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圣君
青龙县里,骑枪的销量明显地大销起来,莫说是牧人,就算是出入这里的商贩,也习惯性的会抢购一支用于防身,以至于京师的镇国府作坊,都不得不放下一些民用的订单,让大量的匠人生产,而青龙的骑枪作坊,也是开足了马力。
虽是入冬,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打青龙主意的蒙古部众收到了风声,倒没有大肆来侵犯,所以这里依旧祥和。
遗憾的是,叶春秋依然没有得到朱厚照任何的消息,心中不免郁郁。
其实叶春秋一开始还只是认为朱厚照出关算是玩笑或者胡闹,总是认为这个家伙玩得累了,或许就会自己跳到他的面前,好令他大吃一惊。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发散了不少人出去寻找,却不见半点的踪迹,这不禁令叶春秋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惶恐。
叶春秋开始真正地担忧起来,这家伙不会当真遇到了什么危险吧?
虽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这个人,是自己的兄弟,叶春秋有许多的堂兄弟,可是在叶春秋心里,朱厚照并非是自己的君王,更像是自己血肉相连的至亲。
当他意识到朱厚照可能遇到了极大的风险,甚至可能生死不明时,一种焦灼和不安的情绪,便令他心里隐隐作痛起来。
即便是素来冷静的叶春秋,可人心也是肉长的,他虽是心里对这朱厚照的胡闹有些深痛恶绝,从前不觉得什么,现在真正出了事,心里不禁想当面将这厮痛骂一顿,可内心却又愈发地不安。
这气与忧交集在一起,看似矛盾,却令叶春秋难耐至极。
在这世界上,最令叶春秋在意的,并不是金钱和权力,而是那些他最亲的人。
忧心朱厚照的安危之余,叶春秋此时也想到了身在辽东的老爹,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忍不住给他去了书信,也让他小心草原上可能发生的变化。
此时此刻,叶春秋虽忧心亲人,却也明白,现在的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
他很清楚,虽然青龙现在表面还算风平浪静,可朵颜部现在就在等着看他的笑话,而草原其他靠着长城一线的部族,却已是磨刀霍霍。
而关内的情况也并不太好,巨大的压力已经开始显现了。譬如在邸报中,杨廷和就亲自撰写了一篇文章,对南人牧马之事,颇有非议。
邸报中撰文,其实就是某种政治信号,这些是给官吏们看的,表示了内阁某些学士的态度,那些看风向的大臣和百官,还有一些地方官员,平时虽然偶有怨言,可是上头说了什么,他们无法猜测,所以往往不敢胡说八道,可是现在风向一变,到时只怕就要有人跳出来了。
这一次若是汉人的牧场遭受了极大的损失,不但商贾们对投资关外失去巨大的信心,也正好给了许多人攻讦的口舌。
能否站稳脚跟,就看这个冬天了。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往往天气开始变得寒冷起来的时候,草原上就难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
因为这个时候大雪覆盖了草场,而蒙古的铁骑往往是轻装上阵,他们不可能组织大量的军马,带着巨大的辎重去作战,因此往往草原上的军队作战,都会选择开春或者是夏日,一到了秋冬,虽然会更加残酷,可是绝大多数,却是小股的敌人以袭击和骚扰为主,属于单纯的劫掠,而非真正的军事行动。
可即便如此,也依旧可怕得很,因为这些强盗一旦得手,就意味着烧杀掳掠。
为了防备这种袭击,各种相关的措施已经开始实施,关内和关外,完全是两套法则,为了应对关外的任何情况,叶春秋总会与幕友和新军制定任何可行的办法。
现在在关外的镇国府,颇有些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一切都需从头学起,可残酷的现实,却已不给他们太多的喘息时间了。
只是,在这凛冽的寒风之中,也未尝不会有一丝温暖,一片小小的书信,混杂着叶家的家书,送到了叶春秋的案头上。
叶叔父亲启,朱载垚敬上……
歪歪扭扭的字,这是什么鬼?
叶春秋带着疑惑,打开了书信,这竟是太子殿下的亲笔书信。虽然字迹像狗爬,而且有些地方,涂涂改改的,甚至有些复杂的字,显然是被人删改过,可是……特么的太子殿下居然会写字了。
叶春秋那连日来紧绷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不少,甚至忍不住眉开眼笑。
四岁多的孩子能写字,虽然这在后世,只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且较为聪明的孩子勉强可以胜任,可是叶春秋还是觉得有些稀罕。
他那总是浓稠在一起的眉毛终于舒展了起来,专心地看着这封特别的书信。
书信之中的内容很简单,大致问了好,说起了自己的父皇跑了……
看到了这里,叶春秋汗颜,朱厚照果然不是东西,竟让自己四岁的孩子担心。
接着便说自己已经开始读书,在几个师傅的教导下,已可以背下三字经和千字文,还学会了写字,当然,看这字迹,叶春秋有些心疼,小孩子的手骨还未长好呢,就急着开始练字了,拔苗助长,只怕这不是什么好事。
接着便是语焉不详地交代了一场杨廷和如何使坏的事,当然,伟大的小英雄朱载垚挺身而出,将他驳斥得无地自容。
是无地自容吗?叶春秋有些怀疑,他大致可以想象,一个和四岁孩子辩论得杨廷和是什么样子。
叶春秋看到这里,不禁开怀大笑。
“公爷,怎么了,莫非陛下已经找到了?”一旁帮忙整理公文的唐伯虎难得听到叶春秋露出这样爽朗的笑容,不禁精神一震,满是期待地看着叶春秋。
叶春秋笑道:“不,是他儿子修书来了,哎,真是个好孩子啊,和我幼时一样聪明。”
唐伯虎像见了鬼似的,连忙凑来:“来,来,来,学生看一看。”
他这一看,也是大笑:“这是我大明的福气啊,太子殿下异日必定是个圣君。”
(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暴风来袭
叶春秋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朱载垚的书信上收起来,吁了口气,才对唐伯虎道:“倒是难为了他,你拿笔墨来,我回书给他。”
对于唐伯虎对朱载垚的的评价,叶春秋未必认同,不过很愉快倒是真的,但有天大烦心的事,也不免被这封稚嫩的书信所冲淡了。
唯一令人不悦的,怕也只有书信中提及到的那个使坏的杨廷和了。
杨廷和显然并不是想和叶春秋死磕,只是想碰瓷而已。
诚如这家伙从前总想钻空子,想要将人当做他的垫脚石一样,这一次又找到了一个空子可钻,眼见不少士绅被镇国府的南人牧马而弄得‘怨声载道’,于是在这时候,选择做一件收割民意的事。
叶春秋完全明白,杨廷和毕竟刚刚入阁,底子薄,正是需要得到这样的赞誉。
这个人,看似是守正的大臣,可实际上,却最擅长一将功成万骨枯。
叶春秋虽知道这个家伙坏不了太多的事,可是这种行径,不免令人不齿。
你可以反对我,甚至叶春秋的泰山大人察觉到南人牧马的弊病,自然会私下里修书和叶春秋探讨,即便是那谢迁也感觉有些不太对,觉得叶春秋这一次可能会得罪人,所以也会修书过来臭骂叶春秋一顿。
这些,叶春秋作为一个后生晚辈,都能够接受,乖乖地挨骂,还得小心地修书回去陪个不是,而后尽力去阐述自己的想法。
可是似杨廷和这种喜欢在别人背后捅人刀子,以此收益于自己的行为,就有些无耻了。
令人恶心是有的,但叶春秋不作理会,他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把太多心思花在这种人身上,就实在太不值得了。
只是他心里不由生出一个奇怪的心思,呃……难道自己该要发出一声感叹,呀,幸好有太子殿下在?
这样的想法,好像怪怪的。
想到这个小家伙,在这个带着刺骨寒意的关外,令叶春秋的心里感到暖洋洋的,不由自主地会心而笑。
带着点点笑意,小心地收了书信,正准备下笔给朱载垚回信,却在这时,有人急匆匆地进来道:“公爷,辽南牧场遭人袭击,足足一百多骑。”
“来了!”
叶春秋眉头微拧,口里低声念了一句,不禁精神一震。
他很清楚,这绝不只是一个小小的牧场遭受袭击,更不只是这百多人,这,理应只是一个序幕而已罢。
只是叶春秋知道,他现在能做的,唯有按兵不动。
因为他很清楚,镇国新军的力量只能用来保卫青龙,何况,即便新军是骑兵,可在这茫茫大漠之中,所谓的敌人,也不过是化整为零,大多数是一群散兵游勇,除非是奔袭来青龙的铁骑,否则,你去哪里寻人去决战?
一切……只能靠各大牧场。
叶春秋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传令,新军进入戒备,从现在开始,务必要做到衣不解带,寝不卸甲,弹药要保证充足,加派斥候,哪里有动静,立即回报。”
“是。”
叶春秋板着脸,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方才心里的那一股温情已化作了冷冽。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叶春秋甚至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他唯一知道的,自己只能放手去尝试,他固然是在赌,拿很多人的命运去赌,可是他也很清楚,这是一个伟大的实验,实验温顺的汉人是否在心底深处也有那么一丝豪气峥嵘。
若是自己赌输了,许多人会死,许多人会被自己牵累,而自己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要背负这个巨大的责任,甚至会遗臭万年,被那些本就对此不满的人借着这个口实进行攻讦。
可若是赢了,那么好处就实在太大了,这说明这一条路走得通,走得通,就意味着自己和这个民族有了一个新的出路,一个前人从未走过,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的道路,或许这对叶春秋来说不过是一小步,可是对于承载着数千年历史和文明的民族来说,却是跨越了一大步——一个新的纪元诞生。
他无法救人,他只能在此等,但是叶春秋依旧显得很淡定。
新军有新军要迎接的敌人,而各大牧场,只能好自为之了。
但愿……叶春秋目光幽幽,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道:“但愿我是对的。”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接着是各处的哨声传遍整个青龙,商贾们显得有些不安,贩夫走卒们也显得有些错愕,只有匠人们依旧还在工坊里火速地锻造。
而新军已是迎着凛冽的寒风开始出现在青龙的主要位置,三千新军,一分为二,死死地守护着青龙,这北风呼啸下沉默的队伍,此时在无数人的瞩目之下穿过了街巷,他们的长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每一个人都看着这一张张稚嫩又坚毅的脸,沿途,突然有人爆发出了喝彩声。
这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喝彩,若是在关内,他们很难诞生这样的情绪,可是在这里,在这无险可守的青龙,在这一眼望去,除了帐篷便是延伸极远的茫茫草原,对于每一个不安的人来说,他们无险可守,一旦遭遇到了胡人的袭击,他们亦是无力回击,可是他们知道,这些踏过街道,整齐划一的队伍,便是在任何危险来临时,挡在他们面前的钢铁长城。
那呜呜呜的号角依然没有停歇,仿佛山雨骤来,给人带来了压迫。
而这全副武装的新军生员,却一如既往毅然决然的踏步走向青龙的外围。一个小小的货郎,就在方才,他还和来往的商旅锱铢必较,为了几个铜板而争的面红耳赤,此时此刻,却不禁热泪盈眶,他双目通红,也是同样的朝着走街过巷的新军生员们发出了喝彩和欢呼。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里不是关内,这里有的不是杨柳依依,湖光美景,也没有高耸的关墙,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命运的共同体,他们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胡人来了
其实,寻常人见到了大头兵,大多数时候并不会有什么感觉,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战争和杀戮距离他们的生活实在过于遥远,外敌不曾见到,反而军民相处,不免会有摩擦,何况太祖皇帝制定的卫所制,本就导致兵不是兵,农亦非农,是以,军民之间的矛盾可谓极大。
可是在这里,再富裕的人,即便他腰缠万贯,可是此刻却也如风中的飘叶。投入这草原之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于是,只要明白现在自身处境的人,当看着即将奔赴前方守卫他们的新军,便顿时深深地感到这些新军成了他们唯一的依靠。
面对那带着敬佩和信赖的注目,镇国新军生员们没有嘈杂,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半点分神,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跨步而去。
他们全副武装,整齐划一,腰间是钢壶,是匕首,有长剑,手中是步枪,步枪上上了刺刀,刀尖微微上斜,闪烁着非同一般的寒芒,沉寂地在所有的人群跟前走过。
而路旁两侧的人们的情绪,却是跟这些新军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人们的情绪终于爆了发出来,无数的喝彩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犹如冲破云霄。
巡警们开始出动,大多数巡警,除了招募而来,另一方面则是一些退役下来的新军生员,这些人是骨干,很快便缔造了一支巡警的队伍,人数并不多,五百上下,平时还觉得人手充裕,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很是不足了。
在这刺骨的寒风之中,依然还是有人觉得不安,他们本是逐利而来,人的贪念导致的所谓幸存者偏差,可是当真正示警的牛角号响起,他们方才开始不安。
在面对人身安全面前,终究是人最为脆弱的时候。
只是这时候,一脸肃然的叶春秋却是出现了,他骑着马,跟在了新军生员们之后,徐徐前行。
一件皮袄子,外头罩着一件棉质的披风,便是叶春秋的全副装备,只是腰间,却依然骑着一柄长剑。
他的出现,却是惹来了许多的低声议论。
“镇国公也去吗?”
“镇国公百战不败,有他在,就好了。”
人们看到这个年轻的青年,皆是露出了更深的信赖,甚至连不安也渐渐削减了不少。
对这些,叶春秋则是充耳不闻。
事实上,在青龙的外围,早叶春秋的预先吩咐下,这里已经挖掘了工事,由三十多个炮台和错综复杂的沟堑组成。
这沟堑完全是按照后世的战壕来进行挖掘,弯弯绕绕,却如一条护城河,将整个青龙容纳其中,主干的战壕和延伸出来的支线,还有专门的给养、弹药库房,从防水栏到马刺,再到铁丝网和地下武器仓库与指挥所,甚至有些战壕配备了食堂与地下卫生所要用到的厕所。
这样的工程,对于青龙来说,可谓是小儿科,虽然模仿了后世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样式,但是因为这个时代敌人的火力不强,所以叶春秋大大地降低了战壕的标准,再加上这里本就是草原,土质松软,倒也不必用什么水泥去灌浇,只需加固即可。
这战壕,完全是一个独立的空间,火炮早就搭建起来,用的火炮型号与战舰上的火炮不同,因为不必考虑后坐力因素,所以往往炮身巨大,牢牢固定在战壕的某些重要关节之处,炮兵是专门挑选的,总计三百余人,火炮则有七十余门。
为了操练在战壕中作战,一改从前的列队射击模式,王守仁也算是下了苦功,操演之后,立即制定了战壕守御的操典,再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不断的修改和补充。
在战壕里,专门的医务室亦是满编,足足三十多个大夫和学徒,药品充足,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的情况。
这里还有专门的地窖,负责储存食物和清水,这里天寒地冻,倒也不必特意去担心食物的储存情况,而且食物大多以干粮为主。
所有人就位,各自驻扎在自己的驻点。
指挥的行营已经点了数盏马灯,炭火也已经烧起,里头的设施一应俱全,从案牍到舆图,还有望远镜以及笔墨纸砚,甚至还有专供叶春秋休息的小室,沙发就摆在舆图的墙壁之下,除此之外,还有专门的会客室,以及文职的公文室。
来到了这里,叶春秋一屁股坐在了这沙发上,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可只有他知道,为了这个冬天,他已经等了太久,他的性子素来沉稳,倒是不急,但却有着几许期待!
从现在起,一直到大雪纷飞,整个草原变成白茫茫一片开始,他都要在此坐镇,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叶春秋朝站在一旁,随他一起来此的唐伯虎招招手道:“舆图。”
唐伯虎飞快地打开了墙壁上的帘子,帘子后,一幅巨大的舆图顿时展现在叶春秋的眼前。
这幅舆图和其他舆图不同,里头标记的,除了必要的地形和河流之外,便是各处的牧场分布。
足足四万人分布在各个牧场,而现在,他们每一个都极有可能成为那些鞑靼人的猎物,现在……
在这天寒地冻之中,叶春秋深深吸一口气,才道:“一切,都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说到这里,叶春秋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眸顿时多了几分幽暗,口里随之喃喃道:“陛下,若是你也在该有多好啊,在这里,至少我还可以找个人说说话,研究一下这巨大的舆图。”
叶春秋念及于此,又不免叹气。
……………………
此时,离青龙并不远的鸿源牧场里。
正有哨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的大营,他口里发出示警:“有鞑靼人,有鞑靼人,胡人来了,胡人来了……”
这撕心裂肺的嗓音,顿时让整个鸿源牧场沸腾了。
所有人的心里的第一个反应,都不禁闪出了一丝恐惧,这确实是让人觉得恐惧的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精神紧绷起来,而后不自觉地开始朝向朱老大的帐里看去。
(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几乎每一个牧场,在这半年时间里,都会出现一些核心人物。
诚如一开始,大家只是一盘散沙,可是渐渐的,某些人脱颖而出,他们渐渐得到别人的信服,并非是因为他的高贵身份,也并非是他银钱的多寡。
在这里,能让人服气的人,往往都是在这大漠中渐渐被挖掘出天赋,变得有胆有识的人。
或者说,有的人天生就是领袖人物,只不过从前在关内耕地,泯然于众人,可是如今,在这个充满危险和机会的关外,因为比别人更富有适应力,而成了大家的主心骨。
现在各处牧场的联络都已经断绝了,大家彼此之间已经无法通气,所以一切,都只能靠这样的领袖人物自己来判断。
朱厚照就在帐里,帐中烧着热炭,令人不禁感到温暖如春,他身上穿着一件皮袄子,在腰间则用布带将皮袄箍紧,既可御寒,又不使宽大的袍裙来阻碍自己的行动。
在这火光之下,他正不徐不慢地为自己的骑枪装填子弹,一颗,两颗……装毕,他一旋那蜂巢似得圆锥弹槽,咔擦一下,将轮槽卡回骑枪之中。
将四柄骑枪插于腰间,他随手将衣架上的披风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
要淡定……
而其实,即使素来胆大包天的朱厚照,此时心里也不免有着那么一些些的不安。
虽然这一日,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从他牙牙学语开始,他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尊贵,可是在他的骨子里,却总有一股冲动,他不想做天子,也不想克继什么祖宗基业,他只想这样放DANG不羁的活着,想在这草原上做李广,做霍去病,他不想成为紫禁城的那个天下的大脑,他只想做一根肋骨,很硬的那根骨头。
其实他还是有些怕,可在这里,他是朱老大,是很多的人信赖的人,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狠狠地调整自己的心态,猛地,他的眼睛张开,而后这眼中掠过了一丝精芒。
“朕等你们很久了!”他突然一笑,一抖披风,随即踏步出账。
帐外人声嘈杂,有人骂骂咧咧,有人不安地低声询问。
可是当朱老大出现,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只有那寒风呼着号子。
“想跑吗?”朱厚照厉声道:“你们想跑去哪里?出关的人,哪一个不想在关外立足?在关内,你们什么都不是,莫说现在这营地附近是否有鞑靼人,令你想逃都无路可逃,就说你们可还想起自己曾经在关内过的是什么日子?”
“今日,我们在这里大口吃酒,大口吃肉,拜的,就是这片草场所赐,今日我们在这里是个汉子,可是回到关内呢?”
朱厚照冷笑,他甚至发觉自己是很有资格鄙视他们的:“赵汝龙,你在关内不过是个庄稼汉,三十好几,连个婆娘都没有,何曾吃过饱饭?杨波,你出来,你是什么人,大家不说,以为就没有人知道吗?你在关内,就是个罪囚吧,你还回得去吗?还是说你想回去坐牢子?赵进,你在关内欠了这么多的债,你拿命去偿么?”
“越过关墙那道雷池的,有几个还能回得去的?敢拍着胸脯说这样话的人,就站出来。”
回应朱厚照的,则是鸦雀无声!
朱厚照的话,击中了他们的软肋,没有错,这里的日子很舒适,在这里衣食无忧,在这里过的舒坦,反观关内呢?
朱厚照此时大笑道:“我倒是可以回,回去之后,会过得比你们这些人好一千倍一百倍,可是老子他娘的就留在这里,因为老子将这里,将这片草场,当做自己的家,这他娘的就是我的家!我才不管他娘这片草场从前是谁的,是匈奴人?是鲜卑人?是突厥人?还是什么狗屁瓦剌、鞑靼,我只知道,现在这是我家,我在,它就在,它在,我们就该在。”
“有人来抢掠我们,要杀我们的头,放我们的血,唯一庆幸的是,我们这里女人不多……所以,倒也不至于让他们抢我们女人。”
“哈哈……”本是紧张的气氛,朱厚照这话却是引起了众人哄笑。
他们从朱厚照的脸上,看到了一股自信,他滔滔不绝的话,却是鬼使神差地驱散了许多人心里的胆怯。
朱厚照仿佛天生就在草原上的王者,以往面对文武百官,他从来不知该怎样去讲道理,可是在这里,当他看到了一双双信服他的眼睛,却发现自己竟是可以滔滔不绝,他还有许多话,这些话若是在庙堂中讲出来,多半要让无数人大跌眼镜,然后无数人哭着喊着捶胸跌足朝天咆哮几句‘我大明亡了’。
可是在这里,他藏在肚子里的这些话,却是得到了热烈的回应。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按理来说,我没有去抢这些胡人,去睡他们的女人,掳掠他们的牛马,是什么给了他们这样大的胆子,竟敢把主意打在了我的身上?敢打我的主意,就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一群土鸡瓦狗一样的东西,竟敢招惹到我的身上……”
说到这里,朱厚照狠狠地拔出了刀,而后将刀重重地插入了泥土里,只见入土三分,而后发出厉吼:“欺人太甚!”
潜在的野性,此时此刻竟被激发出来,大家方才的不安和畏惧,像是一下子被扫清了般,纷纷哄然大笑道:“欺人太甚。”
“他敢欺我们,那就宰了他们,想要将我们从草原上赶出去,那么我们就将他们赶出去,他们想要抢掠我们的牛羊,那么我们就抢掠他们的牛羊,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告诉他们,用刀剑,用骑枪,用他们祖宗铁木真的话奉还他们,你要战,我便战!”
“战!”这些人纷纷振臂。
出了关,这半年多来,他们早已不再是温顺的羔羊了,喝下的烈酒,和大快朵颐的牛羊肉使他们浑身燥热,现在,与其说是他们在战前宣誓,倒不是说他们是在宣泄!
(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土匪遇土匪
于是有人打开了马圈,无数的马匹希沥沥的斯鸣冲出圈来,人流朝向马圈涌去。
朱厚照此刻,最后一丝惧怕都已经没有了。
他早已厌倦了平淡,早就对那枯燥如金丝雀般的生活深痛恶绝。
他熟稔的翻身上马,一把抓住毛色发亮的马鬓,无数人呼喝着,纷纷上马,朱厚照在躁动不安的马上打了几个转转,道:“从来……”
他一开口,所有人又都安静下来,安静的人骑在马上,一个个看着这个青年。
朱厚照横刀立马,犹如一尊骑士的雕塑,风将他声音带的很远:“从来都是鞑靼人主动袭击我大明,自国朝建立起来,自那大唐崩坏之后,胡人扣关而入开始,就一直都是如此,足足上千年,就是他们袭击我们;从前,我们总是龟缩在关墙之内,总是躲在女墙之后,今日,他们又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样也好罢,既然来了,那么就让他们尝一尝,我大汉铁骑。”
“和朱老大同去。”
朱厚照身后的披风被北风吹的猎猎作响,卷作了一团,他将手一扬,已是放马驰骋起来,毫不犹豫的朝着那大营之前,狠狠跨出。
两百多人的骑队也是毫不犹豫,一齐勒马蜂拥而出。
这里的牛羊,没有关系,只要牧人们还活着,还有刀剑在,谁来掳走,他们就可以抢回来,这里的帐篷被人烧了也没有关系,因为只要牧人们还能骑马,尚能奔跑,就能寝在别人的帐篷里,想用着别人舒适的床褥。
半年多的时间,日夜放马奔跑,使任何一个牧人,都拥有了精湛的骑术,刮面而来的风很冷,扬起漫天的草屑,所有每一个人都眯着眼睛,甚至完全是依靠着耳朵来分辨大队人马的方位,只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将手中的刀横在马上,都将骑枪扎在了自己的裤腰带上,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缰绳,刀剑、骑枪、烈马,才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向东!”朱厚照毫不犹豫的振臂一呼。
若是有人来袭,一定会在东边,朱厚照眼眸如鹰,锐利无比。
因为只有东面,才有水源,牧场的情况,那些强盗一定有过刺探,东面又恰是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哈哈,他们一定没有想到,那些本该躲在营地里的汉人,会杀出来,他们也万万想不到,他们本以为会在他们屠刀下只懂得瑟瑟发抖的南人,会用烈马和刀剑来回击他们。
哒哒哒哒哒……
无数地马蹄扬起又落下,扬起了漫天的灰尘,朱厚照一马当先,而恰在这时,地皮颤抖起来。
果然……
地平线上,一股洪流徐徐出现,先是黑乎乎的影子,接着这个影子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足有两百余人。
这样的天气里,根本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行动,否则,太过消耗马料,若只是袭击一个牧场,两百多人本就已经奢侈了。
土谢部的牧人们,此刻都是热血沸腾,烧杀劫掠,本就是一件极愉快的事,他们轰隆隆的向前,这是附近最大的牧场之一,只要劫掠了他们,就可以得到无数的牛马,可以得到无数珍贵的粮食和草料,据说这里还有大量的药品,还有不少汉人的器具。
在这资源匮乏的草原,任何一样东西都是具有抢掠价值的。
为首的图哈尔身材魁梧,身为百夫长,他能分到更多的战利品,而自己的女儿,出嫁时也就可以风光一些了。
轰隆隆……轰隆隆……
那无数奔腾的马蹄声,令图哈尔有些诧异。
不对劲,这里还有其他的部族吗?为何自己听到了另一只骑队战马奔驰的声音,这个声音越来越近,令他不由想,莫不是朵颜部的人,这些兀良哈人,莫非还想给汉人做看门狗?
他顿时暴怒,可是不等他反应,他看到远处沙尘和草屑纷飞之中,那升腾起来的尘雾似乎人影绰绰,对方居然没有停止,没有保持距离之后,想让战马歇息,而是像疯了似得,就这样呼啦啦的冲来。
就这样冲来……
他们不需要整队?
不需要射箭?难道就打算这样直接来一波冲刺?
不对,不对,这不合规矩,蒙古人作战,往往先骑射一番,等到对方筋疲力尽,再举刀冲刺,这是老祖宗们的战法,虽然也有例外,可是显然长途奔跑之后,不打招呼就冲过来,这很容易消耗战马的体力,战马得不到休息,就贸然参战的话,绝对是骑兵的大忌。
既然要射箭,往往他们不会选择直冲,而是以弧形的奔跑方式以敌人的骑队为圆心兜圈子射箭。
可是……他们就这样冲了。
这些人仿佛是自尘雾中冲出凡间的天神,手中似乎没有举起刀剑,也不见有任何弯弓射箭的动作,就这样气势如虹般的冲刺。
“杀,一个不留!”
“杀!”
是汉语,是汉语。
图哈尔脸色大变,怎么可能是汉语呢,难道是汉人,他们选择了这样贸贸然的直线冲击,却又不高举刀剑。
来不及了,他看到对方的骑队已是越来越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的面容,这面容,竟然带着残忍和几分扭曲,更可怕的是,这显然不像汉人,因为他们居然有不少人是咧着嘴笑的,就如同……如同……自己遇到了一伙强盗一样。
这是一个足以让人神经错乱的体验,因为如果哈图尔没有记错的话,好像……自己才是来抢劫的好嘛,他忙是抽刀,雇不了这么多了,他凛然无惧,若只是一群汉人倒也好,正好……给他们一个痛快。
他长刀扬起,振臂而呼:“杀!”
身后矫健的骑士,便宛如洪峰一般,纷纷拔刀,他们没有选择用弓箭,因为对方显然也不打算奔射,所以纷纷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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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所向披靡
对面的骑士已是愈来愈近,图哈尔率先看到的是对面的一个杀气腾腾的年轻人,这人太年轻人了,可是他狰狞的面目,却是清晰可见。
找死!
已经可以确定,对面的只是一群汉人,图哈尔心里不禁想要狂笑,原来只是一群装腔作势的汉人。
在他们蒙古人的印象里,这些汉人素来都是胆小如鼠,想不到这些新来的牧民,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可这又如何?对他们来说,失去了关墙的保护,汉人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只是在这个时候,图哈尔万万预料不到的却是枪响了。
没错,那青年脱缰,双腿JIA紧了马腹,接着双手自腰间抽出了两柄骑枪,双方的距离不过四十多丈而已,紧接着……
枪响了。
啪啪啪……
连续三响,还未等图哈尔反应过来,便突然感到自己的胸口猛地一疼……
这……是什么?
还未等所有鞑靼人反应过来,枪响此起彼伏地响起,竟如炒豆一般,连绵不绝。
接着,一个又一个的鞑靼人竟是直接栽倒在地,而后……
突而其来的变故,看着一个个倒下去的同伴,鞑靼人彻底地慌了。
他们惯性地以为,双方会先直线冲击,接着相互拿着刀剑厮杀……
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哪里想到,还有骑枪……
连续击发的骑枪和弓箭不同,因为它可以规避任何气候和作战方式的影响,它不必担心雨雪,不必担心有大风,不必刻意地去保持距离,它和后世的所谓街头神器板凳一样,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药,无论是近距离射击,又或者是远距离的杀敌,都可得心应手。
啪啪啪啪……
怒风之中,这是犹如死神一般的声音,鞑靼人密集的冲锋,在这连发的骑枪面前,简直如同作死。
看着一个又一个落马的同伴,图哈尔这才意识到什么,可是腹部巨大的疼痛却令他几乎要窒息。
射入他体内的乃是铅弹,这种弹药只要进入体内,无论是否击中要害,以鞑靼人的医疗条件,几乎可以算是必死无疑。
图哈尔无力地想要扬起刀来,却感到手中的刀有千斤重。
所有鞑靼人都混乱起来,可是那炒豆一般的声音依然还是连绵不绝,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于是有人下意识地想要抽出弓箭要还击,只是双方的距离已是越来越近,弓箭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
这完全是措手不及。
每一个鞑靼人都被打得无力回击,不少人已狠狠地勒住了马,有人开始下意识的想要分散开,尽力不成为流弹牵累的目标,方才还是气势如虹的冲锋队列,只是在这一瞬间,便七零八落。无主的战马嘶鸣着四处逃散,与后队冲锋的鞑靼骑兵撞击在了一起,于是人仰马翻。
牧人们看着那一个个在马上倒下去的敌人,这是激励人心的战果,他们开始没有恐惧了。
其实他们来到青龙这里已有一段日子,也习惯了骑马,习惯了和人好勇斗狠,更已经习惯了使用骑枪,从前他们是杀野兔,是打靶子,可是现在,他们发现这和杀人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已是士气大振,眼看到对面最前队的百夫长已被射落马去,他们更是开始展现自己骑技,利用双腿来控制战马,而后双手持枪,啪啪啪的朝着对面混乱又秘籍的鞑靼骑队射击。
他们根本不在乎准头,也无所谓是否能够精确命中,连续击发之后,对面的鞑靼人已是死伤过半。
这时朱厚照大吼道:“拔刀。”
他风驰电掣,整个人犹如在这风中飘忽,披风被烈风席卷飘起,骑枪也已插入了腰间,而一柄合金钢打制的长刀已经握在了手里。
他的长刀扬起的同时,无数长刀亦纷纷林立起来。
十几丈。
不过十几丈的距离,两百多个牧人,宛如神兵,他们的战马也变得亢奋起来,疯狂地进行最后的冲刺,无数人一起发出残忍又欢愉的微笑,内心的残酷和野性,终于在现在,彻底地迸发出来。
“杀!”
这已不再是激励自己的口号,反而成了内心里的渴望。
我们才是强盗,才是这草原上的主人!
轰……
两队人马终于撞在了一起,人仰马翻,携带着这巨大的冲力,整个牧人骑队犹如宣泄的洪水,只一瞬间,便已将鞑靼人冲了个七零八落,犹如一柄钢矛扎破了一张纸糊的窗户。
这些已是死伤过半的鞑靼人骑队,早就陷入了混乱,他们至今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些刺耳的枪响后,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莫名其妙地倒下,只知道自己胆颤和心怯了,也只知道,在这混乱之际,对面的人直接冲杀而来,他们的马奔跑得更快,他们的刀更锋利,他们气势更加如虹。
于是,骨肉相击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长刀疯狂的砍杀,所过之处,鲜血四溅,风驰电掣的骑队如旋风一般的奔驰而过,犹如一道有力的铁犁,在地上梳一道道的口子,而这口子里,血流成河。
朱厚照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是的,从来没有,虽然在梦中,他已经有过无数次这样的体验,可是当曾所渴望的景象变成现实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很爽。
朱厚照飞快地挥舞着刀,从前侍卫们传授他的刀法,他早已记不住了,其实在现实激烈的搏斗中,这些花招一丁点用都没有,现在他才明白,杀人,其实只需简单而有效,只需要挥砍,只需要在这高速奔跑的战马承载下,看到了一个即将后退和逝去的人影,一刀斩下。
呼,他的胸中犹如有火焰在燃烧,这团火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智,事实上,在面对这种带着血腥的激斗里,他也再没有多少理智可言。
朱厚照犹如得了无穷的力量般,不断地劈砍,口里高呼着,那惨呼声刺激着他的耳膜,他眼睛赤红,放声大叫:“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做强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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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章:激战
“杀!”
人是很容易变得,这也是为何,人往往回顾自己过去的时候,总是觉得和过去的自己相比,自己已成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这些牧人也是如此!
出关的时候,或许他们畏畏缩缩,只是想要寻一个饱腹的生计,可是在这辽阔的草原里,每一个人吐的都是粗鄙之词,吃饭不再是细嚼慢咽,而是大快朵颐,那些之乎者也的读书人,不再是人崇敬的对象,反而是那些有胆有识,且骑的一手好马,挥的一手好刀的人成了大家眼里的效仿对象。
于是,每一个人都在悄然地改变。
现在,当杀戮开始,每一个牧人也在变,若说关内的人尚且还在提倡什么礼义廉耻的时候,那么这些出关的汉人,绝对是最顽固的现实主义分子。
严酷的环境,既打熬了他们的体魄,也使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生存,就必须比别人更加残酷。
他们用骑枪,用刀剑杀人,开始还有些生涩,有一些反胃和不习惯,可是同伴的欢呼和喊杀,令他们情不自禁地振奋精神,他们脑子不由自主地狂热起来,甚至隐隐有着一些嗜血,于是一窝蜂的人,如疯了一般地来回在这鞑靼人中冲杀,座下的战马,无情地践踏着他们的骨肉,子弹毫不容情地射入他们的身体。
最后几个负隅顽抗的鞑靼人,直接被下马得朱厚照用刀砍了他们的脑袋。
此时,朱厚照已经一身血污,口里喘出了一口粗气,眼中依旧带着杀气。
其实战斗持续的并不长,先是用骑枪制造了敌人的巨大伤亡同时也制造了混乱之后,接着就是最原始的方法进行冲击,一波冲击,鞑靼的骑队彻底崩溃,接着几乎可以用杀戮来形容。
一个人头,一两银子,很公平的买卖。
众人纷纷兴奋万分地下马,兴冲冲地收集着人头。
而朱厚照却又重新上了马,这一战,折损了六人,却是将鞑靼人全歼,可是他一丁点也不觉得骄傲和自豪。
他的心大了,在这个需要胆魄才能更好地活着的草原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因为杀了一个敌人而得意洋洋的朱厚照!
此刻,朱厚照横刀立马,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豪迈,道:“我们要驰援我们的兄弟!”
众人纷纷抬头敬仰地看着他,此时的朱厚照,显然成了这支骑队里的主心骨,就像世间所有的光芒都一下子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我们的牧场能抵抗住鞑靼人的袭击,可是其他的牧场呢?我们必须增援他们,我们大汉的牧人到了关外,只有守望相助,否则这一次我们为杀尽了几百个鞑靼人而欢欣鼓舞,可是我们的兄弟却被鞑靼人斩杀殆尽,那么来年怎么办?”
“一个鸿源牧场,是决计不能在关外生存的,想要生存,唯有团结一心,驰援附近的草场,而后……”
说到这里,朱厚照眯起了眼,眼中带着锋芒,似乎脑海里已经有了清晰的计划。
跟朱厚照相处了一段日子的牧人们都用着信赖得目光看着朱厚照,朱老大就是这样,每当下定了决心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何况刚经此一战,他现在的威信已经到了极点,没有人会质疑他的任何话。
其实每一个人都明白,愈是出了关,他们方才知道,团结有多重要,任何一个单独的个人,或者说团体,都是无法在大漠中立足的,今日若是不救助其他的汉人牧场,那么到了来年,劫掠他们的鞑靼人只会越来越多,只有汉人愈多,他们才有在此安身立命的资本。
“听朱老大的……”
赵大哥叫赵进,这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第一个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到底该做什么,其实这些茫然的人也难有什么计划,所以这才需要有一个朱老大这样的人,给大家指明方向。
所有人都没有再迟疑,将首级悬挂在了马上,纷纷上马。
钱谦在队中,心里只有叫苦,很是头痛,我的娘啊,这真是撞鬼了,陛下这一下,似乎是玩大了。
………………
在这个已经吹起刺骨寒风得草原上,青龙的这个指挥室里却是温暖如春。
新军的阵地附近,已经出现了不少鞑靼人的斥候。
这令处在指挥室里的叶春秋不得不怀疑土谢部的鞑靼人极有可能会对青龙进行一场大的行动。
青龙这里能否固守住,是叶春秋现在所担心的事,毕竟新军尚且没有在关外作战的经验。
不过叶春秋更为担心的是外头的牧场,叶春秋就如一个不得不将孩子们送出去历练的父亲,他很清楚,自己绝不可能给他们提供过多的保护,一切出关的这些牧人,一切都只能靠自己,若是连这样的袭击都不能抵御住,那么镇国府除了这小小青龙,就根本无法立足。
而这,并不是叶春秋所要的!
只是现在外头天寒地冻的,而且四处都是游荡的鞑靼人,只怕也难有什么消息传来了,叶春秋唯有焦灼地等待。
他依旧在等,心里但愿着,这些牧人能给自己信心。
只是……
若是一旦大规模的袭击导致各处牧场损失惨重,无数人为此丧命,叶春秋也很清楚,接下来,朝廷和关内的许多人,都会借此发难了,最终,这会演化成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
呼……
叶春秋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似乎如此做能让他轻松一些,他的目光落在那舆图上,眼神幽深。
其实他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此时此刻,这令叶春秋想到了一个人。
陛下……到底在哪里呢?他可还安好?
哎……
叶春秋负着手,从指挥室里出来,走上了土梯,自战壕中走上旷野。
看着这一望无尽的草原,尽管他的目力极好,可是尽头处,也不过是一片模糊,叶春秋心情低沉,冥冥之中,似乎又能感受到朱厚照的存在。
猛地,叶春秋眼眸一张,不由喃喃地道:“陛下,莫不是就在牧场?”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迎驾
在叶春秋的思维里,一直都认为,若是陛下出关,一定会在青龙,或许是如儿戏一般,会潜藏在青龙的某处,等到某个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跟前。
至于牧场,他却一直产生了一些忽视,因为他简单地认为,陛下理应不会适应那种臭烘烘的牧人生活,何况陛下的格局很大,怎么会在牧场里打混呢?
可是就在此时,一下子的,叶春秋的脑海却是清明起来,或许,还真有可能是在牧场里。
可以说,自知道朱厚照出关后,叶春秋就已经派出许多人在青龙里寻找,就差掘地三尺,却一直毫无踪迹。
这就更印证了朱厚照即便在关外,却有可能不在青龙里,那么在牧场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若是如此,那么现在草原的部族开始厮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猎物,所有的汉人牧场,都成为了这些饿狼的目标,而以陛下的性子,是绝不愿苟且偷生的,那么……
想到这里,叶春秋得眼睛猛地瞪大了,连忙快步回到了指挥室,几乎是咆哮的,厉声道:“来人,来人……”
唐伯虎正趴在指挥使的案牍上打盹,一听到叶春秋的声音,猛地惊醒,看着叶春秋有别于平日淡然得表情,不由惊愕,而后打起精神道:“公爷有什么吩咐?”
叶春秋却是张口欲言,刚刚还激动万分,可此时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最后,他无奈地挥了挥手,道:“无事,你歇着吧。”
就算知道陛下在牧场又有什么用呢?这里没有多少骑兵,难道让新军去这散布在各处的牧场里搜寻?
现在,外头到处都是无法预知的危险,想要出去,只能大规模的军队调动,可是如此做,那么青龙怎么办?
何况,这里实在太大太大了,各处的牧场极为分散……
但愿……陛下不在牧场吧。
叶春秋幽幽地叹了口气,心里不禁道:“陛下,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若是……真有什么不测,那么……这里的许多许多人,都要为你陪葬。”
…………………
深秋中的京师,靠近东安门的方向,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外,一匹快马的蹄子哒哒地叩击着青砖的街道。
急报送至锦衣卫都指挥使手里,紧接着,这位指挥使大人二话不说,直接入宫,经由了东厂、西厂,最后有小宦官疯了一般禀告了刘瑾。
收到消息的刘瑾,已是吓得魂不附体,心急火燎地赶至仁寿宫。
过不了多时,几个内阁大臣便火速地前去仁寿宫见驾了。
他们见到了张太后的时候,便见张太后的脸色蜡黄。
李东阳诸人心头都带着疑问,纷纷拜倒,不敢抬头。
唯有乖巧地站在一旁的太子朱载垚道:“父皇在关外,锦衣卫已经侦知了,就在鸿源牧场,本地的锦衣卫百户带着人亲自要去接驾,却是半途遭遇了鞑靼人,至今还没有音讯,因为兹事体大,所以锦衣卫立即传报了来。”
朱载垚奶声奶气地说着,接着看向自己的皇祖母,便又很乖巧地侧立到了一边。
只是……所有人都懵了。
陛下在关外的牧场……
而站在一侧的刘瑾面无表情,别看这只是一件很小的急报,可是事实上,里头却是牵涉到了大明的政局。
锦衣卫得到消息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知会镇国府,这分明就有抢功的意味,本来厂卫这边急着去接驾,却是万万没有预料到接驾的队伍竟也没有了音讯,等到大家觉得玩砸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这才赶紧报来京里。
刘瑾这时才道:“奴婢方才知道,因为大量汉人出关,建立了诸多的牧场,眼下眼看着就要入冬了,那大漠里的鞑靼人各个都靠着劫掠才能熬过冬天,所以眼下这时候,会有大量的鞑靼人在大漠中游荡,袭击和劫掠一切可以袭击的目标,其中……就包括了牧场!”
“所以现在这大草原,可谓凶险到了极点,奴婢现在担心的是,若是……那鞑靼人……”
李东阳听到这里,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一旦如此,且不说陛下已经凶险万分,而且,一旦有鞑靼人查出了陛下的身份,那么……
后果不可想象啊!
那岂不是又一次土木堡之耻?
李东阳忙道:“理应立即去迎接圣驾,要来不及了。”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张太后突然道:“哀家去。”
“什么?”所有人震惊地看着张太后。
却见张太后接着道:“事不宜迟,李爱卿在此照应,太子从现在开始,在京监国,李爱卿,太子就拜托你了。让诸位实在过于费心,一切都是陛下的错,可是陛下乃是哀家所出,他的错,就是哀家的错,哀家亲自去将他找回来,别人去,哀家都不放心。”
“可是……”
谁也不会想到张太后会想要自己亲自去关外找朱厚照,李东阳已经惊吓到了极点,正待要说什么,张太后却是旋即道:“哀家的主意已定,命骁骑营陪同,哀家到了山海关,自有边军随哀家去那鸿源牧场,哀家有十万虎贲随行,安全不必担心。”
谢迁和王华、杨廷和三人则是不约而同地拜倒道:“臣等愿意伴驾左右。”
张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很清楚,这一趟必须自己去,若是别人去迎驾,陛下未必肯听,何况,现在陛下已经到了万分危险的地步,这件事交给任何人,张太后都不能放心。
她已经失去了挚爱的丈夫,怎么还忍心让自己的独子再临不测之渊呢?
她脸色肃然,正色对朱载垚道:“垚儿,你虽年幼,可是而今国本动摇,你的父皇亦是随时面临不测,这祖宗的基业,你现在担当不起,可是就算担不起,也的要担着,你在京中,乖乖听李师傅的话,知道了吗?”
朱载垚亦是正色道:“儿臣听命。”
张太后说罢,随即深深地看了刘瑾一眼,严声道:“刘瑾,好生照料太子。”
刘瑾拜倒道:“奴婢遵懿旨。”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寇可往 我亦可往
草原。
远处,一场厮杀正在进行。
时不时,传来几声骑枪的声音。
而在此时,一支骑队风驰电掣一般的自地平线出现,朱厚照为首,他远远眺望,随即长刀一指,身后的众牧人顿时迸发出了一声爆喝:“杀!”
上千牧人与上千匹健马开始狂奔,蜂拥的朝着那厮杀的队伍冲杀而去。
这一路来,朱厚照的骑队如雪球一般的在扩大,从两三百人,而今已扩大到了一千七百多人,越来越多的牧人,除了守卫自家牧场的之外,有不少人愿意跟随朱厚照席卷各大草场,四处截击鞑靼人,这一路杀得血流成河。
朱厚照此刻已经越发熟稔,逐渐壮大的牧人队伍,并没有给他的指挥带来任何的滞碍,反而令他更加得心应手,因为在这里,他不是武官,也非‘钦差’,他是利用个人威信而树立起来的首领。
众人纷纷举刀,因为厮杀的双方已经陷入了胶着状态,所以骑枪容易产生误伤,那厮杀队伍里的汉人起初见到大队人马杀来,先是一惊,可听到那汉语中的喊杀,顿时精神一震,鞑靼人彻底乱了,不等他们及时撤退,事实上,他们想要撤退,也已经迟了。
以往鞑靼铁骑面对汉军可谓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毕竟他们是骑兵,而汉军多步卒,于是他们来去如风,汉军即便得胜,想要将他们歼灭,也是难上加难。
可是现在,他们却已是无路可走,他们疯狂的想要撤退,可是身后的牧人们已经举刀杀到,又或者逃的快的刚刚庆幸自己反应及时,身后乱枪声响起,直接被打落马去。
遇到了有骑枪和会骑马的汉人牧民,几乎是无路可逃。
一炷香之后,战斗已经结束,满地的尸首和鲜血浸染了青青的草地,朱厚照脸色有些疲惫,他依旧坐在马上,笑吟吟的看着人下马去哄抢首级。
那绰号赵大哥的赵进打马上前,道:“再往前,就是……”
“不需要往前了。”朱厚照面带微笑。
这一下子,倒是让人愕然了。
不对啊,大伙儿正爽着呢,难道要鸣金收兵?
这一趟,对于赵进等人来说,绝对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体验,这一路杀来,使他们与鞑靼人的作战愈发的得心应手,甚至他们已经开始在战斗中学习了许多的技巧,现在正在兴头上,谁知朱厚照已经没了多少兴致。
“朱老大,不去可惜了啊,若是再遇到一队鞑靼人,我就可以凑够七颗首级了。”
“是啊,是啊……朱老大……”
朱厚照的面色冷峻,他眼眸里似乎在闪烁着幽光,他突然回眸,去看那些七嘴八舌的人,这些人顿时将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没有人敢打扰朱老大说话。
朱厚照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大家纷纷聚拢起来,连同他们拯救下来的汉人牧民。
所有的眼睛都看向朱厚照身上,那些跟随朱厚照作战的人,才能体会到朱厚照是如何的英明神武,朱厚照一字一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袭击我们的鞑靼人,大多数并非是青壮,又或者说,这绝不是他们的精锐?”
“你注意看他们的马,看他们手中的刀剑,这些带队的人,往往只是百夫长,连一个千夫长都没有看到,他们的千夫长是需要刺面的,可是这一路来,连一个千夫长都不曾撞见。”
“这只说明一件事,来袭击牧场的,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而他们真正的精锐,不可能不出现,鞑靼人最是尚武,既然袭击牧场,按理,他们的千夫长乃至是万夫长,还有他们部族中的勇者,一定会争先恐后而来,他们没有来,原因只可能会是一个,就是这些人有一个更大的目标。”
朱厚照突然,遥遥的看向一个方向,那是青龙的方向:“是在青龙,绝不会有错,土谢部的精锐,一定是在青龙,而袭击我们的鞑靼人,对他们来说,这牧场,不过是他们的开胃小菜罢了。”
青龙……所有人面面相觑。
赵进忍不住道:“那么,我们这就驰援青龙。”
朱厚照脸色没有表情,却是淡淡道:“在青龙,有我的一个兄弟,这个兄弟虽不是和我血脉相连,却是和我心灵相通,他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至亲,按理,我应该去救,可是不能去。”
这一句话,不啻是给所有人泼了一盆冷水。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的麻烦,我自己来解决,而他的麻烦,也该他来解决,他在考验牧人,我们牧人,也该考验他们。自然,我还有一个计划,我们要去土谢部,他们要取青龙,一定是倾巢而出,此时的土谢部,正好空虚,这个时候,我们若是杀去土谢部,定能成功吧!”
所有人都吓呆了。
卧槽……
这家伙绝对是个疯子。
土谢部的规模,比朵颜部还要大一些,全称是土谢三万户部,其实并非只是一个部族,倒是类似于一个联合酋长国,那巴图蒙克,将自己的几个儿子封为了济农,再将整个蒙古,分为八个三万户,交由他们统领,这土谢部统治了十分之一的蒙古草场,名为三万户,实则却又四五万户,而蒙古人作战,往往每户抽丁,也就是说,他们的兵力,足有四五万人。
而且,朱老大就一定确定他们此刻巢穴空虚吗?若是人家压根没有出兵青龙呢,这一千多人去,岂不是和作死没有分别?
何况……赵进忍不住道:“朱老大,这蒙古人逐草而居,谁知道他们现在大帐在哪里……”
“我知道在哪里。”朱厚照竟是毫不犹豫道。
什么……
你知道?
要知道,汉军对蒙古人的军事行动,其中最难的反而不是作战,最难的是蒙古人压根就没有所谓的城市,而是哪里水草丰美,他们就会在哪里暂时定居,那土谢部的草场横跨数百里,你怎么能确定他们的方位?
朱厚照这时候道:“小钱,拿舆图来。”(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试看天地翻转
舆图落在朱厚照的手上,朱厚照将舆图折好,露出的位置,恰好是这里向北的草场范围。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第一次,他有了如此的自信。
在宫里的时候,他总是对着舆图,不断地进行各种战略的模拟,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从詹事府到紫禁城,从左春坊到暖阁,他将舆图看了一遍又一遍,臆想了无数个计划。
那些计划,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却从来没有实践过。
可是现在,他终于发现,原来自己心底深处所藏匿的这些秘密,却成了他的最大武器。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满足得笑容,目光迅速地汇聚在一个点上,道:“快要入冬了,入冬就意味着他们打算在冬日里寻觅一处地方定居,既是要打算长期住扎,而且人数不少,那么他们势必要在湖泊附近,这里有七处湖泊……”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眼中的光芒变得更加的锋锐,接着道:“可既然他们想针对青龙进行一次袭击,这个定居点的位置,理应会在青龙附近,因为这个时节,许多青草已经枯黄,战马难以散养,所以势必要自带一些干草,若是长途奔袭,马料和干粮消耗就太大了,而这附近有两处湖泊,一处是在三百里外的克伦都草场,还有一处,就是在此去向北二百七十里的扎鲁特……”
朱厚照眯着眼睛,整个人又陷入了长长的思索,过了一会,才沉声道:“那么,他们会在哪里呢?”
他口里反反复复地念着,像是对别人所说,又更像是对自己说。
而每一个人眼睛都看着他,事实上,朱厚照所说的话,他们听不懂,也不明白,无法理解,可是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因为他们清楚……这个人,他们信得过。
有这个,就足够了。
过了半响,朱厚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一字一句地继续道:“应该是在扎鲁特,不会有错的,这里奔袭青龙,不需穿越朵颜部的草场,土谢三万户部的济农齐特尔乃是巴图蒙克的长子,却因为母亲身份卑微,却并非巴图蒙克的继承人,他此时一定急于向他的父汗表现自己,只怕,这也是为何他选择要袭击青龙的原因,我早就听说过此人异常狡诈,并不是鲁莽之辈,甚至,他是个很是谨慎的人,所以一定会选择扎鲁特,这里距离朵颜部有一定距离,是为了防备朵颜部,我素来听说,这巴图蒙克的长子齐特尔亦是草原上的一员英雄,哈?是英雄吗?不过是一个失宠的可怜虫罢了。”
说到这里,朱厚照将舆图收入了怀中,长刀在手,刀尖斜指头地上的青草,眼中露出的自信显得更加得耀眼,大笑道:“哈哈,其实也不过是个土鸡瓦狗罢了,他想要向他的父汗证明自己,而我,不……是我们,我们也要向这关内的万万百姓,向这关外的万万胡人证明,我大汉尚还有男儿,若是男儿的,就随我来,直捣黄龙,用我们的马和骑枪,还有我们的刀剑告诉他们,我们不但会耕种,会牧马,还会用他们的最擅长的方法击溃他们,就像霍去病,像卫青,也像本朝的中山王,和文皇帝一样,今日之战,绝非复仇,也非逞匹夫之勇,而是示威!”
示威二字,铿锵有力!
朱厚照顿了一下,又豪迈地大声了几声,接着道:“当今皇帝,就是那个叫朱厚照的家伙,登基已近十年,对这鞑靼人前后诫敕也经历了十年,彼则恃其长弓健马,聚一隅之众,惛狂骄傲,冥顽不化,自以为能,而屡犯我汉疆;大漠之广,何如关内?关外之人,比我大汉何?这些化外之人,已太久太久没有敲打过了,他们已经记不起自秦汉以来,我大汗虎贲奋发北狩,也已忘了文皇帝七扫大漠,可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不是大汉精锐尽出,不是我大汉用刀牌,用神机军,浩浩荡荡出关北狩,这一次,是我们以骑制骑,如这些世上最擅长弓马的强盗一般,示之以弓马!”
说到这里,朱厚照的眼睛瞪大了起来,握刀的手,已是青筋爆出。
这一次确实是不一样,绝对算是开天辟地的一遭,自秦汉以来,历朝历代的中央王朝,都是用自己最擅长的车阵来对付胡虏,可是这一次,却是以更快速的机动,来对付快速的机动。
“你们……有人……愿去吗?”朱厚照虎目环顾四周。
人群却是沉默了,互相地看着旁边的人,却谁也没有说话。
理想很丰满,现实还是有些骨感。
朱厚照笑了:“你不敢去,我去!”
他勒马,将刀收回鞘中,道:“你们怕,我却不怕,我不怕,是因为男儿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抢强盗的牛羊,睡强盗的女人,这才是男儿做的事,男儿当如是也!”
“有什么不敢去。”钱谦一肚子便秘,却又假作一副悲壮之色。
这位爷也真是坑哪,若是陛下当真有什么好歹,他不但完了,怕是满门俱都要诛灭,此时他很有做托的嫌疑。
有了小钱打头,那赵进便也大笑道:“这样的事,怎么少的了我?去就去!”
于是,其他人这才轰然应诺:“朱老大,我们跟着你,可得先说明白,真有女人睡?”
“同去,同去,有什么不敢。”
朱厚照却已夹紧了马腹,他遥遥地眺望着北方,那里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枯黄水草。
他旋即大笑,心里想,朕做了二十年的梦,足足二十年,今日,是朕与这梦距离最近的一次。
他心跳甚至有些加速,宛如初入洞房的青涩青年,他突然又愉快的想要唱歌,可是旋即,他心情又低沉起来……
叶春秋,你在青龙可好?哈,守住青龙吧,守不住,就太对不起朕了,从前都是你让朕大开眼界,今日,朕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大开眼界,试看……天地翻转吧!(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下嫁公主
每到清晨,雾霭在这草原上升腾而起,那冰凉的晨雾便打在战壕的壕沟里,化作了露珠,浸入人的额面,令人不禁生颤。
昨夜里的篝火已是熄了,在壕沟之中,只留下一堆堆的灰烬,壕沟里都是兵不解甲的生员,各自抱着手中的步枪,安静地蜷缩在壕沟里。
伙房那里已经开始升起炊烟,只是这大清早的,一匹快马则以极快的速度将一份急报送到了叶春秋的手里。
叶春秋听到了禀报,连忙和衣而起,细细地看了急报。
听到消息,赶过来得唐伯虎见叶春秋的脸色越加冷峻,连忙上前道:“公爷,又出什么事了?”
叶春秋道:“陛下的位置确定了,在鸿源牧场,哎,亏我一直派人在青龙里找,真是想不到这家伙……”
敢称呼天子为这家伙的,估计这世上除了叶春秋,也算是没谁了。
此时,叶春秋皱起了俊眉,继续道:“现在太后的凤驾已经启程了,不久就要到山海关,山海关那儿得知了消息,也已派出了骁骑,火速去了鸿源牧场。”
叶春秋将急报丢在桌案上,想了想,沉吟道:“立即传令给许杰,告诉他,让他带三百人,骑着马,火速赶去鸿源牧场寻一个叫朱寿的人,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找回来,太后的凤驾要来了……”
叶春秋的眼眸显出了几分忧色,幽幽地道:“眼下这个时候,草原上是凶险万分,太后亲临,却是容不得有半分的马虎啊,到时,我亲自去迎凤驾吧。”
呼……
叶春秋无声地呼出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至少现在已经知道朱厚照身在何处,而不是继续漫无目的地寻找下去。
朱厚照出走,算是搞得很多人跟着人仰马翻,叶春秋也不禁恼火,可是这又能如何呢,难道还能揍朱厚照一顿不成?
现在总算有了消息,叶春秋只在心里祈祷朱厚照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能安然无恙地等到他们找到他!
不过更令叶春秋感到恼火的,则是那厂卫,既然早就得知了消息,派出人想去迎驾,若是当时愿意及早告诉他,他早就带着镇国新军去迎接圣驾了。
叶春秋现在又怎么不明白这厂卫分明是想抢这功劳,于是私自行动,结果迎驾的人却是半途被截杀,这才拖了这么多时间。
朝中的掣肘,还有庙堂上的人心难测,令叶春秋愈发地觉得,自己出关,就藩镇远国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大明建国,已有近百二十年,各种利益集团纠葛一起,相互掣肘,实在不是一个能安心让人做事的地方。
站在一旁的唐伯虎亦不禁担心地道:“公爷,你说陛下……”
还不等唐伯虎将话说完,叶春秋便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断然不会出什么事的,放心,快命许杰成行吧,告诉他……”叶春秋顿了顿,接着道:“就算是绑,也要把陛下绑回来,这是我说的,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是。”唐伯虎不敢怠慢,脚步匆匆地去了。
………………
此时,在朵颜部的大帐里,却是显得很是太平,这花当近来倒是快活得很,他命三卫各自寻找自己的营地进行长驻,接着……自然就是开始看好戏了。
一百万两银子,送了草场出去,表面上是吃了亏,可实际上,他却自觉得自己是空手套白狼。
这毕竟不难理解,自古以来,在蒙古人的观念里,汉人是无法在关外立足的,所以收了银子,虽然花当将草场拱手送人,可是这些汉人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若是被土谢部斩杀殆尽,将来还会有汉人敢出关吗?汉人不敢出关,这些牧场自然也就荒废了,这些荒废的牧场,最后还不是要回到自己的手里吗?
如此简明的如意算盘,怎么不令他心情大好?
虽然是得罪了巴图蒙克,可不管如何,投靠了明廷,至少也可保障自己的安全,明廷是绝不会轻易放弃他在关外的这枚棋子的,所以即便他对牧场见死不救,也绝不会惹来什么太大的后果。
现在的他,自然是将心思放在了这一幕好戏上。
从许多牧人带来的消息来看,土谢部已经开始动手了,花当一听,顿时振奋。
于是,花当立即严令各部不得随意出营,也不可和土谢部发生什么争执,各安本份,接下来,便是等着那无数的牧场被那土谢部杀个落花流水,到了来年开春,自己的牧人进驻各大牧场,说不准还可以向朝廷报一个收复失地呢!
哈哈,这又是大功一件,无论明廷信与不信,反正关外唯一可借助的力量便是朵颜部,他能奈何,还不得乖乖论功行赏?
他想到此处,便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智商。
只是,当泰宁卫指挥使同知塔宾帖木儿将一封自山海关的急奏送到花当的手里时,花当现在怔了一下,随即忍不住道:“太后?太后为何要出关?”
塔宾帖木儿拧着眉头道:“这,确实是很蹊跷的事,而且,据说山海关和镇国府都已各派骁骑,往鸿源牧场去了。”
花当亦是皱眉道:“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来,早听说大明的皇帝突然不知所踪,一直觉得奇怪,可是现在细细思来,结合这些汉人的举动,除了大明的皇帝,还有什么需要太后亲临呢……”
“我明白了……”花当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是大明的皇帝!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一定就在鸿源牧场,快,快,立即带人,你亲自去,去鸿源牧场迎驾……”
“啊……现在是否已经迟了……”塔宾帖木儿愣了愣。
花当摇头道:“不迟,草原里这个时候乱纷纷的,我们也该表一表忠心了,到时候,你见了那大明皇帝,亲自请求大明皇帝将公主下嫁给兄弟,请大明皇帝和亲。”
塔宾帖木儿挠挠头,道:“这……大明历来不下嫁公主和亲,只怕他们不肯。”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突袭
听到塔宾帖木儿的话,花当却是不以为然。
“问题就在这里。”花当贼兮兮地一笑,接着道:“你到了鸿源牧场或是半途遭遇了他们,这时候他们的人也不多,至多不过数百上千个骑兵罢了,而且风声鹤唳,谁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这个时候若是提出和亲,大明的皇帝会不答应吗?你自然要恭顺一些,万万不可威胁大明天子,要显出咱们朵颜部的忠心,你即便做得无可挑剔,可那大明的皇帝却会怎样想呢?他一定会想,这些‘蛮子’乃是化外之人,哈哈……”
花当自称自己是蛮子的时候,非但没有觉得羞辱,反而得意洋洋地大笑一声,才接着道:“若是不满足我们这些蛮子的要求,我们借机发难可就糟了,他可是天子呢,这样的尊贵,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自然什么都肯答应,到时只要他肯答应下来,你一定要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向大明皇帝谢恩,带去的扈从,也要尽心随侍在大明皇帝左右,他是天子,金口一开,怎么会食言?到了那时,我的兄弟虽然娶不着巴图蒙克汗的公主,却娶了那大明的公主,那大明要和亲下嫁,单单这嫁妆,怕是就够我们吃几年的了,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塔宾帖木儿恍然大悟,不由随即眼眸一亮,点着头,亦是笑道:“懂了。”
“那就去吧。”花当突然发出冷笑,眼中带着狡黠,道:“这里是草原呢,上次吃了姓叶的亏,好在他送了百万纹银来,算是勉强弥足了我的一些损失,这一趟,不但白得百万纹银,顺道,再从这大明皇帝手里挣一票大的,咱们朵颜部哪,也该风光风光了,这是祖宗们保佑啊。”
那塔宾帖木儿不敢迟疑,连忙带了数百人,急匆匆地朝那鸿源牧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朵颜部距离鸿源牧场并不远,也不过半天的路程罢了,只是等塔宾帖木儿带着人抵达了这里,却发现这里已来了各色铠甲的汉军,有新军的生员,有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人员,还有几个穿着藏青服色的宦官,更有山海关穿着锁甲的骁骑,以及穿着麒麟服的勇士营官兵。
为首的一个宦官,面色很是阴沉,这里已被他翻了个底朝天了,附近数十里,也已经被搜了个遍,可是人踪皆无。
这里明显有被人劫掠过的痕迹,不过显然劫掠的人很匆忙,打开了牛羊的圈子,只带走了一些牲畜,理应不是大队人马干的。
再远一些,看到许多的血迹,可是尸首却是不多,没有一个人是鞑靼人,只有七八个汉人牧民的尸首。
这么多的血迹,按理来说,至少死了数百人才有可能。
可是其他的尸首呢,其他的尸首去了哪里?
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便是没有发现陛下的尸首。
可这算是好消息吗?整个鸿源牧场,已找不到一个活人,附近的几个牧场,亦是人踪皆无,倒是抓住了一些马匪,遇到了一些数十人一伙的鞑靼的散兵游勇,却也是一问三不知。
那么是不是代表……陛下……极有可能已经遭遇不侧了?
想到此处,张永就不禁心里生寒,这寒意蔓延了他的全身,侵蚀到了他的骨子里。
“找,继续找。”张永冷着脸对其他人吩咐道。
太后就要来了,张永作为御马监的掌印太监,怎么敢敷衍呢?所以带着一批勇士营,几乎是日夜不停地赶到了山海关,接着带着骁骑出发。
“都给我将人非找出来不可,找不到,谁也别想好好地活着,这是要出大事了啊,要出大事了啊。”张永愈发的气急败坏,早没了在宫中的涵养,几乎气得要跳脚。
他很清楚,自己的今日是陛下给的,一朝天子未必是一朝臣,可是一朝天子,这身边伺候他的宦官肯定要换一茬,没了天子作为倚靠,要嘛他被人弄死,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去中都凤阳守灵,何况他怎么向太后交代呢?
这时看到许杰几个镇国新军生员还在,张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狰狞地对许杰道:“就是你们,就是你们,非要出关,非要南人牧马,你看看,你们睁开眼看看,这个地方,哪里还有几个南人?南人根本牧不了马,现在出了这岔子,天要塌下来了,哈,等着瞧吧,咱家和你家的国公,且看谁先死无葬身之地,且看这天塌下来,先要被砸得粉身碎骨的是谁。南人牧马……南人牧马……哈……哈哈……可笑……可笑至极!”
一个新军生员有些不忿,想要上前理论,却被许杰拉住。
那塔宾帖木儿见此情景,也没有逗留,乱民轰隆隆地带着骑队,又火速打道回府去了。
………………
扎鲁特草场乃是大漠最肥美的草场之一,境内有九条河流,支流四十九条之多,分属嫩江和辽河两大水系,河流冲击之下,形成了湖泊,而湖泊与河流又滋养着这里的青草,这里既是前往辽东的通道,距离京师,也不过五百多里罢了,地理位置,可谓是得天独厚。
虽是到了秋日,即便是青草,也显露出了黄装,可是这里,依旧可见其土地肥沃。
而在此时,一支骑队疯狂地在奔腾,数百上千的战马踏破了枯草和泥泞,宛如旋风一般,朝着一个目标挺进。
他们已经无法休息了,因为在半途上,已经遭遇了鞑靼人的牧人和斥候,这就意味着,双方都在赛跑,若是中途稍有停顿,一旦被对方警觉,那么所谓的奔袭就成了笑话。
朱厚照已在马上连续骑了四个时辰,整个人已经筋疲力尽,可是他依旧是精神饱满,因为在他的心底里,现在只有一个信念,他必须坚持,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
胸中的百万雄兵,满腹的韬略,二十年的蛰伏,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挑灯阅览兵书,是否值得,只看今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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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六章:天子驾到
犹如开闸泄洪之后的洪峰,在这辽阔的草原上,乌压压地骑队没有停歇半刻,马不停蹄的前进着。
朱老大固然领头,可是身后的牧人们却不免心虚。
这样没有任何人去做前哨打探,去寻觅战机,其中的凶险任何一个人都能明白。
这样的寻找,若是朱老大的预料错误,就意味着自己的行踪被发现,可能遭受鞑靼人的截击。
更可怕的是,因为没有前哨刺探,那么就算是找到了对方的本部,若是对方不是朱老大说的那样倾巢而出,这就意味着,在这营地里,至少有上万甚至是数万的鞑靼精锐。
卧槽……这简直就是羊入虎口,是九死一生啊,极有可能有去无回,根本就是拿性命在开玩笑了。
开始,大家的血是热腾腾的,可是这热血渐渐沉淀,等渐渐的清醒了一些,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开始发毛起来。
若是遇到了鞑靼精锐,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毕竟不是疯子,话说,这朱老大平时只待在牧场,怎么会对这里的情况如此的了解呢,这于理不合啊,莫非,朱老大压根也只是完全靠瞎蒙。
我的天!
只是到了这里,已是没有退路了,既然被鞑靼游骑发现,想走?真的有这样容易吗?恐怕所有人都将在顷刻间毙命,暴尸荒野。
所有人睁大眼睛看着那身袭披风的青年背影,那直挺厚实的背影里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执拗。
他似乎深信自己的判断,对此奉若圭臬。
朱厚照骑着马,冷风如刀锋一样刮在面上,让人感觉有些疼,可他依旧直直的看着前方,眼睛里带着神采。
到了,就快到了,理应就在这里,一定在这里的!
很快他就能将土谢部的人一网打尽,这次的釜底抽薪将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朱厚照整个人很振奋,黝黑的面容里透出自豪之色。
叶春秋,你看到了吗?朕终于生出了翅膀,朕要飞起来了,嗯,朕一定能飞翔起来,直冲云霄,遨游九天之上。
朕不再是牢笼的金丝雀,无法展翅翱翔了,朕终于飞起来了。
朕这天子,不应该只来自于上天的授命,更不应该……只是靠着祖宗的福泽,朕的天子位,要和太祖皇帝一样,太祖皇帝驱逐胡虏,除暴乱,拯救大汉,平定天下,恢复大汉衣冠,得国之正,非汉、唐、宋所及!
而朕,亦要靠今日之战,告诉天下人,朕聚千余牧民,便可保境安民,震慑胡虏。
他飞快的奔驰,整个人宛如已脱离了地心的引力,猛然之间,这群疲惫的人在放马越过了一处小山丘时,一个巨大的营地便绽露在了他们的眼帘。
无数的帐篷沿着湖泊连绵数里,这样巨大的营地,在草原上本就不多见。
所有人看着这巨大的营地,都不禁头皮发麻,朱厚照却是舔舔嘴,眼里掠过了一丝贪婪。
就是这里了!
他回眸,看到许多人面露胆怯之色,就连胆大的赵进,此刻也面露出犹豫之色。
朱厚照大笑,笑声带着别样的潇洒:“我们已经来了这里,这里的敌人,不知有多少,我已料定,他们的精锐已经倾巢而出,留在这里的,不过是妇孺和老弱病残罢了,现在,这巨大的丰功伟绩和无数的牛羊就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奔袭数百里,不就是为了此吗?”
“既然来了,我们就没有退路,退,就是死,进,则有一线生机,你们害怕吗?哈,我尚且不怕,你们何惧之有,现在,谁若是吓尿了裤子,谁若是稍有犹豫踟蹰,便和巨大的财富,和天大的功绩失之交臂,都随我来,准备作战,小钱,你策马在我左右,我来一马当先,若是今日,我等注定要死,那么先死朱寿!”
他已回头,看向那巨大的营地,深深吸一口气,双腿狠狠夹住了马腹,手中的骑枪一扬:“杀,干他娘的!”
“杀!”人群中,又一次爆发了热烈的回应,那个青年,总能让人的血重新沸腾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国仇家恨,还是单纯的为了国家,又或者是为了女人和财富。
这些心思都有,可是并不值得这些歪瓜裂枣的家伙们拿自己的性命去当儿戏。
可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他们的血突然就沸腾起来,他们的面容,就这么变得扭曲起来,他们的眼睛,犹如烧红的洛铁。
大家一起放声大笑,带着这关外人的豪迈:“GA,N他娘的。”
说GAN就GAN,绝不瞎BB。
战马开始冲刺,疯狂的冲刺,人在马上,已被颠的臀部和双腿仿佛都已经失去了知觉。
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可能都未曾有冲冠一怒过,甚至绝大多数人,在关内时还是怯懦软弱、逆来顺受,可是现在,他们仿佛将一辈子的勇气都爆发了出来。
洪流宛如挑战风车的骑士,无畏无惧的一往无前。
他们像发狂的猛兽,疯狂的奔跑,疯狂的奔跑……
而整个土谢部大营,却是混乱了。
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错,这确实是匪夷所思的事,在这里,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遭遇到袭击,因为他们才是猎人,他们才是食肉的野兽,这就如一群草原上的群狼,却是发现一群绵阳朝着自己发起了冲锋。
既可笑,又让人震惊。
可是这时,终于有了觉得不太可笑了,因为骑队已经冲杀来,他们不是在开玩笑,也绝不是虚张声势,然后,大营里立即传出此起彼伏的呼声。
似乎有许多人都被惊动,可是从帐中跑出来的人却是稀疏,他们一个个手忙脚乱,仓皇的去收拾自己的刀剑,去寻找自己的弓箭,女人和孩子们,则是纷纷躲避起来,一个个显露出不安。
从来没有大汉的牧民踏足过这里,也从来没有一群大汉的牧民,自发组织起来,居然将鞑靼人当做猎物。
此时土谢部的人,心情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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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七章:屠灭
纸上谈兵了十几年,想了半生策马杀敌的画面,想了半生的宏图大业,却一直被身份所束着,今日终于实现了。
望着连绵大营,旷阔之地,朱厚照此时激动不已,心亦如明镜,他一见大营里的人察觉了自己的动向,立即朝身后的牧人大手一挥,霸气道:“都随我来,马圈!”
第一个袭击的目标,就是对方马圈。
果然,这时候许多遭到突然袭击的鞑靼人纷纷向马圈涌去。
可是朱厚照却带着人片刻之间冲到了这里,骑枪一响,又或者连枪都懒得放,直接策马冲刺,朝那些靠近马圈的鞑靼人犹如旋风一般冲飞。
朱厚照命人打开了马圈,接着朝天放了几枪,砰砰的响声震耳欲聋,那马圈里的马受到了惊吓,立即嘶鸣着争相恐后的自圈中冲出,被人一驱赶,便疯狂的朝着那辽阔旷野奔腾而去。
数千上万匹马奔腾,宛如滔滔江水,恰似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这马圈距离他们的营地尚且有一段距离,眼看到营地开始混乱,出来的鞑靼人多是老弱。
众人陡然精神大振,朱老大说的一丁点都没有错,土谢部的精锐果然是倾巢而出,而在这里,不过是一群老弱残兵而已。
在这时朱厚照一面拍打着坐下不安的战马,一面正色问道:“准备好了吗?”
所有人深吸一口气,此时却已是信心十足,一齐高声应道:“准备好了。”
声音如虹,气势威武。
“那么!”朱厚照的心情也是格外雀跃,整个人极度的振奋,面容散着自信的光芒。
一切都被自己言中了,鞑靼人的每一个步骤,他们的聚集点,他们的部署,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十几年地努力,显然没有白费,这种感觉,比杀几个鞑靼人更令他欣慰。
他激动的举起了刀,气势如虹的喊道:“杀!”
“杀!”
轰隆隆的骑队,便似疯了一样,朝着那营地冲杀而去。
一些散兵游勇的鞑靼人,妄图想要抵挡,可是还未靠近,枪声一起,有的被打中,有的从未见过这样的状况,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不等他们反应,骑队已经冲来,银光一闪,长刀便将他们砍的头破血流。
一时间抵挡的鞑靼人不由惊慌,四处逃窜,甚至有的开始发出惨痛声。
马速开始越来越快,前头便是木栅栏,却很是低矮,朱厚照一马当先,直接策马跃过,后头的人,甚至索性直接将木栅栏撞开,紧接着,便是放马狂奔,一路砍杀,四处放枪,那些帐篷,只需飞马上前,立即便被撞开,轰隆隆的密集骑队如入无人之境,宛如一把尖刀,蛮横的将所遇的一切统统撕开,竟是硬生生的让他们轰隆隆的放马横穿了整个大营。
自东向西,无数的帐篷被他们踏破,沿途已是血流成河,一路的尸首。
整个营地已经彻底大乱了,许多人惊慌逃窜,可此刻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完全只能等死。
若说一开始,残留在这里的鞑靼人还觉得可笑,等到他们发现自己的马儿被已经被驱走,等听到枪响,等他们发现这些大汉牧人竟是熟稔的用着密集骑队来冲击,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他们所面对的敌人,绝不只是一群散兵游勇,而是一群真正在草原上磨砺出来的骑兵。
在这仓皇之下,鞑靼人哪里能组织地起抵抗,好不容易凝聚一群人,却没有马,结果那骑队旋风一般的杀至,他们的战马踏破了一切,他们已是饮血的长刀从不留情,冷不丁,又是几声枪响,不等他们反应,这些人又轰隆隆的自西向东杀奔而来。
鞑靼人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情形,似乎有些绝望到了极点,竟张着嘴无力再反抗。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密集的马蹄奔腾声音,宛如战鼓,为首的人手持长刃,当先朝着一个妄图想要逃窜的鞑靼人后脑斩下,那长刀又多了红白色的液体,他振臂一挥,身后的骑队如潮水一般继续在这大营之中奔杀。
他们已经红了眼睛,一齐发自内心的开始狂呼,在这里,他们几乎如入无人之境,他们肆意的放马,释放着内心的野性,甚至刻意的撞入帐篷里,那帐篷里顿时发出了惊叫,于是他们大笑。
他们终于喜欢上了这种奔跑的感觉,他们不停的跑,策马将想要拦住他们的人撞飞,那骨骼碎裂的声音隐隐之间竟能听到,刺激着他们的耳膜,他们大笑。
这里已成为了人间炼狱,无数人惊叫苦喊,谁也料不到,在这里,在这大漠深处,居然也成了被袭击的对象,这是上千年也未有一遭的事,这些鞑靼的男人,就在不久之前,还是一群残忍和强盗,现在却只剩下了深入肺腑的恐惧。
“杀!”
董卓大吼一声,手中宝剑狠狠斩落,同时一拨马头,斜斜地驶向了骑阵的侧方。
“杀!”
红了眼睛的牧人们一齐怒吼,声如炸雷,数千只铁蹄搅起漫天尘土,手中长刀高举过顶,锋利的冷辉令天空的灰暗都为之消退。那刀刃上,血迹斑斑。
最后一丁点的信心,终于彻底在如没头苍蝇一般的鞑靼人心里丧失,所有人开始惶惶如丧家之犬,开始逃散。
兵败如山倒。
或者说,这些还未真正的开始作战,就已成了屠刀下的羔羊,被肆意的斩杀,这是何曾有过的事。
朱厚照已不知杀了多少人,他的手臂已经酸麻,他带着人,几乎已将这营地彻底的夷为了平地,直到这时,他才彻底的意识到,这里已经没有人敢于阻挡自己的兵锋了。
营地里,横七竖八的留着数千尸首,胆战心惊的人,纷纷拜倒,口里低念着什么,朱厚照驻马而立,冷冷的看着这满目疮痍,厉声道:“将这些懦夫统统集结起来,男人聚一起,女人聚一起,让男人们收捡尸首,女人们埋锅造饭,饿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自古多情空余恨
清点之后,那赵进才是松了口气。
这营地之中,果然如朱老大所料的一样,不过七八千人,其中妇孺竟占了七成,其余的男人,也大多是老弱,而今已被斩杀了大半,其他的人倒是不足为虑。
赵进带着人,将这些人的刀剑统统收了起来,喝令妇人们去宰杀牛羊。
钱谦则一头钻去了那济农的大帐,在此时,所谓的济农,便是王子,现在那土谢部济农不在,可是大帐却在,里头自有不少珍宝。
钱谦很不客气,立即手里便多了几个金扳指和金镯,一柄金刀也插在他的腰间,口里则不断地骂着:“狗娘养的,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鞑靼的贵族,还真不是东西,牧人们吃不饱穿不暖,你们却是穿金戴银,啧啧,真不是东西,这混账王八蛋,不知盘剥了多少财货,想一想,真是令人心疼。”
钱谦正是骂得带劲,目光却是不由给一件东西吸引住了……
咦,酒杯居然是银的?
钱谦眼中得光芒一闪,立即将酒杯揣进了怀里,顿时又生出了阶级仇、民族恨,继续骂道:“不要脸啊!哼,尔俸尔禄,民脂民膏,看看外面的男人和女人,哪一个不是衣衫褴褛的?呸。”
这样一想,钱谦便觉得这种公然的入室打劫让自己罪恶感少了许多,此刻的钱大人,真真是带了几分罗宾汉式的潇洒。
只是这大帐里,一个女人却是抱着几个孩子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钱谦看了那女人和那几个孩子一眼,撇了撇嘴,却是转身走了。
某些人喜欢睡女人,钱谦却只爱财,何况这里的女人臭烘烘的,谁睡谁是王八蛋。
他走出大帐去,外头依然一片沸腾,牧人们将鞑靼人统统都绑了起来看押,妇人们乖乖地宰牛宰羊,一股肉香已经传来。
朱厚照正威风凛凛地骑着高头大马朝钱谦走来,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我,我……朱老大,我在搜查大帐。”
朱厚照撇撇嘴,道:“去看俘虏。”
钱谦连忙应道:“是,是……”
这一夜,篝火点起,在这鞑靼的大营里,却是响起汉人的欢笑。
这世上再没有雀占鸠巢更让人痛快了,无数人喝着酒,放声高歌,在这响彻了上千年各种语言牧歌的草原上,这却算是第一次响起了汉人带着胜利的歌声。
朱厚照则是兴奋地在帐中穿梭,巡视着每一个角落。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转过了一个帐子,却见一个女人自帐中出来,这女子显然不是鞑靼人,高鼻深目,见了朱厚照,想要躲开,可是朝朱厚照一撇,却见朱厚照俊朗的面容和一身戎装下的英姿,这女子很是大胆,竟是直接从帐里伸手一拉,将朱厚照拽进了帐里去。
朱厚照喜欢掳掠,但是不代表他喜欢JIAN/YIN,本来约束了部众,喝令他们不得放肆,现在被这女子拉进帐去,也是吓了一跳,正待要拔刀,却发现那女子去了袍子,只露出了**,凹凸有致,她显然是色目人,高挑却又热情似火,口里呢喃着,像是蒙语,朱厚照是懂蒙语的,只略略听到英雄之类的字眼,他先是有些急,因为他没带他的小蓝丸子,只是这时候,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奇妙的变化。
没有丸子也可以?
这女子如勾魂一般,吐气如兰,一头乌黑秀发带着皂角的味道,朱厚照内心的野性终于释放了出来,于是大帐里春色无边……
………………
快乐的时光总是令人感觉过得太过快,黑夜似是眨眼而过,便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天刚蒙蒙亮,草原上的雾气升腾而起,晶莹剔透的露水顺着帐尖滑落。
朱厚照在帐中,已是穿上了他的衣甲,四柄骑枪插在他的腰间,佩戴好了长刀。
虽是折腾了一夜,可他依旧感觉自己精力充沛,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床褥下的女人,目中带着几分不舍,可旋即咬了咬牙,正要踏步而出。
“英雄……”身后的女人呢喃唤他。
朱厚照回眸,目中带着几分幽然,道:“我要走了,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还要许多的事要做,今日,就在此诀别吧,你好好保重。”
朱厚照的蒙语很生涩。
这女人顿时面如梨花,用着那已升腾起水雾得眼眸紧紧地看着朱厚照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英雄,比那些蛮子……蛮子……我随你去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做你的小马驹……”
朱厚照稍稍犹豫了,过了半响,却还是决然地摇头道:“我还有许多大事要做,你不能去,哎,自古多情空余恨……”
素来大大咧咧的朱厚照,禁不住吟出了一句诗。
这女子眼神更加迷离起来,道:“你做什么事,我都跟着,我们……”
朱厚照的确是有些不舍的,可是……
扶住帐帘,朱厚照狠了狠心,摇头道:“不成,我……我的身份不一样,你留在这里吧,若是有缘,我会命人来安置你的。”
女子已是泪如雨下,泣声道:“我……我能问你的名字吗?你叫什么?我……将来……”
朱厚照叹了口气,想了想,道:“我四海为家的人,你就不必知道我叫什么了,从此之后,你我极有可能是永不会相见的,为何非要知道我是谁呢……”
“不,我求你……”
朱厚照回眸,看着这女子,终于软化了一些,道:“相逢何必曾相识,罢,你非要追根问底,那么我就告诉你吧。”
他只给这女子留下了一个背影,这背影显得有几分孤独,他抬头,努力地不使自己的感情泛滥,而后,他一字一句道:“我叫……叶……春……秋……”
说罢,朱厚照没有再回头,毫不犹豫地掀开帐帘,走了出去,只留下了昨夜的一晌贪欢,和寸缕温馨和激情。
“叶春秋……”这女子口里喃喃地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竟是痴了:“叶春秋,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即使是天涯海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