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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庶子风流txt下载     庶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四章:讨厌鬼来了(第一更)

    虽说是后年,可现在已要入冬,实际上考试的时间,也不过一年半而已,叶春秋怕陈蓉因为诗社的事沾沾自喜,而把心思都放在这里头,反而害了自己。

    陈蓉听见叶春秋答应,眼眸已经一亮,叶春秋的告诫,他现在是一丁点都听不进去,满心思都放在那茁壮成长的诗社上。

    陈蓉只是应道:“这就好极了,嗯嗯,多谢春秋教诲,嗯嗯,我过两日,要去南京一趟,寻一些名儒求稿,春秋是知道的,他们不比别人,别人是求着来递稿,他们呢,虽也想写两篇文章给人瞧瞧,偏偏又拉不下脸来,只能亲自拜访一趟才好,免得说我们这些后辈礼数不周。”

    叶春秋不禁失笑,却又为陈蓉心里摇头,这家伙……似乎已经完全乐在其中,几头牛都拉不回了。

    过不多时,张晋便寻了来,大叫道:“陈兄,春秋,真是让我好找,正想请你们去聚宝楼吃饭,本想邀陈兄来叫春秋,谁晓得陈兄居然自个儿来了,也不叫我,真是人情凉薄,我张举人心已凉透了。”

    一见到张晋,叶春秋和陈蓉都笑了,陈蓉道:“正好,中午吃一顿,为我践行,我要去南京。”

    叶春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法儿,脸皮薄啊,便道:“这一趟我请,免得张举人再寒心。”

    张晋叉着手,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道:“张举人花自己老子的钱,你来装什么阔气?噢,叶世叔呢,叫他一起同去。”

    叶春秋不由一笑,随之道:“家父去找同行请益,怕是夜里才回来。”

    旋即三人动了身,照旧还是那聚宝楼,因为是熟客,所以店伙殷勤无比,不必三人点菜,便大抵晓得三人的胃口,招呼他们到雅室里,大吃了一顿之后,酒足饭饱,陈蓉有些微醉,不禁得意洋洋,他是个尾巴藏不住的人,一旦有了得色,就巴不得广而告之:“春秋,你是不知道,而今这诗社,已有千人规模了,说是江浙第一诗社也不为过,自然,还有太白集,这太白集销量节节攀高,已是名噪一时,想不到啊,哈哈……”

    叶春秋能看出陈蓉的少年得意,心里也有些自得,便笑吟吟地道:“多亏了陈兄的经营有方。”

    陈蓉摇头道:“其实要多亏了春秋才是,没有春秋的名气,如何打得开局面。”

    张晋已是大醉,捋起袖子便要动手,一副要揍陈蓉的样子:“这是什么话,张举人就没出力吗?”

    陈蓉吓得咋舌,猥亵大叔可是孔武有力的,忙是说:“张举人自然是出力最大的人,没有张举人,我和春秋都要饿死了,哪里来的诗社。”

    张晋才心满意足地坐下,翻了碗碟,弄得汤汁到处都是,用筷子敲击着道:“来来来,我们来玩词令。”

    …………

    到了申时的时候,叶春秋才晃悠悠地雇了顶藤轿回去,近来吃的酒席太多,酒量倒是练出了一些,胃也撑大了不小,现在的生活,他很是满足,打着酒嗝,打开了柴门,进入庭院,便听到一个声音道:“呀,春秋回来了,春秋啊,你大父一直记挂你,叫我来看看你呢!”

    有其他人……

    叶春秋抬眸,朝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二叔叶松正一脸带笑地看着自己。

    他怎么来了?

    叶春秋微微一愣,心里生出疑窦,却是警惕地看着他。

    叶松笑呵呵地道:“不是家中无事吗?你大父也惦念着你,怕你和大兄在杭州住的不好,无人照料,恰好我在家中清闲,便受你大父所托,来看一看,哎呀呀,而今你们是得意了,两个举人老爷,二叔要在这小住几日……嗯……”

    叶春秋看着叶松,一脸羡慕又有点儿失落的样子。

    听了他的话,叶春秋明白了,这二叔自从家里失了权利,多半日子也难熬,大抵是跑去寻大父那儿悔过,终究还是自己儿子,大父就算心再硬,又能说什么,只是这一次他来杭州做什么?

    对这个二叔,叶春秋是很讨厌的,实在热情不起来,随即发现老爹已经在檐下看着自己和二叔,叶春秋才不咸不淡地朝叶松行个礼:“二叔。”

    叶松笑吟吟地道:“嗯,越发的知书达理了,我和你爹喝茶,正说到你,你是不知,你在宁波已经出名了,许多人都感念你平了倭寇,保了乡里呢,咱们奉化,也算是出了一个有出息的人了,二叔从前怎么说的?咱们春秋迟早要有大出息,你看,你看看,果然是没错,春秋啊,好好读书,争取再考,中了个进士,大父那儿,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叶景上前道:“春秋喝醉了,洗一洗脸去睡吧。”

    叶春秋实在懒得跟这个二叔多说什么,便点了头,匆匆去洗漱一番,回房去睡。

    到了傍晚时起来,刚刚开门,便听外头叶松的声音:“大兄,借些钱我,哎,从前是我的错,而今二房过的不好,你是不知,家里现在只给二房三两银子的月钱,辰良又要读书的,你是晓得的,这开销可是不小,此番来,我是打算做一些小买卖,想法子寄些钱去,奈何没有本金,爹现在还在怨我……可是我已改过了,大兄借我二十两银子,我在杭州寻一些故旧,请他们帮帮忙。”

    叶景的声音显得踟蹰:“这……钱虽然在我这里,可都是春秋挣得,得问问春秋。”

    叶松便道:“我听说家里每月都会想法子寄三十两银子来,前些日子,爹怕你们在杭州过的不好,还卖了河东的几亩地,不是寄了一百两银子来?大兄,你是不知……”

    “哎……”叶景一声叹息。

    叶春秋有点恼火,这二叔差点没害死自己,现在也好意思来借钱?正待要出门,就听二叔的声音道:“多谢大兄,多谢,我得去寻朋友交际了,杭州我是认得不少人的,只要有本金,不愁没有法子。”

    说罢,他心满意足地出门去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新奇想法(第二更)

    叶春秋不露声色,却是开门出来,叶景已在庭前槐树下摆了碗筷,招呼叶春秋道:“春秋,去净手,酒醒了吗?吃一点晚饭,填一填肚子。”

    叶春秋噢了一声,很乖巧的去洗了手,回到槐树下,晚饭已是准备好了,叶春秋便不疾不徐道:“爹,二叔呢?”

    叶景给叶春秋盛了饭,一面道:“噢,他和朋友交际了,只怕今夜不会回来,他在家里过的很苦……”

    叶春秋点点头:“爹,就算是亲戚,能帮的,也只能帮一次,总不能无休无止,方才借了他二十两银子,以后不要再借了。”

    叶景便知道叶春秋知道了这事,他晓得叶春秋有些不高兴,忙是笑吟吟道:“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吃饭,吃饭,吃完饭,爹还要作文章,太白集总是催我来写文章,爹跟他们明言了,诗词歌赋是不写的,爹没有这个才情,当然……也不愿把心思放在这上头,八股倒是可以试试,写的不好可就勿怪了。”

    叶春秋不由笑了,此时已经临近了中秋,吃过了饭,圆月便如玉盘一般高高挂起,庭院前虽无烛火,却也是朦朦胧胧的有些光线,父子二人坐在庭前赏月,叶景抬眸看着那月儿,道:“又是一年中秋了,却不知你母亲可好,哎……她在天上,一定很清冷。”

    那素未蒙面的母亲……叶春秋的记忆中没有任何的印象,可是爱屋及乌,见叶景一脸幽幽黯然的样子,叶春秋不禁沉默,心中去努力构造着一个慈母的形象,转而笑道:“爹,母亲若是知道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不知会有多高兴。”

    “嗯。”叶景点头应了应,很消沉道:“我去作文,春秋早些歇了吧。”

    叶景回到房中,眼睛已经湿润,他强忍着悲意,摊开纸来要作文,一时竟无从下笔,便浑浑噩噩在纸上行文:“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后头的字迹,已经越来越潦草,辨别不清了。

    ……

    叶春秋看着叶景的厢房里,那灯影下孤零零的身影,他轻轻吁了口气,中秋节就要到了,团团圆圆吗?可是在这个小家里,似乎总缺了一个人,好吧,人活着要开心,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

    一夜无话,直到次日起来,叶春秋拿着握刀,便又开始了一日的晨练,这倭刀虽是薄如蝉翼,分量却是不轻,比之从前的短剑,反而更加考验体力,叶春秋只练了两注香,便有些气喘吁吁,咬着牙足足坚持了半个时辰,整个人便开始有些脱力了,他放了刀,心里反而有些满足,万事开头难,起初自己用短剑的时候,也是如此艰难的,习惯之后就好了。

    正要去沐浴,在檐下取了晾晒的衣衫,便见柴门推开,叶松一脸困顿的晃着脚步进来,他显然一宿未睡,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连走路都有些打晃,见了叶春秋,也没昨日那样殷勤,只是打着哈欠,招呼一句:“噢,春秋啊,起的竟这样早,好,好得很,好好用功。”便脚步踉跄的进了叶景给他收拾的房里。

    叶春秋懒得理他,只当他是空气,沐浴之后,用过早餐,便回了房里为平倭的文章而烦心,该用什么文体呢,怎样写呢?

    一时也没什么头绪,索性动身练字。

    正午的时候二叔还在睡,叶春秋和叶景吃过了午饭,叶景已恢复了情绪,笑吟吟的说着几个宁波同乡邀自己去喝茶,回来时带些吃食来,让叶春秋不必急着吃晚饭,叶春秋一一应下,不过想到要应对这二叔,和二叔独处一起,便觉得没什么意思。

    等叶景一走,叶春秋便锁了自己的房门,也出了门。

    他到了女医馆外头,却因为天色还早,便在对门的茶肆里闲坐着喝茶,一面临着窗,细数进入医馆的车马,其实清早应当是妇人们入医馆的高峰期,不过即便只是正午,依旧有数十辆车轿进去。

    叶春秋心里便盘算,如此算下来,一天下来的女客,只怕有两百之多,数字的增长很快,将来这女医馆大有可为。

    等到了天黑,叶春秋便偷偷‘潜入’医馆,依旧这时候仍是账房亮着灯,叶春秋敲敲门,里头的一个丫头开了门,见了叶春秋,显得有些诧异,叶春秋抬眸,便见王羲之靠着案上,提笔写着什么,很是认真,全神贯注的样子。叶春秋朝这丫头嘘了一声,举步进去,便见灯影下的王小姐在纸上写下了娟秀的小字,她的行书居然不错,叶春秋在旁观摩,拿着她的清丽文字和自己的小楷对比,王羲之写着写着,额上已是生出细汗,不禁道:“春梅,替我拿汗巾来。”

    汗巾递到她面前,她脸色微微带着红晕,幽幽的吐出如兰之气,接过汗巾正要擦拭额上的汗水,冷不防想到方才递帕巾地手不似女子,不由微微愕然,侧目一看,才见了叶春秋。

    “呀……公子来了……”王羲之一时局促。

    叶春秋为使她不尴尬,却是低头去看她纸上写的东西,不禁道:“王小姐,这是什么?”

    王羲之缳首,却似是心情平复一些,道:“是杭州城里的许多店铺,都是我托我爹帮我打听的,有丝绸铺子、珠宝铺子、胭脂水粉、还有一些裁缝铺,嗯,还有一些小玩意,就说这丝绸铺吧,杭州有些名气的,有二十多家,公子你看看,张家布店也在里头。”

    叶春秋点着头,饶有兴味地道:“王小姐是有什么新奇的想法吗?”

    王羲之像是得到鼓励一般,继续道:“现在的医馆,已经和从前不同了,就说这丝绸,而今在医馆里,每日可卖出七八匹,公子不知,这个数目,已是很了不得了;寻常的铺子,即便是在繁华的闹市,雇佣了十几个伙计,也未必有这样的销量。”说到这里,王羲之顿了一下,显得有些紧张地继续道:“我……我有个念头……”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得寸进尺(第三更)

    王羲之似乎觉得一个女子产生念头,是有点逾越了规矩,却还是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打听到,城中若是哪家丝绸铺子若是能为医馆供货,他们有了稳定的财源,对于他们自己的生意,也是大大的利好,薄利多销,销的多,自然而然便可压价了,现在满杭州都晓得,女医馆地珠宝、丝绸、胭脂、女鞋生意好的惊人,都想来供货,谁得了女医馆的供货权,谁就可以脱颖而出,不但可以打压同行,还可以获利;可是换一个念头去想呢?谁若是没有得到供货权看,这些几十年的老店,平时各自相安无事,却不免要遭受那得了供货权的同行打压了,因此我……我就想,既然如此,是他们巴结着我们,那么不妨,医馆里,得设一个招商的楼,让几个人打理着,负责验货,看货,和各家的店来谈,尽量让他们拿出最好的货,且价格也可压到最低,这只是我的胡思乱想,不过觉得颇为可行,就想试一试。”

    她虽然这样说,却又显得不太自信,生怕叶春秋觉得她自作主张。

    叶春秋却是笑了,道:“医馆里都是女子,大多数都是女孩儿,对于经营的事都是一窍不通,难为羲之有这本事,这样我也放心了,招商楼……这是让那些商贾们竞价吗?嗯,这样可行。”

    王羲之不禁露出笑容,喜滋滋的道:“当真可以吗?那我再谋划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规避的地方。”说罢亲自去给叶春秋斟茶。

    叶春秋便若有所思的坐着,王羲之斟茶来,道:“公子在想什么?”

    叶春秋回神,抬眸道:“我二叔来了,嗯,你在我家住了些日子,偶尔也能从我们父子只言片语中得知一些家事吧,那二叔突然跑来,教人烦不胜烦。”

    王羲之便幽幽道:“原来公子来这里,是来躲那二叔的。”她理了理云鬓,却道:“这普天之下,谁家没有几个惹人烦的亲戚,这种家事,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既然那二叔如此不堪,公子还需小心一些的好。况且……公子将来大有可为,有着锦绣前程,家中若是不宁,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那二叔倒没什么,反而亏了公子的名声。”

    叶春秋颌首:“我本来有些不忿,现在听你这样一说,心里舒服了一些。好吧,时候我早,你吃过饭了吗?快去吃,别又让曼玉来叫,我先走了,下次再有不爽的地方,还请羲之不吝开导。”

    叶春秋居然很认真的起来,有板有眼的朝她作揖。

    “呀……”王羲之忙是避开,道:“公子……我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嗯,这话听起来挺耳熟的,好像自己也说过。

    叶春秋转而带着微笑道:“过几日就是中秋,你该回家去,和你父亲团聚,这里的事,就交给曼玉便可以了。”

    王羲之方才眼中还带笑,旋即却黯然下来:“这就不必了,离了阁楼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公子不明白的。”

    这番话却让叶春秋依稀明白了一点什么。

    王方把女儿送来,其实就是送出了阁楼,本质上就是想和自己达成某种联盟,而他的女儿,自然而然也等于是托付给了自己。

    叶春秋忙道:“那么到时我叫人来接你,你跟我们一起过中秋吧,我爹也很想念你,怕你在这儿吃苦受罪,他把你当女儿看的。”

    王羲之的心情好受一些,忙是缳首:“嗯。”

    回到家中,叶春秋以为二叔还在,谁晓得只有叶景孤零零的在读书,他带来了一只烧鹅,还用荷叶包了一些菜来,见叶春秋回来,要热了给叶春秋吃,叶春秋自己动手去烧灶,一面道:“爹,二叔又出去了?”

    叶景含笑道:“是啊,他说会朋友,他那朋友想带他做生意,所以总要巴结着才好。”

    叶春秋不咸不淡的道:“或许是寻欢作乐吧。”

    叶景抿抿嘴,没有说什么,对那个兄弟,他也实在没有太多的好感。

    谁知这时候,叶松却是醉醺醺的回来,一脸嬉皮笑脸的,高声道:“哎呀……春秋这么晚吃晚饭?早知就带你去聚宝楼吃了,你是不知,那聚宝楼的红烧鲈鱼真是鲜美无比,罢罢,你吃,你吃,大兄你来,我有话说。”

    将叶景拉到一边,低声嘀咕什么。

    叶春秋心说,这隔三差五去聚宝楼,只怕花销很大吧,而且……二叔回来的时候,居然穿了一身新衣衫,一看又是松江的绸子,他来时像个土包子,可是到了杭州,置办了一身衣衫,而今却像某家家财万贯的大员外,叶春秋端着碗,一面吃饭,一面高声道:“二叔莫不是又借钱吧?”

    叶松在另一边本来低声对叶景说的吐沫横飞,一听到叶春秋的话,老脸一红,因带着酒意,所以说话也没从前拘谨了:“自家兄弟,借钱又怎了,春秋,你怎可说怪话?二叔现在眼看就要发迹了,跟着几个兄台做一场大买卖,也好补贴家用,这也是为了叶家好。噢,你们倒是发迹了,现在又是举人,你大父又隔三差五寄钱来补贴家用,难道你们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和二叔穷困潦倒,我是你爹的亲兄弟,你当是什么?别人的钱,借我我也不要。”

    他嗓门很大,说得理直气壮。

    叶春秋只是冷笑,端着碗到槐树一旁吃饭去了。

    反正老爹说了,下不为例的,嗯,看你嗓门大又能如何?

    谁晓得刚吃完饭,叶春秋要去收拾碗筷,便见二叔叶松一脸喜上眉梢的样子,连袖子里似乎也是沉甸甸的样子,叶松朝他笑了笑,吐着酒气道:“春秋啊,你有长进是好事,现在有了出息,那也是叶家的福气,不过敬爱族亲长辈,却还差了一些,不过你年纪还小,嗯,二叔头晕沉沉的,去睡了。”

    卧槽……这老爹不会是又借钱给这个二叔了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物极必反(第四更)

    叶春秋没有理叶松,等他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叶春秋进了小厅,就见叶景一脸烦恼的样子,见叶春秋进来,忙将目光别到一边,道:“噢,春秋,吃完饭了?”

    叶春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叶景道:“爹,不是说了下不为例的吗?”

    “我……”叶景想要解释,最后垂头丧气地低下头,道:“春秋,不管如何,总是亲戚,若是他胡乱说什么出去,名声也不好。”

    叶春秋摇摇头,银子其实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在他看来,做人一定要有底线,不能无限的任人索取。

    那二叔得了银子,自是欢喜无限,在次日清早起来,见了庭院里勤奋练剑的叶春秋,便一脸笑意地道:“春秋又起得这样早,真好,嗯,你二叔要出门会友去了,你却是不知,这一次,我交的朋友可不是寻常人,邓举人你还记得吧,噢,上次他因为跟你的事,差点丢了学籍,总算是寻了许多关系,这才保住了功名,还好他并没有记恨我们叶家,还介绍了不少人给你二叔认识,那些都是杭州城里极体面的人呢,你继续练剑,我走了。”

    晃晃悠悠,穿着那件体面又晃眼的新衣衫,扬长而去。

    叶松来了杭州几日,几乎每日都是半夜三更才醉醺醺回来,等到次日日上三竿起了床,又不见了踪影。

    叶春秋对这个二叔,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每日练字练剑,不亦乐乎。

    倒是近几日,太白集第六版即将发售,一时之间,杭州城里也热闹了一阵子。

    不只是因为陈蓉去南京求了一些名士大儒的稿子,引来了不少的议论,更重要的是,各大书铺,都不约而同的报出叶春秋可能会有一篇大作,自然而然,也就关乎于那平倭的心情文字之类。

    本来叶解元就已是小有名气,可是这平倭小英雄的名号而今风头正热乎着呢,因而现在到处都是议论纷纷,连不少经商的商贾碰了头,也不先谈生意,而是直接用这平倭的话题来拉近关系。

    平倭之后,近来东南沿岸,已经少有倭人登岸劫掠的消息了,这其中最大的受益人,自然而然也就是商贾,和寻常的小百姓不同,这时代绝大多数的百姓,都不会走出方圆二十里的地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如此一日又一日的反复,所以除了极少数沿海的地方,大家对于倭寇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可是商贾不同,商贾四处走动,见多识广,而且也屡有货物被倭寇劫掠的消息,使人战战兢兢,而今江南太平,所以对于这位平倭的奇人,他们好奇心更大一些。

    因而太白集还未发售,便一下子,预售的销量就不断冲高,一些人压根就不是冲着里头的经义文章去的,就为了看看叶春秋会说什么。

    南京都察院。

    邓健刚刚从杭州回来,身心疲惫到了极点,为了妥善处置叶春秋地事,他可没少遭罪,只是回来之后,他心里也只剩下庆幸了,幸好是谢座师垂怜自己啊,让自己赶紧将功补过,严查了浙江都司冒功之事,这件事牵连的人可是不少,若不是自己主持,只怕多少会波及到自己,虽然自己只是一时愚昧,并不算真正参与,不过一旦波及,虽然不至于罢官,只是前途就有限了。

    心里想着那叶春秋,邓健有点儿哭笑不得,这一次还真是被坑了啊,人家成了小英雄,自个儿差点成了罪臣,最最重要的是,此番去杭州查案,虽然都察院也会有些差补,不过细细算来,竟又把这两月的俸禄搭了进去,哎呀,日子真没法儿过了。

    他很受伤,虽是疲惫不堪,却又不敢回家休息,得赶紧去都察院一趟,看看有什么风声,心里不由想:“按说这一次将功补过,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但愿没有人借机生事,突然来算前次弹劾小英雄的旧账才好。”却又想:“内阁的意思,是让自己来办案,明眼人都知道,在内阁之中,自己是有人袒护的,想必大家明白这层意思,也不会触这个霉头,理应不会没事找事,难道会有人敢跟自己的座师作对吗?这一次多亏了座师。”

    心里庆幸之余,就开始恼恨了,见鬼了啊这是,那叶春秋莫非是我的克星吗?怎么但凡沾上他就倒霉,这个家伙……哼……少年气盛,迟早摔跟头,不过……此人小小年纪,居然能平倭,倒是不凡。

    有一种既生瑜又生亮的感觉,他只好叹口气,等到了都察院,遇见几个同僚,大家都是面不改色的打了招呼,邓健才彻底的松了口气,果然是风平浪静,哈哈……劫后余生了。

    不过偶尔,也能听到一些书吏的议论:“那第六版的太白集要出了,啧啧……这一次据说又有那叶春秋的文章,是说平倭的,却不知这次是不是吟诗。”

    “前几****便预购了,这一期的太白集价格又跌了,只需八十文,啧啧,请吃一顿酒的钱,里头这么多文章,读一读倒是不错。”

    “许多书铺都已经售罄了,我是在城南才寻了一家……据说还会加印,不过要几日才能到……”

    一听到那叶春秋的文章,还关于平倭,看来闹得挺大的,许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连都察院里都不能免俗。

    邓健一听就来气,叶春秋……叶春秋……怎么就这么多叶春秋……见鬼了,真是见鬼了,走到哪儿都躲不开啊。

    他心里怒火攻心,禁不住又想,那叶春秋多半是想求名吧,呵呵……这倒是好极了,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啊,难道他不知道,物极必反吗?你越是沾沾自喜的介绍自己如何平倭,肯定会有不实之处被人指摘出来,说不准……你小子想要求名还不可得呢。

    哼……可若是你假装谦虚,这也未必就能博人好感,这平倭的文章,若是让别人来吹捧你,倒也无所谓,可是自己来写,却是吹嘘不得又谦虚不得。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这不是作死(第五更)

    在邓健看来,不管叶春秋的文章写得怎么样……都显得是惺惺作态。

    叶春秋啊叶春秋,你还太年轻,哪里晓得,这士林清议就是双刃剑,可让你一朝得志,也可让你摔个嘴啃泥,真是愚不可及……

    可是仔细一想,这样的蠢货,居然都压了自己一头,邓健心里更加郁闷,好歹自己也曾金榜题名、春风得意,而今贵为言官御史,仕途还算风顺,怎么就不如一个小小的举人?

    他先是去点了卯,交了差之后,便回到浙江巡按御史厅里,那黄信埋头在办公,里间是佥都御史张绍他老人家的工坊,隔着帘布,似乎也看到那位佥都御史大人在忙碌什么。

    厅里显得冷清清的,邓健跨步进去,黄信抬眸,同僚之间有仇也都藏在心底,黄信还是朝他打了个招呼:“哦,邓御史回来了。”

    邓健只朝他点点头,便回到自己案牍后,一时也没心思署理公务,只是让书吏去奉茶来。

    这时,却有书吏急匆匆道:“太白集已经开售,已经送来了。”

    这一声呼喊,还未等邓健反应,黄信便站起来,里头的佥都御史张绍也都出来,异口同声道:“在哪里,是我预购的吗?”

    额……这书吏道:“是黄御史的。”

    邓健心里恼火,原来你们都买了这太白集啊,哼……那叶春秋说句屁话,有什么意思?他这是不知死活,你们还跟着起哄。

    心里虽这样想,却忍不住伸长脖子,却见书吏将太白集送到黄信手里,张绍也凑了去,邓健心急,禁不住道:“黄御史,我看看,我看看……我是知悉平倭经过的,什么事都瞒不住我,我一看便知。”

    这个人总是这样讨厌,毛毛躁躁起来,黄信恨不得直接让他滚蛋,张绍也有点嫌他,不过却都忍着。

    邓健一把抢过书,眉飞色舞,道:“啧啧,我说句实话,自己书写自己的功绩,这可是大为不智,若是说的不好,那可就成笑柄了,若我平了倭,那也该请都御史大人来写,黄御史嘛……”他眼睛瞥了一眼黄信,嗯,算了,不说,让这家伙吹捧自己,谁晓得他会不会伺机报复,说什么怪话。

    他一面说,一面飞快翻书,然后皱眉:“怪了,怎么寻不到,不会是糊弄人的吧,哪里有那叶春秋平倭的……”

    这时,他不说话了,这文章在很不起眼的地方,嗯……巴掌大,而且……是一首诗……

    又作诗。

    想到叶春秋作诗,他就觉得头痛。

    不过……作诗是最容易浮夸的,邓健喜上眉梢,这叶春秋作死啊,人家让你去写一写你自己平倭的经历,你好好的写文章,如实的写出来是最好的选择,既不能谦虚的过份,也不能浮夸太多。

    可是你居然作诗。

    关乎这一点,邓健是最清楚其中底细的,他是御史啊,左右士林清议的事,是他的拿手好戏,说穿了,人的嘴就是刀子,很多时候,风头越大,死得越快,别管你是谁,只要热议起来,就不免要被人抨击。

    所以自己陈述自己功绩的事,几乎就是找死。

    其实何止是他,就算是关心叶春秋的黄信,也是拧起眉,觉得叶春秋这一次太轻浮了。

    若只是作文章倒也罢了,偏偏作诗,须知做诗不同于文章,诗是最容易浮夸的,因为只有浮夸,才叫诗,这就好似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后宫佳丽无颜色;又或者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

    前者是将一个女子的美艳形容到了极致,后者明明特么的就是一个瀑布,你特么的还三千尺,还银河落九天,若是从诗词角度上来说,固然是能让人浮想联翩,可是从现实角度来说,你咋不上天呢,三千尺你个鬼啊,你特么的欺负我没见过银河?

    若是这平倭也这样写,这吹的上了天,而且还是自己吹嘘自己,这不是作死?

    却听邓健开口念了:“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

    我现在的生活很舒适,但不要忘了我们有个倭国的邻居。

    嗯……韵律上没有什么问题,也不算很出彩。

    邓健继续念:“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

    若是有朋友来,就赶紧拿出酒杯来待客,一起商讨倭患的问题。

    还是平淡无奇。

    邓健念道:“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

    邓健念着都觉得摇头,这诗……很平嘛,无非是说,我每日读书、习武都到很晚的时候。

    黄信和张绍也都只是一脸平静地样子,没有什么动容的地方。

    很普通的诗,提不起太多的兴趣。

    邓健心里冷笑:“这叶春秋的水准下降了啊,这诗除了韵律还说的过去,其他的……不过是笔帖诗的水平。”

    他继续念下最后一段:“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最后一句……

    依然很平。

    只是……有一种东西,似乎一下子穿透了人心。

    嗯……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三人面面相觑。

    邓健脸已拉了下来。

    黄信眼眸一亮:我虽然生活舒适,可是我心里总有一股忧愁挥之不去,噢,原来是因为倭患愈演愈烈,使我辗转难眠,我每日读书、习武,心忧着国家和百姓,而最后一句,却直接推到了**,我这样做,不是想要建功封侯,我要的,不过是国泰平安而已。

    很朴素的一句诗,就如那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一样,朴素无华,可是这一句,越是朴素,却越是能引起所有人的精神共鸣。

    又如那先天下之忧而忧一样,也是朴素无比,可是这一句,却能流芳百世,传唱千年。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里头没有写什么平倭,也没有吹嘘自己的功绩,只是告诉大家,我……不过是想百姓安居乐业,如此而已。

    情操满满啊。

    邓健失望了,他心里压着一口气,吞又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幸好叶春秋是个男人,同时这时代也没有那很肮脏的骂人词汇,否则邓健非要骂姓叶的你这不要脸的心机biao不可。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将错就错(第六更)

    此时,邓健没意识地将书落在了地上,脸上现出悲呛之色,道:“这……这……这人真是虚伪……还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这……”

    张绍却是捋须颌首:“诗平,却郎朗上口,依然是好诗,好诗,如此有志气的少年人,真是少见,单凭这一句,就足以震动江南了。”

    黄信也是心花怒放:“大人所言不错,这叶春秋的志向,真是高远。”

    邓健无言,却猛地想起一件事,有了安慰,好吧,虽然这诗看得有气,可是不管怎么说,我是太白社的社员,订购的太白集要比其他人优惠两折,也好,又可节省点开支了,我特么的只是一个清贫的清流官啊!

    在邓健还没有从打击中缓过劲的时候,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这一句已开始流传,乃至于提学都督衙门这儿也坐不住了。

    郑提学起初也没在意那太白集,结果在学庙里,总是提起那但愿海波平,到了后来,许多学官也都坐不住,纷纷上门。

    一下子,郑提学明白了,这首诗现在流传很广,虽然读书人喊打喊杀,似乎有些不妥,可是历来的贤人,无论是那闻鸡起舞的南晋镇西将军祖逖,还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大宋文正公范仲淹,哪一个不是如此?

    现在学风本来就不好,尤其是这奢侈的江南,读书人各种沉湎于嬉戏玩乐之中,虽然屡屡整了几次学风,却依然是收效甚微,这叶解元,不就是个典型吗?学里理应趁此机会,好生将其树立起榜样来才是。

    郑提学便召集了各府的学官来议了议此事,接着便又召集生员,请叶春秋出来宣讲。

    这一下子,却又是教叶春秋有些鸡飞狗跳了,他哪里想到,当时从光脑里搜寻来的诗,本来是想着应付陈蓉的求稿,谁晓得竟是这样的反响,以至于闹得自己烦不胜烦,今儿是在提学都督府里,明日则是去同仁县县学,或是杭州府府学,下头的生员们都是排排坐,一个个看着叶春秋,如饥似渴,特么的……怎么感觉自己像猴子。

    叶春秋每日搜肠刮肚,想着各种讲稿,这边还没消停,国子监那儿已是派人来了,来的是个国子监的学正,这学正居然亲自跑来,郑提学便将叶春秋叫到了明伦堂。

    叶春秋朝那进了明伦堂,便见郑提学坐在主位,另有一个六品官服,带着乌纱帽的人坐在下首,一见叶春秋来,便上下打量叶春秋,不断点头,接着开头笑道:“哈……这就是叶春秋?看来身体很好,上一次,郑提学为你请了病假,你这浙江解元,国子监的祭酒吴大人还颇为担心,不过你居是举人贡生,却总是不去南京点卯入学,没法儿,大人便差老夫来看看,看到春秋生龙活虎,老夫也就放心了,春秋啊,来坐,坐下说话,老夫乃国子监学正,叫张岚,哈……不必紧张。”、

    这人才是心机biao啊,各地给举人请假,不肯入学,几乎都是用生病的理由,这一点大家都心照不宣,现在他倒好,将错就错,一口咬定叶春秋前些日子没入学是生病了。

    不过……他亲自跑来……这不是摆明着要让自己非入学不可吗?这是连理由都不给郑提学和叶春秋找了,反正过国子监现在是不见到人不撒手。

    其实他们的心思,叶春秋能理解,叶春秋也算是个小名人了,这样的很有名气的少年郎,不跑去他们国子监镀镀金怎么说的过去,本来南京国子监的名声就糟糕,学风也坏,再不注入一点新鲜血液,像叶春秋这样的人,那国子监的祭酒大人,非要被礼部的部堂撕了不可。

    叶春秋朝郑提学看一眼,郑提学只是苦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叶春秋微微一笑,朝这张学正行礼,道:“学生叶春秋,见过大人。”

    张岚摆手,哈哈笑道:“都说了不必多礼,先坐下说话,老夫……是很随和的,嗯,春秋啊,你那首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祭酒大人很是欣赏,在国子监里当着诸监生的面,还亲自提起过,若是读书人都如此,还怕国家不能长治久安吗?噢,老夫会在此栈留一些日子,有空呢,老夫要和你多亲近亲近,不过……你打算何时入监?”

    该来的终于来了。

    叶春秋一时也想不到什么理由了,病了?现在好像自己还活蹦乱跳的,不只是如此,前些日子,还手撕了鬼子,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好吧……家里有人传来噩耗,叶春秋倒是很希望自己的二叔死了干净,这段时间在家里,他每日都是索钱,天天说做生意,偏偏自己的爹是个老实人,居然一再被他这样糊弄。

    郑提学开始为叶春秋解围:“今年怕是迟了,这都要入冬了,还是明岁开春再去,张大人以为如何呢?”

    张岚面不改色,似乎心里也在嘀咕,国子监现在入监的贡生,十有**都是所谓的捐生,糟糕透顶,现在国子监急需叶春秋入监,改变一下形象,不过多半这小子肯定是能拖就拖,这倒不怪叶春秋,换做张学正自己,若是中了举,那也是打死不去国子监那乌七八糟的地方。

    何况这郑提学,一副不愿轻易放人的态度,逼得急了,说不定人家又寻个由头,反而不肯去了。

    张岚便笑了笑:“噢,这倒是情有可原,今年确实快到岁末了,现在动身,也确实很不合适,老夫就怕春秋在杭州,水土不服,若是又生了病,来年又入不得监,这可就不妙啊。”

    此言一出,郑提学气的吐血,这国子监的人都不要脸啊这是,摆明着是说,夜长梦多,谁晓得到了明年开春的时候,叶春秋会不会又找由头不肯去南京,若是如此,岂不是糟糕?

    郑提学便冷哼一声,索性不理他。

    倒是叶春秋不敢怠慢任何学官,而是笑吟吟道:“大人过虑了,学生答应的事,即便病了,也要成行的,而且学生自知学无止境,正好想要入监,聆听监中诸位博士们的教诲。”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特别能战斗(第七更)

    听了叶春秋的话,张岚才是放心了许多,便笑起来道:“好说,好说,哈哈……春秋都这样说了,老夫还有什么说的?怎么,春秋气色不好吗?我方才见你在给诸生们宣讲,说的很好,想必也是累了,那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回家去歇吧。”

    叶春秋如蒙大赦,这国子监里的官儿……怪怪的,还是走为上策的好,便向二位学官行了礼,告辞而出。

    一路上,叶春秋都在想着去国子监读书的事,其实现在的他已经想开了,去不去国子监,他都不是很介意,那儿学风坏不坏,和自己无关,而去南京似乎也没什么坏处,毕竟迟早还是要去那儿会试的,明年开春便去南京吧……

    只是看着沿街斑驳的古城街巷,叶春秋显得有些不舍,这极具特色的江南水乡之城,已经留下了叶春秋太多记忆。

    他回到家中,还未推开柴门,便听二叔的声音气急败坏地道:“再借十两,十两而已,哎哎哎……你看你们家春秋多出息,你是我大兄,自家的兄弟,难道也如此吗?本来既是亲兄弟,就不该分彼此,现在你们这样阔绰,那春秋现在名声大的很,外头多少人请他去宣讲,啧啧……噢,现在了不得了,你们父子都成了举人,便觉得我没出息,丢了你们的人?哈……大兄,我们是一母同胞,现在我那买卖才刚开始,这不恰好缺银子吗?即便是同乡故旧,那也该急人所难,何况我们还是兄弟,再借十两而已,为何这样小气。”

    叶景已经有些愤怒了,便听他道:“左一个二十两,右一个十两,前前后后,你借了多少次,你还记得吗?”

    叶松的声音道:“呀,你还怕我不还你不成?我叶松顶天立地,是这样的人吗?”

    “那你说说看,你借了多少次?”

    “呃……有四五次了吧,也不过五六十两而已。”

    “你还好说,借了多少,你自己都忘了,你共借了九次,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你说要做生意,可是这才几日,不过一月的光景,你就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向几个同乡打听了,他们都说你只是在外与人快活,哪里是在做生意?你前日在醉韵楼里,一夜就花了六两银子,次日便又跑来向我借,我早说了,这钱是春秋的,我看在兄弟份上,一次次忍让,总觉得你会迷途知返,可是你却一次次变本加厉。银子……我是没有的……”

    叶春秋在外伫立一会儿,知道这二叔又来借钱了,他心里不由震怒,亲戚他见的多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倒是这一次,老爹似乎很争气,总算是肯撕破脸了。

    “哈……”里头二叔的声音又传来:“没有?你以为我不知道,家里的钱,可都寄给了你,满打满算,有二百两吧,你们现在出息了,怎么会没有?大兄,你就这样骗我?”

    叶景气得发抖的声音道:“总之就是不借,你没钱,向父亲要去,向老三要也成,我说了,钱是春秋的。”

    “呵……这就有点意思了,大兄,本来嘛,大家是兄弟,我也不好撕破脸皮,可是你夺了我的家产,我自然也无话可说;谁叫你们父子二人发迹了呢,可是你现在完全不顾兄弟,那么我可就不管不顾了,你不想借?好,你不借,咱们就走着瞧,现在春秋春风得意,又是解元,在学官眼里,也都是宝贝,大家都在说他的好话,真真是名动了杭州和宁波啊;可是你也不想想,读书人有才气固然要紧,可若是私德有亏,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到时候可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你说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他二叔,这是人所共知的事,若是我现在出去,跑去和人说,叶春秋目无尊长,欺凌长辈,你想想是什么后果?这还是轻的,那邓举人早说了,实在不成,就去状告,只要肯去衙里告,告这叶春秋欺负自己的二叔,无论告的成告不成,春秋也会被人唾弃,他名声越大,大家非议的就越厉害,我是他的二叔,他亲二叔的话,别人会不信吗?本来嘛……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所以固然那邓举人总是劝说,我也没理;可你若是不顾念兄弟之情,那我也就无所顾忌了。”

    这话说出来,字字都带着杀机。

    叶春秋已是气得发抖,叶松已经借过许多次钱了,自己的爹平时生活省吃俭用,可是他却是将钱统统的拿去购置新衣、花天酒地,这么多银子,这才一个月……

    现在倒好,不惦记着一丁点的恩情,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那叶松似乎看出了叶景的愤怒和畏惧,便加大了分贝:“怎么,你说个准话,钱借还是不借,你若是不借,我自去寻邓举人,你不把我当兄弟,我自然也不会客气。”

    叶景终于无力道:“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似乎是要去取钱。

    叶松却是冷笑道:“不,现在可不是十两,是三十两,没有三十两银子,我断然不会干休的,我知道你们有钱,就藏在你的床下头。”

    叶景站在院子里,也是气得直打哆嗦,他脸色清灰,已是心乱如麻。

    每一笔银子拿出去,他心里都是疼得厉害,若是这老二当真是急需倒也罢了,可是偏偏……

    只是他万万料不到,这个老二竟是如此的无耻,居然拿这个来威胁自己,他想要勃然大怒,甚至想直接给叶松几个耳刮子,这是什么兄弟,就算当初大家关系不好,兄弟之间有矛盾,可是他这样的做法,已连人都不算了。

    只是……一想到此事关系到了叶春秋,眼前的这人,是叶春秋的亲二叔,若是当真想要闹腾出点事来,这个身份,却是很能让人信服的,人言可畏,现在叶春秋前途大好,他不敢拿叶春秋的前途和名声去赌。

    想到这些,咬咬牙,他只好回房里取三十两银子出来。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撕了你(第八更)

    看到叶景递给他一个钱袋子,叶松得意洋洋地接了。

    心满意足地拿着装着沉甸甸银子的钱袋子,叶松嬉皮笑脸地道:“还是大兄晓事,其实嘛……都是兄弟对不对,你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何况呢,现在爹偏心的很,家里有什么都往你这儿塞,嘿……你看……”

    叶景无力地打断他道:“你走吧,出去。”

    叶松很是得意,摸了摸手中的钱袋子,他笑起来,这大兄的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自己拿捏住了这个,还会怕他不肯就范?呵……今儿是三十两,下一次……

    不过……这是你们欠我的,想当初若不是你们回来,自己现在还掌着叶家呢。

    他大摇大摆地提着钱袋子到了院落门,正待要开门,却不妨砰的一下,那门砰的一声,狠狠被踹开,一扇门猛地一开,恰好打中他,他忙是撒了手上的钱袋子,碎银子便落了一地,他捂着被门撞着的肩,口里要叫什么,抬头,却见叶春秋这时脸色阴森可怕的站在门口。

    叶松本想要骂,却又笑了,慢悠悠的道:“噢,是春秋啊,你怎么心急火燎的,你是举人,这举人怎可如此……”

    他站起身,弯腰要捡钱袋。

    手刚伸出去,却见那钱袋被叶春秋一脚踩住,叶松有点恼火,却如老龟伸颈一般的翘起头,看着叶春秋。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借着昏黄的光线,叶松可以看到,叶春秋脸上没有稚气。

    他猛地想起,这个叶春秋,早已不是一年半多前归家的那个孩子了,而如今,却已是个已经发育之后的少年,身高竟只比他矮一些,脸上的稚气,也脱去了不少,那本是俊俏和总是带着亲和的脸,现在却带着几分狰狞,尤其是他的眼睛,也不似从前那样清澈见底,带着几分深邃。

    叶春秋脚尖抵住钱袋,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松,叶松道:“春秋这是什么意思?”

    叶春秋回答的很干脆,斩钉截铁道:“钱留下,人走。”

    叶松便怒气冲冲道:“这是你爹借我的钱,这个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你是我的侄子,也敢这样欺负你二叔?”

    叶春秋执拗地踩住钱袋:“我能手撕了倭寇,也能手撕了你,不信,二叔不妨来试试,滚出去,以后再来,便打断你的腿。”

    “你……”叶松想要捡钱,却又不敢去尝试叶春秋的‘厉害’,可是不捡,又心有不甘,他便狞笑道:“你还扬言打你二叔吗?好……好的很哪,春秋,你难道……”

    叶春秋似笑非笑:“二叔一定说,是不是我就不怕你四处告我?是吗?要告,尽管去吧,现在滚出去。”

    叶松一下子没了奈何,只好骂骂咧咧道:“你等着看吧,等着瞧,我这就让邓举人去写状纸,且看你张狂到什么时候,你不念叔侄之情,我稀罕吗?呵……你这是自己要找死,咱们走着瞧。”泱泱而去。

    ………………

    等那叶松不甘的走了,叶春秋弯下腰来,将每一块碎银捡起,叶景忙是过来,方才的一幕他看在眼里,居然出奇的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和叶春秋一起捡起银子,摇摇头:“你那二叔,肯定……”

    叶春秋却是镇定自若道:“父亲,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日给了他这银子,明日他还要来,我们没有金山银山,难道让他要挟我们一辈子?迟早他都要告,不是我们不顾亲情,只是这份亲,我攀不上,也不愿意攀,他要撕破脸也好,想要中伤我也罢,有什么事,儿子会承担,却绝不愿意被这样一个人欺负,苟且的活着。”

    “嗯。”叶景点头,接着又安慰道:“想必他不过只是说说而已,无妨的,无妨的,都怪爹……怪爹……”

    叶春秋朝他笑了笑,露出整齐的牙齿,面对叶景时,他的眼眸依然清澈:“儿子谁都不怪,也没什么可怪的,爹……我饿了。”

    叶景听罢,忙是道:“我去热一热菜。”接着问叶春秋白日在学里宣讲了什么,叶春秋一一答了,叶景不禁失笑道:“那些童生,只怕很让你头痛,噢,许多童生怕是比春秋年纪还大呢。”

    叶春秋也是哑然,老爹不提这一茬,他倒是没太注意,现在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两日叶春秋要躲那位国子监的学正,而大宗师显然也因为如此,反而消停了,不再让叶春秋到学里去。

    叶春秋习惯了天黑之后去医馆里,就在那账房的楼里,等王羲之给他递了茶来,叶春秋端坐着,细说着许多事,或许是因为‘心机biao’的缘故,叶春秋很不愿意和任何人吐露自己的家事,唯有王羲之很乐于听,有时叶春秋恍惚之间,说话的时候,见她坐在一边,只是很安静的看着自己,那雾水腾腾的明亮眸子,带着体谅和善意,有时那秀眉微微一皱,又仿佛为叶春秋担心。

    说完了,叶春秋长吐一口气,很舒服的喝口茶。

    王羲之便沉默了片刻,道:“想必,那二叔,也只是吓吓你,春秋,如果他要状告,会很严重吗?”

    叶春秋心里想,一般亲戚状告,尤其是至亲,牵涉到了生员的品德问题,是最惹人注目的,因为这个宗族的社会,任何人要状告自己至亲,都需要下极大的决心;幸好这人是二叔,若是父告子,基本上无论告的有没有错,这做儿子都少不得得有个大不孝的罪名,挨板子都是轻的,便是被判决死刑都不是什么鲜见的事,当然,大明朝对于死刑的定巚极为苛刻,几乎地方上的州府上报地死刑,很难在大理寺通过,何况即便大理寺通过了,也需要送交天子朱批方能执行,所以某种程度,所谓的秋后问斩,没有这样轻易。

    这叶松是自己的亲二叔,在世人看来,这属于至亲,又是叶春秋的长辈,一旦他要撕破脸皮,还真会惹来麻烦,固然不会像父告子这样严重,却也绝不是轻巧的事。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逗你玩的(第九更)

    叶春秋见王羲之一脸的忧色,便笑了笑,安慰她道:“没有这样轻易的,他若是敢告,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是被自己的亲二叔威胁,心中不爽罢了。羲之,又耽误你吃饭了吧,真是该死,我先告辞,过几日再来。”

    王羲之本想说并没有耽误,自己腹中并不觉得饿,可又觉得说这样的话,显得有点儿孟浪,便微笑着点头:“公子好走。”要提了房里的灯笼出去给叶春秋照路,叶春秋忙拦住她:“不必。”

    “怕公子照不见路,送一送吧。”

    叶春秋便微微一笑,这种感觉很好,像是一处避风港一样,来了这里,似乎连心也平静下来,他猛地想起一件事:“明年开春,我就要离开杭州,去南京国子监读书了。”

    “哦。”听到这个叶春秋的话,王羲之有些意外,眸里却是掠过一丝慌乱,似乎有些惆怅,心里幽幽的,却是启开朱唇道:“男儿志在四方,公子是去读书,这是大事。若是去了国子监,公子要好生照料自己。杭州的事,不必劳动公子操心。”

    “嗯……”叶春秋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却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开了门,借着灯笼的光影,徐徐而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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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造作局的公文传输,是不必经过急递铺的,他们有自己的快马,所以很快,曹公公的回复便送至了京师。

    杭州造作局隶属宫中,所以这封书信,自然而然是直接送到朱厚照的手里先过目的。

    朱厚照这几日杀了许多‘倭寇’,尤其是‘鬼岛三雄’,已经不知多少次死在了他的剑下了,每一次‘鬼岛三雄’死的时候,总是摆出各种造型,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大小便失禁,吓尿了。

    刘瑾已经病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虽然总是在剑要斩下的时候,他啊呀一声说本好汉死了、死了,朱厚照总会在这个时候停手,可是误伤总是难免,他已是伤痕累累,最重要的是,连心都伤了,一想到要去伴驾,浑身就禁不住想要打哆嗦。

    好不容易养好了伤,乖乖的去伴驾当值,等到了暖阁,便见朱厚照兴致勃勃地道:“刘伴伴,你来得正好,许久不曾见你了,伤好了吗?快来,快来,那叶春秋修书来了……曹公公办事很得利,朕还没修书去呢,那叶春秋居然就晓得修书来了,想必是得到封赏,他一定乐疯了吧,嘿嘿……真有意思,朕的恩典……他一个举子……”

    朱厚照一面说着,一面打开了书信,然后兴致勃勃地看起来,这一看……却是愣住了,眼里闪过讶异,然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刘瑾听到朱厚照叫他刘伴伴,心里还乐开了花,陛下总算没有再将自己当做是鬼岛三雄了,天可怜见啊,今儿是撞了大运了啊。

    谁晓得这时候,朱厚照侧目过来,毫无预警地道:“刘伴伴,朕有主意了,朕想封你为锦州侯。”

    “……”刘瑾的眼睛顿时张大,以为自己听错了。

    封侯……

    这就给自己封侯……

    啊呀……我的天,难道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吗?

    要知道,这大明朝的功勋是极为难得的,外姓能够封爵的,除了立有实打实的战功,便是外戚了。

    比如那国舅爷,就是寿宁侯,这种外戚,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几个的,而要立战功,且不说而今天下承平,就算当真狼烟四起,你敢去要这功劳吗?那都是一刀一枪,舍了性命拼杀出来的。

    刘瑾虽然是个有追求的人,却也从来没有指望过自己能够封爵,那必定需要太大的机遇了。

    可是万万料不到……万万料不到陛下居然……居然……

    刘瑾眼里,不禁流下了激动而幸福的泪,哎呀呀,祖宗有德啊,从前一直觉得,自己祖宗是因为缺德,这厄运到了自己头上,才断子绝孙,现在看来,特么的这样也能封侯,这不是积德,是什么?

    他毫不犹豫,立即拜倒在地,诚惶诚恐又感激涕零地向朱厚照道:“陛下……”这一声拖得很长,连声音都是颤抖的:“陛下恩重如山,奴婢定当死而后已。”

    然后……

    他一脸幸福地等待着陛下说那一句爱卿平身,这是你刘瑾应得的。

    偏偏……

    没有反应?

    等了一会儿,他不得不抬起头,才发现朱厚照已经不理他了,正托着自己的下巴,一脸郁闷地看着书信,嘴里低声地呢喃道:“这就怪了,刘伴伴是朕最忠心的奴婢,连他都这样求之不得,叶春秋这个家伙……居然当真一丁点也不在乎吗?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陛下……陛下……”刘瑾低声道。

    朱厚照这才把目光又落在刘瑾的身上,道:“噢,起来吧,你跪着做什么?”

    呃……

    刘瑾只得灰溜溜地起身,笑嘻嘻地道:“陛下不是赐奴婢侯爵吗?奴婢心里高兴哪,这才跪了,奴婢想好了,奴婢封了爵,心里就更感激陛下了,真恨不得立即为陛下肝脑涂地才好。”

    “哦。”这时候,朱厚照依然还是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很随意地道:“朕只是逗你玩的,你别当真了。朝会要开始了吗?让几个阁臣来觐见吧,朕今儿不装病了,也想见一见朕的几位师傅。”

    后头的话,刘瑾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只是前头的话,让他受了深深的伤害。

    骗人的……

    刘瑾的心里感觉像是被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不是鬼岛三雄了,这熊孩子,真该削他。

    而这时候,朱厚照已经忙活起来,命人给自己换上冕服,师傅们最看重礼仪的,若是见自己穿着一件武夫的紧衣和马裤到处晃悠,又不知要不要跪下来要死要活,而心头里却还是想着刚才所看的那封信。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魏晋之风(第十更)

    内阁里,今儿当值的只有三个阁老,除了焦芳昨夜当值,清早就回去谢了,内阁里主持大局的,便是刘健、谢迁、李东阳三人。

    今日没有什么大朝会,所以还算清闲,批阅了一些奏疏,刘健便开始有些疲乏了,约了李东阳和谢迁二人到耳室里去喝茶。

    书吏们将早已准备好地茶水递上,北京城现在已经有些冷了,谢迁有老毛病,只要天气一冷就免不了咳嗽,所以刘健命人端了两个火盆子放在谢迁的脚下,刘健笑吟吟的呷了口茶,便开始说一些闲话,他们三人,都是先帝留下来的老臣,合作了十几年,早就彼此熟稔了,平时也还相互友爱,因而聚在一起,并不只是说公务,一些道听途说的趣事也会说一说。

    本来李东阳说着北京城东市那儿出现的怪事,说是一个婴儿居然牵着牛招摇过市,人人称奇,倒是谢迁突然道:“那叶春秋近来作了首诗,是老夫一个门生自南京修书提及的。”

    一听到叶春秋,刘健和李东阳都没有说话。

    谢迁徐徐念道:“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

    念到这里,刘健和李东阳都没有露出有兴趣的表情,这种诗,很普通嘛,倒是不至于惊世骇俗。

    谢迁又念了几句,依然没有让刘健和李东阳提起太大的兴趣。

    谢迁这时,眼里掠过了一丝笑意,继续道:“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最后一句……倒是有点儿慨然的意味了。

    不过……

    刘健不禁失笑:“哎,现在的读书人大抵都是如此,总是为了求名,立意一些忧国忧民、不求富贵的诗词;这种人,老夫是见得多了,无非……就是显得自己像是个淡泊名利的高士罢了,可惜……而今是大明朝,又不是魏晋朝,可是呢,人人却想要效仿那魏晋士人的风骨一样。”

    刘健一言出口,李东阳和谢迁都是莞尔。

    他们可不是那些动不动就头昏脑热的读书人,毕竟宦海沉浮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和事不曾见过,那些自诩忧国忧民的诗词,见得多了,叶春秋这首诗配合他的行为确实颇有震撼力,不过比叶春秋更欺世盗名的人更不知见了多少。

    刘健一句魏晋之风,便算是为叶春秋的诗定了性。

    无非就是要名声罢了,魏晋之风的人爱清谈,也爱自己的羽毛,才会有这么多所谓的高人雅士。

    这叶春秋大抵也是如此,只是方式不同而已,本质没什么区别。

    刘健不喜欢这样言行不一的人,每日的案牍劳碌,早已让他不胜其扰,他深知为政的艰辛,不是这种夸夸其谈的人所能应付,这样的人,靠着一张嘴巴博得满堂喝彩可以,可若是当真要做了官,多半就不成了。

    谢迁莞尔笑了笑,他对叶春秋的行为也不甚认可,当然,这和自己的那位远在南京的门生颇有关联,那邓门生已经修书来汇报了一些杭州的情况,无非是都司上下的人都已查办,除此之外,不免要提及叶春秋了。反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说不出什么理由。

    反是李东阳客观一些,不过李东阳素来心思深,面上的神情和心中所想并不一致,也跟着莞尔笑了笑。

    “刘公,无论如何,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其实也算是出彩,终究是少年人,不必过多苛责,老夫……”李东阳捋须,含笑道:“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怕比他还盛气凌人一些,刘公勿怪。”

    刘健喝着茶,老神在在道:“老夫并非是责怪叶春秋,只是觉得这朝野内外言行不一致的人多了一些,能始终如一的却少。夸夸其谈之辈多了一些,可是肯脚踏实地的却是少。叶春秋能平倭,这是运气,不过那边报捷的奏疏,实在有点耸人听闻了,老夫看着吓了一跳,呀,这叶春秋怎么瞧着有三头六臂似的。”说到这里,刘健苦笑摇头:“历来这种事,老夫见得多了,其实也是见怪不怪,只是好端端的一个功劳,偏生竟成了一出戏文。”

    正说着,有宦官道:“陛下请三位阁老入暖阁坐议。”

    刘健三人面面相觑。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太子刚登基的时候,是学着先帝一日两朝,过了半月不到,就说自己丧父,心中悲痛,于是改为了一日一朝,结果到了正德二年,又成了两日一朝,现在更不像话,隔三差五就是说旧疾复发,开始还有理由,后头索性连理由都不找了,一言不合就躲起来,就是这样任性。

    似今日这样主动请刘健等人去暖阁议政的,却属于破天荒的事。

    刘健打起精神,露出宽慰之色道:“噢,好极了,宾之、于乔,我等这就面圣去吧。”

    三人匆匆步行到了暖阁,刘健有些吃不消了,被谢迁搀着进了暖阁,果然看见正德一身冕服,头戴通天冠,精神奕奕的高坐等候,三人行了礼,朱厚照爽朗的道:“三位师傅不必多礼,快快请坐。嗯,朕这几日脚疾好了一些,心中挂念着三位师傅,这些日子,都是三位师傅为朕分忧,让朕得以好生养病……”朱厚照在这里顿了顿,眼中掠过了一丝促狭,因为他看到三个师傅都露出忧心忡忡的样子,似乎为自己的病情担心,于是他不免有些得意,不管怎么说,朕还是挺聪明的,三个师傅都被自己骗到了。

    他接着道:“而今朕既然大体已经痊愈,也该见一见三位师傅了。”

    刘健微微笑道:“陛下龙体康健,实是幸事。”他顿了顿:“陛下久未临朝,近来虽然国家相安无事,不过……”

    朱厚照立即便想打哈欠了,他忙道:“刘师傅,事要一件件的议才好。”他一面说,一面拿出一封书信:“先议这一件,今儿实在是稀罕,太稀罕了,你们看了就明白。”

    刘瑾小心翼翼的拿了书信,送到刘健三人手里传阅。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抗旨(第一更)

    刘健心里堵得慌,方才还觉得这陛下收敛了一些呢,噢,原来是有的放矢啊,他拿起书信,不看还好,一看却也是诧异不已。

    “臣闻君命如山,却又听人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陛下下旨,加学生叶春秋以恩荣,学生感激涕零,转念又思,学生何德何能,尺寸之功,竟也敢享禄位之厚,臣不敢接旨,非抗旨而不尊,实是心有难言之隐也……臣母出身轻贱,为人薄鄙,乡人侧目,族中尊长,亦多有微词,而今陛下加封臣以厚禄,于臣来说,却是寝食难安,臣只听说,母凭子贵之言,而今臣之生母虽已过世……”

    抗旨……

    叶春秋抗旨了。

    他居然不要封爵,不要禄位,振振有词的请求朝廷封他的生母孙氏为夫人,当然……他还有一些不太合理的要求,那便是既是加封,只怕族中亲长颇有微词,毕竟这是行政命令,所以连两面讨好的法子也想好了,如果朝廷能够再给族中的亲戚一些好处,那就再好不过了,比如他还有个堂兄弟,叫叶俊才,嗯,素来好武,有一些气力,若是能充入军中,就再好不过。

    这家伙……

    胆子很大。

    而且脸皮还厚的可以。

    不过刘健看了,老脸也不禁微红,他方才还说叶春秋这个小子是贪慕虚荣呢,他那首诗,不过是夸夸其谈。

    可是……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呀……人家这是当真不要封爵啊。

    大明朝已有百来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人,自己的爵位都没有,却是请给他母亲一个名分。

    那么……这封侯还真非他的意,那首诗,竟还真是他的本心吗?

    刘健没有说话,将书信传阅给了谢迁,谢迁也是震惊不已,不由道:“抗旨不尊……这小子胆子肥得很。”

    等李东阳看过之后,却是很淡定的将书信交还刘瑾,而后淡定自若道:“抗旨不尊,是大罪,不过……他是平倭功臣,朝廷刚刚锣鼓喧天的宣扬了他平倭的事迹,怎可转眼就加罪于他。何况……他是为母请命,这是孝道啊,国朝已历百四十年,不曾加罪过孝子。”

    李东阳一番话,便已将抗旨不尊的罪名挪了开。

    平倭的功臣,还是个孝顺的儿子,这样的人都要加罪,那在座诸人就都是猪脑子了。

    刘健也微微颌首,他对叶春秋的印象总算好了不少,一个有孝心的人,总不会太坏的,而且为了自己的母亲,而拒绝了封爵,不卑不亢,很是难得,扪心自问,若是这爵位落到自己的头上,自己能断然拒绝吗?

    他沉吟片刻,道:“陛下,李学士所言有理,孝,德之始也,朝廷以孝治天下;叶春秋虽是抗旨不尊,却也情有可原。”

    朱厚照见三个阁老异口同声,心里也有些拿捏不定主意,这叶春秋不太按常理出牌啊,一言不合就抗旨,好似打击了自己的权威。不过……这人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在师傅们面前,他不敢擅专,便道:“那么依着师傅们所言,理当如何?”

    刘健举重若轻,只稍稍片刻,便当机立断道:“虽然不能加罪,可此子言行终究还是孟浪了一些,所以立即虢夺他的封爵,依旧仍令他为庶人;不过念在他的孝心,那么就请翰林院撰拟敕命,追封其母孙氏为六品夫人;至于他的族亲,噢,里头提到了叶俊才,那叶春秋自称自己为庶子,一旦朝廷敕封了其母,她的母亲可就要入叶家宗庙了,这才想请朝廷将这恩荣加在叶家身上,书信里提到了一个好武的叶俊才,不妨,就召其入京,充入亲军,任一个总旗官吧。”

    这样的功劳,叶春秋既然不要,那么只好推恩了,否则叶春秋的平倭功劳喊得震天响,结果屁都没有,不免显得朝廷凉薄。

    刘健也算是经历过许多事的人,所以转眼之间,心里就有了主意,一口气将善后的事宜道了出来。

    朱厚照显得可惜:“可是叶春秋就不必有点封赏吗?这总是说不过去。”

    李东阳插了一句话道:“陛下莫忘了,他是举人。”

    这么一句提醒,刘健和谢迁却都有了一丝明悟,没错,叶春秋是举人啊,虽然举人的层次距离他们太远,可是不要忘了,举人之后就是进士,这小子一旦中了进士,还怕没有官做?而且他年纪轻轻,又有了不小的名声,前途在望。

    当然,这个前提是他有必中的信心,读书人有这个志气,倒也是很难得的。

    李东阳又道;“可话又说回来,若是朝廷对他置之不理,还是有些说不过去,不妨就下旨彰表一下,为子者孝,为人亲友者和顺,这个少年,已很是难得了。”

    朱厚照听得连连点头,等大抵说定了,便道:“就依着师傅们的话照办。”他眼珠子一转,突然啊呀一声,刘健等人吓了一跳,忙道:“陛下这是何故?”

    朱厚照一脸惨兮兮的道:“却不知为何,方才还是好端端的,转眼之间,脚疾又发作了。”他便弯腰抱着自己的腿,哎哟哎哟的叹气:“本来要和师傅们好好议一议国家大事的,不曾料到脚疾来得这样不是时候,哎哟哟,疼死了,疼死了,刘伴伴,叫御医,叫御医,叫他们来给朕看病,几位师傅,你们且去忙你们自己的吧,朕得歇一歇才好,哎哟哟……”

    刘健和李东阳摇头,心里只是叹息。

    谢迁却是忍不住了:“陛下,老臣说话有些耿直,有些话不吐不快。”

    朱厚照顿时有些慌了,忙是期期艾艾道:“噢,谢师傅,有话但讲,哎哟哟……”

    谢迁吹胡子瞪眼道:“陛下上次说,是右脚的脚疾,怎么今日,陛下却是抱着左脚?”

    “啊……”朱厚照的脸顿时僵硬,方才一张稚嫩的脸还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现在却一下子定格住。

    刘健却只是叹口气,朝朱厚照行礼:“臣等告退,陛下安心养病,请保重龙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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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状告(第二更)

    叶松被叶春秋赶了出去,心中怒火中烧,只好去寻他的狐朋狗友,傍晚时分,到了邓举人宅里去拜访,却听说邓举人去了茶肆喝茶,只好转道去邓举人平时相熟的茶肆,果然看到邓举人孤零零的倚窗摇扇,他看到了叶松,便唤道:“叶贤弟。”

    叶松一脸沮丧地过来,反倒是邓举人笑嘻嘻的道:“叶贤弟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去你大兄那儿借钱?”

    叶松坐下,点了几个点心,叶松禁不住苦恼道:“我那侄儿真是可恨,呵……竟然完全不顾念叔侄之情,若不是他坏事……”

    邓举人一听,便了然了,他好整以暇道:“你说的可是叶春秋?噢,叶贤弟,这人,我当初是见过的,此人讨厌得很,不过他时运好,而今不但中了解元,名气也是不小了,叶贤弟,你要对付他还不容易?他既不识相,直接去衙里状告他就是……”

    叶松愣了一下,道:“状告?他是举人,我又是什么身份,只怕那官府包庇叶春秋,肯定告不赢的,况且一旦打了官司,叔侄之间惹了官非,往后我如何回家去?若是家父知道此事,非要打断我的腿不可……”

    邓举人却依然在笑:“我早说了,合该你要有一场富贵,眼下这富贵就在眼前了啊。”

    叶松显得有些恼怒,又不敢对邓举人无礼,有气也只能憋着,懒洋洋道:“哪里有什么富贵,眼下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邓举人却是摇头:“叶贤弟啊,你真是不聪明,你仔细想想看,一场官司,即便叶春秋没有输,可是他赢的了吗?”

    叶松楞了一下,努力想了想:“可是那官府……”

    邓举人摇着扇子,又呷了口茶道:“你啊,怎么一丁点都不明白,即便官府想息事宁人,其实叶贤弟这个官司无论是输是赢,输的都是那叶春秋,他是举人,而且名气不小,你想想看,这场官司传出去,别人会怎样说?历来这流言蜚语,都是以讹传讹,到时候他名声,非要臭了不可,一旦叶春秋臭不可闻,固然他再有才学,将来还有前途可言吗?你是他亲叔叔,只要这官司打起了,若是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叶贤弟怎么就不明白?到时候,叶贤弟拿捏着这个把柄,那叶春秋父子二人肯定急于私下和解,到了那时,叶贤弟即便狮子大开口,他们又怎敢不应,从此之后,他们的钱,不就是叶贤弟的钱库?任君拿取罢了,他们能奈何?”

    这一番分析,却是让叶松打起了精神,现在细细想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啊,他禁不住道:“这官司真要打?打了之后,能拿多少银子?”

    邓举人挥着扇,感受着这徐徐凉风,却是笑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去;等打完了官司,你反而不急了,先让他们煎熬几日,叶贤弟暂时就在宜春院里住着,嗯,若是钱不够,帐就算我的,等过了几日,再去寻他。”

    叶松感激的道:“叶某现在确实是囊中羞涩,邓兄急公好义,这份人情,我领了。只是……该索多少银子合适。”

    这邓举人最是睚眦必报的,当初叶春秋差点让他没了功名,现在想想还觉得后怕,后来见这叶春秋居然越来越春风得意,心中就更嫉恨了。

    他冷冷地看了叶松一眼,毫不犹豫地道:“先拿三百两做零用吧,这杀人得用软刀子,不能竭泽而渔,一刀将人捅死了,你吃什么去?这血嘛,自然要慢慢地放干才有意思。今儿三百,过些日子,再索要五六百两,岂不是好?”

    叶松喜笑颜开,连声说是。

    在邓举人鼓动之下,便也横了心,心里只是冷笑,自己在叶家是无法立足了,大房那儿现在吃香喝辣的,连三房都管着帐、春风得意,唯独自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这样窝囊地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讹一笔钱,远走高飞。

    他打定主意,那邓举人也是热情的很,要了一间雅室,叫伙计拿来笔墨纸砚,写了状纸,而后嘱咐了几句。

    叶松没有怠慢,拿着状纸便匆匆赶到杭州知府衙门,在这衙前踟蹰片刻,痛下决心,便双手拱着状纸冲上前去,凄厉的大喊:“小人冤枉哪,恳请青天老爷,为小民做主……”

    ………………

    叶春秋已从学里回来,显得有些疲惫,这几日学里请来了大儒来教授经义,他这个贡生也跟着去听了几堂课,那几个大儒说得吐沫横飞,叶春秋跟一群生员一起,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耐着性子磨到最后,也是有些吃不消,大儒嘛,腹中有千言,噼里啪啦的,一丁点停歇的迹象都没有,叶春秋耐着性子听完,本想去拜谒大宗师,又怕遇到那位国子监的学正,索性原路返回。

    走到半途,恰好有人迎面而来,几个差役见了他,连忙上前,其中一个道:“可是叶解元?”

    叶春秋镇定自若,颌首道:“不知公人唤学生所为何事?”

    这差役道:“今儿有人在衙里递了状纸,是要状告叶解元欺凌家中长辈,本来这只是一桩小事,只是来状告的却是叶解元的二叔,此事就非同小可了,本府知府听闻,亲自上堂提审,便发了捕票,请叶解元去澄清。”

    叶春秋没有错愕,他虽然觉得叶松吓唬自己的可能更大,却也不是全无准备。

    可即便如此,心里还是有点儿恼火,还真的告了?呵……勒索不成,就状告自己,这件事看来是不会善了了。

    这是一个宗族的社会,何谓宗族?那便是在乡下,每一个成员都是族中的一份子,想要生存就要抱成团,甚至族中的男丁即便是为了争一亩田,争一口水渠,都可能毫不犹豫的与人私斗,抱团的人才能生存,而不抱团的,不但会被人鄙夷,更遭人唾弃。

    所以这时代,最讲究的是孝道,也讲究亲近长辈,更在乎亲人之间友善。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树大招风(第三更)

    别人若是告叶春秋,以叶春秋现在的举人身份,甚至不需要去过堂,父母官大抵会了解情由自行打发,可是自己的至亲和长辈状告叶春秋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即便是杭州知府,只怕也压不住这件事,若是轻描淡写,一旦传出去,就可能影响到官声,甚至被人指摘为包庇。

    叶春秋定定神:“那么,劳烦几位公人带路。”

    这几个差役倒是没有对叶春秋放肆,只说了请,便一个打头,另外两个尾随叶春秋的身后,浩浩荡荡地到了知府衙门。

    知府衙门外头已是围了一些人,有人是听说叶春秋被自己族中至亲状告,因而来看看的;也有人只是单纯来凑凑热闹。

    叶春秋到的时候,人群之中顿时窃窃私语。

    叶春秋没有左顾右盼,只是眼睛微微一掠过去,却看到了这衙外,那邓举人也与几个书生驻足低声说笑。邓举人见了叶春秋来,没有和叶春秋的目光触碰,而是很快将眼睛别到一边。

    怂恿二叔状告的人怕就是他了吧,当然……也不能说是怂恿,因为叶松本来就已经够下贱了,只能说是狼狈为奸。

    叶春秋心里暗暗警惕,若只是个二叔还好对付,可是有一个熟悉杭州,且深谙刑名的读书人之辈在背后指点,可就不一般了。

    说不准那状纸,都是这位邓举人写的。

    与邓举人在一起的读书人,则是冷冷地看着叶春秋,一副落井下石的样子。

    树大招风,叶春秋已是小有名气,惹了某些人的嫉恨也是情有可原,叶春秋并不理会他们,随着公人们进了府衙。

    正堂里,杭州知府杨宽早已坐定,对于这个案子,令他有点儿难堪,身为地方官,最怕的就是惹麻烦,本来他极力回避案情署理,一般交给下头人去做就可以了,谁晓得告的人居然是近来名噪一时的解元叶春秋,这个案子显然有些棘手,其实他也不愿理会,偏偏状告的人又是叶春秋的至亲,这就非同一般了,非得要出面不可,想躲都躲不过。

    杨知府颇喜欢叶春秋的那一首封侯非我意,对于这个新晋的后生晚辈,心里倒是很有几分好感,可是一看到状纸,便不禁暴怒。

    这状纸显然不是普通人写出来的,但凡状纸,大抵都遵循一个套路,无非是将原告之人放在弱势的地位,凄凄惨惨戚戚的诉苦一番,言必称负屈含冤之类;这份状纸,大抵也是相同。

    说叶春秋乃是庶孙,却想争夺家产,如何指使家人残害叶松这个二叔。

    又说仗着身有功名,如何殴打叶松的儿子叶辰良。

    再说如何心术狡诈,掌了家业之后,对于自己的叔婶如何苛刻。

    当然……这还只是小小的铺垫,在啰嗦了一大通将情绪酝酿起来之后,便拿出了杀手锏,高声疾呼,说这叶春秋自中了解元,又如何串通人将这二叔逼到无路可走的境地。

    当然,在文笔润色上,必定还是那老套路,提及叶春秋的时候,便要提到他的功名,提到他如何蒙受某官的垂青,这其实就是抬高叶春秋的地位,这种诛心之词,历朝历代的状纸都玩的溜得很;而提及到自己的时候,要嘛就是孑身一人,要嘛就是跟自己的老妻和独子一并连接起来,显得自己如何弱势,如何凄凉。

    大抵,一篇文章读来,便给人一种叶春秋仗势欺人,而叶松走投无路,被逼到了绝境,不得已之下,只好鱼死网破。

    杨知府一看,这叶春秋……还真是无耻啊。

    不亲长辈,不和亲人友爱倒也罢了,竟是仗势欺人到如此地步,他也好妄称圣人门下吗?

    要知道,这时代对于读书人标榜是德在才先,也就是说,你即便有再大的才气,可是你的德行不能与才名匹配,那也是要遭人唾弃的。

    叶春秋名气越大,杨知府就越是恼火,此人难道果是欺世盗名之徒?此前写什么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自己还当他是个忧国忧民之人,少年人有这样的心性,实属难得。

    可是一个人连自己的至亲都容不下,这样欺凌,就实在是可恶了。

    自然,杨知府也不会相信这一面之词,状纸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他这久经磨砺的地方知府难道会不知吗?可是他细细一想:“若不是逼得狠了,叶春秋一个解元,他这至亲的二叔,为何非要状告不可?若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这叶松怕也不会走到今日吧。”

    如此一想,他虽没有做声,心里大抵却有了偏向,这一个案子,因为牵涉到了叶春秋,肯定是要震动杭州,所以自己当小心应付才是。

    他手搭在案牍,指尖触碰着惊堂木,叶松早已跪在了公堂上,两侧的差役手持水火棍,个个虎背熊腰。

    等到叶春秋进来,杨知府打量叶春秋,显得有些错愕。

    呀……早听说叶春秋年纪轻轻,想不到……竟还是出乎自己的意料,这个小子,何止是年轻?

    叶春秋前行一步,彬彬有礼的作揖:“学生见过大人。”自始至终,他眼睛都没有去看一旁的叶松。

    叶松见了他,却是红着眼睛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杨知府有些心神恍惚,这少年一看便知书达理,嗯,他头戴着纶巾,身上的儒衫也并不华丽,不过很是干净,显得一尘不染,举手投足,全然不像是被告,颇有几分举重若轻的风范,目光清澈有神,哪里像个奸徒?

    难道错了?

    不过……毕竟那状纸留给了杨知府一个不可磨灭的第一印象,他心里不禁想:“越是大奸大恶之徒,必定看似忠厚,否则如何包藏其狼子野心?”

    他脸上缓和下来,淡淡道:“噢,堂下是叶春秋?”

    叶春秋毕恭毕敬道:“正是。”

    杨知府捋须,道:“就请坐下听审吧。”

    叶春秋乃是举人贡生,身份当然不一样,虽是被告,却不可能让他跪在堂中,他毕竟是头戴纶巾身穿儒衫的读书人,这样不免有辱斯文。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卑劣(第四更)

    于是有差役搬来了小凳,叶春秋在一侧坐下,一面道:“谢大人。”

    他说话功夫,目光瞥向自己的二叔叶松。

    很多时候,人和人之间就是不公平,明明叶松是原告,却是跪在堂中,而被告的叶春秋,却是好整以暇的坐着,叶松显得有些不忿,不过他不敢表露。

    不过他以为叶春秋是在耀武扬威,叶春秋心里,却又有些叫苦,其实他并不想坐着的,因为这堂外找有许多人观审了,自己身为被告,却是大喇喇的坐在这里,这就给人一种固有的印象,显然是仗势欺人啊。

    历来的官司,其实很多时候,大家并不在乎事实如何,他们只在乎自己眼中所见,叶松是叶春秋的尊长,小辈高坐,而长辈狼狈不堪,很容易给人一种既定的印象。

    堂外已传出窃窃私语。

    叶春秋却是含笑对叶松道:“二叔……这几日都没有见到你人,不料你在这里,二叔,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故来告我?大家有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大可以关起门来说,若是二叔觉得春秋有不好的地方,请大父来主持公道就是,非要来这公堂,惹人生笑,叶家声誉,岂不是毁于一旦了吗?”

    这句话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叶春秋两世为人,也是个人精,这一开口,反而让大家对他仗势欺人的印象消减了几分。

    是啊,叶春秋的话也很在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真若有什么矛盾,大不了让家中族亲来公论就是,你们这是至亲,关起门来说清楚不就是了,何况……叶春秋还有个大父,想必就是叶松的父亲了,既然老父在堂,即便偏心了孙儿,可难道会对你这儿子也不管不顾?

    换做是自己,肯定是关起门来,总是家丑不外扬的好,这个叶春秋的二叔,显然有些过份了。

    叶春秋脸色异常平静,他是读书人,两世为人,应付这样的事还算游刃有余,只要开了口,就不会轻易处于下风。

    杨知府神色不动,似乎也在咀嚼着叶春秋的话,很快他便察觉出叶春秋不是简单的人,先是一句二叔,承认了关系,虽然被二叔告了,也是气定神闲,没有恼羞成怒,这就给人一种很有涵养的感觉,之后一句无冤无仇,算是为自己辩白,把双方的矛盾淡化,之后关起门来,表面上是苦苦相劝,实际上却是话中有话,指责这个二叔无端把事态闹大,最后搬出大父,这个大父一定是叶家的族长,是家中一言九鼎的角色,这就等于是告诉大家,你不是没有申诉的渠道,为何偏偏跑来告官?然后把告官的后果说了出来——叶家声誉,毁于一旦。

    轻轻巧巧一段话,尤其是那一句毁于一旦,乃是绵里藏针,表面上没有任何的锋芒,实际上却是矛头直指叶松,你也是叶家的人,是我的二叔,就算你我之间有天大的矛盾,可是你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念着叶家的声誉吗?家族的声誉,很多时候比天还大,毕竟这个时代是宗亲社会,而且一般的家族往往在一个地方,几百年也不会迁徙,左邻右舍,很少更动,一旦惹上一个污点,何止是现在,就算是子子孙孙,一旦被本地的乡人知晓,怕也要拿出来取笑了。任何一个不顾念家族声誉的人,往往会给人一种不肖子的印象。

    叶春秋依然端坐不动,只是话音落下,却是淡淡看着叶松,越要镇定,更该稳若磐石。

    叶松却没听出叶春秋的玄外之意,只知叶春秋对自己态度缓和,似乎是在求自己撤告,他本想冷笑,又觉得这样不妥,便做出一副苦瓜脸,高声道:“大老爷明鉴,若不是被这叶春秋欺得狠了,小人怎会做这样的事?这叶春秋……乃是贱婢所生,实则是婢生子,他爹与他的母亲私奔离家,这些年来,家父病重,都是小人打理着家业,可是这叶春秋和他爹回来,便如虎狼一般,处处谣言中伤小人,还殴打他的兄弟,族中的人,因为他有功名,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他又最善卖乖讨巧,在家父面前恶意中伤小人,小人走投无路,只好来杭州,谁料这小子……这小子……他竟出手要打小人……青天大老爷,你来评评理,这世上,可有侄儿要打自己叔父的吗?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偏偏他还是读书人,他的学问是好,许多人都夸赞他,可是品行却是卑劣……”

    他好像早将叶春秋地罪行背了个滚瓜烂熟,连珠炮似的说了出来,不带停顿。

    叶春秋只是一旁静听。

    杨知府心里也是为难,清官难断家务事,本来这种家里的纠葛,若是有含糊不清的地方,大不了各打三十大板也就是了,偏偏牵涉到的是解元,这就意味着,这个案情会万众瞩目,若是审的过于糊涂,不免要影响官声。

    只是这叶松说了叶春秋的这么多‘罪恶’,杨知府也不能不有所反应,他便看向叶春秋道:“被告叶春秋怎么说。”

    这是给叶春秋一个辩解的机会。

    外间观审的人早已议论开了,原来那叶春秋竟是这样的坏,对自己的亲叔都是如此,其人品可见一斑。

    叶春秋很恼火,想要一一辩解,不过他却忍住。

    清澈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

    现在若是反驳,固然很痛快,可是不会有任何意义,这件事必定要闹开来,真要撕逼,那也是各执一词,可问题在于流言蜚语一旦传开,就收不住了。

    德行败坏四个字,对于有意仕途的叶春秋,不啻是致命伤,现在和二叔争的越厉害,越可能惹来别人的反感,这二叔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倾诉着自己的罪行,自己若是气急败坏的反击或者是出言讽刺,固然能逞口舌之快,最后的结果……却反而可能坐实了嚣张跋扈,不睦亲友的罪行。(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祸起萧墙(第五更)

    叶春秋当然想到,若是这个时候将大父和三叔请来倒是好,可偏偏他们在奉化,一来一去,时间怕也来不及,真到了那个时候,恶劣的后果已经造成,想要弥补,却是不容易了。

    叶松可恨啊!

    叶春秋抿了抿嘴,他站起身,朝杨知府行了个礼,道:“学生万万想不到,在二叔眼里,学生竟是这个样子;二叔如此嫌恶学生,那么势必,是学生的言行有失缺之处,无论二叔所言是否属实,又或者只是他一时之想,这也是学生的过失。”

    呼……

    原以为叶春秋会反戈一击,狠狠的驳斥叶松一番。

    谁料到叶春秋虽然没有承认一切的罪行,可是这态度,却是知错愿改的样子。

    叶松有些愕然,他正等叶春秋反驳呢,他和邓举人几个早已推演了这公堂上的一些口舌争执,所以多少也有腹稿,谁晓得……这就算完了吗?

    看客们也等着叔侄之间在这公堂上争吵起来,料不到叶春秋竟是这个态度,方才还有人在窃窃私语,说这叶春秋莫不是欺世盗名之徒,多半只是表面光,这一次被揭破了真相,现在大家也不肯去窃窃私语的诋毁了,反而觉得这其中或许有自己不为所知的内情,至少叶春秋的态度,很受大家的认可。

    杨知府嗯了一声,意识到这个小小少年,骨子里有一种让人看不破的东西,一切都不按常理出牌,现在他既已有悔过的样子,偏偏他又没有认罪,只是说,这是学生可能有缺失的地方,所以引起了误会,表面上认错,却又将叶松对他的状告推了个干净。

    若是这时叶春秋凶巴巴的和叶松争执,案子倒还好审,偏偏这种软绵绵的手段,让杨知府无处下口,他更加为难了,总不能这个时候还步步紧逼,说你叶春秋到现在居然还死不悔改,非要逼供不可吧。

    僵局,这是一个僵局。

    叶松禁不住道:“叶春秋,你少来装模作样,当初你是怎样说的,你不是要打我吗?怎么,现在却是装乖卖巧了?”

    叶春秋抿抿嘴,温文尔雅道:“二叔,有话,我们关起门来说吧,实在不成,请大父来权衡就是。”

    叶松暴怒,这若是回去,见了自己的爹,爹若是知道自己告了叶春秋,还不打死自己?他现在只想着讹一笔钱,远走高飞,便冷笑道:“少来拿这样的说辞来搪塞我,今儿当着大人的面,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要打我?大人……大人啊……这叶春秋……”

    他接着又开始数落起来,叶春秋则是镇定的站在叶松一旁,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若说方才,大家还觉得叶春秋混账,可是而今,却有点儿同情叶春秋了;瞧着这架势,哪里是叶春秋欺负他二叔,分明是他二叔不依不饶啊,叶春秋一直没有为自己辩护,却只说自家亲戚,关起门来再说,而他二叔呢,一丁点也不肯退让,叶春秋说请家中族长处置,这族长是叶春秋的爷爷,可也是叶松的亲爹,难道自家的儿子,即便这做爷爷的再偏孙子,难道就一丁点都不给这做儿子的公道吗?

    事有蹊跷。

    莫说是观审的看客,便连杨知府也觉得这叶松有点赖皮了,看看人春秋,被你状告了,也还在为叶家的声誉着想,一个为自己家族声誉着想的人,能对自家亲戚坏到哪儿去?

    你倒是好,总是纠缠不清,这是什么意思。

    “好了。”杨知府大打断了叶松的话。

    这对叶松是个很不妙的信号,叶松方才还在喋喋不休呢,显然这位杨知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杨知府没好气道:“此案案情复杂,只怕还需差役们好生查一查,这不是刑案,也不必急于一时,叶松,你若真有委屈,本官自然替你做主,今日就审到这里,本官命人将你所言之事一一记录,命人去彻查清楚,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说是彻查,其实有点息事宁人的意思,到了这个地步,只看到原告胡搅蛮缠,反而这被告之人却是谦谦有礼、进退有据,这特么审个屁。

    不过杨知府也是极聪明的人,他没有急着结案,因为这案子肯定会万众瞩目,若是随意把案子结了,少不得会有人说他包庇叶春秋,毕竟叶春秋是解元,名声很大,是最容易引起流言的。

    这就等于是留着一个悬念,却是将自己抽身出去,或许他们私底下会自行解决,若是能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叶松讨了个没趣,只好道:“是,是。”说着,忙是灰溜溜的退出去,临走时,不免横瞪叶春秋一眼。

    叶春秋却只是不以为意的抿抿嘴,没有将他地挑衅放在心上。

    叶春秋接着便向杨知府作揖,道:“学生真是惭愧,竟是因为家事不宁,给大人添了麻烦,学生告辞。”

    见叶春秋很是诚惶诚恐的样子向自己道歉,杨知府对叶春秋的印象更好了一些,他折了折袖子,本来只是想说退堂,却还是禁不住好意提醒:“你好自为之,祸起萧墙之内,对于你不会有什么好处,家中若有争执,忍让一些总好,若能私底下里解决,就更好不过了。”

    叶春秋很明白杨知府的言外之意,这种事无论是谁有理,都不能闹大,因为叶春秋不是叶松,叶松反正无所谓,他可以仗着自己是二叔的身份倚老卖老,可是叶春秋是读书人,将来大有前途,只要因为家事而打了官司,无论是谁输谁赢,对于叶春秋都是极大的伤害,这嘴巴可是长在别人身上,到时候即便是叶春秋官司打赢了,又能如何?只会有人议论说,这是你叶春秋又一次仗势欺人罢了,或者说跟衙里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人品嘛,可就说不清了。

    一旦舆论起来,想要收住,可就难了。

    所以杨知府的意思很明白,立即止损,想办法私下解决,趁着事情没有闹大之前,赶紧了事,再跑来公堂解决,你有天大的理,也没用。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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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风流介绍:
本是个平凡少年,意外得到光脑,一朝回到大明正德年间,成为士绅家族的一个私生子。 聘为妻、奔为妾,老爹居然是和娘私奔才生下的自己,生母身份卑微,作为庶子,叶春秋誓要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 在家族不被重视?那就科举来打你脸! 生母出身低下,不妨就为她去讨诰命! 朝堂上明枪暗箭,无妨,无妨,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伴君当真如伴虎?不然,不然,而今天子是正德。 传奇人生刚开始,美女太多挑花眼,娶娇妻,立高门,叶春秋从此不再低调做人,就是这样狂拽霸气狠炸天,美好生活从此开启。庶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