。”

    “你走路马步,一看就是放赶车的,当然不行了。”群演同伴道。

    又一位乞丐拍摄间隙在发牢骚:“渴死了,晒了一上午太阳。”

    “不挣钱时候,你个懒汉不也是天天南墙根晒太阳。”有人骂了。

    骂人的是郝来运,那个矮壮八字胡的演职中介,看样子在影视城是管理层,仇笛和耿宝磊一见这人,两人吱溜一钻小胡同走了,郝来运似乎发现了,追着上去找,不过没两人跑得快,他悻悻骂着:

    “日尼马的,二拐家娃才干了几天,都学会放人了。”

    许是放人私下收钱在这里不算很意外,郝来运没回事,这么大的摊子,各剧组都要场景的群演,这边脱了民装,转眼就要换军装,脱了军装没准又要蒙古装,他这正事都忙不过来呢。

    这不,添乱的又来了,步话响了,直接在吼着:

    “呼叫好来坞……呼叫好来坞……”

    一听这就是那个剧组有临时变动了,郝来运小步颠着跑,到瓮城边上,一位留着长发、戴着墨镜的副导已经怒气冲冲地迎上来了,劈头盖脸训着郝来运:

    “我说好来坞,你坑人是不是?想让我们走你明说啊,不想让我们再来了,你也明说啊,有这样坑人的么?”

    “哪儿坑您老了?”郝来运还疑惑着呢。

    副导一指群演队,一半上年纪的,他愤然道着:“我要三十个年轻力壮的勇卒,你给我三十个老弱病残。”

    又一指一位一把胡子的:“瞧瞧他,死活不剃胡子,穿上勇卒服,还是收破烂的得性。”

    再指一位年纪太小的:“那个,成年了没有?你看能组一个队么?我还得给他们订制服呢。”

    郝来运一听是这事,陪着笑脸解释着:“真不巧,南影也来拍外景,他们要得急,两天就走,就把人先给他们了。”

    “那我们不急是不是?剧组一天开支好几万,投资是抠抠索索花,我们耽搁一天算谁的?”副导直接捋着袖子要开干了,不过不是打人,他指着郝来运的鼻尖道着:“给你三十分钟,给我凑齐三十个,个头一般高的群演,否则咱们的合作到此终止,甭指望我带人再来。”

    “别介……您等着,我马上给您找去,全镇一半人都在这儿呢……等着啊……马上就来,用不了三十分钟。”

    郝来运一见副导发飚,又见全剧组都不善地看着他,不迭地跑去找人了,这些剧组可都是全镇的财神爷,能不惹,尽量就别惹,一个圈子口碑相传的,坏了信誉,生意恐怕不那么好做。

    郝来运这个“好来坞”的绰号真不是白叫的,最起码在群演里那是头儿,这个剧组拽一个,那个人堆里扒一个,急火了把维持秩序的保安也拉上了,不多会就凑了一队人,匆匆往拍摄地赶的途中,又见那俩鬼头鬼脑在影视城里转悠的,他大吼一声:“站住……抓住他们。”

    拐弯照面了,相隔距离太近,人一哄而上,把仇笛和耿宝磊堵了个正着,仇笛和耿宝磊惊得举手投降,解释道着:“好来坞大叔,我们就来玩玩,啥也没干哈。”

    “废话,走,给你们找点事干。”郝来运一挥手,簇拥着人走。耿宝磊见个个神情绷得很紧,他紧张地道着:“啥事,我们可啥也干不了。”

    “装死会不。”郝来运问。

    “没装。”仇笛道。

    “真没装。”耿宝磊强调道,以为未请擅入,要吃亏了。

    “让你们装死。”郝来运强调道。

    口气太硬,似乎理解不对,仇笛道:“我们真没装,就从后门进来玩了玩。”

    “跟你们这些特么得没文化人说话就是费劲,让你们当回演员,装回死……能把你累死啊,便宜你们了,外地来的,不交钱根本别想露脸,快点。”郝来运训着斥着,一干人匆匆赶往现场。

    这倒放心了,演回死人而已,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的了。

    又来了二十多位,按个子凑合挑了三十人,两队,眨眼间,耿宝磊和仇笛换上了带卒的古装军服,抽着道具刀蹭蹭响,就是太轻了,副导把人一聚,说戏了。

    很简单,三个分镜头,第一个,列队走过,八秒。第二个,大侠从城头飞下。第三个,砍瓜切菜一般,把一队勇卒砍翻在地,十九秒。副导讲了,关键是第三个镜头啊,要死的有点创意,有点新意,别特么都喷口血就往下倒,让大爷大妈看了都嫌都嫌太假,来,给你分配一下怎么死。

    从来没有想到难度这么大,有一刀搠透死的、有砍脖子鲜血飞溅死的、有一脚踹出十几米死的,还有一刀把敲得七窍流血死的……轮到仇笛时,副导一瞅,一扬手喊武打设计道:“这个形象不错,让他和主角对两招。”

    “那我怎么死啊?”仇笛兴奋了,好奇地问。

    “拉钢丝,摔城墙上摔死。”副导道。

    “啊?”仇笛一看几米高的城墙,吓得掉舌头了。郝来运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仇笛,直喊着:“指导指导,这个,形象气质俱佳,我们花好大功夫培养滴。”

    那边人给拉走了,这边耿宝磊也听到自己的死法了,被踢起了飞刀,钉在墙上了。

    戏一说,就开始,试了几次,郝来运直怕再出漏子,邪了,武打指导直夸仇笛身手不错,挽刀花蛮像个样子,耿宝磊更是一技独秀,刀搠透心凉是这么拍的,射出来刀……马上切的下一镜头,下一镜头,穿着衣服上就粘着刀,像插在胸口……耿宝磊穿着带着的刀衣,往墙上一贴,双目一睁,嘴角流血,好一个死不瞑目。

    “好,就这么睁着眼睛死,太有型了。”导演从镜头里都看得喊上了。

    开拍,一队巡逻勇卒从城墙下走过,喧闹声起,有人闯关。接着从城墙上飞下来一位劲装持刀的侠客,队伍围攻而上,他左一刀,砍死一个、右一挑,搠死一个,飞起一脚,踢飞一个……直打到仇笛面前,砰砰左右两刀相碰,都是慢动作啊,跟着钢丝一起,把仇笛吊起来了,而主角却做着单手托人的动作,钢丝一甩,甩到了城墙上,怎么看也像主角把官差,给扔出去了。

    咚……撞到了城墙上,仇笛哎哟了一声,撞得屁股生疼,呲牙咧嘴地被放下来了。

    啊……耿宝磊装腔作势地来了个惊恐表情,贴墙、瞪眼、死不瞑目状。

    “停!”导演喊话了,众人一兴奋,这下好了,仇笛刚爬起来,那导演却又喊着:“摔城墙上那个动作不错,再来一回。”

    “啊?”捂着屁股刚站起来的仇笛,瞬间苦脸了。

    郝来运可乐歪了,直和那位副导吹着,瞧瞧,没骗你吧,我们这儿人文化不高,素质还是挺高的,就这死相,专业水平也不过如此啊。

    这一关在仇笛的一瘸一拐和耿宝磊一脸幸灾乐祸中,总算过去了,群演没什么地位,交了服装,现场领钱领盒饭票就打发了,两人很荣幸的在这里赚到第一笔钱,二百二十块,本来是整数,被发钱的郝来运给扣了八十中介费。

    不过让两人更感兴趣的是吃饭的场面,三辆大货厢就停在城墙根边,整个货厢都是泡沫箱装盒饭,即来即吃,即吃即走,两人以群演的身份在旁边转悠了好久,有点明白为什么管千娇要让来实地看了,还专门提到就餐。

    盒饭的菜品,质量、价格、数量,那几乎是对整个影城基地当天剧组人员多少、经营者收支等商务细节,最直观的反映了。

    这份情报。轻而易举地进了仇笛和耿宝磊的手机。

    ……………………………

    ……………………………

    傍晚时分,三个人从羊尾巴胡同转悠出来了。

    今天结束早,早早吃了饭,管千娇忙着整理几人收集回来的照片,仇笛草草说了影视基地的情况,看管千娇忙乎着,包小三又不停地骚扰,干脆,把人都带出来了。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管千娇心领神会地对他笑了笑,那笑挺甜的,很纯,让仇笛咂摸了好大一会儿。

    小三是被以喝酒的名义带出来的,一听两人居然上镜头了,还挣了两百多,他的脑子开始转了,拽着耿宝磊道:“我说,今天我也发现了一个好机会,那幢烂尾楼,一家子收破烂的,那分类的,光塑料瓶子,应该就值一两万。”

    “你什么意思?”耿宝磊晕菜了。

    “你咋这么笨呢,我是说,这个生意咱们其实能干了啊,”包小三道。

    “什么生意?”耿宝磊没明白。

    “一年四季不缺瓶子捡。”仇笛笑着道。

    “对,还是仇哥聪明,没本生意的,你们干不?我可能找上人。顶多贿赂下影城那些管事的,这片破烂就全归咱们了。”包小三的发财大计,终于讲明白了。

    这个直接能把人雷倒在胡同里的理想,耿宝磊可是无语了,仇笛笑着道着:“理解一下啊,宝磊,每个人都有一个逼格的理想,像放羊的说,我发财了以后就不放我儿子放羊了,我雇人放;就像收破烂的说,等我有钱了,我把这地方全承包了,破烂全归我,不让别人捡……还有屎壳郎说,等我有钱了,我把周围厕所都包圆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耿宝磊在笑,包小三隐约听明白了,他不高兴地问:“是不是骂我呢?”

    “吃屎去吧你,以为夸你呀?多少事不能干,你就配捡破烂要饭……别拿没脸皮当有骨气,那不光荣。”仇笛好像有点生气了,狠狠斥了包小三几句,径自走了。

    仇笛横起来,能把包小三镇住。包小三挠着脑袋,半晌才回味过来,他看着耿宝磊巴巴瞧他,终于醍醐灌顶了,深沉地道着:“仇笛说的有道理,我应该干点大事。”

    “对了,别误解他就好。”耿宝磊语重心长道。

    “办个破烂加工厂怎么样?”包小三兴奋地迸出来了,耿宝磊脸一苦,他解释着:“咱们不捡,把几个省的破烂都收回来深加工,绝对赚钱。”

    终于有个逼格点的理想了,耿宝磊听得哭笑不得,匆匆就走,包小三追着他,谍谍地讲着发财大计。

    自小养成的性格恐怕要跟随一生,从小就跟着父母漂泊的包小三,漂惯了就没个安生的时候,大计还没有讲完,他又发现新目标了,那位宰了他们几百块钱的川味火锅店,那家子包小三早打听过了,姓胡,大个子肉墩,大名胡雷,又和往常一样,来倒炉渣和和垃圾了。

    “你想干什么?”耿宝磊一看情况不对,拽住他了。

    仇笛拎着一瓶刚买的酒回来了,一看包小三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笑着道:“你别犯诨,就你这身子骨,打不过那傻缺。”

    “不是,我特么就瞧他们家不顺眼,宰了咱们好几百……这场子得找回来,否则老子看着他,心里就憋屈,我对你们讲……”包小三有点诨,可并不傻了,甚至有时候,小聪明比大智慧还聪明,这不,歪道子一讲,听得仇笛和耿宝磊大眼瞪小眼了。

    “行不行啊?他能懂那事?”耿宝磊怀疑可行性了。

    “有可能吧,看他没傻到那程度。”仇笛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包小三斜眼歪嘴,坏笑着,仇笛扬扬头道着:“别跟人打架啊,这地方咱们面生,打起来肯定吃亏。”

    “放心吧,咱智商不高,可他不更低么。”

    包小三道,缩着脑袋就走了,他蹲到了路边,掏着手机,那部他自用的,好长时间没开机了,此时开了机,扬扬手喊着:“肉墩,来啊,看部好电影,会演了给你发烟。”

    嗯,肉墩果真放下车,颠儿颠儿跑上来了,接了一根烟,高兴地别到了耳朵上。

    这孩子是真傻,根本不记人,只认烟,给烟的都是好人。

    包小三拿着手机,放着视频,递给了肉墩,耶,啊哦啊哦雅蔑蝶的声音响起,仇笛和耿宝磊互视着,快憋不住笑了,把肉戏给傻缺看,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还真懂,转眼间,肉墩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已经挂上了亮晶晶地口水。

    估计这是包小三聊以自慰的存货,几分钟看完了,包小三问傻怔的肉墩:“会演么?”

    “会,就这样。啊哦啊哦…”肉墩来了个摆胯动作,一下子把仇笛和耿宝磊笑翻了。

    “演的不错,再给一支。”包小三给肉墩又来一支烟,肉墩傻乎乎接住了,小三的坏水憋出来了,严肃地道着:“不过还不算很好啊,你看这画面多美……可都没穿衣服啊,要想演好,就不能穿衣服……”

    嗯?肉墩有点不明白这剧情的设计了。

    小三拿着一包烟教唆着:“应该脱了衣服演,演得像了,直接给你一包烟……快啊,这么多人,都等着看呢,一会儿都给你发烟呢。”

    边说包小三一把搂了自己的褂子,露着光脊背,又作势解裤带,作示范让肉墩学。

    “哦。这个我也会。”肉墩太敬业了,一解褂子一扔,光膀子就出来了,仇笛刚要拦,这货的一松裤带,裤子早扔了,包小三指着街上,他还真就光着屁股跑到街上,啊哦啊哦做动作了。

    小三这坏种,自己马上穿好,抱起肉墩的衣服撒腿就跑,满街吃饭的这么多,呃呃被噎住了,瞪着大眼,那句我操愣是憋不出来,半晌又是轰然大笑,有人趁乱起哄喊着:肉墩你准备挣多少烟?

    还有人在喊着:“好,一脱上位,再脱成名,哎呀,这脱光了,得成明星啊。

    “喊大声点,**。”又有人喊着鼓励。

    笑声从街头传到巷尾,喝酒的演职、吃饭的群演,还有镇上的婆娘,街上、巷口和窗户,处处都是人脑袋,被肉墩那兴奋的摆胯动作逗得笑得前附后仰。不时地有人给他扔烟,越扔肉墩越兴奋,俨然如明星走红地毯一般,全身光溜溜接受着万众瞩目。

    这时候,仇笛追着包小三,不时在背后扇一巴掌,这事太损了,损得他都心虚了,包小三却是拼命跑着,转了个大圈,把肉墩的隔着川味火锅店的墙扔进去了,这时候早听到店里乱套的,笑声叫声喊声不断,有不少糙爷们在扯着嗓子喊着:

    “艳红妹子……你哥发春了,在街上光着屁股跑呢,赶紧看看去……”

    三人窝在墙根,谁也没想到引起偌大的轰动,气得仇笛和耿宝磊一直在捶着坏笑的包小三,直到饭店再闹腾起来,三人不敢停留,趁着方起的夜色,溜回了住处,紧紧地堵着门,收拾好行李,轮流睡觉留人放哨,随时准备走………

第11章 一场虚惊

    凡出事都是不经意的时候出的,你小心翼翼很正意的时候,耶,反而没事了。

    肉墩被包小三教唆得光屁裸奔,不知道裸奔的怎么样,反正把仇笛和包小三几人吓得够呛,紧张一晚上,第二天商议之下,包小三和耿宝磊趁早打点行装,离开了屯兵镇,没走远,看看情况再说。

    看情况的自然是胆大的仇笛了,商量时又起了争端,管千娇不走,只好重新分组,两人留下来看看动静再作决定。

    还就邪了,啥事没有,大早上又见肉墩出来倒炉渣垃圾,剧组有走的,有来的,满街上临时的小吃摊坐满了人,仅仅是偶而有人开个玩笑吼肉墩一声而已,肉墩却不像以前那么听话了,谁也不理会。

    仇笛和管千娇提心吊胆从早上等到快中午,什么也等着。

    没有那家饭店组团来寻恤,甚至没有深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反倒是仇笛和房东闲聊时候才发现,这肉墩大名胡雷,曾经居然是一号人物,数年前修那幢烂尾楼时,工程方和当地居民起了纠纷引起群殴,就肉墩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和对方干起来了,结果是他从二楼不高的地方摔下来,伤着脑袋,就成现在这得性了。

    但最惊奇的不是这个,而是房东说到肉墩胡雷,居然是幸灾乐祸的表情,仇笛很容易能判断出,这家伙没傻以前肯定干过天怒人怨的事,闲聊之下,果真如此,胡雷曾经居然和祁连宝是把兄弟,两人都是外地来此淘金,只不过结果迥异,一个成混成土豪了,一个摔成傻缺了。

    仇笛对祁连宝印像很深,就那天组团追打狗仔队的那位,身高马大和肉墩的体型差不多,天生就是干黑社会的材料,聊到这人时,仇笛好羡慕人家有车有楼有这么一帮狗腿,房东却是摆摆手笑了,告诉仇笛一句当地的谚语:吃人的狼娃子,你都见不着。

    意思是没有最黑最恶,只有更黑更恶,放听得管千娇两背直冒冷汗。

    帮着房东打扫了院子,又在租地呆了几个小时,快到中午时两人结伴出门了。心事重重的就顾不上欣赏身边的风景了。或者也没有风景,全镇周边都是褪化的草场,仅剩丁点不多绿化,一年尘沙天气不断,从镇头到镇尾,全身能落一层土。

    走到了和镇政府边上,爱干净的管千娇拍打着身上,仇笛就着街边坐下来了,回头看老旧的政府牌子,和对面影城宾馆的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刚要说话的时候,却发现不对劲了,拍打衣服的管千娇一直蹲着,又系上鞋带了,别人看不出来,不过在仇笛的角度能看出来,管千娇是在做一件事:

    偷拍。

    手上,袖子里,和她包里伸出来的探头,都能捕捉图像,而她要拍的方向,影城宾馆的门口,一行人出来,正走向几辆泊着的豪车。

    距离太近了,就斜对面,顶多二十米,仇笛看到相貌凶恶的祁连宝时,吓了一跳,这一行四五个人,还有一位穿着ol职场制服的女人,显得和小镇子格格不入,一瞅人家开得那奔驰、凌志,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似乎有人奇怪地指指了仇笛坐着的方向,这镇上少见人迹,中午大街上根本没什么人,管千娇向他使着眼色,要走。这一刹那,仇笛作了一个决定,跳起来喊着:“嗨,好来坞……郝大哥。”

    与其让人怀疑,倒不如打消人家的顾虑,郝来运在人群里就好办了,仇笛屁颠屁颠跑上去,郝来运似乎还记得他,叫不出名来,跟旁人说着:“没事,来这儿混群演的……哎你叫什么来着?瞎转悠什么呢?”

    “我叫仇笛……那个,郝哥,我想报名?昨天我演那个,我很有心得,说不定我也能成明星涅。”仇笛乐滋滋地上来了,谦恭地道着。

    “哈哈哈……有成名机会,好来坞早成名了,还轮着你。”有位中年男子,大笑道。仿佛这是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那位女人也跟着笑了,笑着上车。却是看也没看仇笛一眼。

    郝来运却是回斥着仇笛:“滚蛋……没看尼马谁来了,这是你说话的场合么?还不滚。”

    仇笛吓得倒退两步,祁连宝一指,凶眼瞪着,也是同样一句:“滚蛋。”

    “哦……”仇笛一脸恐惧,掉头拉上管千娇就跑。

    两人跑了好远,钻到小胡同口子里,贴着墙看看,回头仇笛瞪着管千娇道着:“你疯了是不是?隔这么近你偷拍什么?不知道这地方不正常啊。”

    “好容易碰到在鹏程商贸的管理层了,运气不错啊。”管千娇兴奋地道。

    “鹏程商贸?”仇笛没明白这个新名词。

    管千娇赶紧捂嘴,似乎失言了,这个动作让仇笛生气了,他指着道着:“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每天就你和哈曼联系,有什么事你明说啊,我越来越感觉地方有问题,别真是个坑,把咱们都埋里头。”

    “什么跟什么呀,就这个……”管千娇掏着手机,放着偷拍的画面解释着。

    刚开哈哈大笑的那位,叫宗鹏程,宾馆、酒店、演职中介、大部分都是他名下的产业。那位穿西装、开凌志的,叫金彦国,是大西北影视基地的资方经理,那个女的张瑞霞,是她的秘书。至于郝来运、姚富文,加上那位祁连宝,是宗鹏程在屯兵镇的经营管理层。

    “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仇笛一下子被突来的信息听懵了。

    “昨晚刚知道的,调查经营模式,自然是搞清这里成规模的势力了,把握餐饮、住宿两个大蛋糕的鹏程工贸,怎么可能漏掉。”管千娇道。

    “你怎么这么清楚?”仇笛不信了。

    “北宁市官方网站就能查到。”管千娇道,她对着仇笛怀疑的眼神,坦然问:“你怀疑我什么?”

    是啊,她有什么怀疑的?娇小玲珑的、清纯无瑕的,就那么看着仇笛,仇笛反而不好意思了,他摇摇头道着:“我不是担心么。”

    “你好意思说担心,包小三诨,你也跟着诨啊。”管千娇一句反客为主了。

    仇笛不好意思地侧侧头,有点羞赧了,但凡男人,对于恶作剧的喜欢是一种天性,他喜欢包小三的地方也许就是于此,只是很多时候,无法控制恶作剧的后果而已。

    正说着,一辆越野呼啸而过,仇笛认出来了,是祁连宝的车,似乎是去西街的方向,远远地听到刹车声,好像就是,他的心跟着悬起来了,这个猛人要真和肉墩是把兄弟,会不会有报复之虞。

    他悄悄地蹙了出来,管千娇拉不住他,也跟着转出来了………

    …………………………………

    …………………………………

    “等我会儿,我去店里看看。”

    祁连宝拍门下车,对司机道,宽大的车门对他似乎都有局促,一身草绿劲装配着马靴的装束,大步昂首而进,那派头,可比西部片里的牛仔帅多了。

    司机看了眼没吭声,这个镇上缺水,不过更缺的是女人,尤其漂亮女人。

    没治啊,自然和生活条件这么恶劣,就全国乱飞的野鸡都不愿意来这地方做生意,据说实在不划算,那些一口气能喝斤把北方烧酒的放羊汉,上了床比狼群还能折腾,谁可受得了啊。

    但是再野,再诨的放羊汉也不敢到川味火锅店折腾,这是屯兵镇都知道的事,原因呢,就在刚进去的那位祁大哥身上。

    或者再准确一点讲,是因为祁大哥很中意店里那位叫艳红的妹子。

    此时她正在店里切羊肉,祁连宝进来后,她抬也没抬一眼,祁连宝问肉墩呢,她扬了扬头,示意在后院。似乎太熟悉了,反而有陌生的感觉。一句话都懒得讲。

    祁连宝有些尴尬地进了厨房,老板娘魏春花倒是客气,笑着放下了水勺问候了句:“来啦。”

    “嗯……姨啊,昨天到底咋回事啊。”祁连宝问。

    “算了,别提了。”魏春花两眼愁霾,欲说还休。

    一直红火的生意,恐怕弥补不了儿子变傻给她带来的伤痛,这是块心病,一提魏春花难受,祁连宝也难堪,他道着:“姨,雷哥的事都怪我,艳红现在还恨我,不跟我说话,我们当时也没办法啊,不拼命,去那儿养一家老小啊。”

    “知道,姨知道……姨不怪你……”魏春花粗污的围裙抹着泪,打断祁连宝的话了。

    难堪的场景持续了片刻,魏春花抹着泪出后院了,嚷了声,墩啊,连宝来看你来了,可别再出来丢人现眼啊。

    嗡声嗡声应了声,祁连宝低头走出矮小的门时,看到了蹲在地方,持着根管子捅火的胡雷,捅得很用心,目不斜视的。

    祁连宝蹲下来了,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根烟,递上来道:“哥,抽不?”

    肉墩侧头翻看了一眼,然后委曲地道:“我妈不让我抽别人给的烟。”

    祁连宝笑了,现在全镇人都知道肉墩的爱好,发根烟让他出洋相,已经成了大家找乐子方式,笑归笑,只不过实在让他有点难堪的感觉,此时的胡雷,已经不是他曾经一起搬砖扛料的兄弟了,只是有点期待地看着他手上的烟。

    “抽吧,在家里你妈又不说你。”祁连宝说道。

    胡雷像个偷糖的小孩一样,夹走了,低着头,噗哧噗哧抽着,那惬意的样子,很忘我啊。

    祁连宝呆了好大一会儿,把身上的烟塞到胡雷兜里,胡雷紧张地一捂胸道着:“我妈不让我脱衣服。”

    “不脱……钱给了你妈啊。”他又塞了一摞钱,然后有点心情黯然地出了饭店。

    店堂里,胡艳红还在切羊肉,头也没抬,祁连宝有些郁闷地阴着脸,快步出了店门,上车走了。

    ……………

    “你说,祁连宝和肉墩妹妹,会不会有一腿?”

    街尾仇笛看着祁连宝车走,问管千娇。

    “我怎么知道?”管千娇哭笑不得了,她仍然很难习惯仇笛、包小三两人粗**流方式。

    “这个必须知道,而且得知道这一腿有多深,否则我只能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了。”仇笛道。

    “这刚开始,稍有眉目你们就都走了,后面怎么办?”管千娇道。

    “保命要紧呀,别被人打成肉墩那傻样,我可没个漂亮妹妹养着我。”仇笛道。

    听到管千娇又喷笑了,这逻辑是怎么推理的,她实在想不明白,她抱着万一之想判断道:“兴许没那么严重,你想啊,如果要报复找后事,昨晚咱们就根本跑不了……而且,你觉得房东说那话时候什么意思,肉墩以前在屯兵镇肯定也是一害,别人都巴不得看他笑话呢,而且再说这种事,怎么着深究,是谁教唆他脱光了?全镇一半外来人,谁都有可能。”

    对呀,一语惊醒梦中人了,悬了好久的心一下子掉下来了,仇笛想了想道着:“是啊,肉墩只认识烟和钱,还没准识数不识数,肯定不认人啊。”

    如果不认识人,他肯定说不清楚,每天拿烟逗他的人太多了,就家里也未必追究这种事,追究出来也是一场笑话么。

    想到此处,他拔腿要走,管千娇赶紧拉人:“你去哪儿?”

    “实地考察一下,买点吃的,探探口风。”仇笛道,叮嘱她说着:“你别进去了,万一出了事,你养我啊。”

    肯定没什么事,管千娇翻了个白眼,放手了,仇笛小心翼翼地迈进了下车伊始就宰过他一次的火锅店,一进门,胡艳红头也不抬地道着:“还不到晌午,没饭……只有炖的鸡。”

    “哦,那我来只十三钗行不?”仇笛道。

    胡艳红这才抬头,一看仇笛,似乎想起了,她怔了怔,抿抿嘴,挤鼓了下眼,笑了。随后却是熟人一样问候了句:“还没走啊?”

    “哎,还没走,想多玩几天。”仇笛客气地道。

    “这荒山野地的有啥玩的……要几只?”胡艳红抹着手问。

    “多少钱一只?”仇笛问。

    “回头客肯定不宰你,五十一只。”

    “那来两只呗。”

    “等着啊。”

    艳红扭着腰身回厨房了,仇笛此时的心算是完全放下了,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眨眼胡艳红提着塑料袋子交到了仇笛手上,接了他的钱,笑着道:“多给了你一只啊,回头客了就常来吧……出门在外不要多嘴多事,我们店里这影名菜谱就是故意摆的,谁一好奇一问,我就知道他是头回来。”

    是啊,初来乍到的,不宰你宰谁。

    估计宰得心里过意不去了,多给了一只十三钗,权当安慰了。

    此时仇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可笑,仿佛宰人的也那么可恶了,这么笑吟吟还挽留他这位回头客吗。

    心情大好地出了店,边走边和管千娇道着:

    “打电话问问那俩夯货到哪儿了,回头吧,屁事没有,那妞态度老好了,还指着让咱们多去几回呢!”

    ……………………………………

    ……………………………………

    包小三和耿宝磊灰头灰脑地回到租住地时,已经是午后了,两人像土里打过滚一样,一问去哪儿躲了,才知道两人跑烂尾楼后头,往山包后躲了。

    一听这个情况,两人放心地坐下来,包小三掰着鸡腿大啃着道:“看看,我说没事吧,这就是哑吧切****,又疼又丢人,他自己都讲说不出来。”

    这话听得耿宝磊一嘴肉差点吐出来,他瞪了包小三一眼,包小三赶紧劝着:“吃吧吃吧,我不说了。”

    众人刚一放松,包小三坏眼珠一眨吧,又出诨话了,他劝着众人:“都吃……吃****……吃****……吃****……呵呵。”

    不对,这话听得“吃”字不清,后面两字太清,管千娇气得摔门走了,仇笛一伸腿扫荡,凳子一歪,包小三吧唧坐地上了,坐地上丝毫不着恼,边吃边笑道:“你们不吃我吃……宝蛋,你瞪我干嘛。要不是我,你今天能看到肉戏啊?”

    耿宝磊再也忍不住了,伸腿狠狠踹了他一脚,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故事。仇笛反倒好奇了,反应很快,惊讶地问:“不会吧,你们运气这么好,碰上打野战的了?又见肉戏了?”

    “嗯,一公和一母,干得热火朝天。”包小三道。

    仇笛不信,看耿宝磊,耿宝磊多少也沾上了点口无遮拦的性子,笑着点点头道:“幕天席地,纵情肆情,那场面绝对让人血脉贲张。。”

    仇笛听愣了,还真是不敢相信,这地方连个像样的树林子都没有啊,怎么可能野外干那事,包小三掏着手机道:“我拍下来了,想看不?”

    仇笛点点头,有点小兴奋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剩这么一点能刺激到肾上腋分秘的爱好了,包小三递给了他,找了个视频,一播放,包小三和耿宝磊齐齐笑了,气得仇笛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两眼,把手机扔回去了。

    视频里,一头叫驴骑在一头草驴身上,正昂昂欢叫着干那事,还真是幕天席地,**迭起。

    白担心了,仇笛看着包小三和耿宝磊得瑟那样,悻然躺下了,他觉得呀,这趟商务调查之旅,让自己这帮门外汉瞎折腾,迟早得进入岔道…………

第12章 没脸没皮

    在任何一件事,或者一个地方,如果找到了乐趣,那时间就过得非常容易了。

    正如仇笛所料,调查进入岔道了。但他没料到的是,他也跟着进了岔道了。

    众人来的时候就是拍摄的高峰期,耿宝磊帅得离谱,包小三又丑得个性,第二天就被郝来运拉走了,干啥呢?演戏呗,人手实在不够,屯兵镇清一水的膀大腰圆糙爷们,群演也需要新生血液呐。

    于是三人糊里糊涂进了群演队伍,几场下来,玩出乐子来了。

    镜头一:包小三一身衣衫褴缕,牵着驴车,他的角色是三十年代一位“车夫”,出镜两秒,砰声枪响,他捂着胸口,血殷殷地从指缝流出来,然后痛苦地摔倒在地。

    导演盯着小屏幕,喊cut,然后吼着场记:“休息五分钟再来一次,表情不到位,怎么给他讲的戏,他是逃荒的,有昂首挺胸逃荒的?”

    形似,很难神似,副导训着包小三一通,在扣钱扣盒饭的威胁下,包小三一概答应,等待的功夫,他不经意舔了下手指,咦,那“血”真尼马甜涅,他四下看着,那准备装袋“血”一小瓶子,他尝了尝,然后咂吧着嘴,越尝越甜。

    然后很快出事了,道具准备时,狐疑地四下乱找,叫嚷着:“咦?我调的糖浆呢?”

    没人吭声,然后他发现包小三血红的嘴,气得冲上去就追打,包小三撒腿就跑,后面的人就追,剧组登时乱套了……

    ………………

    镜头二:仇笛又换上新行头了,扛着汉阳造,一身土布衣,在影城五公里外拍外景。角色:土匪!

    反面角色下场都不好,拦路抢劫被一双枪侠客两枪摞倒,这居然是个英雄救美的老套故事,侠客摞倒土匪,和车里风美女郎情妾意、情意绵绵相视,现场录制是无声的,不过为了烘托表情,男女主角肯定要对话的,男主一开口是半生不熟的港台话:小给(姐),勒好靓啊。那女的更奇葩,直接含情脉脉一眼问:想泡我快些啊。

    拍的无所谓,反正不录音,可躺在地上扮“死尸”的仇笛受不了了,噗声一笑,捂着还流血的“伤口”,笑得全身乱扭。

    笑了好长时间,睁开眼时发现有问题了,男女主、其他土匪群演再加上剧组摄影、导演、道具、场记,都死死地盯着他。

    又砸了一出戏,浪费了多少感情涅,气得导演一指,仇笛爬起来,飞也似地跑了………

    …………………

    镜头三:耿宝磊扣了呢帽、扎了身围裙,在陈记包子铺,成伙计了。

    台词就两句:客官吃点什么?

    第二句是:来喽。

    一天这两句台词说了三十八回,桌子到厨房跑了八十趟,端的包子都发酸了。更恐怖的是,嘴上居然起了个大泡。随后他死活不要有台词的角色了,混在群演堆里,演不露脸的小市小贩,路人甲乙,或者和仇笛、包小三一样,直接躺地上装死尸。

    一天生,两天熟,三天过来称侄叔。三人和屯兵镇一干同样游手好闲,影城混饭的闲汉,关系迅速升温,接触才发现,这个产业还真是养了一大帮子懒汉,自打有影视基地了,羊不放了、牛不喂了、庄稼也不种了,每年夏秋在剧组里凑个人头,勉强着日子可就能过下去了。

    数数看就知道,开旅社的、卖小吃的、做盒饭的、宾馆干活的、跑运输接送的,基本就靠着这个基地养活着呢,甚至全镇的人口都放这上头居然还不够,碰上像现在这时节高峰期,啥也挣钱,群演就不足了,郝来运每天扯着嗓子吼,一场五十已经涨到八十五了,连二拐家驴出镜,拐老头都知道讨价还价,每天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家驴的肖像权,价格得涨涨啊。

    三个人都是外行,居然还在这里每天也有一百多的收入,甚至有一天,仇笛无意做了趟替身的活,从八米高的墙头摔到垫子上,居然挣了五百块,眼红得包小三追在导演屁股后,也要玩跳楼动作。

    玩得嗨了,时间过得快,眨眼一周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又到开饭时分,三辆餐车驶近影视城外,把车身掩到城墙下,步话里一喊,各剧组拍完镜头的,就陆续去现场吃饭了,剧组的服务员专门送,群演可就没人管了,一人一张票,来领盒饭呗。

    仇笛、耿宝磊次弟领着,走到墙根角准备蹲下来吃,耿宝磊胳膊碰碰仇笛,示意他看,仇笛一瞧乐了,包小三正和分饭的套着近乎,递了根烟,那人忙着夹到了耳朵上,不知道怎么商量的,一转眼包小三手里多了一份饭,这货乐得屁颠屁颠奔上来了,给仇笛和耿宝磊一亮,哟,鸡块菜。

    “还是金陵十三钗比大白菜好吃啊。”仇笛挟了块,笑着道。

    川味火锅店肉墩那事以后啊,三人特意去喝了顿酒,前事一笑而过,说起来那家人还不错,反正见了生客还是照宰不误,但对于回头客,服务要好多了,价格也优惠,耿宝磊一吃就想起肉墩那事了,问着包小三道着:“三儿,我看魏老板娘那口气,要招上门女婿呢,你没有兴趣试试去?”

    “我没意见啊,就怕人家看不上我。”包小三道。

    “哇。”仇笛笑了,直夸着:“瞧瞧,三儿多有自知之明。”

    “其实我喜欢千娇,自打认识千娇,我觉得其他女人到看不上眼了。”包小三道。

    耿宝磊哈哈一笑指着:“就这,还自知之明呢。”

    “那怎么了,不能想想啊。”包小三不乐意了,他吃着想起管千娇了,直说哥仨混这儿,老把千娇扔镇上也不算回事,一想到千娇,又想到此行的目的了,耿宝磊转着话题道着:“哎你们说,咱们那活怎么办?”

    什么活?自然是哈曼公司给的实习活计了,这眼看着一旬就快到了,严格地讲,好像什么也没给人家做,就照了几张不疼不痒的照片,剩下的时间,不是喝酒,就是在影城剧组玩了。

    包小三可不在乎,直道着:“管逑他呢,给钱就继续呆着,能挣两份钱呢。”

    “这地方就这么大,经营模式就是一个产业带动一片,也就这样了吧,还能调查清到什么程度?”仇笛道。

    “话是这样讲,但回京之后,你们说,那份工作还有想不?”耿宝磊期待地问。

    仇笛和包小三互视了一眼,然后说了同样两个字:“够呛!”

    确实够呛,哥仨在这儿小日子风光起来了,小酒小肉喝得晕三倒四的,白天又玩得不亦乐乎的,管千娇安排的活大多数时候是敷衍了事,连他们自己都不大清楚,拍下的餐车、客运车,以及那些二、三流的剧组,有什么价值。

    “这有什么着急的,这儿玩着就把钱挣了,多好,我都不想回去了。”包小三吃着道着,肯定是真话。

    “差矣。”耿宝磊对这个行当可能有点了解,他道着:“你可想错了,这行不是长久饭,每年也就夏秋气候勉强点,来这么的剧组多,一过这个时节,那就赶着喝西北风,你知道这儿冬天多少度,零下二十度,那能拍戏么?”

    “哇,有这么严重?”包小三吓了一跳。

    “白痴。”仇笛斥了句,思忖着道着:“也是,不过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就当来旅游了一圈长了长见识,哈曼不要拉倒,玩够了回去再找工作呗。”

    “我是觉得有点可惜啊,不过仔细想想,可能又有点高攀不起,我估计他们把咱们送这儿,应该别有用意。”耿宝磊道。

    “这事我也越想越迷糊,咱们这几块料,除了干点体力活,剩下的就闯祸捅娄子,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啊。”仇笛狐疑地道,他觉得自己隐约抓到了什么,可一细思量,又觉得自己全盘是错的。他把自己心里的怀疑讲出来,小声问着:“你们说,会不会是和影视基地有关,比如,有人有收购、入股什么地,做一个正式的商业调查,而哈曼又找不到这类人,拿咱们死马当活马医。”

    包小三刚要发言,仇笛斥着:“你闭嘴,你死马也算不上,顶多一害群之马。”

    包小三呲笑了,耿宝磊笑着道:“我也这样想过,可好像又不对,调查这儿根本用不了一个月,咱们提供的东西就足够了,而且调查这里,根本没有价值,整个就一赔钱货。”

    “不能吧,这还赔钱?”包小三道。

    “你傻啊,每年的拍摄季节就四五个月,而且来的都是些小剧组,甚至还有地方上的,顶多算一草台班子……这行里有句话啊,没大牌就没戏,净是二三线小剧组,等着赔钱吧。”耿宝磊道。

    “哇,拍这么多,我还等着出名呢,敢情都是赔钱货?”包小三不乐意了。

    “每年能放出来的,不到三成,三成里能红起来的,就那么几部,大部分都扔进垃圾堆了。”耿宝磊道。

    “赔钱还有人一直投资?”仇笛不解了。

    “万一一部火了呢?就像咱们应聘,大多数时候都是陪练,就等那个万一招聘上的机会呢。”耿宝磊笑道。

    不懂,包小三扔了盒饭皮子,不屑地道着:“管逑他呢,能混一天算一天。”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来的时候,正好是高峰期,几个剧组挤一块了,都在抢群演,这风头一过,还有你的饭碗?”耿宝磊道,这两天走得比来的多,看盒饭量就知道,少了半车。

    还真是一语成谶,话音刚落,腆着肚子,八撇胡子,横披衣服的郝来运拿着喊话器来吃饭来了,包小三随口问了句:“郝叔,明儿有戏不?”

    “有倒有戏,不过群演不要那么多了,你们歇歇吧……那个,月底有公演,明后天就在宾馆门口搭台,没事干帮忙去啊。”郝来运随口道了句。

    包小三有气无力应了声,和仇笛两人直翻得意笑着的耿宝磊,齐齐给了他一个评价:

    “乌鸦嘴!”

    ……………………………………

    ……………………………………

    第四个镜头,回到了京城,宝隆大厦,八层。

    连日大雨,淹了几处路段,大下午,窗外电闪雷鸣的,像午夜凶铃那氛围。唐瑛专心致志的阅读着前方发回的照片和文字资料,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身处的环境,直到电话铃响,她才想起,谢总要来。

    已经来了,她抱起笔记本电脑,直到谢总办公室,敲门而入时,谢纪锋正换着雨湿的衣服,落坐时看看时间,随意道:“来晚了,京津高速中断了两个小时,怎么样?”

    “不错,很翔实,分类出来了六百多张照片,人物、环境、建筑,甚至在拍的剧组戏现场,都拍到了,很意外哦。”唐瑛笑着道。

    那怕就正常的商务调查,也未必能达这个水平。毕竟在陌生的环境,要从零起步的。

    “最好的商业间谍就是……”谢纪锋做了个鬼脸,笑着解释道:“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是间谍。”

    唐瑛笑了,这个计划顺利的实施了,顺利到比预计的更多快好省,几乎是几天时间就切入主题了,现在回想起来,找这么一队混得其滑似鳅的油条,是非常正确的,否则正常的人,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恐怕呆几天都困难,更别说这几位还混进剧组搞外快去了。

    对了,想起这事,唐瑛提醒着:“不过该提醒一下了,他们三个混进剧组群演里了,感觉好像乐不思蜀了。”

    “临时饭碗和长期饭碗,他们分得清轻重,咱们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对于他们,我觉得应该倾向于引导,而不是命令,你觉得呢?”谢纪锋问。

    “肯定应该是这样,恐怕他们不会受规则约束……用钱怎么样?”唐瑛试探着问。

    “说详细点。”谢纪锋道。

    “我建议来一次视频通话,对他们的成绩予以肯定,下一旬的支出,适当提高点,然后引导他们,往咱们需要调查的方向走?”唐瑛道。

    谢纪锋思忖了片刻,又要过了唐瑛接受的照片,草草浏览,这照片旮旯犄角算是把屯兵镇快拍完了,饭店、宾馆、餐车、影视城、客流量、门票点,很直观的反映出了那个特殊的商业环境。

    “好,就按你说的办,准备一下,通话安排到晚上了,该给他们提提难度了。”

    谢纪锋如是道,唐瑛起身,她似乎也有点小兴奋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因为她知道,能让谢总亲自操刀的生意,标的绝对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

    ……………………………………

    笃…笃…笃…管千娇敲着老式的厚木门,没人应声。

    处了这么几天,管千娇也学会不客气了,直接推门,进门却是都在,正兴高彩烈的甩着扑克牌喝酒,一见管千娇进来,包小三赶紧套裤子,仇笛赶紧套褂子,遮住了光膀子。

    “娇,你喝不?”包小三殷勤地道。

    管千娇没理他,现在了解包小三的性子,人来疯,你越理他,他越把自己当成帅哥,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无视,她道着:“你们玩得这么嗨,是不是该把干什么都忘了?”

    “没忘,不就搞点照片么,都有了。”包小三道。

    “真没忘,我们为了得到一手情报,冒险潜入影视基地啊。”仇笛道。

    耿宝磊呲声笑了。

    管千娇没有揭穿,她问着:“真冒险,热得都快感冒了……我问你们,这一旬马上就到了,你们觉得下一旬,还有戏么?”

    这个好像就难说了,包小三挠挠腮,仇笛不确定地看着管千娇的表情,似乎有点不详之兆,耿宝磊心虚了,直问着:“千娇,是不是有消息了,咱们也没闲着啊。”

    “跟我来,听听下一旬安排……小声点,别打扰到其他房客。”管千娇道着。

    几人趿垃着鞋子,蹑手蹑脚到了隔壁管千娇的房间,管千娇关上了门,又关上了窗,拉好的帘子,接驳着无线网,视频请求,转眼,哈曼商务那位漂亮的女主管出现在屏幕上了,她笑吟吟地向大家打着招呼:“嗨,大家好。”

    嗨……三人机械地打招呼,包小三脑子有点不清了,他回头问着:“这个漂亮妞姓什么来着?”

    “别胡说,双向通话呢。”耿宝磊小声斥道。

    对方听到了,唐瑛笑着道:“你们工作太投入了,把我都忘了?没关系,我代表公司,向工作在一线的实习同志,致以最亲切的问候。”

    “哎呀,这话怎么听着人脸红涅……”仇笛摸着脸,喃喃道,听得管千娇掩着鼻子偷笑了,三个人恐怕对褒奖都有不适应症了。

    “上一旬,你们完成的实习报告非常不错,照片一共634张,客观地反映了影视基地周边的交通、金融、餐饮、治安、居住以及其他相关信息……这份报告很有专业水准,谢总非常欣赏……”

    唐瑛侃侃道着,这份报告根据得到的信息,饭店多少家、盒饭消耗多少、客运车辆以及黑车多少、连续数日接待剧组多少,分析出来的营收数目,准确度很高等等。

    说这话时,众人都看着管千娇,不用说,这位坐家里的,干得活最多,最起码让上面认可了,表扬的这么厚实,三人齐齐向管千娇恬了个微笑讨好的表情,那意思是:谢谢了啊。

    “……根据你们调查的情况,这里的商业模式可能存在点外行看不透的问题,比如大西北影视基地的投资商是华鑫国旅,这是一家旅游开发公司,分公司就叫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理论上,最大的收益在旅游相关产业的开发上,但是他们投资的这幢酒店,至今尚未投入使用,而且,据你们的调查,把持餐饮、住宿、群演、交通运输等数个领域的,似乎是这一家公司……鹏程商贸有限公司。这可能是个中国特色的商业模式,投资者的不收益,受益的不投资,所以,接下来的主要目标就是这一家……鹏程商贸有限公司。”

    唐瑛拔着几人拍的照片,烂尾楼、影视宾馆,以及拍到那几位中层管理,特别是看到祁连宝在画面上,让包小三几人想起了他们当街群殴的那场景,就最诨的包小三也觉得,这事情有点难办了。

    仅仅是觉得,唐瑛话锋一转道:“根据你们调查的进展,我向公司申请,决定下一旬的费用,提高到每人两千块,怎么样?各位有没有信心,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包小三一听提到两千了,迫不及待地举手道着:“有!有有有有……”

    侧头看那俩没吭声,他着急地替仇笛和耿宝磊道着:“您别担心,他们也有……他们就是有点害羞,不好意思说。”

    “ok,那我就放心了,明天钱就到账上了……各位,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再见。”

    通话结束,包小三乐滋滋地告辞,关闭时,他僵在空中,都看他,是一种好奇怪的眼光,把包小三看懵了,他紧张地问着:“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没错,就是有点没脸没皮。”仇笛笑着道,他看了管千娇一眼,管千娇总觉得那眼光太犀利,让她不自然地避开了。

    耿宝磊却是有点心事重重了,刚要说话,被仇笛拉走了,三人相跟着回房间,管千娇关上门时,还能听到包小三兴奋地在得瑟:

    “哇塞,一天二百块,十天两千块呐……天天吃炖羊肉配十三钗都花不完呐……”

    她笑了笑,旋即脸上忧色渐显,她似乎也清楚,接下来的调查,要带上几分无法预料的危险…………

第13章 又见难题

    “哥,咋办涅?我昨晚想了想,咱们会不会有被群殴一顿的危险啊。”

    早饭归来,包小三追着仇笛问,一听说话耿宝磊就笑了,包小三的性子很好揣摩,要直呼仇笛名字,那是没事,可要有事了,就成这样了,叫哥叫得可亲切了。

    “我们俩害羞,不好意思说,要不你说说。”仇笛引用包小三昨晚和唐瑛的话了。

    把包小三噎住了,他愣了下才想明白,又是快步追着两人道着:“别走啊,两千块呢,得躺地上装多少回死人才能挣回来呢?我容易么我,我没脸没皮给大伙谋福利,不能搁在那儿的钱,咱不挣吧?”

    仇笛回头,正要说话,翻了翻眼睛,又闭嘴了,管千娇也匆匆回来了,这一刹那,仇笛好像顾虑重重,管千娇却是追上众人,且行且道着:“都来我房间,商量一下,要真不行,我支持你们,等钱到了,各走各的。”

    说得斩钉截铁,听得三人面面相觑,似乎一下子在小萌妹面前矮了一大截。

    现在小团伙差不多分裂了,三个人越来越臭味相投,而且三个都在市井混迹的,越来越显得和管千娇格格不入,说话、吃饭、反正干啥都别扭。就连包小三也觉得自己的粗俗肯定无法蠃得妹妹旁顾,又重新投入到兄弟们的怀抱了。

    进了房间,干干净净的,不像哥几个那房间里像羊圈一样乱,拉着椅子坐下,手机短信声响,开场白管千娇就说了:“正好,钱到账了,你们玩了好几天,不管是我,还是人家给的钱,都算对得起你们了啊。”

    这话说得,包小三反正厚脸发烫了,一瞅千娇那愁眉不展,她这怜香惜玉的感觉又是极度泛滥了,直道着:“你这什么意思?赶我们走呢?就走也得一起走啊,扔下别人还行,不可能扔下你啊。”

    管千娇一笑,仇笛问着:“咱们把谁扔下?”

    “他,一娘炮,反正又没什么用。”包小三一指耿宝磊,扔包袱了,耿宝磊一拍前额,气愤地道着:“三儿,你真舍得我心碎啊,亏我还教你怎么和川味店小艳红搭讪,河还没过,就拆桥?”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说正事。”包小三赶紧打断了,耿宝磊得意一笑,捏着三儿的小辫了,他不止一回想和胡艳红套近乎,这几天没少偷机摸空去给人家洗碗擦桌子去。

    “好,都坐下,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祁连宝当街追打那些娱记你们见过了,这个人不简单,而这个人,仅仅是鹏程商贸属下的一个打手级别的人物,那以此类推,这个鹏程商贸啊,可能更不简单。”

    管千娇说着,电脑一开机,能找到的相关资料,已经摆到几人面前了。

    法人代表宗鹏程,办公地点就在影城宾馆,管千娇捕捉到的那张照片里有,四旬左右,大背头,像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开了辆凌志,车号四个9。

    那天捕捉的那张照片,管千娇解释着,宗鹏程为首,姚富文负责日常运营、郝来运负责影视城的事宜,客运整个一块都归他管,祁连宝主要的干的就是运输,八辆载重货厢,源源不断地向这里输送鱼肉禽蛋以及日常用品,根据管千娇对日出入量的测算,仅盒饭一项,日均毛收入就超过了四十万。

    这数字,听得几个没见过钱的倒吸凉气,跟着眼凸了。

    接着问题也来了,仇笛指指照片上,一位白面无须,像个海归知识分子类的眼镜男问着:“这个人,你说是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的金彦国?”

    “对,隶属于华鑫国旅旗下一个分公司经理。旁边那女的,是他的秘书,张瑞霞。”管千娇道。

    “那这好像就不对了。”耿宝磊道。

    “什么不对?”管千娇问。

    “你看,理论上,以一地开发为龙头,带动周边产业的繁荣,这是正常的发展思路,可好像目前情况上,华鑫栽树了,鹏程却乘凉了……怎么做到的?华鑫难道就放着这么大的一块蛋糕旁落别人之手?”耿宝磊道。

    “这个事,昨晚上唐主管不说了么?”包小三道。

    “是啊,问题恰恰就在这儿,两方应该是生死仇敌,不能这么亲蜜无间吧?”耿宝磊道。

    咦,对了,几人瞠目结舌看着那张照片,宗鹏程和金彦国相距很近,有说有笑,这那像竞争对手,不知情还以为是朋友相聚呢。

    “还有更离谱的,大西北影视旅游开发公司,办公地点也设在影城宾馆。”管千娇道。

    愣了,无语了,这是仇家还是亲家,真不好断定了。

    “难道,华鑫国旅,就这么坐视着?”耿宝磊问。

    “我刚刚知道了一个案件,是哈曼公司给我提供的,三年多前这里发生过一起刑事案件,起因是前一任华鑫派驻的经理人刘建东在到任,监工修建华鑫渡假村主体工程的时候,遭到了当地村民的围攻,刘建东一方伤了七个人,他本人也受了重伤。村民这一方更严重一点,有一位伤到头部,救治了两个月才清醒过来,不过成白痴了……”管千娇道。

    “肉墩!?”包小三脱口而出。

    “对,就是他,他叫胡雷,以前也是个前科累累的货,不过变成傻子就不好说了,他家属一直告状,华鑫只要来人,肯定就遭到围攻。”管千娇道。

    “高!”仇笛听到半晌,发言就一个字。

    然后众人齐齐看他,他道着:“这绝对是个经典逆袭故事,宗鹏程肯定看到了商机,要让华鑫做起来,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只要让他做不起来,那生意就归他了,在当地有人缘地缘优势,谁也抢不过他。”

    或者说,这是个非正常逆袭的故事,能组织起的群殴、打砸绝非凡人。耿宝磊听得心里发怵,弱弱地问:“那现在这情况,又怎么讲?”

    “暂时妥协呗,华鑫的投资放这儿,再差也投进几个亿,总不能扔了吧?而鹏程这一方呢,也不可能吃干抹净,毕竟他们也是靠影城的带动效应赚钱,毕竟这个影视基地,是除了涿州离首都最近的一个,而且还有它的特色。”仇笛道。

    这应该是离真相最近的判断了,而且是基于在这里鬼混数日的判断,两位竞争者,其实又是相互依靠的存在,因为利益暂时的媾和,再正常不过了。

    管千娇有点惊讶地看着仇笛,倾羡、肯定、欣慰……那种复杂的表情也许她的讲不清楚,可她清楚,眼光最犀利的,恐怕非仇笛莫属了,把她要讲的事项,已经全部讲出来了。

    问题就摆在这儿,方法呢。

    这时候,耿宝磊又是一拍额头,包小三抢着问他:“你又要心碎?”

    “还真碎了,我觉得这不是实习,很可能是哈曼收了调查费,让咱们干活呢。”耿宝磊道。

    “耶,我说过了吧?迟早被卖了,又被尼马坑了。”包小三紧张地道,一想他也明白了,这不可能不被坑,或者从某一个角度讲,被坑才正常,被坑才是荣幸。

    “你说呢,仇笛?”管千娇问。

    “你是领队,先听你的意见啊。”仇笛把皮球踢回去了。

    “有点出乎意料了,如果大家都同意散伙,我没意见。”管千娇道。

    如果谁要强顶着不让散伙,那恐怕大家得群起而攻之,但是领队都这么讲了,却让人觉得有点可惜了,别说一旬两千的支出已经到账了,似乎那个月薪不低于五千的职位,也有望了。当然,退一步讲,这得达到上面的要求。

    “要不试试?不行就溜?”包小三不确定地道,虽然可能被卖,但卖的价格还算公道。

    “我……我……”耿宝磊看看众人,没主意了。他道着:“我听你们的。”

    这个没什么主见,又一次踢回了仇笛这里了,他清了清嗓子问道:“哈曼试图得到什么信息?”

    “应该是有关影视宾馆的经营,餐饮、交通运输是一大块,现在仅仅是测算,他们要得到更准确的数据。”管千娇道,她看着仇笛,却意外地发现,她看不出仇笛想干什么。

    “干了,不过有个条件,如果能拿到,下一旬报酬翻倍。”仇笛道。

    “哎哟妈哟,你比我还黑。”包小三吓了一跳。

    “这个有的商量,他们鞭长莫及,必须依靠咱们的消息。但是……会不会有危险?”管千娇道。

    “不存在危险,三儿,我问你,你穷吊成这样,有人把你当回事吗?”仇笛问包小三。

    肯定没有,包小三摇摇头,走那混那儿,已经习惯在别人眼中无足轻重了。

    “宝磊,我问你,你锉成这样,有人重视过你吗?”仇笛又问。

    耿宝磊耸耸肩,笑了,肯定没有,否则就不至于长期处于半失业状态了。

    “这就对了,没人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有什么危险?谁会和几个穷吊过不动?顶多骂你一句滚蛋……这个无足轻重的身份恰恰是咱们的优势,既然能进到影视的群演里,难道就进不到……影视宾馆里?”仇笛反问着。

    “咦?对呀,混进去不难啊。”包小三道。

    “如果以一个普通打工的身份混进去,有用么?”耿宝磊看管千娇。

    “那就容易多了,甚至于你只要能数清他们每天的进出货量,差不多就能交差了,他们管理层宗鹏程、金彦国长年不在镇上,其他人嘛,我估计还没有商务防范意识。”管千娇道。

    “就这么办,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想办法混到他的后厨去。走。”仇笛说干就干,毫不含糊,有自信就有盲从,耿宝磊和包小三屁颠屁颠跟着,已经有嚷着自身条件不足了。

    “嗨,哥,不会做饭啊。”包小三道。

    “是啊,我们只会吃啊。”耿宝磊道。

    “没事,这儿的盒饭比猪食强不了多少,是人就会做,没那么难。”仇笛道。

    这好像不是什么问题,连管千娇也在怀疑,仇笛是不是自信有点过渡,这个转折让她的眉睫间多了几分忧虑,思忖片刻,也匆匆地追着三人去了………

    ………………………………

    ………………………………

    “滚蛋,操尼马了个x的,不是偷东西来了吧……”

    影视宾馆二部那位管事的,据说也是祁连宝的一位兄弟,看着包小三就撵人。

    三个人落荒而逃。

    “什么?找活干?来路不明的敢用你?几千人吃饭呢,有个闪失算谁的?”

    宾馆餐饮部,院子可比宾馆大多了,据说是宗鹏程的小舅子,坐在椅子上压根就没起身,直接回绝了。

    还想说话,小舅子一吼,两条狗助威,吓得三个人落荒而逃。

    后厨,又找到了宗老板的大舅哥,耿宝磊和仇笛恭身解释了,来路很明,失业大学生,落魄于此,找点活干,凑点路费好回家。对了,我们还在影城当了几天群演,认识郝来运,是因为群演没得干了,才来找点事。

    老板的大舅哥瞪了半天,还是两个字:“滚蛋!”

    是啊,人穷命贱,还真没人把你当回事,估计搁这地方,小土豪们见得倒霉蛋多了,走时还提醒他们:人太穷、命太苦,出门右拐找政府。

    两天后,三个人又晃荡在屯兵镇旧街道上了,两家宾馆、一家专做盒饭的餐饮、还有车队,都用滚蛋打发他们了,这儿的人说话很直爽,行就是行,不行就滚蛋,根本没有商量余地。

    想偷着进去,得了呗,后院里拴了四条牧羊犬呢,那狗可比人恶多了,见人就吠,根本没有敢近前。

    想住到里面,不可能了,已经以苦逼身份出现了,住几百块的房间,那不得找死么?

    就隔着一道墙,似乎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三个绞尽脑汁了,还就是无计可施。

    走着走着,仇笛停下来了,他又看着几层楼高的破宾馆,那眼神里颇有不甘。

    “再没其他办法了啊。”包小三丧气地道。

    “那卖盒饭的倒提醒我了,几千人吃饭,确实是大事,肯定要用信得过的人,这是最大的一宗生意,马虎不得。”仇笛道。

    “肯定的了,挣钱的事,谁不操心……而且据我观察,凡在这儿打工,似乎都是当地人。”耿宝磊道。

    “说了等于没说,好像我不知道似的。”包小三道。

    “别争,想想辙……你们说,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们这里头的工人,走上几个,然后位置不就空出来了么?”仇笛道。

    “不可能,那不还得招当地人?”包小三道。这是仇笛惯用的办法,抢快递生意就是这样,路上堵上几个送快递的,摁住揍一顿,威胁一下子,然后那家快递公司莫名其妙的收货生意就会少一大块。

    “那活,这儿的懒汉可不一定有人干。”仇笛抬抬头示意着,远远地望去,做盒饭的大院里,三个人正在往下扛成车的大米,每天的卸货量相当大。

    “打不过啊。”包小三瞅瞅,直接道,一个个虎背熊腰的,都像头大骡子,别说收拾几个,就仨人收拾一个估计都困难。

    “不要光比力气,比智商……你说了,咱们智商不高,他们不更低么?嗯…要不,把咱俩的绝招拿出来?”仇笛问包小三。

    包小三想了想,差不多,一看两人肯定联袂干过坏事,耿宝磊追问之下,包小三说了,曾经在中关村那片抢生意,我和仇笛请申通快递那几个送货的,商量给点照顾……结果请他们吃一顿饭,他们拉了好几天,然后生意就归我们了。

    耿宝磊听得直梗脖子,这把人坑得。

    不对,不可能用,耿宝磊指着道了:“你根本不认识,请人家干什么?一吃饭出问题了,回头不灭了你们?在这个法盲遍地的地方,你耍流氓,不找死么?”

    “对呀,不能用。小命要紧。”包小三省悟了,否定仇笛的提议了。

    仇笛翻了他一眼,斥道:“你智商也就比肉墩高点,我能那么蠢么?还用泻药?走,跟我走,找蒙医去,搞点这地方的特产药。我特么就不信了,我整不死他,一群人让老子滚蛋。”

    这回是真飚上了,三个人乘班车到了北宁市里,循着手机翻查的广告,找到当地很有名的一家蒙医,这是个特殊的医种,仇笛找到人时,是位一脸褶子,皱如树皮的老头,正给人正骨,喀嚓一声,病人一喊,神奇地就把人下巴给合上了。

    等着人走,轮到仇笛时,仇笛警告包小三不许说话,然后和耿宝磊耳语着什么,耿宝磊兴然应之,包小三一瞅就不是什么好事,偏偏仇笛不告诉他是什么药,硬拉着包小三站到了蒙医面前,老头看了几眼,直接问:“啥病?”

    “他有病,不是我。”仇笛指指包小三。

    “问你啥病。”蒙医道。

    “嗯……**过度,早泄,不能人事。”仇笛苦着脸道。

    蒙医一愣,皱纹舒展了,笑了。这些小年青来干什么,他明白了。

    包小三瞪着眼要骂人,仇笛一把摁下了骂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给医生说的……有病得早治。”

    “我……啊哎。”包小三拧下了腰,却是耿宝磊在掐他了,严肃地恳求着医生:“医生,这事他有点羞于出口,多多见谅。”

    两人一左一右把他挟住,包小三一说话就被抢白,还真像有难言之隐似的。

    “知道了,你们想要那味药。”蒙医道。

    “对,治病。”仇笛道。

    “不过小伙子啊,那可是虎狼之药啊,都知道咱们这味蒙地的特产,来旅游的都想讨点回去,药就是药,代替不了治疗。”蒙医还算有点良心,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才拿出了一个比哇哈哈儿童酸奶还小的瓶子,递给仇笛,千叮万嘱,一次三滴,房事前和酒吞服。

    包小三憋啊憋啊,直憋到出门他抬腿就踢仇笛,咧咧地骂着:“谁特么早泄了,老子金枪不倒、夜战八妞你信不信?”

    仇笛和耿宝磊呲笑了,三人追跑着,包小三也明白,是春药,而且是这里的一味特产,叫淫羊藿,药效奇猛,是很多春药必备的一味主药,传说是公羊干母羊时候,****流在地上,催生的一种草,汁液提取出来,纯天然的,据说能把阳萎变成猛男,能把烈女干成荡妇。

    药到手,三个人回到屯兵镇,开工了。

    弄了两瓶酒,这地方常喝的劣质白酒,试了下,用注射器能把药打进去。手工粗制滥造了一瓶春酒成形后,怎么着盖子上也留个窟窿啊,这酒瞒不过人家啊。

    “这太假了吧,比山寨的还可恶。”包小三看仇笛的手工,傻眼了。

    仇笛犯难了,总不能再投资封口器吧?

    耿宝磊脑子转得快,他问仇笛了,你这作工马脚这么大暂且不说。你根本不认识后厨那些人,怎么给人家送去,怎么着把酒灌到那些人的肚子里呢?而且,这究竟管用不管用谁可知道,现在的假药可太多了。

    仇笛又犯难,央求着包小三,要不,三儿,你喝两口试试。

    包小三死活不答应,不管用还好说,万一起效了把老子催得发情了,我找谁发泄去。仇笛再找耿宝磊,耿宝磊拉着包小三起身就跑。

    看来想搞间谍破坏没那么容易,仇笛坐在房间,盯着那瓶山寨的春酒,计无可施,又是一天在做难中度过了………

第14章 看我奸计

    又思谋了一天,仇笛关在家里没出门,据他讲,要苦思冥想整人奸计,连吃饭都没出去,是耿宝磊带回来的,两人看仇笛盯着那瓶山寨的春酒发呆,俱是偷笑着离开了。

    管千娇也知道这事了,拽着包小三知道了原委,红着脸直斥几个人胡闹,耿宝磊也觉得,太胡闹了,这珍贵的药,跑到市里才买上,花了四百多呢。万一不奏效,可是亏大发了。

    包小三倒是不急,他说了,送快递的里头,就属仇笛会坑人,他就是因为惹不起仇笛,才和仇笛做了朋友,所以,大家别急,救人有一千种办法,可坑人有一万种办法呢,关键得智商管用,一瞅你们俩就不行,连我都不如。

    长长的一天,终于约会到了灵感姐姐,神清气爽的仇笛从房间里出来,拿着那瓶粗制滥造的手工春药,如是安排着:盯他们场里的人,盯住他们出去喝酒就下手。

    他和包小三、耿宝磊密谋了半晌,一听危险不大,耿宝磊倒不介意帮把手了。

    说干就干,包小三和耿宝磊轮班守在影视宾馆后门口。

    这里的糙爷们小日子过得不错,白天场里管吃,晚上结伴喝酒,第一天没守着,万恶的老板让大伙加班了;第二天又没守着,万恶的老板还让加班……第三天终于不加班了,场里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收工后,不多会就聚到了川味火锅店,吆五喝六地喝上了。

    谁也没注意到,包小三、仇笛、耿宝磊已经迫不及待地跟在他们背后了,耿宝磊看仇笛手里拿着那瓶酒,做工实在太尼马次了,注射器扎了好几回,盖子都凹了,就偷换店里的,别说不好换,就换了一眼也就能看出来啊?

    “这好像不行啊,太突然了,没准备。”包小三道。

    “等准备好,黄花菜都凉了。”仇笛道,叫着两人,咬着耳朵安排,然后招手,把酒递给管千娇,让她等着,如是安排一番,片刻之后,史上最贱间谍破坏行动正式拉开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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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里在地域上虽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塞外,但饮食已经别无二致了,特别是喝酒绝对算,长年在荒凉、沙尘、酷寒燥热的的环境下劳累,这里的男人天生就是一副好酒量,茶余饭后再来小斟,都是以瓶论的。

    厅堂里喝得热闹,吆五喝六伸着巴掌猜拳,一只手猜拳,另一只手早去搓大脚丫子了,赢了监督着输者喝干净,输了就刚搓脚丫的大手,一两大杯子嘴里的一扬就不见影了,胡艳红也很嫌弃这帮子一盘菜,两瓶酒,占张大桌就是不走的闲汉,就他们那得性,指不定得吓跑多少生意呢。

    酒到酣处,那干重活的哥几个喝得高兴,偶而恬着脸调戏小艳红一句,艳红留个白眼,总是惹得汉子一阵大笑,乐呵着的时候就来事了,外面吵吵嚷嚷,像是两个人打起来了,你骂我,我骂你,跟着你扇我、我扇你,耳光啪啪响。

    这儿打架再正常不过了,根本就没人搭理,却不料两人掐着打着,打进店里来了,还有个拉架的,黑个子拔拉了拉架的,踢了高个子一脚:去你妈的,白认你这个兄弟啦,调戏我女朋友。高个子还了一拳骂着:什么你的女朋友,老子调戏了怎么滴。

    两人就打、就扭、就扯,冷不丁高个子一个窝心脚,把黑个子踹得蹬蹬蹬连退几步,咣声,撞到了那桌正喝得高兴的汉子们。

    戏开了,惹祸了,正愁没事呢,一看酒瓶倒了,菜翻了,几个爷们拍案而起,红着眼睛揪着黑个子仇笛,喷着酒味的胡茬大嘴,像要吃人一般问着:“你特么谁啊?找死。”

    “******狗日的。”另一位捋着袖子,露着骡子粗的臂膀。

    包小三掉头就跑,这场面简直进要和一群狗熊角力,站着一圈人围着仇笛,倒有一半比仇笛高半个头,体型更不用说了,就仇笛这个子,对他们来讲太玲珑了。

    “喂喂……哥哥……叔叔……别打别打……”仇笛一掌托住了飞来的拳头,又一臂挡,挡住了后面扇来的巴掌,那力道奇大,架得他矮了半截。

    哟,身手还不错,那些酒汉子来劲了,捋着袖子要开干。

    仇笛急了,直喊着:“嗨,这桌算我请客……别打别打,误会误会……”

    一听这话,这些喝劣酒的汉子怒气稍歇,能白吃讹一顿,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仇笛赶紧喊着:“艳红姐,给这桌加份煮羊肉,再来俩菜,您看着上,赶紧地。”

    “唉……好嘞,马上就来。”艳红才不管那事呢,一听加菜,乐滋滋奔回厨房了。那些汉子一看便宜讨大了,这倒不吭声了,都盯着仇笛,外地来的,尼马肯定好欺负,还没等开口,仇笛心虚似地喊着傻站着的耿宝磊训着:“站着看什么,赶紧去给叔叔们买瓶好酒……快去快去。”

    这倒没话说了,人家吓成这样,总不成一群汉子再收拾吧,片刻耿宝磊拿着酒奔了进去,气喘吁吁地,惊魂未定的,然后仇笛大手一捂,就着把瓶盖一拧,一扔,悄无声息地把瑕眦掩盖了。

    就像买了瓶好酒,那像做了手脚的,耿宝磊吓得心里狂跳,生怕露了馅,一步一步往门外挪。

    仇笛却是堂而皇之地给桌上的酒杯一一斟满,陪着笑脸,好话说尽,热菜又上……那些汉子也豪爽,这事就不追究,然后一嗓子吼:来,兄弟,喝一杯。

    哎哟,千算万算,漏了这一算,仇笛那敢喝那下料的酒,眼看着躲不过去了,门外躲着不远的管千娇急中生智跑进来了,奔进来冲向仇笛,拳打脚踢,边打边嚷着撒泼着:“你管不管人家……你让人家怎么办呢……那个流氓调戏我了……你是不是男人啊?你到底管不管啊……呜……”

    一个追打,一个后退,仇笛右绌右拙,尴尬不已了,那些汉子瞧着小伙子乐了,仇笛掏着钱扔到了瞠目坐观的艳红面前,边劝着管千娇,边和那些汉子道着歉,转眼被管千娇追打着出了饭店。

    哎呀,出了一头汗,拐进小胡同,仇笛喘着气抹汗,管千娇舒着气,缓着紧张情绪。

    哎呀,还真都喝了,耿宝磊看到那些汉子根本没怀疑,嗖嗖往嘴里灌,兴奋地掉头就回去报信。跌跌撞撞奔回胡同里兴奋地喊着:“喝了喝了……全都喝了。”

    “现在就看这药了啊,要是管用,明儿宗鹏程大小舅子那儿肯定要缺人了。”仇笛兴奋地道。

    设计的方案就是,他喝顿酒,晚上回去再操劳半夜,就不信他明天还能起来干活,有缺位,就有机会上位了。这馊主意没想到用这么小小的伎俩居然真付诸实现了,此时就连最正直的耿宝磊都被这样的恶作剧刺激得心血来潮了。

    一个小时后,还在喝……

    两个小时后,日,还在喝……

    这些人真能喝,六个人倒喝了七八瓶高度白酒,喝完了,居然摇摇晃晃地还能找到家门,仇笛几人跟着一个,直跟着进了小胡同,听着他拍打院子,然后家里婆娘开门,骂骂咧咧地把他扶了回去。

    然后四个人蹑手蹑脚,蹲到了墙根,听着。这一半夯土房子,隔音效果真不怎么好。

    五分钟……没音。包小三瞠然问,哇,睡啦?

    十分钟……还没音,耿宝磊判断道:坏了,不会是假药吧?可别喝坏人啊。

    又过几分钟,连仇笛也快没耐心了,他气愤地道着:“这种事应该就是下意识的,就喝多了、就摸黑,也应该能找到地方啊,好歹给点动静啊……花了好几百呢。”

    “万一喝太多,直接睡过去跑马射床单怎么办?”包小三道。

    黑暗里,都吃吃笑了,仇笛的背后疼了一下,回头时,他闻到了香香的味道,管千娇就近在咫尺,警示他说话别大声呢。刚才那一瞬间,管千娇冲进去解围,还真让仇笛另眼相看了,他小声道:“谢谢啊,你不出面,我都走不了。”

    “我这那是出面,和你们在一起都不要脸了。”黑暗里,管千娇如是道。

    看来是药真有问题,没什么动静,众人心越来越凉,准备回租地的时候,冷不丁“啊~~~~啊~~~~”一声悠长、连续、亢奋、尖厉的叫声从院里传来了,然后继续,再叫……还叫……连隔壁的狗都被惊醒了,汪汪…啊啊…合着交响,好不热闹。

    四个人弓着腰,憋着笑,顺着墙根往回跑,然后在半路上,又听到了某一家,房事声音大得,直接传到街上了,在夜里听到格外明显。

    啊…哦…呀…那如泣如诉、如痛如欢的呻吟,回荡在小镇的夜空,有很多人听到了,次日早晨摊边互问着:谁家打婆娘了,嚷的大半夜都能听到。

    真相无人知晓,估计知道的还躺着呢,这事的直接后果是宾馆餐饮上的马开荒马经理傻眼了,日上三竿了,运输车都回来了,店里请假旷工有十一个人,还有两口子都没来的,他派人去嚷了,回来都说伤风了,重感冒起不了床。

    这事听得他雷霆大怒,吼着叫人的:“狗日的装病,再去通知,来不了就再别来了。”

    每天盒饭那可是苦力活,少了几个壮汉还真不行,却不料通知的半路电话就打回来了,给他汇报着:“马老板,不是装病,真来不了,都下不了床了。”

    据他讲,确实伤得厉害,两口子都下不了床。

    马老板可顾不上想齐齐“伤风”的原因,他奔出了院子,看着几大车货犯愁,这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干了的,就本镇人宁愿到影城晒太阳熬日工,都不愿出这死力气,他打着电话联系着郝来运要人,正要人的时候,有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巧合,前天找工作那几位,背着行囊,往车站的方向走,像是要离开。

    这是设计好的巧合,几个人往车站已经走了好几趟了,这马胖子有点迟钝,愣是没发现。

    “哎,过来过来……”马老板嚷着追出去了,这一次终于发现了,一见面,看看仇笛和包小三的身板,期待地问:“你们不是找活干么?”

    “找不着啊,还是走吧。”仇笛懊丧地道。

    “跟我走,给你找点活。”马老板道,一回头走,人家没跟,他问着:“怎么了?”

    “要是个一天两天零活就算了,还不如走呢,住一天就得好几十。”仇笛道。

    “要能干上十天八天,我们才干。”包小三道。

    这孩子咋这么实诚呢。马老板乐了,一摆手道着:“不怕你干得长,就怕你干不了,来看看,要干得动,就你们了。”

    三人跟着马老板进了院子,泊着四辆大货,连夜出车的司机已经休息了,当啷声几人高的大铁后厢一开,齐齐地码着一车大米,马老板说了:“卸货,一车给你……一百。”

    这咬咬牙,价码都提高了,效果立现,仇笛一挥手:上。

    耿宝磊给两人递,两人流水介地把大米往几百平米的大厨里地摞,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哎呀,马老板有点深悔自己走眼了,这两小伙整个是一对牲口托生的,连卸半车都不带歇口气,比镇上的强多了,那些闲汉们,总得挤点时间和厨房里的老娘们扯淡。

    这一回可叫皆大欢喜,马老板都于心不忍了,卸完货,派人送了三瓶矿泉水,外地卖一块钱一瓶那种,吩咐三个人,中午就搁这儿吃饭。

    当然,后面还有一句:吃了饭,还有活干呢………

第15章 初识端倪

    今夏多雨,去京城一百余公里,香河县境内,连续多日阴雨天气,氲氤的雾气笼罩着这个小县城,繁华有繁华的好处,冷清也有冷清的优点,比如此时,站在半山民居的阳台上举目远眺,香水河穿城而过,县城很多地方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的旧貌,楼没有那么高,人也没有那么多,小城像淹没在绿树花丛中一样,那些建筑反而像点缀。菲菲的细雨中,甚至可以看到雨中小花伞那种久违的情调。

    在这个静谧的环境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你会忘却商场的尔虞我诈,也会放下生意上的锱铢必较。

    谢纪锋就是如此,他喜欢老家这个环境,或者说他喜欢这种宁静的,每年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连圈内不少身家不菲的商贾也被他介绍到这里置业,偶而会来领略一下欧美乡村别墅生活的那种情调。

    电话在响着,他没有准备去接,几声之后,变成了传真的滴滴出纸声音,这段时间如果有事,应该就是去塞外那几位的事了,大部分时间,公司的生意都交给吕天姿打理,那位京城土著,更喜欢从工作中寻找乐趣?

    他信步回到了客厅,撕下来传真,是唐瑛发来的,他交办的一件事,今天有回音了。

    是仇笛、包小三等几人底细,本来不需要的,不过这几位让人惊讶的表现实在引起谢纪锋的兴趣了,塞外小镇那个在他看来几乎还是蛮荒之地的地方,能生存下去都值得钦佩,何况还游刃有余地带回来了这么多很有价值的调查成果。

    他展开纸,准备接受惊讶,他闭着眼,猜测着仇笛的出身,他想,应该是个不守规矩的坏小子,应该是个特立独行的性格,那天面试的视频他仔细分析过,是他第一次站出来质疑招聘方问题的。他睁开了眼,看结果:

    仇笛,男,25岁、民族汉,毕业于山大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在校期间获得荣誉……他眼睛睁大了,与他料想的恰恰相反,在校期间是校足球队长,获得优秀大学生、模范学生会干部等荣誉数次,尽管这些荣誉的含金量并不怎么高,可当谢纪锋看到一个含金量更高的东西时,他愣了。

    党员,大学二年纪就入党了,同系学生里,直到毕业,入党的屈指可数。

    “耶……这么优秀个布尔什维克干部,怎么沧落到这种程度?”

    谢纪锋大跌眼镜了,那个激情四射,胸怀梦想的年代他经历过,有这种追求崇高的经历倒不稀罕,但稀罕的是,从崇高跌落回卑微,还会有着如此咄咄逼人的锋芒毕露。

    这应该是个理想主义者,大多数时候,这类人的生活会在庸庸碌碌和自叹自艾中结束。

    谢纪锋放过了仇笛的简历,然后又不看答案,闭着眼睛在回忆第二位,包小三。

    他想,这个总应该是个不守规矩的坏小子了吧,而且他敢判定,绝对没错,从招聘面试就看得出,他是一位很现实也很务实的人,否则就不会死乞白咧等着一顿免费的午餐了。

    展开,对比答案,他又失落了,猜得不够准确,或者说,答案仍然出乎他的意料。这家伙有两次治安处罚的记录,一次是斗殴,一次是西客站倒卖车票,有这种经历,差不多他此生和一些像样的公司企业就无缘了,他仔细看着,继续被震惊着,包小三所持豫北大学信阳分校的文凭,是一所三类本科学校,而且是函授文凭,没有在校记录,也没有其他评定记录,根据唐瑛对该院校的侧面了解,给包小三这个含金量极低的文凭所下定义是:

    买来的。

    这下让谢纪锋摸额头了,现在买个文凭倒不稀罕,稀罕的是,还有这类买个文凭就敢到正规公司应聘的人物。

    他扔过一边了,有点被愚弄的感觉。

    第三位,耿宝磊。这个人很简单,忧郁的眼神,愁锁的眉头,还有签名漂亮的字体,交给公司的简历里还有标准的英文翻译,他直觉这个人应该是三个人素质最好的一位,应该是那种家教良好,受过高等教育,却因为某种原因郁郁不得志的一类。

    “邪了,又错了……”

    谢纪锋惊讶地迸出来了,通过异地同行找的这些人的资料,搞商务调查的不比警察的户口系统差,可愣是没有找到耿宝磊的家庭信息……或者说也有,只有一个标着亲属奶奶的社会关系,已经亡故,除非之外,他的简历苍白的像一张纸,只有西南音乐学院的学习经历,再有就是网上的一组照片了,照片上是耿宝磊在地铁里弹唱,这个是他个人qq空间里的,有这样一句签名:我要不勇敢,谁替我坚强。

    “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谢纪锋瞠然放下传真纸,半晌才如是道,这个大大出乎他意料了,此时想起那几位远去千里的同学了,他翻着手机,准备拔个电话,一思忖又改主意了,常不在公司,让员工们都觉得他讳莫如深的,讲话总是有点紧张情绪。

    干脆联着网,在q上给唐瑛留言了。

    “传真收到了,有其他消息随时告诉我。”他如是写道。

    “好的。”对方很快回复了。在线。

    谢纪锋想了想,又输了一行字:“这件事你来负责,可以对屯兵镇这个商业模式进行一下常规的分析了,关键找到症结,这是客户的要求。”

    “好的,我正在做。”唐瑛回复道。

    想了想,他有点患得患失了,提醒了一句:“不要催得太紧,这件事徐而图之,慢慢引导,我们对那边的情况毕竟也不熟悉。”

    很快唐瑛回复让他傻眼了:“没催,他们已经进入鹏程公司了,很隐敝的形式。”

    这才几天?谢纪锋彻底被惊呆了,一骨碌从沙发上起来,直接拔着电话问着:

    “到底怎么回事?快给我讲讲………”

    问得很兴奋,干这种很多年的,能让他兴奋起来的东西真不多,但这么快的速度进入对方的圈子,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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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其实不值得震惊………

    一天卸两车大米,而且还要负责把成吨的大米倒进蒸器皿里,这么繁重的劳动都没把三个外来户吓住,马开荒老板惊讶之余,又给几人分配新任务了,帮厨也干上了,别以为这是轻松活,几千份盒饭没有做成盒饭时候,相当于几十麻袋的土豆、白菜、粉条以及成爿的猪肉,人这个动物天性欺生,三个外来的,很荣幸地被所有人当做牲口使唤了。

    早七时,连夜开回来的货厢准备到货,卸货得一个多小时。

    八时开始准备,米进锅,菜肉上案,菜肉都是机器绞,可也得切成能放进去的小块啊,那场面简直蔚为壮观,双面案,四十多个大师傅,寸厚的大菜刀夺夺直响一个多小时,切出来的菜都是大海盆装着,一盆一盆往锅里扔。

    一个多小时后,就要开始分饭了,难为这些穷乡僻壤的,居然想出流水线操作的方式,操米的、配菜的,一次能配五十份,在准十一时,必须齐齐地码好准备出发。否则迟上几分钟,马开荒老板提着狗链子就进来了,消极怠工踹一脚,手脚磨蹭的,直接抽一链子。

    我操,这比旧社会的包身工还惨呐。仇笛感叹着,两千前屈夫子就哀叹民生多艰,到今天还没改观啊。

    不过,好像这里人比旧社会的包身工还缺乏人权觉悟,没人有异议,顶多讨好巴结老板几句。

    特别是这两天,马老板教育方式有话说了,以前开口就是“日不死你,不想干滚蛋”,现在开口除了这句口,又多了一句:“瞧瞧那几位小伙子,活咋干的?谁特么再跟我偷懒请假,趁早滚蛋啊。”

    夸奖的模范吗,就是新晋的搬运工仇笛、包小三、耿宝磊三位了。三人正忙着把成箱的盒饭往车上运。路过马老板身边,都是讨好地一笑,马老板可以高兴的快合不拢嘴了,鼓励着啊:“好好干,明儿给你们说个媳妇,就搁咱这儿安家啊。”

    瞧瞧,都想招赘到屯镇当长工了。一群大师傅轰笑,包小三跟着傻笑,耿宝磊在苦笑,仇笛嘛,那笑却像开心的笑一般,数他干得最带劲了。

    装车完毕,今天的活就告一段落了,如果没有特别要求预订的快餐,基本开始准备晚饭了,满场大师傅笑罢都期待地看着马老板,等着马老板挑人。

    对了,刚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是有关于贪污的,每顿平均四千多份盒饭,高峰期曾经有天一万八千份的记录,这么大的生意不可能没有跑冒滴漏,谁也知道凭票给群演供盒的那是个肥差,万一有肚子大吃不饱掏现金的了,或者散客偶而买一两份了,就落到那些随车销售人员的腰包了。

    这属于严厉打击的,昨天就抓到一个本镇的后生,收钱不知道被司机还是马老板的人告密了。

    处置的结果很简单,回来摁住当众揍了一顿,工资全部扣发,来领人的家属都没敢吭声。

    下面的更没人吭声,这几个位置轻松而且挣钱多,本来就是不定期更换的,现在空出来了,肯定意味着要有人取而代之了,至于人选,肯定就在后厨里选拔了。

    其实,这也算个职场,只不过更残酷一点而已,被炒鱿鱼不仅得走,还得被揍一顿。

    “昨天出了个事都知道了啊,丑话说前头啊,谁特么手脚再像冯狗子那样不干净,别怪我打断他的狗爪子啊,养条狗还知道护主呢,不能养个人,养熟了才吃里扒外吧?……今天收票分盒饭的,老付,老石……嗯,三儿,黑球,还有你叫什么,宝蛋,你也去。”

    马开荒点了几个将,腆着肚子,挥手成行了。

    啊?仇笛几人全部光荣入选,这个绰号源于仇笛一直向人强调,他姓仇,qiu,不姓仇恨的仇,结果都知道他姓qiu,就叫黑球了。

    “这个……嗨,马老板,这活责任太大,让别人去呗,又是钱款又是啥的。”仇笛难为地道着。

    “是啊,收错了又得挨揍。”包小三凑了句,实在不想碰钱款。

    马开荒哈哈大笑着,一拍包小三道:“脑瓜不好使,收错了正常,我不怪你。就怕心眼不好使,那错了,就不好说了啊……去吧,歇会儿,不能一天老累着。”

    这话听得包小三心虚了,跟着仇笛上了车,隆隆驶出,三人坐在满是餐盒的后厢,透过铁栅瞧,耿宝磊却是颇有感触地道着:“这马开荒一点都不傻啊,说个话多有哲理。”

    “他是不是觉得咱们有问题?”包小三心虚地问。

    “不可能,这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好好干就有机会。当然也是给咱们的机会。”仇笛道。

    “哇,是不是要提拔咱们上位,当大师傅的头?”包小三兴奋了下。

    “傻x,是给你个犯错的机会,等揪着你小辫,一分钱也不给,让你滚蛋。”仇笛道,这是最符合原生态公司运营的思路,一切成本会被压缩到极致。

    耿宝磊呲笑了,包小三郁闷了,仇笛掏着口袋,叫耿宝磊,一拉他细嫩的小白手,一瓶药现在手上了。

    耿宝磊不自然地缩了缩,仇笛揪着道着:“我给你上点药,瞧瞧,都快成狗爪子了……我说宝磊啊,你不是那家的落难公子吧,不能拉几袋大米,手皮就脱一层吧?”

    包小三笑了,耿宝磊没吭声,羞涩了,他有点拖后腿了,干活实在比不上这两人在快递公司摸爬滚打的同伴。

    可不,那双手啊,这才几天都不像一双手了,几处结痂,红紫处处,加之实在不适应塞外这干燥天气,手背已经裂了几处,仇笛给他抹上药水,一包创可贴塞到了他手里,相视间,耿宝磊满眼感激,而仇笛却是讪笑了笑,或许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出来几年,我都不习惯有感动这种情绪了。”耿宝磊自嘲道,帅帅的脸上,因为感动而尴尬。

    “那说说,有一个男人让你动情,是什么感觉?”仇笛笑着坐到他身边了。

    “嗯,感觉相当好。”耿宝磊笑了。

    “这就是了嘛,别把自己想那么差,这点苦还真不值得自叹自嗟。我爸告诉过我啊,年轻时候的苦难,是财富,等你学会用这笔财富的时候,你会庆幸不已的。”仇笛道,这句话似乎对耿宝磊有触动了,他惊讶地道着:“很有见地啊”

    “那当然,我爸是言出必行,从上大学开始,就一毛钱都不给我了,呵呵。”仇笛笑道,耿宝磊也笑了,他有点无法理解这家的家庭教育是怎么样搞的,似乎很另类。

    两人这么上档次的谈话,把包小三听愣了,他眨巴着眼睛看着,然后两人停了,看着他,耿宝磊逗着他:“看什么?我天使般的面容,是不是让你感到饥渴了。”

    嗯,有点,包小三严肃地指着耿宝磊道:“你长得真好看,戴个发套站街上,绝对好生意。”

    耿宝磊气得伸手就是一拳,包小三一屁股坐到车厢上,瞅着脸红的耿宝磊得瑟地直笑。

    这对奇怪的组合能走到今天实属不易,而且因为一直在挑战极限的事,联系得愈发紧密了。

    车停,开厢,三人一组,收票的、发盒饭的、偶而有零售一盒两盒的,一切井然有序,这个都是陌生面孔的地方,没人在乎你是谁,也没人在乎你干什么的,当然,也包括耿宝磊和仇笛自告奋勇,把餐票数得清清楚楚,也包括包小三和司机套着近乎,打扫着车厢,连驾驶室也给清理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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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豆,1800斤。

    萝卜,3200斤。

    西红柿,800斤。

    粉条,400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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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条信息反映在管千娇的电脑上,今天更大的收获在于,包小三这个坑货不知道怎么居然拍摄到了司机油票、过路费票,那三位异乎寻常的让她大跌眼镜,看似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悄无声息地就做到了。

    是啊,太完美了,一份盒饭的成本多少钱,售价多少钱,现在有精确到个位数的数据了。还有司机驾驶室拿到的东西,可以直观地反映出行程,进货地,路途。

    商务调查,很多时候就是把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还原成一个正在运作的商业模式,现在得到的信息可以这样描述,马开荒控制的影视宾馆餐饮是这样运作的,每天晚上出车,偶有配货,在北宁市郊农贸市场统一采购,半夜回车,清晨就到屯兵镇了,然后这些肉蛋禽菜,除了供济自用,还向镇上其他小旅馆、饭店出售,这种单价低,运输成本高的东西,量小不划算,散户也只能依靠他们,不过管千娇估计,就即便有小商贩想往这里发展,也得被这群土霸王撵出屯兵镇。

    为首的是那位叫祁连宝的,手下一群土生土长的别动人,专门负责用拳头讲道理。

    一份成本四块的盒饭,这时零售是二十,一瓶三块钱的矿泉水,这里售价八块。就再正常不过的土豆大白菜,去掉开支到这里都是翻倍的价格。

    垄断,意味着暴利。这是鹏程商贸旗下没有挂牌,却属于最赚钱的一单生意,仅这一项,除了冬季客源稀少无法测算,在夏秋这种季节,每天毛利润要在四十万以上。

    算到这里的时候,管千娇击键的手迟疑了,甚至有点莫名地担心了,每一宗财富之后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对于不相干的人,可能意味着一件事:

    危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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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海谍影介绍:
聪明的商人在破坏规则。精明的商人在避开规则。高明的商人,在利用规则。
只有一种人例外,他们无视规则、无孔不入、无处不在。他们是潜伏在你身边的:商业间谍。商海谍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商海谍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商海谍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