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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六章 端王之死

    怀来县城内,慈喜太后经过了一番奔波与困顿,到了怀来如同到了天堂,竟是生出恋栈情绪,不想再动。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也让她想动也动不了,端王,死了。

    那是在到达怀来当天晚上的事,大家按着宫里的规矩,下午进餐,太后与皇帝是一桌旗汉全席,赏几道菜给随行女眷,又特意赏了四个碟子端到赵冠侯那,赏赐他和毓卿等人。文武随驾大臣,每人一个一品锅。

    等到傍晚时分,就听说端王似乎喝多了,在院里耍酒疯。怀来县城并不太大,住那么多达官贵人,招待不过来,很多人都只能住在一个大院里。他大喊大叫着,谁都听的见,就连内容,都能听的清楚。

    据说端王可能是喝多了,脱了光膀子在院子里,先是骂街,自慈喜开始骂起,数落了不少宫内旧事,从杀肃顺到害死慈安。接着竟然在院里当起皇上,大封百官。

    端王福晋死拉活拽的,也拽不动地方,端王本就身体强健,又练过武,一发起疯来,五六个人按不住他。就连贝勒承濂与辅国公承澜齐到,也是没办法。

    这些消息很快就报到了县衙门后堂的慈喜耳朵里,她当时正在抽着水烟袋,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天佑帝。

    “皇帝,你看见了吧?我就说吧,这个狗奴才,就不是个消停的人。若是没有我在这,他怕是敢到你面前来说这种混帐话。好啊,这样很好,三杯酒下肚,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来人啊!去叫大阿哥,让他去看看他阿玛是个什么德行,将来也别埋怨我不告诉他。我今天不理他,等明天他酒醒了以后,叫他来,我有好东西赏他!”

    慈喜的脸色阴沉的怕人,大家都知道,这位老太后是动了真气,端王八成是要倒霉。可是等到后半夜,端王福晋就哭着来报丧,说是端王先是发了半天的疯,到晚上就倒在床上说难受,最后竟是一暝不视,就此驾薨。

    “老佛爷,奴才知道,他今天说了很多醉话,可是那是他喝多了,不能当真。奴才觉得,他死的有蹊跷,请老佛爷做主。”

    对这个外甥女,慈喜倒是还能有个包容,并没有对她发火,而是冷声问着“你说他死的有蹊跷,可有什么凭据?七孔流血,还是嘴唇发黑?”

    “那倒不是,但是王爷平日也喜欢喝酒,并不曾像今天这么醉过,更不会如此的癫狂。今天他的表现很不寻常,就像是人害了什么疯病一样,奴才怀疑……怀疑……”

    “怀疑什么,只管说。跟我面前,没必要吞吞吐吐。”

    端王福晋大着胆子道:“奴才怀疑,王爷是被人给害死的。我听大管家说,这一品锅是赵冠侯做的,那酒,也是他给找的,奴才怀疑,他给王爷下毒。”

    “下毒?”慈喜冷哼一声“你倒是挺会想的,我问你,端王他们哥们三个,是不是都吃了一品锅?那怎么那两个没事,就到他这有事了。那酒还有剩的没有?”

    “壶里还有一些残酒,奴才没倒。”

    “那就好,我让刚烈和赵舒带人去查一查,也算让你心里安定一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承漪今天说的那些话,我已经知道了。如果他不死,我也要好好跟他算算帐。这回死了,人死不结仇,我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但你要是想为他出气,就攀扯无辜,我可不答应。这一案,我要看案卷,谁敢在中间舞弊搞鬼,我可是不饶他!下去吧。”

    刚烈和赵舒已经被端王的兄弟喊了起来,刚烈与端王走的近,他同时又是赵舒的举主。在飞虎团事件里,几人又是同一阵营,都支持重用飞虎团,不管认同与否,这几个人自然被人看成一派。

    承澜的脸色有些发白,手也一个劲的抖“刚相……子良、展如,这回真的得靠你们两个了。我二哥,是让赵冠侯害死的,这要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们也是早晚的事。武卫后军还有神机营被他除了,就是剪我们的羽翼,接着就该动我们了。”

    刚烈的身体也不算好,在攻打北堂时,他亲自督战,虽然未曾中枪,但是在死人堆里待的太久,天气又热,受了尸气,身体始终不舒服。加上这次大败,他心忧自己的处境,担心将来自己也被列为祸首追责,身体就越发的差。

    但是他终究还是比这两位亲贵沉着,安慰道:“二位不要慌,我别的本事没有,查案子的能耐还是有一些的。什么样的奇案,我也能查个明白,只要咱们拿到证据,太后,绝不会饶了他。”

    端王的尸体就停在屋子里,县衙门名存实亡,没有忤作。好在刚烈自己就会验尸,他本就没有太多架子,这时候更是不避污秽,亲自上阵,用银针探喉,按着洗冤录上的法子仔细的查验。

    等到一通忙和下来,他累的满头是汗,赵舒用手绢帮他擦着汗,端王福晋则关切的问道:“刚相,情形怎么样?”

    大阿哥濮儁也留下为父亲办丧事,他此时还看不出,太后让他为父亲办丧,实际就是不再打算让他继承天佑帝苗裔的用心,对于父亲之死,自然关心,也问道:“阿玛是不是被人害了?如果真是这样,我立刻带人,去跟姓赵的算帐。”

    刚烈摇摇头,举起银针。“银针未变色,不是中毒。”

    承濂道:“有的毒针也验不出来。大总管说过,赵冠侯上一品锅时,那甲套好象在里面碰过。”

    “那我们可以去找他要甲套?可是这么长时间,纵然有手脚,也早就没了。好在那一品锅和酒,都还有剩,可以找两条狗来试试看。”

    承濂恍然大悟,忙吩咐人去牵狗,刚烈却趁机拉着赵舒到了一旁,借着喝茶为掩护说道:“展如,这一案你怎么看?”

    “我的见识不敢比刚相,只是觉得,有些蹊跷。端邸是个有酒量的,绝不至于喝这么几口酒,就活活醉死。但是若说是被赵冠侯害了,可又找不到凭据。就看那狗,能不能验出来。”

    刚烈苦笑道:“我跟你说,绝对验不出来。他既然做这个局,就把路都想全了,我想的到,他也想的到。我在刑部查案卷,奇案见的多了,有不少这种案子,明知道是谁做的,就是逮不到把柄。若是平时,自可抓来人用刑,可是这个当口,谁敢抓他用刑?老佛爷那里,也不会点头。再说端王下午说的那些话,你也听到风声了,这时候谁再为他查凶,老佛爷那里……就有个好看的。”

    赵舒道:“刚相,您的意思是说,这一案,就把它淹了?这可是个王爷。”

    “那可不?王爷也没用,祖家街这一宝,这回算是彻底押空了。承澜说对了一句话,先是端王,接着就该是他们了。”

    他的神情很有些落寞“我知道,不少同僚都在骂我,说要不是我保举,飞虎团绝对不会成气候,事情也不会闹到今天这样。我承认,我是有私心,可是难道我就没有为国之心?洋人在金国的地面上为所欲为,咱们大金的王法,治不了大金地面的人,这国家还能称其为一个国家么?不管飞虎团是多么假的东西,我只想用他们这口气,让洋人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将来他们也会收敛一点,不至于无法无天。就算是与列国宣战,我其实也是算过的,归了包堆,洋人能来的也就那些,咱们大金励精图治多年,还怕打不过那些人么?可是万没想到,居然是如今这个场面,人们都怪我刚子良,却不去想一想,是谁让局面败坏到这个地步的。”

    赵舒安慰道:“刚相,您也别想太多,等到大局恢复之后,总是可以一点点挽回的。”

    “挽回不了了。京里让洋人占了,那些家眷没来得及出城的,心里早就恨我入骨,等到大局一定,他们第一个要的,就是我的脑袋。展如,我对不起你,早知道是今天这样,我绝对不会把你拉到这混水里来。现在你是受了我牵连,将来也不知道能落个什么结果。”

    “刚相,您别说这话,下官可不曾这么想。”

    刚烈看着忙碌的承濂等人,摇摇头,拉着赵舒道:“走吧,回去睡会,别跟他们这穷折腾了。有的吃就吃,有的喝就喝,过一天,算一天吧。”

    一如刚烈所料,牵狗来验毒的事,结果不了了之,全无作用。次日清晨,慈喜得到回报之后,立刻下了旨意,以天气炎热,恐尸身腐烂为理由,加紧下葬端王,同时将承濂、承澜叫去痛骂一顿,以承濂搬弄是非妄告大臣为借口,革了他的贝勒。

    这种处置明显过重,众人甚至不用思考就能明白,这实际还是端王那番疯话,给自己家人惹来的灾祸,老佛爷已经对其家属产生戒备之心,开始动手了。

    随即慈喜旨意连下,赵冠侯赏给山东登莱兵备道道员名衔,总办前路粮台。山东登莱青胶原本是一道,但现在青岛胶州已经为普人所占,道员名存实亡,干脆取消,改为登莱。

    总办前路粮台,则各省报效的粮饷均由赵冠侯核销,数目多少,全靠他一张嘴说,若是不肯落笔,则对方就交卸不了差事,乃是个一等一的肥差。慈喜以此官职委任,显然是有酬功兼收买之意,也是怕他记恨端王家属告状,以此安慰。

    接了旨意,毓卿对赵冠侯道:“额驸,这回可要恭喜你了,这个总办粮台,可是挤破脑袋难找的官缺,十万八万银子,玩一样就可以到手,老佛爷对你可真不薄。”

    “那是,等到有了钱,回山东先给你买辆亨斯美,拣最好的要。”

    毓卿一笑“我不要那个,只要你肯用心报国就好。像昨天那事,我不许你再做了,答应我……别再下这种手段了。”她坐在赵冠侯腿上,两手抱着他的脖子,美丽的大眼睛直盯着他,目光里带了几分乞求之意,赵冠侯只好道:“放心吧,现在该除的除了差不多,剩下几个就是谈判的时候再说,我不动手就好。”

    杨翠玉这时问道:“老爷,你到底用的什么法,为什么查不出来?”

    “没什么,无非是用洋人的洋药,提炼出一种功能更强的药品。论劲,比大土还要强的多,能受住大土的,也受不了那个。何况端王又喝了烈酒,那酒是我特意带来的,酒劲最大。大烟膏子就酒,小命立时没有。他这酒配上那洋药,也就是个死。其实这要是信着查,未必没有破绽,可是他说的那些话,也就决定了老佛爷不会真查,他也就只能枉死了。我的药虽然能让他迷糊,可是说的却是他真心话,毓卿,我是给老佛爷除了个祸害,你该感谢我才是。”

    毓卿点点头“我也知道,承漪不是好东西,可是兔死狐悲,用这种手段铲除他,总让我心里不踏实。总之,我不许你再这么干,否则的话……我就回娘家去住。”

    两人说笑一阵,十格格心里的一丝阴霾渐渐消散,与翠玉一起陪着赵冠侯打牌说话,姜凤芝则挎了刀,去保护瑾妃。端王的葬礼办的很寒酸,怀来小县,器物不足,就连棺材都只是几块木板钉的狗碰头,只能等着将来大事安定之后,重新安葬。

    大阿哥哭的死去活来,承濂兄弟感怀身世也自伤感,端王福晋则拉着儿子的手,小声的嘱咐“别忘了你阿玛怎么死的,等你将来……一定要报仇!”

    葬礼刚刚结束不久,保定的韩荣就带了一支人马赶到怀来护驾,那些宝物已经妥善安排,让慈喜心头略微安定。而且韩荣一到,身边多了个心腹爱将,也就更为放心,文臣武将俱全,终于是个行在的样子。

    可是还不等她高兴多久,警报急传,南口、居庸关失守,铁勒骑兵已经破关而出,向着怀来掩杀而来。秋风萧瑟,烽烟骤至,双头鹰旗取代了黄龙旗,飘扬在号称********的雄关城头。

    而铁勒劲旅如同箭头一般直插怀来,这情形不由让一干金国文武想起了当年金国攻宋之时,搜山检海捉赵构的情景。不想时过境迁,自己竟是也沦落到了类似的境地,只是那时南宋有岳飞、韩世忠等人力挽狂澜,而今天,自己的武穆,又在哪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铁骑

    兵锋未至,人心已乱,县衙门外,催驾的大臣跪倒了一片。催促着慈驾早点动身,免得被洋兵追及,则塌天大祸即在眼前。即使是承濂兄弟,此时也顾不上感怀自伤,也要紧着递本,请老佛爷速速起驾西行。这也不难想象,毕竟圣驾不动,他们也没有理由行三十六计,尽早催驾利君利国更能利己,谁会拒绝?

    县衙门后堂里,韩荣、王文召、刚烈、赵舒以及新近赶来保驾的礼亲王世铎几人皆在,每人脸上都是愁云密布,对于如何对抗即将追至的洋兵,都拿不出好办法。

    慈喜刚刚有了点好心情,被这个噩耗给彻底摧毁,现在她每天已经离不开烟泡,没有烟泡支撑,她就没精神办公,更抵御不了病痛。此时她刚刚抽完烟,正在有精神的时候,说话的声音,也就格外有力。

    “马玉仑和岑春宣,两路人马连守关都守不住,他们到底干点什么行?洋毛子到底有多少兵?为什么就挡不住人?”

    刚烈道:“老佛爷,我军新败,士气低落,兼之粮饷两绌,粮台不济,对阵的,又是铁勒人军队里的近卫军和哥萨克。这两支部队,在洋兵里都是第一等的精兵,咱们挡不住,也在情理之中。”

    “铁勒兵?章少荃不是坐着铁勒兵船去津门么?怎么铁勒人还会追来?”

    韩荣道:“老佛爷,铁勒人素无信义,狼子野心,于各国之内,实为第一等的大敌。对他们不能有丝毫的善念,既然追来,必要交战。但是,您在此太过危险,还是该起驾前往宣化,经张北奔太原,再命山西巡抚毓贤发兵勤王。”

    “山西听说是解来一批军械,官兵也来了两个营,已经归赵冠侯统带了。我也知道,这怀来县不能守,可是,咱们现在起驾,路上可能就会被洋人追上,这可怎么是好?那些洋兵都是马队,速度比咱们快,我们的车杖,可跑不过他们的马。”

    大臣们不能说出让太后和皇帝骑马这样的话,慈喜的担心也有道理,怀来县好歹有城墙,如果从这一走,旷野之上遇到洋人铁骑,那多半是个有死无活的局面。

    韩荣已经得知,女儿和爱宠若非赵冠侯搭救,已然蒙羞于铁勒兵,对这些人恨之入骨,此时切齿道:“老佛爷,奴才愿意带兵留下殿后,与洋人见个高下。哪怕是战死沙场,也绝对不会退后半步。只要奴才在,洋人就不会犯您的御驾。”

    慈喜点点头“你确实是忠心,可是,你的身子骨不比当初了。若是年轻二十年,这一战我便交给你打,现在我不能点你的将。怀来无粮,所有粮草都靠外界供应,一旦洋人围城,这就是个死地。我看,咱们只能先往北走,等到洋人追来的时候,哪追上哪算,与洋人决一死战。若是能走固然是祖宗庇佑,若是走不脱,那也是命数使然,我这个老婆子,就把性命托付给了你们这干大臣,和外面的那些将士!”

    几名军机闻听,同时跪倒,不住磕头。韩荣道:“老佛爷放心,臣等,愿随两宫共荣辱!”

    等到军机散班,天佑帝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润“亲爸爸,您老年事已高,不能让您冒险。洋人若来,您要紧着走,留下督战的事,儿子可以办。纵然是死,我也不能让您出危险。”

    慈喜笑着摇摇头“傻孩子,你不懂。现在这个局势,必须要借助人心,我若是不这么说,下面的兵将心里没底,这战没打,咱们就输了三成。我只说要与他们共生死,这些个兵就会替咱卖命。可是说是说,做是做,真到打的时候,我们换上衣服先走,也不会有人知道。下面的大臣,也不会让我们陷入险地。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求着我们离开,咱们只要顺水推舟就好,记得,当了皇帝,跟大臣说话,不能全说假话,也不能全说实话,得学会审时度势。”

    她又看看窗外“这一次,就看赵冠侯的本事了。韩荣有舍命之心,可惜没有那个才干,他指挥部队不行。这些右军是赵冠侯的兵,就看他能不能挡住人。”

    “亲爸爸,儿子听说,赵冠侯最近杀人杀的很凶。后军、神机营、虎神营的兵,被他全部肃清,外来的几营勤王兵,也被他当夫子用,似乎太跋扈了一些。”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是他杀的很对,董五星的兵本来就是强盗兵,现在他又阵亡了,手下将领亲信被杀了大半,没人约束的住这群强盗。留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出大事,我要杀他们,又没有个服众的理由。赵冠侯动手,比我动手合适,我倒不怪他。再说现在对他只能笼络,不能申斥,否则他心里一生怨恨,咱们娘两个立刻就有危险。咱的四周,都是他的兵,行事做事,都要小心谨慎,要学会演戏。好在有毓卿在,明君贤臣的戏可以演,我也可以看着他。到底是保国的赵云,还是篡权的曹操,一看就知,等先知道他是红脸白脸,再慢漫的摆布他。”

    “儿子听说,董五星死的有点蹊跷,当时城门那里,没人发现过有洋兵,怎么就突然中枪了。”

    慈喜冷笑一声“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蹊跷的事最多。总归他已经死了,跟个死人,就不值当的走那么大的脑子。他若是不死,我现在要用他,他既然死了,一些责任也好推到他身上,我们身上的担子就轻一些。所以,他死的挺好的。你别想他了,还是想想咱自己,该怎么过眼前这一关。”

    韩荣出了衙门,直接来找赵冠侯,与过去不同,往日两人虽然算是心腹,但也是上下级关系。自从知道福子被救的始末,韩荣对赵冠侯的态度变的格外亲近,俨然当成了身边第一亲信。见面之后,开门见山

    “冠侯,我也不瞒你,这次两宫起驾,你的担子是最重。在咱们后面追击的是哥萨克和近卫军,人马有好几千人。我万没想到,马玉仑和岑三如此不中用,居然挡不了两天,就被洋人打破了城,只剩一些残兵败将退回来,弄的我们措手不及。这一仗你来打,可有把握么?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只要我有的,都拨给你。”

    为了感激赵冠侯,韩荣已经将自己所掌握的左轮枪与米尼枪,全部给了赵冠侯。按他说法,就是这些人带着好枪也没用,只会跑的兵,不配用好家伙,还不如给赵冠侯的兵有用一些。除此以外,粮饷器械上,他也尽量关照,山西解来的那一批军械,也是可着右军先挑,剩下的才发给其他人。

    赵冠侯一笑“中堂,卑职也不跟您客气,依照速度算,咱们走,洋人追,一准是在半路追上。指望顺利到宣化,那是办不到的事。宣化那边的兵,就算来勤王,也不顶什么用。这一仗就得靠右军卖命了,为国捐躯没什么话说,但是这犒赏……”

    “我明白,你放心吧,一会我就去递牌子,包准有赏金下来。”

    其实这段日子赵冠侯这些人马已经大发了横财。八营兵里,王德贤那一营驻守保定护卫财宝不在,其他七营兵靠着杀乱军,外加杀死董五星劫夺其私藏,所得极丰。

    但是这种机会属于过这村没这店,利用一起机会敛财,也是为了将来的武卫右军攒家底,因此赵冠侯的态度是多多益善,有钱就拿。城里的士绅已经得了消息,开始四散奔逃,乡下的百姓也从官府口里得知,铁勒兵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妖魔,兵锋一至,寸草难留,因此也开始了急促的转移。赵冠侯一边准备着起驾,一边命人封堵水井,坚壁清野。

    姜凤芝走到他身边道:“铁勒兵我们交过手,很厉害,答应我,不许冒险。我还……还没有……总之,不许你玩命。”

    赵冠侯牵着她的手道:“师姐,我说要冒风险,指的就是这个。没有洋人追来,我的功劳大,也大不到哪去。疾风识劲草,国难显忠良,越是危险,才越能显示出我的本事。马玉仑的资历比我老的多,又是宿将,这回怎么样?还不是革职待参,他的残兵都要我来指挥。至于岑三,现在都不敢见我,不就是有着战事。不冒点风险,哪能有这些。我自己很小心的,就像你说的,我们两个还没有……我怎么舍得死。”

    姜凤芝的脸涨的通红,用手挡着他的嘴“胡说什么。你要是想,今天我就给了你也没关系。可是我不许你拿性命开玩笑,或许洋人不会追来呢。两宫没吃没喝,洋人也是没吃没喝,说不定追到怀来就没了力气,自己就回去了。”

    赵冠侯摇摇头,他可不认为铁勒人会如此爱惜士兵,再说那些部队的吃苦能力,也不是金兵可比。粮食和水的缺乏,对于金兵可能会导致崩溃,对于这些铁勒精锐来说,只能算是一点障碍,真正想要退兵,还是得靠一刀一枪的打。

    居庸关的龙旗,已经被黑鹰旗所代替。关上关下,到处是金兵的死尸。所有俘虏包括投降者,并没有得到优待,他们中的官长先被处死,士兵被强行征用充当苦力,帮铁勒兵带路、运粮。繁重的劳动以及酷刑,每天都会有人倒下。乃至于铁勒人只要想,就会杀人。习惯了战场上投降逃命的金兵,此时才知道,自己遇到的敌人,跟以往的不一样,过去的保命办法不灵了。

    得知安德烈出兵的消息后,各国一片哗然,对于各国来说,实际并不希望杀掉慈喜和天佑。他们还想要保持金国的统治,以便于自己控制这个国家。如果铁勒擅自行动,将两宫挟持索取单独的优惠条件,另外几国,自然不会坐视。

    小国姑且不论,如阿尔比昂等大国,在这个问题上态度也很强硬,再三要求将前线部队撤回。铁勒指挥官李尼维奇也不能犯众怒,只好装模做样的派出了几名传令兵,但实际上已经告诉他们通知安德烈,不需要理会后方,全速推进。

    但是在送出一批补给后,也告诉他,这是自己所能提供的一切。在各国进行事实干预以前捉住太后,他将得到一枚勋章。反之,等待他的,就是转入预备役或是军事法庭。

    安德烈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看着另一边的麦列霍夫道:“真见鬼!为什么我们一路上,看不见一个人,也得不到补给?我知道,你们哥萨克用鼻子就能闻出哪有存粮,哪有水。快点闻一闻,帮我们找到吃的,我可真是受够了。”

    与养尊处优的近卫军不同,哥萨克骑兵依旧保持着游牧时代的特征,对于恶劣环境,有着超乎常人的耐受力。他们的干粮袋里,放着加过盐的猪油、酸奶酪、奶油面包外加一些肉干,皮囊里装着水以及烈酒。

    大篷车里,堆放着更多的给养,靠着这些东西,他们可以在无人区生活一个月。根本就没在意过区区几百里的路途,如果不是为了照顾近卫军的脚程,哥萨克骑兵早就已经到了怀来,呼啸着去砍掉大金皇帝的头了。

    麦列霍夫那一双扁桃仁似的眼睛看着安德烈“安德烈?安德烈耶夫维奇老爷,您可以看看,路上有很多的水井。把里面的死人捞出去,水就可以喝。至于吃的,我们这里有肉干,如果您想要的话……”

    “得了……别提您那肉干了,吃了它们之后,我的牙医就又有的忙。这么走实在太慢了,都是这些炮车还有步兵耽误了行动。”

    随同两个团行动的,包括了一个骑乘步兵营,外加两支部队各自都有团属炮兵连,加上调来的一个哥萨克炮连,三个炮连十八门火炮,也严重影响着部队的行进。

    但是麦列霍夫却固执的摇着头“我们不能放弃炮兵和步兵。单纯的骑兵,兵种太单一,如果遇到训练有素的步兵部队,骑兵将会非常不利。”

    “得了吧,你这头老叫驴,我感觉叫上你是个错误!”安德烈冷哼一声“你和你的儿子一样,只会说,不会做。你们唯一的能耐,是在金国女人的肚皮上逞威风。那些金兵你也看到了,只会乱放枪,当我们举起刀冲上去时,很快他们就会投降,对上这样的部队,只需要骑兵的突击。如果你胆怯的话,那就好好的和您的队伍在一起,等着我胜利的消息。我将带领近卫骑兵团冲上去,抓住他们的太后和皇帝,我已经受够了,不想再等!”

    他一声令下,近卫骑兵很快完成了集合,在十几名向导带领下,向怀来全速前进,步兵、炮兵等重装备,则被扔下,命令在后跟随。

    在这支骑兵队出发半个小时后,在身后传来铁蹄踏地之声,声如巨雷。回头望去,一道黑色的洪流席卷而来,很快就越过了这些皇家精锐,把蹄铁荡起的尘沙,甩在了这些近卫军脸上。风中传来那些骑士雄壮有力的歌声.

    我们光荣的土地不是用犁来翻耕,

    我们的土地用马蹄来翻耕,

    光荣的土地上种的是哥萨克的头颅,

    静静的顿河到处装点着年轻的寡妇。(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去不返

    铁勒的骑兵即将追近了,在官道上前行的御驾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证明消息的理由,是派出的斥候有一大半没有回来,侥幸回来的,也大多身带重伤。在第一轮斥候与斥候的战斗中,金兵彻底败北。即使是武卫右军的斥候骑兵,与哥萨克比起来,也相形见绌。

    同样骑着顿河马的金兵斥候,论起骑术,比起这些哥萨克骑士实在差的太远,至于骑其他坐骑的兵,就更差一些。更要命的是,这些顿河马等于是罪证,看到这些马以后,那些哥萨克就确认了,杀害自己兄弟的人,就是眼前追逐的目标。

    他们的攻击变的凶狠而疯狂,甚至于不再理会近卫军,以自己的部队,向着御驾追杀而来。

    御驾所在的位置,距离宣化还有七十多里的距离,此时如果继续行军,哥萨克来去如风。被追兵追上,是必然的结果。如果原地驻扎风险太大,离开大队人马轻车前行,又要冒被哥萨克游骑追上的风险,那同样需要考虑。

    慈喜与天佑帝就在官道上招来军机,慈喜道:“洋兵既然已经快追上来,那就按着以前说的办,我和皇帝留在这里督战。洋兵若至,我们娘两个的命,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保住了。”

    韩荣磕头道:“老佛爷,万万不可。此一时彼一时,此处无险可守,车驾在此,非但不能振奋军心,反倒会牵扯部队精力。既要保护御驾,又要与洋兵交战,顾此失彼,难以保全。臣斗胆,请两宫先行,入宣化待援。我等在此,舍命与洋人一战,定不让夷兵犯驾。”

    刚烈也道:“请老佛爷为天下苍生计,为祖宗基业计,不可留在此处,急速更换衣服,轻车入城。好在我们的马多,有足够的脚力,能保着老佛爷走。”

    慈喜听到马多,不由想起赵冠侯收缴甘军战马的事,看来他倒是有远见。若是这些马都随着岑春宣一起败在南口,现在想要逃,都不方便。

    心内想逃,话语却更显的坚定“更换衣服?难道,我又要换一回汉人的衣服?”慈喜的眼泪在脸上的皱纹间滚动“国势如此,我无颜面对祖宗。皇帝,你换衣服进城,我留在这里,看看他们能把我这个老太婆怎么样。”

    “亲爸爸,您要不走,儿子也绝对不会走。”天佑帝甚为激动“请亲爸爸更换衣服,儿子随您……一起走。”

    王文召道:“可是现在走也不安全,一旦车驾为洋兵探得方位,以轻骑来攻,这不可不防。”

    韩荣道:“我有办法,派一支小队子护着老佛爷的车进城,套车的马一律用好马,跑的快。另外派一支人马大张旗鼓,护着一队空车往宣化。洋兵绝对不会想到,人少的那一队,才是老佛爷的车。”

    刚烈素与韩荣不和,此时却点头道:“韩中堂这个办法不错,不过派空车不好,稍有不慎,就会被内行看出破绽。当兵的知道车上没人,也不会用心,这也拖不住时间。不如由我来押车。有我这个中堂在车上,那些士兵不敢怠慢,洋人也看不出真假来。”

    慈喜心知,担任这个任务,危险万分,随时可能丧命。她道:“刚烈,你这是做什么?要想押车,随便派个人就行,何必非要中堂?”

    “老佛爷,若非当日奴才错判局势,就不至于有宣战列强,大战使馆之事,更不至于有今日之危。京城沦丧,洋人横行,此皆是奴才一人之过。奴才自知罪孽深重,请太后准许,奴才以死赎罪。”

    他摘下顶戴,朝慈喜连磕几个头,“奴才跟老佛爷辞行。”又朝几位军机一点头“列位大人,刚某先行一步。”

    李连英要紧着伺候慈喜与皇帝更衣,瑾妃等几个女眷也要紧着换了衣服,加上随身细软共计四辆大车。另一部车上,则是姜凤芝、杨翠玉、十格格三人。

    这三人随同慈喜走,实际是赵冠侯自明心迹,表示家眷在太后手上,自己绝对不会不尽心。而护卫的小队子,则是右军里两棚精兵,护着车仗动身。为防走漏风声,亲贵们对此都不知情,只知道太后出发,具体人在哪一路人马里,就没人知道。

    队伍里保驾的官员,随行的家眷,万没想到离开京城,又罹兵祸,哭哭啼啼的收拾包裹细软,也千方百计通过关系找车寻轿,离队先行,整个队伍一团混乱,官道上到处可以看到大车和轿子。

    有数十辆大车排成一字长队,高挑着两宫的旗帜,由整整一个步兵营的兵护卫着,向宣化缓缓前进,刚烈在车内,手中转动着一串念珠,轻轻哼哼着“英雄豪杰需胆大,哪怕性命染黄沙……”

    自为中堂以来,每天想的不是怎么把韩荣扳倒取而代之,就是该如何另觅高枝,为未来打算。今日大祸临头,他反倒是心内一片宁静,仿佛又回到了京里,与三五知己城外观菊食蟹,尘世间的诸般纷争,与他再无关系。

    回想着往昔种种,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护驾的兵力曾经一度多达近七千人,可是自赵冠侯整顿军伍以来,以杀乱兵为由大肆杀戮,并且把一部分士兵充入夫子,导致兵力减少许多。现在手上则是又多了前线的溃兵以及山西方面来的勤王军,几下合计,大概有六千出头的规模,其中可堪信任的,依旧是右军那七营又一哨。

    太原的两营兵中,有一营调出去保护刚烈所在的车驾,各路王公大臣要去宣化,也纷纷要兵护送,赵冠侯有求必应,把岑春宣的甘军以及马玉仑左军的败兵,都调拨过去,便又调走了五百余人。

    这些散兵游勇,在他看来意义不大,即使是担当炮灰,也不够资格。相反由于士气低迷,兵无斗志,战场上一响枪可能就要逃,反倒是连自己的队伍都带动了。他现在面对的并非拳匪或是地方上的响马,而是铁勒精锐,自上而下,没人敢掉以轻心。

    几名管带都在等着命令,赵冠侯自己,也是第一遭指挥数千人的大军作战,脑子里回忆着操典兵书,对众人道:

    “大家多余的话不说,什么情形,咱心里也清楚。两宫在咱身后,我等没有退后的余地,现在只能拼,不能退。再说,我们从后军手里抢的钱,还都在手上,这一仗要是败了,就什么都没有。如果可以挺过去,将来就什么都有。所以,就为着咱们自己的前程,大家拿出浑身的解数,跟洋鬼子拼了吧!”

    逃往宣化的人越来越多,好在实施了严格军事管理后,两宫是先出发的,所以不至于被其他人抢了道。车轮压在坑凹不平的路面上,阵阵颠簸,将车里的人也颠的七荤八素。

    赵冠侯家眷的车,与两宫的车辆在一起,只是几个女人单独一辆车,没与慈喜同车而行。杨翠玉紧紧抓着十格格的胳膊,嘴唇闭的紧紧的,脸色很难看。她并不晕车,只是一想到赵冠侯的处境以及自己现在的处境,心里就没底。哥萨克人的野蛮粗鲁,当日她也曾见过,如果落到他们手里,下场不堪设想。

    她轻轻的摸出了一支左轮枪,递给毓卿“十格格,如果哥萨克追上来,你就给我一枪好么?我自己……自己怕下不了手。我不能给冠侯丢脸……”

    毓卿拍拍她的手“放心,没事的。我相信我的额驸,这一仗他一准能赢。我要在宣化给他摆接风宴,等着他回来,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陪他……”

    姜凤芝被她们说的脸有些发烧,心里在担心赵冠侯的同时,又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太过执于热孝。如果能够在昨天,把自己交给他,那么今天,自己就可以毫无遗憾的去死了。

    她紧紧握着刀,身旁放着她的弹弓,自己和这两个女人关系一般,代刺这种事,她们不会帮忙。如果洋人真的追来,就只能自己动手。

    远方忽然响起了雷,但是这个时节,是不该有雷的。杨翠玉脸上神色一变“打雷还是开炮了?难道两下已经见阵了?”

    毓卿面色阴沉着点点头“听动静是开炮,前面恐怕已经接敌了。神佛保佑,我们的男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也保佑着,咱们能够顺当的到宣化。现在咱们只盼望着炮声别停,只要炮一直响,就证明仗还在打,就证明……咱们的人还没输。”

    姜凤芝有些不服气“什么叫还没输?难道我们就不能赢么?”

    毓卿不置可否的反问道:“赢?这话你自己信么?我反正是不看好能打赢,只要冠侯能平安回来,我就算他赢了。如果他真能把这队骑兵打灭了,我就情愿给他当牛做马。”

    话音刚落,翠玉的脸色却变的很难看,拉着毓卿道:“十格格你听,炮,怎么不响了?”

    硝烟在旷野上升腾而起,直入天空,小股的哥萨克游骑,在金兵的对面来回的跑动,仿佛是在挑衅,又仿佛是在嘲笑。马上的骑士以各种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对面的部队,但是右军这边没几个人能听的懂他们的哥萨克语,这种咒骂的实际效果很有限。

    来的并非哥萨克骑兵大队,而是一支小股游骑,只在远远的骚扰,并没有展开进攻。赵冠侯连续两枪,敲掉两名游骑兵后,剩下的哥萨克人就开始拉大距离,对付这种部队,炮的作用也不大,炮弹炸下去,他们早就跑开了,其目的还是在牵制与骚扰。

    如果现在部队行动,他们就会在后面尾随,等找到破绽就咬上一口。如果不动,就正中这些哥萨克人下怀,等到大部队来了,正好吃掉。按照往常的战法,他们应该在马上朝右军开枪骚扰,但是哥萨克的马枪射程不如右军的线膛枪,方才又被赵冠侯连续打死两个,这开枪骚扰的事就免了。

    一团紫色烟雾升起,是哥萨克再向自己的主力报信,发现了金兵的踪迹。可以想象的到,用不了多久,那支令人闻名丧胆的铁骑,就会来到战场上,与右军进行正面冲突。铁锤对铁砧,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强兵,那时就可以见分晓。

    赵冠侯一边命令着士兵抓紧时间修工事,一边吩咐道:“派出我们的人,遮蔽战场。尽量不要让他们探听到我们车驾的消息,必要时,就得跟他们换人头。”他自己也骑上了一匹马,加入到游骑兵的行列中去,对比起指挥大军作战,这种单体战斗,他更为擅长。

    由于知道自身水平不足,右军干脆以人多取胜,仗着手上有大批马匹,一口气派出了五十名骑兵执行战场遮断任务。田野、森林里,右军的骑兵与哥萨克的游骑斥候,开始了试探接触,随即就爆发出激烈的冲突。

    从参战人数看,这种冲突只能算是彼此的小规模试探,于战局而言,其影响是微不足道的。可是战斗的参与者来说,不管是大军交锋,还是斥候对战,于他们而言,都是一样的。

    每一次战斗,都是一次生与死之间的舞蹈,当骑着马,拿着枪,跨过那界限的一刻,自己就已经跨过了生者与死者之间的界限,在生死两界的临界点徘徊,至于能否回归人间,就只有天知道。

    新军的工兵与那些被充做夫子的后军、神机营以及部分南口败下来的官军一起,抓紧时间设立拒马、栅栏,筑起胸墙。而步兵则演奏着军乐,进入各自的预定位置,炮兵推动炮车进入阵地,从辎重车上搬运着弹药。一切就如同日常的演习一样,流畅自然。

    只有旷野中,一声声枪响与马嘶在提示着大家,这是一场战争,随时可能致人死命,交战双方的人,都在关注着自己一方人员的情形,祈祷着,自己的人能够顺利回归。而在广阔的田野之间,追逐与杀戮的游戏,正在进行,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正在变成冰冷的尸体。战争,打响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前哨战

    这片交战的区域,从地形角度看,更适合于骑兵发挥。广阔的平原,树木并不太多。虽然有荆棘野草,但是对于骑术高明的哥萨克战士来说,这并不能算做什么影响。他们控制着自己的坐骑,在官道两侧,那广袤的田野之间放纵马力,尽情奔腾,以两人为一队,仿佛雄鹰展翼,向前舒展。

    他们要打掉这些官兵,自从第一次斥候交锋时,发现了那几匹顿河马后,他们就坚定了这个信念。但是只打掉这些官兵,除了能为自己的伙伴报仇以外,并没有其他意义,还是抓住这个帝国的皇帝与太后吸引力更大,如果可能的话,他们希望完弄一下这个国家的妃子,那个过程一定很有趣。

    这些游骑兵的目的在于找到皇帝的位置,向自己的上级报告,而金国的士兵必然会千方百计的破坏这一切。两下的斗争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避免。但是哥萨克从来没有把其他游骑兵斥候放在眼里,在这种广阔的区域内作战,很难形成兵力优势,同等兵力较量,他们不是对手。

    别科夫是个粗壮如同牛犊般的汉子,他已经得算是一个老哥萨克,是一个打了十几年仗,经验多的可以教训自己连队里年轻的长官。在不打仗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和麦列霍夫一起喝酒吃酸黄瓜,对彼德罗的死,他也很悲痛,所以,只要自己力所能及,他愿意帮老友复仇。

    跟随他的,是个刚入伍的新兵,他一边催动着坐骑,一边向指点自己家儿子似的指点着“小子,你要学着点,这是作为一个游骑兵必须掌握的技能。善于观察,要学会用自己的眼睛。我们的任务很简单,找到这些人的皇帝,这简直就像是在非洲找大象一样容易。但是,如果不注意,就没办法向长官回报了知道么?”

    年轻的新兵紧张的举起了枪“金国人!是金国人!”

    “别喊,你他娘的打算把附近的人都叫来看我的笑话么?我看见了,三个金国人,那算不了什么。来,跟我去,吓跑他们。”

    别科夫边说边抽出了自己雪亮的马刀,在手上挽了个刀花。“这些人害怕刀子,你要是用枪,他能跟你磨蹭半天,但是一见到你拔刀,马上就会跑。学着点,把你的刀拔出来小崽子,跟着我,冲!”

    一声大喝,顿河马飞快的冲向了对面的骑兵,别科夫看到了对手已经摘下步枪,但是他并没有在意。每一个哥萨克都是马上豪杰,可以在马上做出各种动作,枪弹没那么容易射中。

    他将身子藏在马腹之下,只用脚勾住马蹬,同时用拳头打着马的后跨,让其全速奔跑。对面的枪声响起来,对他却无影响,他早就过了听到枪响就担心的时候。直到两下距离接近,他的的身子猛的自马下翻出,手中的马刀已经抡起来,借助惯性就要像砍桦树一样砍掉对方的脑袋。

    可是就在他坐起身子,高举起手臂时,他只看到了对面那名年轻的武官,和他手里的左轮枪以及那带有一丝嘲讽意味的笑容……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赵冠侯回到队伍里,派出去的五十名斥候,回来了三十七名,他们一共带回了十一匹顿河马,当然,消灭的敌人要比马多一些。从伤亡论,彼此相若。以骑兵水平论,右军还是大为不及,可是从装备上,就是另一回事。

    赵冠侯得到了韩荣拨给的全部左轮,使部队的手枪装备率高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地步,即使同时代的泰西列强,左轮枪的装备率也未必能到这么高。他将这些枪分发给参战的游骑,在对阵时,远以长枪,近战时以左轮取代马刀进行肉搏。

    哥萨克的步枪质量不如右军,而在近身战中,技艺的优势,被武器的差距所抵消,战果并不理想。哥萨克的人少,一口气被打死了这么多游骑兵,也是个极大的损失,逼迫得对方的军官改变战术,开始收缩兵力。不久之后,就见到一团乌云卷地而来,高大的骏马,闪烁的长枪,以及高高挑起的双鹰旗,预示着死神的来临。

    “金人大皇帝的位置已经很清楚了,他们在向宣化移动,但是速度很慢,路上都被逃难的人堵满了。他们的大车不能赶到道下面,那样就走不动。加上护卫的兵很多,所以他们走不了太快。”

    冲过金兵搜索的斥候,不但带来了两宫的消息,也带来了缴获的几匹金国马。麦列霍夫的脸色依旧阴沉如铁,听着手下的汇报,随后吩咐道:

    “瓦沙,你带上二十个人,去对付那些逃难者。能跟到这里的,肯定都是群财主老爷,随便抓到一个,你就发财了,我知道你喜欢这个,所以就由你来干这个。那些女人随便你处置,我不管。罗巴诺夫,我的好兄弟,我有个顶要紧的活计要给你,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抓他们的皇帝么?为什么不等到安德烈来?那个白痴肯定喜欢干这种事。老伙计,我更想帮彼德罗报仇,你得明白,我得对我女儿有个交代。”

    “安德烈那个蠢货,他只想着抓住皇帝谈条件,而我们是哥萨克,我们谈条件的方式是把人的脑袋放到谈判桌上,然后让他们签字。这个活,只有你能干。我手头的兵力不多,你是知道的,所以你只能带着你的骑兵连去完成这一切,而他们足有一个营,你有把握么?”

    那个高大的哥萨克摸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得了吧,一个营的金国士兵?他们除了会喊妈妈还能干什么。你等着吧,我砍下那两个人的脑袋带给你,顺便帮你从后面捣毁他们的防线。穿插敌后,背后开花,这才是我们哥萨克最擅长做的,等着看好戏吧。”

    两支骑兵开始了自己的行动,而在正面战场上,哥萨克骑兵也开始了对武卫军的进攻。第五骑兵团下设一个炮兵连,有三门两磅炮两门六磅炮以及一门十二磅炮,使用的年限都很长,大炮的射程和准确度都有所下降。帝国拨给哥萨克的,永远是这种武器,所以大多数的情况下,他们宁愿相信自己的军刀。

    不过面对胸墙和拒马,没人会选择以骑兵直接冲上去送死,而是以两个骑兵连在正面摆开,同时把六门大炮推到第一线,以火炮开始轰击官军临时修建的阵地。

    武卫右军的炮兵阵地在队伍中部,而哥萨克的火炮布置在一线,对于第一线的官兵来说,反倒是觉得哥萨克的炮火更为猛烈,仿佛是他们的炮兵占了优势。

    一排实心弹呼啸而至,重重的砸在胸墙和栅栏上,木栅栏被炮弹打的四分五裂,碎边纷飞,单薄的胸墙,同样承受不住炮弹的轰击,砖块飞的到处都是。担任正面防御的是曹仲昆即李秀山营,论兵力远比哥萨克人为多,可是在这种炮火攻击下,反倒被打的十分狼狈。

    如果他们以步兵发动反冲锋,又必须面对那两个虎视眈眈的骑兵连。看对方的态势,明显就是想等着自己进攻时,立刻以骑兵突击。毕竟战场宽度有限,他们的两个营对上三个骑兵连,也未必一定可以占到便宜。

    李秀山急道:“我们的炮兵呢?咱的炮弹怎么不开火?”

    “老三别嚷,张怀之的炮兵没闲着,哥萨克围着咱绕圈找破绽,炮队正在调度呢。”

    麦列霍夫的第五骑兵团编制兵力为九百名,进入金国前经过临时扩充,达到一千人的规模,他并没有设置备队,而是以五百人的兵力在右军的阵地侧翼游戈,仿佛一名刺客在摆弄着匕首,寻找着破绽刺出致命一击。

    此时的步兵、骑兵、炮兵大体上可以看做是这样一个关系。队型完好的步兵,可以令骑兵束手无策,而一旦被骑兵接近,则炮兵就只能望风而逃,当炮兵开火时,步兵就又要面临巨大杀伤。三支军兵种如同斗兽棋一般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具体的使用上,就只能看指挥官的个人能力与对战场的掌握。

    必须承认,在指挥千级部队的灵活性上,赵冠侯远不如麦列霍夫,对方以弱势兵力对他的优势兵力,竟是维持了一个平衡。

    其中固然有哥萨克骑兵的速度优势,对于战场的掌握熟练上,同样不可小觑。这种熟练并非来自于书本,或是军校的教授,而纯粹是来自于战场的磨砺,经验上的差距,以及根本部队的如臂使指,都让赵冠侯丝毫不敢大意。

    当然,哥萨克人的行动并非没有伤亡,尤其是得自韩荣处的大炮,第一轮试射之后,前线官兵已经很快的计算出射击角度及装药量,随后一排榴霰弹就发射了出来。

    哥萨克部队的经费并不宽裕,铁勒皇帝总是尽可能在他们身上节约开支,武器弹药,主要靠哥萨克自己想办法。他们的炮队里,榴霰弹数量极少,携行弹药中的榴霰弹,主要来源是从金国仓库里缴获的战利品。

    可是武卫右军向来打仗奢侈,这些榴霰弹更是从丰禄那里得来的外财,使起来毫无心疼的感觉,一股脑的倾斜而出。哥萨克兵还认为他们会发射一轮实心弹时,榴霰弹特有的破空尖啸声已经响起。

    麦列霍夫的马向后退了两步,他本人并没有受伤,但是几发铁子擦着耳边飞过去,让他的耳朵火辣辣地疼。他点了点头,眼前这支部队确实跟以往遇到的金兵不太一样。

    他们并不乱放枪,证明他们并不惧怕自己。而他们的炮火比自己要猛烈,排炮的攻击,正使得两翼的部队一点点向后退却,而且正有火炮开始支援正面阵地,准备与团属炮兵连展开炮战。该死的,要是安德烈那个混蛋能带着他的炮兵来就好了,现在没有炮兵,没有步兵,让勇敢的哥萨克只能靠血肉之躯,来撕敌人的阵地了。

    他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看到一名衣服与众不同的年轻人在频繁的发布着命令,这应该是他们的军官,也多半就是杀死彼德罗的凶手。看着他,**夫脑海里又出现了彼德罗那具尸体。

    他猛的吩咐道:“集合部队,我们得改变战术,向后运动,把他们的队伍拉扯开。让他们追着我们跑,否则,我们就去打他们的车队,总之不能让他们的炮打的太舒服了。”

    官道上,来自太原的标营,正在艰难的前进,面前都是人,来自于各个府邸,每一座府邸提出来,都能令这些士兵感到心惊肉跳。每一名旅者,可能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不是这些最为卑微的士兵,所能得罪得起的。

    他们没办法用手里的枪开路,只能好言哀告着,提醒着对方,这是两宫的车驾,如果挡了御驾,是死罪。

    可是这御驾周围并没有太监,也没有那位李大总管或是崔二总管出面,只有几个士兵,那些逃跑者并不畏惧。

    “我们知道御驾,可是你看看,过的去么?我前面多少人呢,你让我躲开,我躲哪去,难道躲到官道下面去?我告诉你,我们府上也是有来头的,老佛爷出京,我们家老爷带头来保驾,赶我们下官道,你们吃罪得起么?”

    类似这样的说辞,几乎每个时刻都在发生,这些护车的官军除了焦急以外,竟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想。车里没有旨意,他们就不能伤人,除了上火以外,什么办法都没有。

    远方,几骑快马向着车队跑来,马上的人周身浴血,伤势极重,身上穿的,正是山西官兵的号衣。

    等到离的近了,这名骑士高声喊道:“弟兄们,大事不好了,洋人……洋人来了!”话音甫落,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这名官军在马上歪了歪身子,无力的向旁倒了下去。众人此时也发现,在斥候身后数十米的地方,一朵黑色的云追了上来,在风中传来了呐喊声、欢呼声,以及意义不明的呼哨声。

    逃难的队伍沸腾了“洋人来了!”“铁勒人来了!”这样的叫声不绝于耳,方才还死活不肯动地方的车驾,这时已经不管不顾的向着道路两侧逃了下去。

    一些夫人小姐,从车内钻出来,匆忙的将锅底灰向脸上涂抹,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小脚或是花盆底,趔趄着身子走下官道,向着道旁的野地就躲。可他们并不知道,另一支人数不多,但是格外狡猾凶狠的猎手正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虽然追击者看上去数量不多,但是这些官员及其家眷都认可一个事实,官兵是打不赢洋人的。与数量无关,只与国籍有关。而来自太原的勤王军,已经连整顿队形的时间都没有,后排的士兵只能举起枪,向来犯者进攻。

    可是这些骑兵并没有理会,而是催马从这些官兵侧翼掠过,部队进行了一个优美的回旋,以箭头形势,朝着两宫车驾的侧翼发起猛扑。

    枪声响起,前排的骑兵倒了下去,但是后排的骑兵完全没有在意同伴的伤亡,举起长枪,向着装弹的金兵直刺。长枪刺入身体,人蜷缩着惨叫着倒下,骑兵无意于拔出长矛,而是选择拔出马刀,开始肆意挥砍。

    金兵已经来不及填充弹药,一部分士兵看到那雪亮的马刀,就已经吓的魂不附体,因为紧张而动作变形,子弹填充不进去,最后只能狼狈的丢下枪,然后转身就逃。这些被毓贤寄以厚望的营兵,虽然装备了较为先进的步枪,却没有白刃格斗的训练与勇气。当铁勒人发起白刃冲锋后,官军不负众望的溃散了。自战斗开始到结束,一营人被一连人杀的落花流水,用时不超过二十分钟。

    罗巴诺夫并没有理会那些逃难者,这不是他的工作,他只用长矛挑起车帘,一辆车,一辆车的翻找。

    箱子、箱子、还是箱子!

    他并没有打开箱子的意图,箱子没长腿不会跑,他要找的是会跑的人。终于,他在一辆车里看到了人,但是他绝对不会是皇帝,更不会是太后。其是个年过五旬的官员,手里拿着念珠,冷笑的看着他,罗巴诺夫以长矛抵着这人的胸口,用自己学来的大金官话问道:“你是谁?你们的皇帝和太后在哪?”

    “本官,大金中堂刚烈刚子良!尔等蛮夷,也配问我们皇帝的下处?”

    长枪突刺,鲜血崩溅!(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天降雄师

    夜,降临了。遭遇哥萨克的时候,天气已经到了下午,几小时的时间内,是根本进不了城的。在野外过夜,原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太阳落山之后,野外一片漆黑,牲口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车辆慢的像是牛爬。这个时候,车没办法赶的太快,身后有人前起火把,车上带的灯笼点燃之后,挂在前头照明。

    远方依稀可以听到枪声和炮声,证明战斗依旧在继续。但是,另外的一些消息却让人心内不安。根据前线传来的消息,已经有哥萨克骑兵越过防线向这里冲过来,他们数量不多,而且赵冠侯已经派出部队追击。但是不管怎么说,敌人随时可能出现的消息,总是让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杨翠玉不停的看着手枪,姜凤芝则将刀在手里摆弄着“你别总想着那枪,冠侯的为人我很清楚,他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只要你不是自己想的,就算是被洋人……被洋人那什么了,他也不会嫌弃你。”

    “可是我会嫌弃我自己。”杨翠玉轻声道,她又拿了个金戒指出来,“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他越是这样,我越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如果……如果洋人来了,我就一定会死的。你们谁能看到他,就替我捎句话给他,跟他过了这几天,是我最快活的日子,只有这段日子,我才觉得自己是个人,而不是一个任人摆弄的傀儡。”

    毓卿没好气道:“你这话真没良心,难道我对你不好么?什么叫活的像个人,以前跟我的时候,难道不像人?”

    “十格格,不是那么个比法,你对翠玉是很好,可是冠侯对我,却如丈夫对待妻子,而非是老爷对待宠妾。他让我叫他的名字,只这一条,又有几个妾室可以享受,若是可以的话,我可不想现在就死。但若情势危急,我也不会怕死。”

    “别害怕,晚上的时候,洋人的眼力也不得,我想他们未必能追来。”毓卿安慰着。话虽如此,谁的心里也没有把握。毕竟现在的局势太混乱了,自战场到宣化,庞大的队伍被拉成了散乱无章的长线,防卫力量稀薄,到处都是漏洞,敌人钻过来很容易。前方战局胜负未明,从前线得到的消息混乱且彼此矛盾,后来干脆来消息都探听不明白了。

    虽然外面有护兵,但是数量太少,再说哥萨克的名气在外,所有人都在担心一点,如果哥萨克真的追上来,凭这些护兵能否抵挡的住。

    马车忽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应该是遇到了大坑,御手说道:“几位,车轴出了点毛病,我们可能要停一停。”

    三人并没下车,只是在车里等着修,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三人心里更有一丝不详的预感。御手下去,边修车边嘟囔着、诅咒着,对于路况和战争,都充满了不满。

    忽然,几声枪响顺着风传了过来,御手的咒骂随之终止。

    车里的三个女人的身子都变的僵硬了,这枪声太近了,不是前线传过来的,距离自己也很近。翠玉的脸色变的煞白,身子不受控制的哆嗦成了一团,两只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颤抖着将戒指往嘴边放,却被十格格一把夺了过去。

    她举着手枪朝外喊道:“怎么回事?”

    “有人上来了,哥萨克!”

    外面的护卫只回答了这么一句,就没了声音,随后就又是一阵枪响。姜凤芝掀起车帘,外面漆黑如墨,灯笼已经灭了,火把像是夏季的萤火虫,四下都有,一跳一跳的如同鬼火。鬼哭狼号般的叫声,以及女子的哭喊声格外清晰。驭手和护兵,都听不到回应,由于保护两宫的关系,她们身边只有两个士兵,现在都没有下落。

    三个女人干脆手拉手下了车,但是四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枪声一阵接一阵的响,三人都下意识的猫下腰去,小心的匍匐前进。翠玉伸手向旁边摸索着,很快就摸到了一个软软的、湿漉漉的东西,等到将手缩回来之后,竟是不由自主的尖叫起来。

    血,她的手上满都是血,至于血来自于谁,已经无从分辨,但是可以确信的是,敌人应该就在附近。

    她的尖叫声,引来了马蹄声,地面在震动,有人向这里过来了。十格格问了一句“谁?”随后朝着声音处放了一枪,但是对面回应的,是同样的一声枪响。

    好在夜间对方的射击精度也不高,这一颗子弹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但是马蹄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近。翠玉想起了被剥成白羊,差一点就清白不保的那氏,将牙一咬,叫了一声“冠侯,来世再见。”猛的扑向姜凤芝手里的刀。

    可是姜凤芝眼明手快,却一个破绊,将她摔出好远。“我早想宰了你,但不是现在!不就是洋鬼子么,我杀过好几个,有我在,别怕。”

    姜凤芝俯下身形,将钢刀紧紧的握着,目光直瞪着黑暗里。对面,似乎有黑影在蠕动,如同那些怪诞的故事中,妖魔出行。看蠕动的似乎不是一个,风中还传来几声如同夜枭的笑声。

    姜凤芝的心在下沉,如果不是一个洋人的话,恐怕自己这一遭真的逃不过了,总之,先要杀一两个洋人再自尽,不能就这么窝囊的死了。十格格显然也是存着同样的念头,她将那枚金戒指叼在嘴里,双手握着手枪,朝着那些黑影,盲目的扣下了扳机。

    “比起身体的纯洁,我更在意的是心灵的忠诚。”毓卿想起救了那氏与福姐之后,她和赵冠侯的一段交谈。当时对于他们如果不及时出现,那氏可能遭遇的不幸,两人曾经讨论过,赵冠侯对于时下流行的贞洁说,很是不屑一顾。

    “她一个弱质女流,遇到几个强悍的哥萨克,能有什么办法?这又不是她的错。如果这也要把她逼死,我只能说是这个世界出了毛病。如果我是那氏的男人,我会更加怜惜她,呵护她,因为是我的无能与安排不周,才导致她遭遇这种惨祸,不会因此而看轻她,更别说逼死她了。所以,我不会要求我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用命去守什么节,我只要她们活着,只有活着,才是希望。”

    当时听到这段话以后,毓卿的感觉就是这个男人比自己还要离经叛道,此时想来,却又有一种莫名辛酸。他终究还是不明白,纵然他可以不在乎,作为他的女人,又怎么能不在乎?

    自己如果也被几个哥萨克捉住,那不仅丢的是他的脸,也将丢掉庆王府的脸。即使日后他不在乎自己发生的一切,自己也没办法原谅自己,别了,我的额驸。好好照顾好你的女人,别再让她们遭遇这种险境吧。

    她咬着牙,将打空了子弹的左轮枪丢掉,从腰间抽出了另一支枪,这枪里的六发子弹,她只敢发射五发,剩下的一发留给翠玉,戒指,留给自己。

    她的身子躲在大车后面,对面射出来的子弹贴着她的头和耳朵飞过去,甚至她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浪与肌肤摩擦时的感觉。几次都认定自己即将被子弹射中,但是,她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紧张与恐惧,使她的胳膊在颤抖,动作严重变形,枪打的没什么威胁。那几个黑影的笑声她已经能听的很清楚,那些怪物,离的越来越近了。仿佛她枪里装的不是枪弹而是玩具,射击根本阻止不了敌人的接近,几团黑影一点点凑上来,另一边,她甚至听到了姜凤芝的叫声与兵器撞击声,那里显然已经在交手。

    自己没有那女人的本事,和洋人白刃相击,肯定会被他们轻松打落兵器。冠侯,来世再见吧。她咬着牙,猛的回头,朝杨翠玉所在的方向举起枪。可是就在她回头的时候,她却看到了,一条火龙,正在向这里高速移动,方向是自宣化向这里,而一声声呼喝,却是中国人的声音。

    “武卫右军炮标骑兵营在此!”伴随着类似的喊声,还有一阵阵清脆的枪声,驳火并没有影响马队的速度,这些骑兵依旧保持着个高速向着这里卷地而来。

    那些哥萨克骑兵,也并没有扑上来抓住毓卿,相反,开始后退了。在火光中,毓卿看到了杨翠玉,她踉跄着站起来,随后有几个骑兵下马扶住她,好象在打问着什么。姜凤芝拄着刀在剧烈的喘息着,在她面前,倒着一具男性的尸体。

    那些骑兵将火把灯笼点亮,很快将这一带照的亮堂起来。借着灯火,毓卿看到了驭手和那名护兵的尸体,又看到了自己的亲信侍卫进忠,他和那些骑兵在一起,正在四下寻找着。看到毓卿之后,连忙跑过来,用袖子擦去额头的汗水“十主子,奴才可算找到您了,险些把奴才给急死。您没受伤吧?”

    “我……我没事。”毓卿一向大胆,可是经历方才这一场变故,竟是吓的面色发白,身体不由自主的打颤,与往日豪爽任侠的作派大相径庭,半晌之后才恢复了正常。

    杨翠玉、姜凤芝两人也走过来,与她会合在一起,三人彼此看着对方,寻找着对方身上的伤。姜凤芝方才的搏斗中,身上被刺了一刀,好在伤的不算重,杨翠玉则是摔出去,脸被抢破了。

    毓卿用手绢为她擦着脸上的血,安慰着“没事,等过两天啊,你依旧是个千娇百媚的美娘子,冠侯看到你,依旧走不动路。”

    翠玉一笑“我知道啊,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冠侯都不会扔下我。凤芝姑娘,我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把我摔出去啊,这会我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你说说,那可够多冤枉。你受伤了,赶紧着找药给你包一包。”

    姜凤芝摇头道:“没关系,小声不妨事。我身上这种伤疤有好几处,比不了你们细皮嫩肉,溜光水滑的。”

    毓卿一笑“想要细皮嫩肉也不难,我回头给你寻个方子,洗澡的时候用点药材,保证你身上滑的像豆腐,嫩的能捏出水。”

    三人经此变故,竟是化解了不少隔阂,因为同侍一夫而产生的芥蒂消失不少,互相之间有说有笑的,毓卿只是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刚才太高兴,把戒指吐了,现在想找,可是找不回来。

    而这支骑兵营的带队军官,在马上用帽子遮着半张脸,看着三人的样子,轻轻哼了一声“三个妖精!”

    一旁,一位老人则劝解着“不许胡闹,现在不是这个时候,咱这次的差事是保驾。说书先生都知道,功高莫过于救主,咱得办大事,不能为着小事分心。先解决掉那些洋鬼子,争风吃醋的事,回头再说。你过去跟她们打个招呼,将来总要相处,这时不卖人情,还等什么时候。”

    骑兵营此时赶来的,包括一个真正的骑兵哨,以及两哨骑马步兵,到达战场之后,立刻展开队型,进行搜索,反击。与来袭的哥萨克部队,在夜色中展开了搏杀。这些哥萨克是打夜战的好手,但是骑兵营里有许多山东绿林的降兵,他们同样是优秀的夜战人才。

    两下的技艺比较,哥萨克略胜半筹,兵力和装备上,则是右军占了绝对上风。两支部队都没有炮兵,步枪与马刀的较量中,渐渐人多的一方占据了优势,人少的一方,只能且战且退。

    这些哥萨克在沿途的劫夺中发了财,既有钱,也有俘虏,这让他们的速度,变的不像平日那么灵活。被一群响马出身的骑兵盯上,想要摆脱追击,也不容易。

    过了约莫半个钟头,又一支骑马步兵,在哥萨克的背后出现,带队的军官目中几乎喷出火来“这帮该死的哥萨克骑兵,真的追上两宫了!这要是再让他们逃了,我李纵云就没脸见赵大人。”

    他吩咐着手下的几名将弁“所有军官上前线,谁敢退后立斩不饶。我不管哥萨克多厉害,今天也得把他们都留下,所有人全体都有,步枪两轮疾速射,之后上刺刀,解决他们。”

    这支追击部队虽然只有一个哨的兵,但是全军上下都以敢死的态势发起冲锋,顺利捅入了哥萨克骑兵的腹心。善于白刃战的哥萨克战士,撞上了同样勇于白刃的武卫右军步兵,两下里各自施展出自己的解数,一时竟是难分胜负。但是时间不长,骑兵营的马刀也加入了收割行列时,战斗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较量(一)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阳光驱散了黑暗,将光明洒向人间。几只以腐肉为食的乌鸦在树梢上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叫声,眼睛紧盯着地面。那里有它们的大餐,只是同样,也有着充满危险气息的闪亮武器,使这些扁毛畜生不敢轻举妄动。

    哭声盈野,怨气冲天。两宫的真正位置已经暴露,那些携带着家眷与财产的保驾大臣们都来到车驾前哭拜,向老佛爷陈述着,自己一家又遭遇了何等大难。

    昨天晚上,哥萨克骑兵摸上来的时候,慈喜的车也停在了路上。护卫的小队子主要都集中她的车旁,情势一度甚为危急。

    夜间,也搞不清有多少人围上来,只能听到到处在响枪,到处在喊杀。一度连荣寿公主都做好了自尽的准备,好在,骑兵营及时出现,如同及时雨一般,转危为安。

    可是这个老妇人的脸上,依旧是铁青色,额头的青筋在跳动,如同火山即将喷发的前兆。天佑帝吓的不敢说话,李连英、崔玉贵两人,是随侍在车上的。除了他们两个以及两个随身宫女,其他宫人都留在大队人马里,以迷惑敌人。此时,这几个人都可能成为怒火下的牺牲品,崔玉贵在一旁赔着小心

    “老佛爷,息怒。外面那些人哭的确实招人烦,可也不能全怪他们,谁让他们都遭了难呢?听说有不少人被洋兵抢了,还有女眷被掳走的。您是他们的主心骨,孩子受了委屈,就得找大人去诉苦,臣工受了委屈,可不就得找您来伸冤。您是他们的天,他们自己没办法,就只能向天告状了。”

    “天?这我可承担不起。若说拿我当了父母,那这父母遭难,做儿女的不去想着保护父母,反倒是急着各奔东西,这是人子所为么?铁勒兵追上来的时候,赵冠侯带兵在殿后,这帮忠臣们一个个都跑到了我的乘舆前面,这样的忠臣,我可当真是感动的很了!若是真有人拿我这老婆子当天,也绝对不是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们的车驾如此隐蔽,洋人怎么会得知方位,必是有人向洋人通风报信,想借着洋人的手,除掉我这个老婆子。可惜啊,我偏不叫他们如愿,他们越是想害我,我活的越硬朗!”

    她恨恨的说着,“要说忠臣,那得说是昨天晚上来护驾勤王的马队,还有在后面跟洋人拼杀的赵冠侯。原本人说咱的兵不堪用,还有人用各种的借口来搪塞我。可昨天那一仗,除了右军,就没人顶的住,这还有什么可说?那些人被抢了活该!有本事,就去找洋鬼子算帐,别来烦我,去查一查昨天晚上到底杀了多少洋人?”

    战果统计的很快,昨晚上,大约六十名以上的铁勒骑兵突破防线,袭击了两宫车队,卫队死伤二十余人。援兵及围剿的队伍,死伤与此数相若。战场活捉洋兵五人,得尸四十七具,内中有一具尸体的服装明显与众人不同,疑为敌之官佐。缴获战马十六匹,另有鹰旗一面,疑为该支部队的连队旗。

    冒充仪仗,以欺骗铁勒兵的假乘舆为洋兵所破,扈从官军不敌溃败,中堂刚烈以身殉国。之后,武卫右军田中玉营赶至,与铁勒兵激战,共毙敌三十有奇,缴获良马十余匹。其残部凭借战马脱离战场,继续袭扰,乃至惊动了两宫。李纵云哨就是追击敌残兵的队伍,不想和来此勤王的骑兵营会合,对哥萨克形成了夹击。

    经此一战,袭击乘舆的那支哥萨克队伍已经算是全军尽没,更重要的是,保住了两宫安全,从这个角度看,可以算做大获全胜。

    韩荣得了奏报之后,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转头上奏慈喜时,就已经变成我军昼夜苦战,杀敌一千有奇,敌战场遗尸三百以上,缴获洋枪一百余支,敌团长为我军格毙,团旗被夺。

    于乱战之中,听到这个消息,可算是振奋人心,慈喜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打的好!早就该这么打。如果是早一点让这样的兵来,我何至于偌大年纪,还要受此颠簸之苦?皇帝,这样的兵,该赏。”

    “亲爸爸说的是,儿子自然要重赏他们。可是那些大臣的损失,还有死伤者的典恤………”

    “那些事等到我们进了城再说,韩荣,吩咐下去,让马队保着我们进宣化,免得再有洋兵追来。进了城之后,务必给他们筹一笔款发犒劳,这笔钱必须发到他们的手里,谁要是中间拿一文钱,我就要他的脑袋!其他的事,回城再说。”

    车驾与百官,在马队的护卫下,向宣化移动,孙美瑶抽了冷子见了十格格,两下见面,气氛不算多好。她对于十格格等人算是有救命大恩,十格格对其的态度,也就只好多一些担待。孙美瑶对她没有好脸色,冷着脸问道:“冠侯呢?”

    “还在前面打仗呢。哥萨克的人马很凶,胜负还不明了。这次你们来了多少人?”

    “我一个骑兵营,城里还有个步兵营,你们先进城,我带人去给冠侯打接应去。还有啊,告诉你们那几个妖精,都给我老实点,男人上战场的时候,没功夫喂你们。谁要是缠着他,当心我的刀子!”

    她抽出马刀虚劈了一刀,回头吩咐骑兵哨“小的们,跟我走,到前面杀洋人去!谁敢挡咱的道,就拿鞭子抽,跟他们不用客气。”

    这支绿林马队呐喊一声,跟着孙美瑶身后,朝前方战场飞奔而去,毓卿看着他们的背影,轻声道:“这女人虽然很凶,但是对冠侯倒是一心一意,这回要是能把咱的男人给救出来,我保她的前程。”

    在三人心里,实际都有一个共识,即不管怎么样,右军不可能是剽悍的哥萨克骑兵的对手。昨天晚上的胜利,也不过是偏师的小胜,在正面战场上,能维持不输就已经是奇迹,至于想赢,就纯粹是做梦。但她们不知道的是,现在这个梦想,其实已经快要成真了。

    官道上,田野间,炮声枪声暂时陷入了停顿,仿佛战争已经结束。但事实上,交战的双方都明白,这不过是彼此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准备着冲上去,给出最强一击。

    麦列霍夫的战术,一开始获得了很大成功,果然在他的骑兵向后方抄掠行动之后,右军不得不放弃阵地战的想法,改为向后方支援,似乎要去保护车驾。甚至有一个营的兵力与主力部队脱节,作为先锋力量先行前往。

    哥萨克骑兵依靠马的优势,以及精良的马术,能够在奔跑时保持着队型,且能够实现阵型方向的迅速切换。而金兵方面,固然有武卫右军这支比较优秀的武力,但也有勤王军这种素质低下的部队。何况队伍里,还混迹着大批太监、宫女以及未曾逃跑的大臣及家属,部队的行动并不快,也很容易被找到破绽。

    麦列霍夫的眼睛就像鹰一样锐利,当他发现了这支部队在行动中暴露出的调度不一,部队出现脱节的一刹那间,就果断下达了进攻命令。铁骑本来是与金兵平行奔跑,忽然转向,以不可思议的高速度,切入了右军队伍里的空虚之处,矛头所指的,正是官军所携带的那些大炮。

    炮兵的作用大,每一发炮弹,都能让十几名哥萨克好小伙子命丧疆场。但是没有步兵掩护的炮兵,在骑兵面前就是会跑的肉。麦列霍夫相信,只要自己的部队杀上去,这些胆小鬼就会抛弃自己的大炮,逃命或是投降。自己会像切西瓜一样,切开他们的脑袋。

    负责警戒的是来自山西的一营勤王军,其素质与保护刚烈那一营袍泽相若,在急速行军中,根本没有对抗骑兵突袭的能力。当骑兵冲来时,大家全都乱了手脚,只能举起枪来乱打,射击效果不大。等到那些哥萨克冲到队伍之前,以长矛突刺,举起马刀砍人头时,这支山西勤王军,就像是其他的金兵部队一样,惊慌的四散奔逃,跪地投降,整条防线宣告瓦解。

    哥萨克轻松的突破了这条孱弱的防线,兵锋一度推到炮队面前,在那一刻,麦列霍夫坚信自己已经摸到了胜利女神的脚。可惜,他并没能掀起胜利女神的裙子。

    武卫右军的炮兵虽然是特种兵,但是步兵训练科目从未松懈,尤其注重白刃训练,也不惧怕近身搏杀。当前线护卫的步兵溃散后,这些炮兵并没有仓皇而逃,而是举起所携带的线膛枪射击,随后就挺着刺刀组成了一个个刺刀方阵。

    那些高大的顿河马,在自己主人的催动下,在悲鸣声中撞上了刺刀,依靠体重与速度,将步兵撞的向后飞出。被这种庞然大物撞击,人类的骨骼在冲撞之下就会断裂,骨头碎裂折断之声,随处可闻。第一排的步兵向后倒下,口内吐出暗红色的血沫。

    倒下的战马压在士兵身上,砸断了他的腿,让其无法起身。但是倒地的步兵,并没有哭号惨叫求饶,而是紧紧的攥着手里的步枪,将刺刀朝马身上猛顶。

    前排的士兵倒下去,第二排的刺刀立刻就挺起来,不管是战马的冲撞,还是雪亮的马刀回旋,都没能瓦解这些步兵的斗志,他们依旧按着自己长官的命令,举起刺刀,向前刺击。

    这些优秀的哥萨克男儿,都是马上的好汉,技艺高超的战士,他们曾经一次又一次,将敌人看似密如刺猬的步兵阵踏碎,瓦解,追亡逐北,尽情享受着杀戮敌人的快感。可是这次,他们终于遇到了对手。

    虽然被袭击的是特种兵,但是他们表现的比普通的步兵更为勇敢,也更为坚韧。一次次的冲锋,虽然将炮兵组成的临时方阵撞的千创百孔,但是这些阵型依旧完好,士兵依旧坚强着待在自己的位置上。装弹、射击、举刺刀、前捅。为了冲击这样的阵地,哥萨克骑兵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担任主攻的连队两任指挥官接连阵亡,部队死伤累累,伤亡惨重。

    右军由于之前的巧取豪夺,列装了海量米尼步枪,在此时发挥了巨大作用,密集的弹雨,将一匹匹战马扫倒,马上的骑士在枪弹之下无奈饮恨。麦列霍夫手下的连长、排长阵亡的消息接连传来,只有他清楚,这些阵亡者,是多么勇敢的战士,是多么善战的豪杰。他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踏入了金国的陷阱,被对方的将领算计了。

    步兵与骑兵成功的绞杀在了一起,哥萨克骑兵赖以成名的高速机动越来越受到限制,他们不得不面对优势兵力自四面八方打来的枪弹,以及越来越多的刺刀。一名哥萨克士兵往往要同时应对五六名敌人的刺刀,任他技艺再如何高超,也只能在这种不间断的招架中耗尽体力,无奈饮恨。

    “撤退!”

    麦列霍夫无奈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如果继续恋战下去,这些跟随自己离开家乡的同胞,将全部葬送在异国的战场上。随着号角发出悲鸣,黑鹰团旗垂头丧气的转向后方,骑兵被步兵驱逐出战场的耻辱,停留在每一名战士的心头。

    在战场正面担任牵制任务的炮连,遭到了右军炮兵的报复射击,十二磅炮与六磅炮全部损失。二磅炮侥幸被拖出来,而两个骑兵连则陷入了与敌步兵的白刃战中,死伤惨重。

    原本下辖八个骑兵连一个炮兵连的第五骑兵团,现在能够找到的连长只有两名,副连长级别的军官也只有五人。基层干部的死伤更大,现在部队只能靠老哥萨克管理新入伍的小伙子的方法来维持队伍。

    也就在赵冠侯的大军即将开始反击,将这支骑兵彻底吞掉时,在哥萨克军队后方,号角长鸣,双头鹰旗招展,铁勒一方的援军,也在此时出现在了战场上。

    近卫军第三骑兵团,以及一个步兵营又一个哥萨克炮连,在战场的侧翼出现,迫使武卫军不得不停下追击的脚步,收拢队型,开始整顿队伍。而麦列霍夫的骑兵,也利用这个机会向近卫军靠拢,两只部队顺利会师,红日西垂,黑夜将至,标志着两支部队的战斗,将暂时告一段落。

    哥萨克人从大篷车上搬下弹药,干粮,准备应对明天的战斗。随军神甫开始为伤员祈祷,医务兵进行紧急治疗,而安德烈则面带一丝嘲讽的微笑走向麦列霍夫

    “哦,我伟大的**夫?谢尔夫耶夫维奇阁下,您和您手下那些勇敢的战士,是不是已经把所有的金国人都解决了。我来这可不是战斗的,是向您来求个人情,求求您行行好,把金国的皇帝和太后交给我,我还要指望他们为我换勋章呢。”

    麦列霍夫的腰板依旧拔的笔直,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风一般寒冷“安德烈?安德烈耶夫维奇老爷,我的人已经去对付金国的太后和皇帝了。但是您要想看到他们,必须要帮我解决掉眼前这支金国的部队,否则的话,大家就各走各路。”

    “哦?这是真的?我想您一定知道,欺骗一个铁勒贵族,是什么样的罪名。我看您的兵,今天可是被打的够戗。”

    “如果您不信,可以派您的兵,跟我们一起去。”

    “那就不必了,在黑夜里作战,不符合贵族的习惯。您还是和我喝点伏特加,吃点巧克力糖,等到明天一出太阳,我和我的部下,就会把这支部队全部解决。”

    麦列霍夫并没有接受他的邀请,而是挺着腰板,走向了自己的营地,风中,飘来哥萨克悲凉的歌声,安德烈的嘴角则泛起一丝冷笑。这些愚蠢的骡子,应该已经把金兵力量折腾的差不多了,到明天,就该轮到自己表演。伟大的祖先在上,看着您的后代,像您一样,建立不世武勋,我要成为,铁勒的英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较量(二)

    就在慈喜太后命令韩荣调查斩获数字时,赵冠侯这里的战斗已经打响了。安德烈采取的是极为传统的战术,以火炮向武卫军发动轰击,同时命令步兵营展开进攻。而其手下的骠骑兵营与麦列霍夫的哥萨克骑兵团,则从两翼开始抄掠,向武卫右军的两翼及侧后方前进。

    哥萨克夜袭失败的情报,已经从一些侥幸逃脱的骑兵那里得到了确认。包括麦列霍夫的老友兼亲家罗巴诺夫在内,这场夜战哥萨克共损失了九十几名好小伙子。而他们所得到的成果,只是杀死了金国的一个大官,而这个官员是谁,还没人闹的清楚。

    按照麦列霍夫的建议,今天应该继续昨天的战术,以频繁的骑兵奔跑调动敌人步兵的阵型,当发现破绽时,予以致命一击。同时派出偏师追杀皇帝的车驾,争取在敌人入城之前,将其劫杀于城门之外。

    只是安德烈听到前线的汇报之后,立即拒绝了这个提案,在他看来,这个提案太过于危险。等于是把自己有限的部队,再次分散,导致单一战场的兵力过于单薄,无法形成对金兵的数量优势,只有愚蠢的野蛮人,才会用这种战法。

    麦列霍夫明白,安德烈是害怕了。当他知道哥萨克在突破了步兵防线后被武卫军的白刃搏斗所击退之后,已经对于对面敌人的战斗力有了全新的认识。如果不是有军事法庭的威慑,他现在多半已经命令部队开始撤退,逃回京城了。

    这次他的进攻,差不多动用了铁勒入京作战部队的四分之一,导致铁勒的机动兵力都扔在这,向其他直隶其他地区的讨伐扫荡作战,已经无兵可派。如果再不能取得战果,等待他的命运不会太乐观。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靠集中兵力战胜面前的官兵,再突破宣化。哪怕这时已经抓不住两宫,起码也有一个攻陷城池的功劳,外加上消灭金国一支主力野战部队,功过折抵,总可以免罪。

    对于这个计划,麦列霍夫并不支持,他看不起安德烈,就像看不起他的近卫军一样。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哥萨克骑兵的发言力,是由其武力决定的,在当前的实力对比面前,麦列霍夫除了服从命令外,别无选择。

    原本拥有近千名部下的哥萨克骑兵团,经过昨天的激战,现在所余的人马,尚不足六百名。炮兵连死伤过半,基本已经失去战斗力。而近卫军是生力军,其下辖一个骠骑兵营,一个胸甲骑兵营,一个枪骑兵连,以及一个掷弹兵连及炮兵连。建制完整,装备也比哥萨克更为精良,安德烈手上控制的兵力超过两千人,确实有足够的资本,对自己的哥萨克部队发号施令。

    作为精锐的胸甲骑兵营被安德烈留在身边担任护卫部队,枪骑兵连更是被他看成宝贝,不会随便就投入战斗。

    骠骑兵营与哥萨克团,在两侧不停的奔跑,给武卫军实施压力,使他们不能把部队投入到正面战线上。而在突出的正面,三个连的大炮集中在一处,开始了对战场的轰击。

    战争之神开始了它们的较量,榴霰弹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啸音,霰弹在空中炸开,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将死亡抛向大地。个人的技术和实力,往往来得不如运气重要。

    武卫右军炮兵中的王小川,一名公认的前途不可限量的天才,靠着祖传韩信一掌金的手算功夫,为一众老兵所钦佩。计算弹道射角驾轻就熟,未来的前途起码也是个标统。但是在第一轮的炮击中,他就被一发弹片切入胸膛,半小时后宣告不治。

    米哈耶夫,铁勒近卫军炮兵中服役超过二十年的老战士,闭着眼都能指挥火炮命中目标,靠闻一闻味道就能知道火药装的是否合适。在武卫军的榴霰弹攻击中,化为了一滩血肉。

    彼此之间素不相识的两**人,都拼尽全力,将对方送入另一个世界。这个时候比较的,往往是两支军队哪一支部队的训练更充足,哪一支部队的忍耐力更强。

    按安德烈的想法,武卫军的炮营经过与哥萨克的血战,死伤肯定很重,今天的炮战里,应该是自己一方占优势。

    但是事实却与他想象的相反,炮营经过连夜的整补,已经恢复了战斗力。而炮标平时在部队里普及数学,强化训练的好处,此时就体现出来。装填和复位的速度,右军比铁勒兵还略胜半筹,而在炮弹落点的掌握上,铁勒兵也远不及掌握了初级数学,军官都能手算蓝开斯特方程的右军炮兵。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右军的装备比铁勒兵更为先进,由于武卫军事实上搬空了西沽武库,铁勒兵在津门没能得到整补,弹药实际上十分紧张。榴霰弹的数目有限,需要计划发射。相反,倒是右军方面,火炮数量与铁勒兵相当,却都是重炮,开炮即以榴霰弹招呼,一发发开花弹爆炸在阵地上空,将成片的铁勒兵扫倒在地。

    铁勒的炮兵已经换了一茬,有经验的炮长、炮目,差不多在前几轮的对射中全部阵亡。现在安德烈只能把新兵推到炮兵阵地上,同时向步兵营发动了进攻命令。

    这些铁勒步兵敲着战鼓进入战场时,己方的炮兵已经处于被压制状态,右军的炮火,可以直接覆盖在步兵头上。但是这些灰色牲口,并没有丝毫的怯懦,或者说,他们已经失去了拥有思想的能力。在炮火之中,他们只是按照长官的吩咐,俯下身子,紧握着步枪,向前奔跑。

    身边的人倒下了,他的同伴不会多看一眼,即使一时未死,身后的人也会毫不留情的用靴子踩在同伴的身上,继续前进。一营炮兵的火力,还不足以压制住一个九百人的庞大单位。

    铁勒的一个步兵营,兵力差不多能顶武卫军两个营,即使炮兵抽调了一半以上的火炮进行支援,但是这些步兵依旧顽强的出现在战场上。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右军的炮火并不能都倾泻在他们身上。毕竟两侧还有着骑兵部队,他们必须时刻准备着,用炮弹给这些骑兵一个深刻的教训。

    安德烈的手中,把玩着望远镜,故做镇定地说道:“麦列霍夫,您看看吧,这才是真正意义上,属于贵族的战斗。我们的步兵抵达了战场,敌人的步兵也不得不应战,看看谁的枪法更好,谁的士兵是好汉,谁的士兵又是孬种。您的骑兵准备好了么,我想很快,就该他们上阵了。”

    “时刻为您效劳,安德烈?安德烈耶夫维奇老爷。所有的哥萨克,都能在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战场上。”

    麦列霍夫面无表情的回答着,但是他也得承认,安德烈的战术确实有成功的可能。这个可能性不是建立在高明的指挥上,而是建立在雄厚的本钱上。他手上的部队足够多,可以和敌人打成消耗战。可如果按自己的战术,那么根本就不用打成消耗,只要几个扯动,随后一个突破,靠着兵力优势,就能把这支武装吃掉了。

    他愤愤的催动着坐骑,雪青马烦躁的用蹄子刨着地面,不住地打着响鼻,所有的哥萨克都握紧了长矛,他们知道,自己冲锋的时候快到了。

    右军军阵内,留守的官员以及被当做炮灰抛弃的宫女太监,或哭或叫,已经闹成了一团。虽然炮弹没有落在他们头上,可是光听那震耳欲聋的炮声,再看着一个个士兵血肉模糊的倒在阵地上的样子,已经足够吓破他们的胆。即使是官员中,也没几个人真正上过战场,更别说看这种死人。

    一位翰林老爷,似乎想到了什么妙计,想要到赵冠侯面前提醒一下,可是刚走到中途,天上就有个东西砸到了肩膀上。他下意识的摸起来看了一眼,却发现竟是人的一截肠子,这位老学究两眼一翻就倒在地上,成了整场战斗中,唯一一个殉职的文官。

    太监和宫女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只会哭,其中一个年轻的太监,生的很是英武,不住的训斥着他们“哭什么?现在号能把洋人号退了兵么?要是把个赵将军的心号乱了,先宰了你们祭旗!”

    这名太监年纪不大,但是极有些胆略,竟是冒着炮火来到赵冠侯的马前“大将军,您能不能赏给小的一口刀,或是一条枪,让小的帮您杀敌。”

    赵冠侯立在马上,拿着望远镜观看着战场,前锋的步兵,已经与铁勒的步兵开始了较量。曹仲昆、李秀山两人都算不上优秀将领,但是完成任务上没有问题,部队指挥的一板一眼,无功无过。

    右军的优势在于枪械比铁勒兵更为精良,装填速度上更快。铁勒人发射两排枪的时候,右军已经可以射出三排子弹。战场局势上,依旧维持着胶着状态,看不出胜负。但是,等到铁勒人的骑兵出动时,怕是就要见真章。

    他看看这名小太监,见其生的极是英俊,相貌颇为出挑,眉宇间很有几分英气。这人他是认识的,这几天帮着太监讲斤头,跟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其是回事太监小德张,乃是太后身边一个新近崛起的红人,问道:“张公公,怎么,你不怕洋人?”

    “怕也没用。怕不怕,他都用枪打你,想明白这个,也就不怕了。我在升平戏署学过功夫,三五个人到不了身前,能帮您点忙。”

    “那好,我让人给张公公一把枪,外加一口刀,不过打完仗得交回来。你放心吧,我不会让洋兵伤到各位公公和宫女,你让他们别害怕。”

    “放心吧,宫里没人敢带刀,那是杀头的罪过。我拿这刀,就是不让他们乱跑的,谁敢乱跑,我砍了谁。”

    小德张接了刀和手枪,向着太监队伍里走过去,腰拔的更直“看这枪,这刀,都是赵大人送的。我跟你们说,那赵大人,是咱的好朋友。大家好朋友别叫好朋友为难,谁要是坏好朋友的事,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太监和宫女们不乱,大臣们就不好乱跑,赵冠侯这边的心,就能安静一些。前线上,炮队的对战中,铁勒已经完全处于劣势。一发武卫军的榴弹命中了铁勒军的弹药阵地,铁勒炮兵阵地陷入了一片火海,炮手已经死伤大半,剩余的炮兵只能偶尔发射一两炮,形不成什么威胁。越来越多的炮弹,向灰色牲口的头上砸去,如果让右军的炮队继续发挥作用,则铁勒兵将彻底失败。

    安德烈挥了挥手“骑兵,应该前进了。让他们的大炮失去作用,驱逐他们的炮兵。”

    近卫骑兵团的骑兵,大多出身贵族家庭,或是乡绅人家,穿着豪华的礼服,在战场上格外显眼。骑的马又高又壮,毛管鲜明,每次铁勒皇帝的阅兵仪式上,这些马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他们相信,凭借自己骏马和长枪,一次冲击,就能把炮兵驱逐出战场。

    “乌拉!”

    一身呐喊声中,整个骠骑兵营开始了行动,阳光照在他们的衣服上,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长矛的顶端,挑着一面面小型旗帜,每一名士兵都在呐喊着,他们渴望夺取一门大炮,这将使他们在圣彼得堡的酒会中成为主角,获得无数美人的青睐。

    麦列霍夫的哥萨克冲锋时,却不喜欢这种大喊大叫,他们的马一开始跑的并不开,但是在奔跑的过程中,开始了逐渐的加速,使得他们的奔跑速度比骠骑兵更快。

    右军并没有与之对抗的骑兵,负责担任炮兵防卫的,是段香岩和另一名右军管带张员的营,两个营的兵力与进攻的骑兵相比并不占优势,从战场的态势上看,其队型更是略嫌单薄,在这种骑兵的箭头冲锋下,很容易就被捅一个对穿。

    也就在这时,赵冠侯的大旗开始移动,他以及部下的一哨亲兵,开始了向前移动,边跑边喊道:“标统上来了,快枪哨上来了!”

    这个声音代表的意义,只有炮标自己的人明白,就在哥萨克的骑兵冲入步枪射程之前,只见右军阵地上,猛的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叫声,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发出了呐喊,冲锋的哥萨克甚至产生了一个错觉:他们的皇帝,难道亲自到了前线?(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较量(三)

    “在那一刻,我的对手们沸腾了,在旧铁勒时代,只有尼古拉二世亲自到达阵地,才会有这样的效果。但是我知道,他们的大皇帝不可能来到那么危险的地方,所以我陷入了深深的怀疑,这些士兵在兴奋什么”——————(《戎马生涯?帕里契柯夫回忆录》p159)

    赵冠侯及其亲兵哨到达前线的影响,在此时,尚不为哥萨克骑兵所知,他们只知道,当这面旗帜前移之后,对面武卫军的布置,也发生了变化。一支步兵离开了原本的防线,而去增援另一翼,协助自己的友军对抗骠骑兵,仿佛认为骠骑兵的威胁比哥萨克骑兵更大。这种调度,让每一名哥萨克骑兵的心里,都感到了莫名的愤怒。

    没有人能藐视哥萨克,即使是铁勒皇帝,对于哥萨克也向来是当做最优秀的战士,最锋利的武器,既要重用也要防范,既然这些敌人认为击退了自己一次,就能永远击退自己,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哥萨克人的力量吧。

    前排担任刀锋的骑兵将身子俯的更低了一些,他们知道,自己即将进入步枪的射程,随时可能中弹。但是他们并不怕死,只要能为身后的弟兄创造出进攻的机会他,他们随时可以牺牲性命。

    “砰!”

    枪声响起。

    一名哥萨克骑兵翻身落马,其他人并没有丝毫的停滞,继续前进,随即,一阵泼水般密集的枪声,在大地上回响。赵冠侯及他手下的米尼步枪哨对着哥萨克骑兵进行了一次恐怖的精确射击。

    这些士兵的射术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放到部队上,都可以算做神枪手。这支步枪哨,赵冠侯是当做狙击手进行的培训,耗费了海量的米尼弹,用银子堆出来的射击技术以及良好的心理素质。

    他们并不畏惧死亡,当主官发令后,他们随时可以与敌人一死相拼。在装备上,全新的米尼步枪加上米尼弹,比之铁勒的近卫部队更为精良。这些步枪虽然不能与赵冠侯前世所用的步枪相比,但是依旧有着远超时代的准确度。

    铁勒部队由于经费紧张,米尼枪列装的并不多,更不可能拿来武装哥萨克。哥萨克部队里拥有的米尼枪,只是从战场上的缴获,而且无处补给米尼弹。所以他们对于这种枪使用的很少,于其威力上,也缺乏全面的认识。

    昨天的战斗里,虽然他们在米尼弹下伤亡惨重,但那更多的是米尼枪的射击速度导致的,其射击精度带来的巨大杀伤,直到今天才真正意识到。

    伴随着一百余支米尼枪的发射,在哥萨克骑兵进入马枪射击范围距离以前,前排的骑兵已经被呼啸的弹丸夺去了生命。高速奔驰的骏马,被枪弹击中,轰然倒地,马上的骑士措手不及,被直甩了出去,漂亮的黑色披风在空中张开,如同蝙蝠展翼。当这名骑士努力的站起身子,想要尝试着做一些什么时,另一发枪弹已经毫不留情的射穿了他的眼睛,贯穿后脑而出。

    全速前进的利箭,被金属的风暴挫伤了箭头,当其他步兵的线膛枪也开始射击时,哥萨克男儿就如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从马背上落下来。顿河马发出哀鸣,倒在地上,它们的主人倒在它们身边,不知道谁将更早的死去。

    在这支步兵队伍里,还配备了两门没参与炮战的两磅步兵炮,就在步枪发出齐射之后,两磅炮已经完成了霰弹的装填,随着火绳拉动,弹丸呼啸而出,将挡在眼前的一切尽数摧毁。

    数枚榴霰弹呼啸着在空中划过,向着哥萨克骑兵的队伍里落去,爆炸声响起,铁片与霰弹,在马群里炸响。司务长倒下了,那是个能在肉搏战里,以一敌五的好刀手。随军的神甫被弹片划过脖子,大动脉破裂造成的出血,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这个虔诚的教士,终于受到了上帝的召唤。

    麦列霍夫的铁青马,差一点就被弹片扫中,他的马机灵,总算是躲开了这一击,但是其也意识到,必须撤退了。那些米尼枪的射击速度太快,就在他的部下还没来得及进入肉搏环节时,对方已经完成了第二轮装填。看来,这次是不能报仇了。

    他举起了手,准备传达撤退的命令,却不知道,在此时,赵冠侯的枪已经指向了他。

    “撤……”

    “砰!”

    就在麦列霍夫高声下达着撤退命令时,一发流弹忽然划过天空,从他的左眼内射入。强壮的麦列霍夫,在马上如同醉酒一般,摇晃了两下,随后一头栽了下去。

    他身边的人惊慌的叫了起来,连长、副连长,这些连夜被提拔任命的军官,大多缺乏足够的指挥经验,当听说如同父亲一般的麦列霍夫中弹之后,竟是茫然不知所措。

    其中有一些人咬着牙,高喊着复仇,带着自己的部下向右军队伍里冲去,另一部分人,却已经开始寻找麦列霍夫,想要送他去抢救,整个哥萨克的骑兵团,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

    而另一边的骠骑兵,当看到哥萨克骑兵的遭遇后,指挥官当机立断,立即做出最明智的选择。在即将进入步枪射程时,来了一次漂亮的阵前回转,带队的军官在控制队型上的手段,简直堪称完美。硬生生带领着骑兵完成了敌前转向这一高难度动作。由于距离还不够近,右军甚至没有开枪射击,眼睁睁看着这支骑兵在自己眼前完成转进,向着后方退去。

    而完成这一系列高难度动作的代价,无非是五十几名骑兵坠马,造成非战斗减员,另有数十匹坐骑不同程度受伤而已,比起哥萨克的灾难,他们已经算是幸运到了极处。

    利用哥萨克骑兵团的混乱,右军的炮兵开始了一轮集火,所有的重炮以一轮榴霰弹覆盖射击,张怀之计算的很准,炮弹的落点,恰好是以麦列霍夫落马位置为中心,在四周均匀的落下炮弹。

    一阵震天价的炮响过后,哥萨克第五骑兵团的连排级军官,再次出现的大批空缺,又将有一批优秀的青年得到阵前提拔的机会。而其前任团长**夫则在这一轮炮击中,被铁弹丸扫过了头部,失去了任何抢救的价值。伴随他一起离开人世的,还有三十几名优秀忠诚的老哥萨克骑手。

    这些老兵和军官的死去,导致前线的哥萨克变的盲目且彷徨,他们的动作开始变形,进退开始失去章法,就如同第一次上阵的新手一样,在马上举起马枪射击。随后被右军用步枪打倒。只有极少数人呐喊着举着长矛冲入军阵,但随后,也会在米尼枪的扫射中落下马来。

    这一次的冲锋,是灾难性质的,骠骑兵阵前退缩,哥萨克骑兵突然损失了大半指挥层,导致战场失去控制。逃亡开始出现,退后的哥萨克并没有逃入安德烈的部队里,而是夺路而走,不知逃向何方。

    在正面战场上的步兵,原本依旧按照操典,互相发射排枪,像绅士发射子弹,然后在敌人开枪时挺起胸膛,一时间未分胜负。随着两翼骑兵的败退,步兵的战场也终于出现了变化。受到两翼胜利的鼓舞,李秀山忽然举起指挥刀来大喊“弟兄们,冲啊!”

    右军步兵排开阵型,端起步枪主动发起了白刃冲锋,这对金兵来说简直就是奇迹。在两方即将白刃交接时,这些步兵先射出了枪里余留的子弹,随后挺起刺刀,与人高马大的铁勒兵交锋,半点也不退缩。

    刺刀铿锵,白刃交接,向来以豪勇自夸的铁勒步兵,却在右军的刺刀攻势下步步后退。显然,两翼的败退也影响了这些士兵的士气,即使督战队挥舞着大刀,将退后者砍翻在地,但是他们的队伍还是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退着。

    安德烈急道:“枪骑兵!立刻投入战场,目标……解决掉这些步兵!”

    他手上的枪骑兵连,算是王牌武装。士兵来源,都是与他一样的贵族子弟,平时他们在一起喝酒赌博,是极为交好的友人。

    这些人身强力装,可以穿戴着沉重的甲胄,挥舞着两人半长的骑枪,将敌人挑翻在地。在他们心里,或者说铁勒的部队里,也普遍认为,这样的骑兵是无可匹敌的。当他们开始奔跑时,没有任何力量能横在他们眼前,不管眼前的是什么,都能轻松碾碎。

    但问题在于,即使是配备了最优秀的骏马,他们也还是太重了,根本不可能长期作战。跑不了多久,战马就会疲惫,从而失去冲击力。所以这些士兵在战前不会穿盔甲,只有需要他们冲锋时,才会穿戴整齐,投入战斗。

    而且这些贵族子弟来历不凡,有家族的力量支援,有他们在,安德烈的位置才能坐的稳。如果这些人出了事,单是他们的家属,就不会让安德烈好过。

    可是此时,他已经顾不了许多,一方面命令掷弹兵连投入前线,作为援兵迟滞武卫右军前进步伐,另一方面,命令这支枪骑兵全体出动,向金兵进攻。

    那些掷弹兵投掷的,并非赵冠侯研发的拉绳式手留弹,而是类似于实心球的点火爆弹,点燃引线之后,需要以双手用力的投掷出去。是以担任掷弹兵的,都是孔武有力的壮汉,除了投掷手留弹伤人外,当他们举起武器时参加搏斗时,同样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对手。

    只是那些实心球爆弹的杀伤力并不高,伴随着一个个爆弹投过来,右军士兵很是灵活的做出了规避,随后,他们也解下了自己腰上的手留弹还以颜色。

    实心弹的爆炸力不强,一般只能炸开两三片,射程和威力,都不能与这种新式手留弹相比。在攻打飞虎团的战斗里,铁勒兵不止一次见过这种手留弹的威力,但是由于帝国的军需采购制度,这种武器短时间内,不可能出现在帝**人的装备清单里,只会如今天一样,让军人在战场上感受其威力。

    数以百计的手留弹,如同下雨一般落向了那些掷弹兵,弹片与气浪,笼罩了这支援军队伍。安德烈心知不妙,连忙命令着“枪骑兵暂停进攻……”

    可是,命令已经太晚了。

    头上戴着铁盔,身上穿着厚重的板甲,骑着高头骏马,手持长枪的重型枪骑兵一旦开始奔跑时,任何命令也没法让他们停下。当看到这支部队出现时,铁勒军中高喊起一片乌拉之声,而曹仲昆这边的步兵,却出现了一阵动摇。

    不管是谁,看到这么多铁罐头朝自己冲过来时,都难免有紧张的情绪。具装重骑已经很久没在战场出现过,没想到今天,竟然被铁勒人拿了出来。一些士兵紧张的朝枪内填入子弹,结果装好后却发现,枪里之前已经装了一发,这支枪就此废了,只好颤抖着把步枪举起来,以刺刀准备对抗骑枪。

    曹仲昆素无急智,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手下的哨官龙扬剑却在此时大声道:“弟兄们,别怕,举起刺刀冲上去啊。这铁家伙照样怕刀捅,打他们的马,打他们的马。马死了,看他们怎么起来!”

    尘土飞扬,铁蹄震颤大地,一百余匹钢人铁马的冲击,带来的震撼不亚如万马齐奔。赵冠侯和他的步兵哨如果不是在此时抵达前线,很可能曹李两营,不等接敌,自己就先崩溃了。

    见到他的大旗,士兵渐渐镇定了下来,赵冠侯则举起步枪,仿佛指导般的说道:“大家别慌,打他们的马!”

    阵地两方,几乎同时响起了枪声,一名枪骑兵的战马中弹,马匹猛的栽倒,那个倒霉的骑士被自己的马压住了腿,拼命的向外抽着。可是身后的战友已经冲了过来,这名骑士抬起了头,想要提醒自己的战友绕开,可是看到的,确实一个巨大的马蹄,在自己眼前不断的放大、再放大……

    而赵冠侯身边,掌旗兵的身子一阵摇晃,胸口冒出了血花。这一枪几乎差一点,就要打在赵冠侯身上。霍虬急道:“标统,您快退下去,他们那边也有米尼枪!”

    “我知道,但是我的阵地在这,我的部队在这,我哪也不去。谁来掌旗!”

    一名年轻的士兵猛的冲出来,接住了大旗,军乐手敲向了军鼓,步枪和手留弹,向着冲来的铁骑投掷,而在后方,战争之神,再次发出了怒吼。也就在此时,孙美瑶和她的骑兵抵达了战场。但是她并没有选择用轻骑兵冲向那些枪骑兵,而是以马刀一指,朝着安德烈和他身边的胸甲骑兵营,席卷而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捷

    “当时我们遭遇了金国两个骑兵团的进攻,而我身边,只有一个胸甲骑兵连。……什么,您说是胸甲骑兵营,不,我必须提醒您,那是骑兵连,不是营。而我,也并非临阵脱逃,是去找逃走的哥萨克团,如果我能找到他们,就能战胜那两个团的敌人。相信我,只要我能和他们会合,消灭那两个团不在话下,然后,我就不用出现在这了……”

    在西伯利亚铁路局,安德烈一边艰难的拉着袢绳前进,一边对自己身边的同伴解释着。虽然被同胞看成了整场战争中最大的罪人之一,但他还是坚持,自己当时是去寻找部下,而非逃走。

    事实上,当孙美瑶的骑兵与胸甲骑兵营遭遇时,彼此都产生了出师未捷的感觉。一方面是挟势而来,想要来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将敌人尽数斩于马下。另一方面,也是养精蓄锐,准备将这支不开眼的队伍尽数消灭。

    可是两军交手之后,伤亡比例却维持在一比一的程度,胸甲骑兵不但装备精良,战技也很高超。而骑兵哨经过残酷的训练之后,现在也拥有了一流骑兵的实力,加上装备精良,左轮手枪众多,与这支胸甲骑兵较量并不落下风。

    但是他们的数量太少了,如果长期维持这种战斗,孙美瑶只能先行撤退,否则所有的本钱,都得赔在这里。但就在这个关口,一发流弹,擦着安德烈的耳朵飞过去。这在战场上,算是极寻常的事。可是安德烈见到麦列霍夫中弹阵亡的情形后,变的有些草木皆兵,认定自己所在的位置不够安全,决定将指挥部后撤几十铁勒里再说。他拨马先走,离开了自己阵地,而随着他一起逃走的,则是刚刚从前线逃回来的那些骠骑兵。

    指挥官的临阵脱逃,带来的是灾难性质的结果,胸甲骑兵本来在哥萨克骑兵溃散,枪骑兵冲锋不里的情形下,士气有些动摇。此时见到主官逃跑,队伍就更没办法维持,越来越多的胸甲骑兵开始脱离战场,而孙美瑶则不失时机的下达了冲锋令。这些出身绿林的骑兵从后面追杀上去,将一个又一个的铁勒贵族子弟斩于马下,剥去他们身上明亮的胸甲,夺取他们那美丽的战马,连带着刻有家族徽记的枪械,也夺为己用。

    眼看着身旁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下,一部分落后的铁勒骑兵选择了下马,放下武器举起双手,无奈的成为了俘虏。

    随着逃兵的路线,孙美瑶的骑兵随后突破了铁勒军单薄的后方,将他们停留伤兵的营地攻破。躺在帐篷里的伤兵,被这些人驱马踩死,或是挥刀斩杀,几无还手之力。少数人组织了反抗,但是也无济于事。整个伤兵营地很快失守,紧接着,就是辎重。

    武卫右军发现骑兵援军到来之后,也已经全面由守转攻,步兵队开始了纵队冲锋,追杀着所有的铁勒人。除了那支步兵营还在勉强抵抗外,剩余的部队,基本已经丧失了战斗下去的能力。

    曾被奉为王牌的枪骑兵连,在错误的时间投入了错误的战场,代价就是还没来得及发挥出自己的威力,就被炮火及手留弹笼罩了。而且他们选择的路线上,有太多尸体,这也严重影响了铁骑兵的前进。一匹匹战马倒下,成了新的路障,让后面的骑兵难以发挥自身的优势,被迫陷入了步兵的围困之中。

    十几名步兵围住一名枪骑兵的情况随处可见,大家举着刺刀从各个方向刺突,铁勒健儿怒吼着,拼命的格斗,但最终只能被挑落马下。

    围攻的步兵,用赵冠侯昨天晚上教授的铁勒语大喊着“投降不杀!优待俘虏!”同时将刺刀用力向敌人身上戳去。

    投降,出现了。

    陷入绝望境地的铁勒士兵,开始举起了手,放下了武器,包括枪骑兵在内,这些勇猛的贵族兵,此时也不得不选择了投降。战场上,随处可见投降的铁勒人,以及哀号的伤员,更多的右军开始加入追击的行列,希望尽可能多的,抓捕一些俘虏,获取一些战利品。

    赵冠侯没参与追击,而是催马来到孙美瑶面前,拉住她的手道:“你终于来了。我还在想,大帅会派谁的兵来,果然是你。让我看看,受伤了没有?”

    孙美瑶轻轻挣扎着收回了手“你这让人看见……不好。你不问问,家里怎么样?”

    “比起老营来,我更在意的是你。就算是老营的基业都丢了,你没事我就高兴。”

    孙美瑶心里一甜“胡说啥呢?啥都丢了,老营好着呢。从津门来了好多人当兵,听说都是程功亭的旧部。这帮人会打仗,可都是好苗子,好好练一练,都是好兵。咱这回的买卖,起码不亏本。若是你说那买卖做成了,就赚大发了。”

    赵冠侯放眼四外,看着那倒地的双鹰旗,被马踩的不成样子,一个哨的新军,正端着刺刀,对每一名铁勒兵的尸体补刀,如果伤员拒绝投降,照样也是一刀下去。他点点头“差不多吧,我琢磨着吧,这事怎么也是成了。来,咱先见个朋友去。”

    小德张那帮太监宫女,在后面看的眼睛发直,这大金国还有兵能打赢洋人?若非亲眼得见,他们肯定不相信。可是这回,就是在他们眼前实打实的事,却由不得任何人说个不字。那么多洋人,铺天盖地的来,又这么败下去,这简直是戏文里才有的事情。

    等到赵冠侯过来,他不等说话,就把刀枪交上去,随后跪地磕头。赵冠侯大吃一惊,连忙跳下马搀扶道:“张公公,您这是何意?咱们弟兄之间,可当不得这样的大礼。”

    “赵大人,小的这是从心里服您,您就让我拜一拜,小的心里也舒服点。咱大金国要是都像赵将军这么英雄,老佛爷又何必受这个罪啊。这帮洋人这么凶,您照样给打退了,这是栋梁,您这样的人我不拜,我还要拜谁啊。”

    “可不敢这么说,这是祖宗保佑,老佛爷的洪福,万岁的荫庇,我这点功劳不算什么。张公公,咱有话说。”

    他将小德张拉到一边,小声道:“这仗打完了,我们是能得点战利品,可是……我这部队的伤亡,您也是看着呢。再说弹药粮饷,耗损都很大,这补充起来,也是一大笔钱……”

    小德张一挥手“赵大人,您这话就不必说了。小的虽然是个阉人,但也不是不懂好歹的。我跟那帮大官要钱,是因为我知道,那帮人的钱也不是好来的。不是好来,就不能让他好散,我不要,也便宜了他们。可是您既是我的好兄弟,也是咱大金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您的钱我可不能拿,也不敢拿。今天的仗,是小的亲眼看的,武卫军的弟兄们,那是卖了命的,若是再从武卫军手里拿钱,小的就没了良心!您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他盘算着“我们的人虽然多,但是能在老佛爷面前说话的,也就五个人。您预备三辆车给小的,剩下的事我来办。其他的缴获,您留下一半没有问题。那么多弟兄要治伤,阵亡的要抚恤,还要招新兵,买枪炮,处处都要用钱,这个使费,小的明白着。我保证,没人在老佛爷面前多说您半个字。至于那帮大老爷,您放心吧,他们就算是想奏本,我们也有办法,给他们一个厉害!”

    “那就谢过您的恩典了。”

    “别,您可别这么说,其实小的也有个不情之请。”小德张看看左右,颇有些踟躇,但最终一咬牙道:“小的想和您拜个把子,可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分。”

    太监不与外官相通,否则就是死罪。但是现在纲纪废弛,这些规矩,也就讲究不得,太监与外官称兄道弟的事,已经很常见。比如李连英之于杨立山,就是以兄弟相论。小德张此时名位并不高,提这个要求确实有高攀嫌疑,说完之后,也很有些惴惴不安。

    赵冠侯却一把拉住他的手,满面笑容道:“张公公,您这可是给我好大的面子,咱们弟兄见面就很投缘,您不说这话,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既然有你这话,咱就这么办了,从今个起,咱两就是兄弟。”

    疆场之上诸事从简,磕头换贴这套来不及,只叙年庚,小德张比赵冠侯大一岁,为兄长,赵冠侯为弟。有了这层关系,两人立刻变的近便起来,小德张也不见外,拉着赵冠侯的手道:

    “咱既是兄弟,那就不说外话,你放心吧,这回你就抡圆了吹,报功的时候,往高里报。缴获的数字,往小里说,找些破烂顶上去,其他的,有哥哥给你办。保证里外上下不会撒汤漏水,谁要是想要参你,我给你做证,包准摘了他的脑袋!”

    金国不搞监军制,但是太监亲历战阵,与监军无异。如果有人对战利品及战绩有疑议,太后必问于这些亲历战阵之人。小德张这边只要吐了口,赵冠侯就可以无所顾忌的侵吞这些战利品。

    这次战斗,右军损失固大,收获也丰,光是顿河马,就缴获了超过一百五十匹。其次,就是那些大篷车。

    哥萨克劫掠成性,各支部队之间,同样会抢夺战利品,所以他们的财产都随身携带。大篷车走到哪里,他们的财产就带到哪里。这次兵败,他们根本顾不上带着车辆,这些自京城掠夺而来的财富,又为右军所缴获。

    大篷车里既有金银,也有许多饰品、古玩、古董。有一部大篷车内,装的都是女人的绣鞋,既有汉家的绣鞋,也有旗人的花盆底。这些绣鞋里,有不少都带着血迹,乃至可以找到一些,风干的小脚。

    赵冠侯见过的血腥情景不知道多少,早就练出了一副铁石心肠,可此时看着这些绣鞋和小脚,他的脸色依旧变的异常难看。回头吩咐霍虬道:“凡是哥萨克的俘虏,一个也不要留,全部砍了!收缴物资,计算伤亡。”

    此战,右军方面死伤超过七百余名,而战场上,找到的铁勒人的尸体就超过一千具,伤号俘虏超过五百名。考虑到一部分尸体被抢走,铁勒人的伤亡,甚至可能是金兵的两倍。不管是从伤亡数字还是从完成战斗目的看,都是武卫军取胜。

    在武器装备的缴获上,铁勒的重装备基本都没能带出战场,火炮尽数为右军缴获。只是其中大部分已经在战斗中被摧毁,能用的炮不多,大多数都是轻炮,十二磅炮里,能用的只有一门。至于枪械上,加上可以修理的枪在内,缴获步枪超过四百支,虽然米尼枪不多,但是这些枪支足以武装一个营的二线部队,亦是笔很紧要的财富。

    除此以外,那支枪骑兵连全军覆没,死伤及俘虏的装备,都被右军收缴。一百多套重甲,外加三十几匹高头骏马,加上胸甲骑兵营的那些胸甲,让孙美瑶眼睛放光。

    那些铁骑兵虽然没有发挥多大威力,但若是换个场合,换个人指挥,可能几个营的步兵,都要被它碾过去。孙美瑶拉着赵冠侯的胳膊道:“这些个铠甲和马,你可不能给别人。这些铁甲就算了,谁爱要谁要,这些胸甲,都是我的。”

    “放心吧,连我都是你的,何况这些东西?”赵冠侯哈哈一笑,孙美瑶没好气的打了他一拳“就会滑嘴,你的女人都能凑在一起打麻将了,哪还有我的份。”

    “不管麻将还是牌九,都少不了你一个位子,你是我手下最好的骑兵官,也是我的瑶夫人,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可是咱先得把正事办了,这次打了这么个大仗,几千铁勒军都打败了,再实行咱的计划,就更有把握。这回死说活说,也得让她按着咱的想法走。”

    孙美瑶也知这是正事,小声道:“我跟你说,昨晚上护驾,抓俘虏时抓了几个很有意思的人……”

    她趴在赵冠侯耳边念叨着,赵冠侯脸上一喜“好,这个俘虏抓的漂亮!就冲这俘虏,今晚上我就要好好陪你。”

    大队人马不等到宣化,城里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报信的官兵将前军大胜以及刚烈殉国的消息报到军机处,几名军机喜悲参半。但是不管怎么说,总是喜多于悲。刚子良本来就是这次洋兵进城的祸首,死了无非是一死谢罪。比起这个,倒是官兵大破铁勒兵的消息更能振奋人心,让处于绝望中的金国君臣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

    慈喜在宣化知府衙门后堂里听到的这个消息,她刚刚抽了个烟泡,那肝脏的疼痛被压了下去,心情变的好转,等听到这消息之后,先是愣了一愣,仿佛是没睡醒,人还没恢复神智,半晌之后才道:“连英,你再跟我说一遍?五千洋兵,被赵冠侯杀个大败?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连英笑道:“老佛爷,奴才不是端王,哪有那么大的胆子骗您?这消息千真万确,战场上,洋人的尸首都满了。洋人的俘虏,排了好长的一串,用绳子栓好了,正往城里拉,城里的老百姓,正说着要去看西洋景呢。”

    “连英!你去叫上皇帝,跟我到城楼子上看献俘去。再给宣化府下道口旨,让他带上士绅,到城门洞那迎接朝廷官兵。我得让他们知道知道,朝廷依旧是朝廷,不是谁都能小看的。那些个心怀叵测的小人,也得让他们知道,等着他们的,是个什么结果!”(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献俘

    黄龙大旗迎风招展,黄龙旗下,武卫右军列成行军队行,敲着军鼓,吹着横笛,在军乐的节奏中前进。在队伍正中,铁勒战俘被一个接一个的捆成了长串,身旁有武卫军看押,谁走的慢了,立刻就用鞭子招呼上去。在队伍最后,押队的则是孙美瑶和她的骑兵队。

    这些骑兵已经统一配备了胸甲,骑上了缴获来的顿河马,明亮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高头大马,盔甲鲜明,仿佛天兵天将下凡。宣化知府以及张垣知县,看着远方长串的俘虏队伍,再看那些黑洞洞的炮口,雪亮的刺刀,不由自主的磕起头来,至于那些观看的士绅,则更是面无人色,与慈喜初入城时,支应拖沓,遇事推搪的情形,简直差了一天一地。

    慈喜在城楼上向下看着,老脸上虽然看不到什么表情波动,但是李连英还是发现,太后的嘴唇在轻微的颤动,情绪显然也在极度的亢奋之中,只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使其爆发出来。

    天佑帝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抓着扶手,拼命的瞪大了眼睛,呼吸变的短而急促,脸上也有了几分潮红之色,显然,也处在高度的兴奋之中。

    慈喜咳嗽了一声“皇帝,稳当点,不要失了人君的体面。让百官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就又要笑你,而不会怕你了。”

    “亲爸爸,您教训的是,只是儿子心里……心里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我们大金……也能有这种大胜?几千洋兵,几千洋兵就这么被咱们打败了?”

    “不是几千,是上万。”慈喜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声音不大不小,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熟悉她的人还是可以感觉到,老太后话语里,那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意。

    “是过万的铁勒兵,来宣化滋扰,为我大金武卫右军所破,斩敌五千有余,俘虏洋兵数百人。辎重兵器,堆积如山。这个战报,我已经让韩荣去拟了,让人骑快马送下去,发电报电传各地。有了这场胜仗,老庆和章少荃那里,就好谈了。”

    随着官军越来越近,下面一声声“太后圣明”“吾皇万岁”的颂圣之声也越来越响亮,声浪如同海潮一般,涌上了城头。慈喜冷笑一声

    “听见了吧?这动静,咱们刚进城的时候,可听不见。朝廷的威势,也要有兵有权有钱粮,如果什么都没有,就算是些士绅乡民,也敢不把你放在眼里。在怀来,旗汉全席须臾可得,在宣化,就说凑不齐餐料。这回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凑的齐,还是凑不齐。”

    她又对天佑帝道:“你道我当初为什么同意后军打使馆?不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打几个胜仗,给咱们大金撑面子么?我又何尝不知,使馆不能攻?可是不打使馆打谁?咱们又打的过谁?自从洋鬼子打广州,咱们大金对上洋人,几乎就没打过几次败仗,不但洋人看不起咱们,就连东南督抚,也看不起咱们。东南互保,说是为大金保存元气,这话原是不错。可是报解朝廷的粮饷,却也分文不见,这就说明,他们眼里,已经没有咱们娘两个了。这回有这么一个大胜仗,我看这粮饷他们是发,还是不发?”

    眼看着,献俘的队伍还很长,慈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吩咐李连英道:“你去,跟那小猴子说一声,让他聪明点,这洋人长的都差不多,多走个三趟两趟,别人也看不出什么来。”

    李连英明白,这是慈喜有意夸耀武功,让人以为俘虏极多,要玩一出董卓进京的把戏。他点头道:“奴才这就去办。”

    “慢。你再去办一件事,给我准备几样赏赐的东西,赏给赵冠侯,东西不要怕花钱,越珍贵越好,得让他知道,朝廷不会薄待功臣。他的顶戴该换了,另外,官职,世职,应有尽有,封赏给足,才能显出这是场大胜。你再给他交个底,等到我和皇上到了平安之地,保他的官运亨通。”

    赵冠侯此时这个胜仗,论起对慈喜的影响,事实上比当年曾文正破天京,左季高定西域犹有过之。

    毕竟那两仗远离京城,胜负对于慈喜而言,并没有太过直接的影响。可是这回,敌人在咫尺之间,一旦战败,靖康之变就在眼前,正因为其大破了洋兵,才能保证慈喜母子的安全。是以于她而言,这一功,既包含了赫赫战功,更包含了救驾之功,若非碍于体制,便是督抚之官,也可授命。

    震慑洋人的作用暂时不提,于本国内部的权力角逐中,这一战也给慈喜这边加上了一枚极重的砝码。宣战列强,大败亏输,导致两宫出奔,京城沦陷。原本是让朝廷权威大受影响之事,向来有较强自主性的东南督抚,对于朝廷的态度,也是个很要紧的问题。

    可是有了这一战之后,各地督抚都会明白,朝廷依旧拥有着足以制服他们的力量,不敢再予以轻视。不管是钱粮输送,还是人事调动上,都会更为配合,于朝廷权威大有裨益。

    再者,庆王与章少荃在京城和谈,手里没有底牌,即使是苏秦张仪,也难以谈出什么好的结果。有了一战打根底,想来和谈之事,也就大有眉目,总不至于太过难看。

    慈喜看着这队伍中庞大的战利品车队,刚烈之死所带来的一点点悲伤,已经荡然无存。她朝皇帝一招手“走,跟我回知府衙门去,先召见军机,再叫赵冠侯的起。这样的虎将,我们必须得笼络住,有这样的人在,咱们娘两个才能安全。崔玉贵,告诉宣化知府,准备钱粮犒赏三军。白米肥猪,要让当兵的吃饱吃好,敢有丝毫短缺,我摘了他的脑袋!”

    赵冠侯得了李连英的话,心里有底,既是太后吩咐,那自己就不用担心受人指责,命令孙美瑶部,将俘虏穿城绕行一圈,再走三趟。以此冒充洋兵大队俘虏,但是也不能真把人弄死。这些俘虏里,有不少是贵族家的子弟,有这些贵族乡绅子弟作为筹码,谈判时总能谈出一些有利条件,至少可以多争取一些东西过来。

    回城不久,韩荣就在知府衙门的签押房召见了赵冠侯,因为福姐差点受辱的事,他与铁勒兵最为憎恨。这回听说赵冠侯大破铁勒兵,精神为之一振,就连黄脸上,都多了几分血色。

    他将赵冠侯叫到身边道;“冠侯,你可知你最大的缺憾是什么?成亲太早!若是你现在没娶亲,你和老十的婚事就能风光大办,庆邸还得把你认成他的门前娇客,以后的前途,就真的无可限量了。现在么,就只好差一些成色,将就将就,不过不管怎么说,一个一品的前程,我保了!另外,你的道员不要交卸,将来有机会,拿一方巡抚大印玩玩,放个督抚也不差。”

    “卑职多谢中堂栽培,只是卑职年纪既轻,出身也不好,可是不敢想督抚的事。”

    “督抚的事,有什么不敢想的?魏光寿一个厨工都能当总督,你当个巡抚,又有什么不行?我保你,说你行一定就行!一会老佛爷就会叫你的起,保证有赏赐下来。咱们先说说,你这次准备保多少人?”

    大金如今武职泛滥的原因之一,就是保举太多。不管胜仗败仗,都会有无数大案保举、特案保举的军功保举。导致官多缺少,二三品大员,手下管两三百兵的事情,也常有发生。

    可是有功不保,部下又会离心,赵冠侯在路上已经拟了一个名单,人数不算太多,保举的也不算太浮滥。可是韩荣看后却一摇头“太少了。官也给的太低,如果是这样的保法,别人是不会信你这一仗大破了两万铁勒兵的。”

    “两万?”赵冠侯根据俘虏的口供,得知自己面对的铁勒兵大概是接近四千人。按照翻倍报数的方法,也是报八千就差不多了。而自己一方,本部伤亡七百余人,勤王军等炮灰部队的伤亡却异常巨大,大部分部队趁乱逃走,收容不起来。这一仗如果只计算右军的伤亡,自是远低于铁勒军,如果算上其他部队的话,这伤亡就是铁勒占优势。

    但是韩荣摇头道:“帐不能这么算,现在朝廷需要的是一场大胜,一场足以振奋人心,让百姓和文武明白,大金国是能打赢洋人的大胜。只有先有了这样的心,我们接下去才好谈。如果连这份胆子都没有,那就什么都谈不成,只能任人宰割。所以这些铁勒人……必须是两万。战场遗尸,可以说五千有余,俘虏就是那些,做不得花帐。将来还要交给铁勒人的,这部分不能变,至于缴获上,你只管多说,反正没人要你的东西,咱们只要哄老佛爷高兴,让天下百姓扬眉吐气,其他的,你都不要管。再说,你手下保的越高,你这个当长官的,也就能抬的越高。花花轿子人抬人,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赵冠侯连忙点着头,感谢着韩荣的栽培,又将一份礼单递上去“这是卑职在战场拣的一点小玩意,中堂请笑纳。东西已经送到您的府上去了,卑职眼窝子浅,没见过什么,好坏的看不出来,您可别笑话。”

    “战场上的小玩意?这个好,我来看看。”韩荣接过礼单扫了两眼,随手就将礼单纳入袖里,拍拍他的肩头道:“本官知道你担心什么,怕言官参你对吧?当时战场上,有不少人亲历战阵,知道有多少洋人。不过你糊涂,这个戏法是老佛爷变的,谁敢戳破这个,不是自己找死?再说,他们正因为在场,才不会戳穿你。亲历战阵,临危不惧,手刃夷寇,这样的功劳,一样可以加到他们的身上。我告诉你,这个牛皮不但不会有人戳破,他们反倒会帮着你打这个圆场,谁要是想戳破这个西洋景,那帮子大臣,第一个就会撕碎了他!”

    “一切都仰仗中堂栽培。”赵冠侯先道了谢,又对韩荣道:“中堂,下官还有一件事,要跟您说……”

    城内,所有的大宅,都已经被征用为王公大臣的宅邸,但是分配上,先行逃难进城的那些大臣,分配的多是些较为偏僻,房屋也比较破旧的房子,甚至于将一些店房拨出来,供其居住。而那些像点样子的宅门,则给了那些留在军队里,跟着右军一起挨炮弹的大臣居住。

    几名跟着赵冠侯一起进城的大臣,此时正聚在一起,议论着怎么写奏折的事。这几人都是言路上的都老爷,没什么家业,连眷属都没带,也不怕开抢,所以一开始没跟着跑,这回反倒是落了个实惠,居然住进个前后两进院子的大宅里。仆人送了茶水上来,几人边喝茶边议论着

    “这武卫右军的功,必须得请。咱们这就得写本,争取明天就递上去。”

    “那是,这本必须得写好一点,洋兵,我看怎么着,也得是一万人……”

    “一万?您那是昨天的数了。光哥萨克,就是一万。我听人说过,洋人的军制里,有师有团,咱们昨天遇到的,就是哥萨克的骑兵师。今天遇到的,是铁勒人的另一个师。两个师加起来,就得是两万,这是战兵,还得有辅兵夫子,干脆就写五万吧。白刃相击,生死相搏,我辈官员虽无缚鸡之力,却有报国之心,匕首短刀,硬捍铁骑长枪,分毫不退……”

    另一处宅院里,却是几名旗人所雇佣的幕僚在那里写着“奴才孤身陷阵,斩洋兵三人,夺得鹰旗一面……据奴才亲眼目睹,洋兵之数实为十万。分前后左右中五路,各路带兵统帅为……”

    一份份精心炮制的奏折,在迅速出炉,既褒扬了武卫右军,又褒扬了自己。正如韩荣所说,蛋糕要做大,所有人都不糊涂,知道这次事变之后,官场格局必将重新洗牌。自己经历过这一战,就是个巨大的资本,如果不能妥善的利用,化资本为自身的助力,那这些年的官场,就算白混了。

    韩荣的临时住所,乃是城内首富的宅院,前后数进院落,极是气派。福姐儿看着赵冠侯送来的那些孝敬,其中既有古董字画,也有金银首饰。她从中猛的抽出了一支簪子在眼前仔细端详,眼眶忽然变红了。

    韩荣的夫人问道:“福子,你哭什么?”

    “额娘,这簪子女儿认得,是成郡王府上六格格的东西。她最喜欢这个簪子,从来不离身,每次见面,都戴着。她……她现在……”

    “这……没想到,连金枝玉叶,也糟蹋到这些洋兵手里。洋人,果然是可恨!”

    “额娘,如果没有那位赵大人,女儿……女儿怕是也没法跟您见面了。”

    韩荣夫人也知,女儿路遇哥萨克的事,点头道:“你说的倒是没错,这个人情咱得报答,要不然不成了白眼狼了?一会你阿玛回来,我要跟他说一说,这位赵大人有什么要咱帮忙的,咱不能推辞。”(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改道(上)

    几家欢喜几家愁,大胜之时,全城欢乐,辅国公承澜与已革贝勒承濂二人,却坐困愁城,面上毫无喜色。以堂堂亲贵身份,只分得了一个小店房的跨院,食水两缺,处境不问可知。承澜道:“今天去城楼观献俘,老佛爷只带了万岁,没带大阿哥,这……不是好兆头。”

    “话是不错,可是这事……也真说不上怪谁。”承濂叹了口气“你说好好的,你府上的包衣,怎么就成了铁勒人的俘虏?现在外面有谎信,说洋兵找到老佛爷的车驾,就是你府上奴才给带的路,这消息要是坐实,咱们可怎么活?”

    承澜极不服气地道:“这怎么能怪我?那奴才被洋人抓了,我也不知道啊。老佛爷在那辆车的消息,是大阿哥说的,我也是嘴快,谁知道那奴才敢告诉洋人?不过不管怎么说,咱也是亲宗,她还能因为这没凭没据的事,把咱处置了不成?我是不信这个邪。你别忘了,下面她是要去山西的,毓佐臣的差事,是咱保举的,到了山西,就到了咱自己的天下。有毓贤给咱关照着,老佛爷不会把咱们怎么样,咱们弟兄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不会出什么闪失。”

    承濂不像他这么乐观,可是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想,只好长叹一口气,将头朝山墙上一靠“听天由命吧。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是想开了,舒坦一天算一天,只要大阿哥还在,她就不会把咱们太为难。若是大阿哥都废了,咱就算再怎么规矩,也落不了好。”

    韩荣回到家里,听了自己夫人与女儿的话,眉头微微皱起来“这帮该死的洋鬼子,居然对亲贵宗室,也下毒手,当真是歹毒的很了。早晚有一天,要报了这个仇。庆官的身子骨怎么样了?”

    他的独生子韩庆胆子小,路上听得枪炮声,已经受了惊吓。夜里哥萨克偷袭,枪声喊杀身声就在身边,把他吓的晕厥过去,醒来以后几次昏迷,情形很差。他夫人道:

    “地方上,开始不怎么乐意派人来给看,可是进城献俘之后,却又重新选了大夫过来。用了针,下了药,倒是见好,可是郎中也说了,自己的手段有限,怕不能痊愈。”

    福姐儿道:“阿玛,女儿听说,山东有个很有名的西医,叫屈庭桂,不知道他跟没跟来?如果他在的话,弟弟的病就不算什么。”

    “屈庭桂?这人的名字我也听过,可惜,他不曾来。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我这就得去递牌子,跟老佛爷那面奏。”

    府衙后堂里,小德张被慈喜宣去,正讲着两日大战的过往。他是升平戏署出身,有深厚的演出功底,人也很机灵,说起战事来绘声绘色,如同先生说书,让慈喜与天佑帝都听了入了神。

    “那帮哥萨克啊,一冲锋的时候就喊乌拉,具体是什么意思,奴才可不知道。就是这么个喊法,然后就那么冲上来。一水的黑披风,黑军装,就像块黑云彩似的就过来。人也高,马也快,太原的勇营上去,没多大功夫就让人打散了。后军、练军的兵也是,跟他们撞上,就像豆腐块似的,一碰就碎。”

    慈喜哼了一声“听听,这就是一帮子好兵。养活他们,才是浪费了朝廷的钱粮,有这么多钱粮,还不如养几条狗,都知道看家护院。”

    天佑帝道:“那打赢这些洋人,就都是武卫右军的功劳?”

    “这……奴才可不敢这么说。打赢洋人,是祖宗的保佑,是老佛爷和万岁爷您的洪福护着,要不然,单凭武卫右军,奴才看也是打不赢。”

    慈喜道:“小德张,别说这没用的。要是这洪福这么管用,那怎么山西的勇营就这么败了?还是人家武卫右军自己能打,你再说说,怎么还有钢人铁马?这不是咱老祖宗的铁浮屠?”

    “老佛爷,那是不是铁浮屠,奴才是不明白,不过是真有铁马铁人。奴才亲眼得见。人身上穿的跟铁坨子似的,骑着马举着两人多长的大枪,朝着咱们就冲过来。就听那马蹄子踩地的声音,不怕老佛爷笑话,奴才的腿都软了,连道都走不动。要是那玩意冲奴才来,奴才除了抱着脑袋喊妈以外,什么招都没有。这些个甲啊,马啊,有的被缴获了。您可以让人送来,您看一看。奴才想,不如挑选一些身强力壮的,穿戴上这身,在外面给您站门,让外人一看,这也是个威风体面。”

    “你这办法很好,就该这么办。回头吩咐下去,让赵冠侯选二十人,穿铁甲轮流值班,让各地来的官员看看,咱是缴获的洋人的铠甲,给咱大金国站班。谁要是说朝廷不行了,就得先看看这个。”

    天佑帝恨袁慰亭入骨,自然不希望其武卫右军得势,但是形势比人强,听小德张的讲述,整场战斗,完全是武卫右军的独角戏。而从自己经历的情形来看,各路兵马确实不堪一击,想要有所作为,能依靠的军事力量,就只剩了武卫军这一支人马。

    等到小德张退出去,他向慈喜问道:“亲爸爸,刚子良殉国,这该如何议恤?”

    “随便吧,反正他这典恤也留不住,就是走个过场。洋人不会放过他,现在人死不结仇,可是将来追荫夺恤,是必然之事。所以怎么抚恤都不为过,可怎么抚恤,也都留不住。比起死人,我们得关心活人。这活的人怎么赏,才是你该想的事。”

    刚烈之死,从某种意义上,可以看做是替两宫挡刀,以身代主。结果死后居然如此凉薄的对待,让天佑帝心内一阵发寒,看来母亲依旧是那个冷血而又强势的老妇人,并未因身处逆境而有所改善。

    至于封赏赵冠侯,他自然没什么兴趣,可是得罪太后,也没有这个胆量。他犹豫一下,试探道:“亲爸爸,您是说要赏赵冠侯?谙达那里,已经去办了。”

    “他那是赏东西,这种功劳,是赏东西就行的?他岁数小,这是个短处,可是功劳在这,若是救驾之功,如此草率的赏赐,将来,就别指望还有人为你出力报效。这个道理要是闹不明白,你吃亏的时候,还在后头呢。赏戴头品顶戴,赐号果勇巴图鲁,世袭骑都尉,另给他的一标人马颁赏银五万两,以做犒赏。银子,就从各省报解饷银里出。”

    她看看门外,目光变的冰冷起来。“从哥萨克骑兵那里抓到了一个辅国公家的包衣,这事你也知道了,你觉得,要是没有赵冠侯,没有袁慰亭,没有武卫右军,咱娘两个现在还能坐在这说话么?你心里不忘那点旧日的过节,我也都知道,可是你不忘,也得忘。你可别想着一手折了咱大金最后一根顶梁柱,我是不会答应的。”

    “儿子不敢,亲爸爸只管吩咐,儿子一概照做。”天佑帝斗胆进言,立遭驳斥,心知慈喜的倾向性已经很明显,自己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现在只能看着武卫右军一家独大,自己这个皇帝,都不能制衡了。

    就在这时,李连英进来递了牌子,慈喜立刻叫起。她是与韩荣的独对,并未让天子参与,见面之后,先问了庆官的病情,随后韩荣奏道;“老佛爷,武卫右军打的很好,可是其他各军,打的都不成话。好多散兵游勇,不敢与洋人交战,遇敌即溃,现在又不肯回归建制,在乡间劫掠百姓,荼毒生民,有演变成流寇的趋势。”

    “让赵冠侯带人去杀。这个权力我已经给他了,就不用多想。不管是谁的兵,不管是谁的门路,既然是乱军,就可以杀。这帮废物,除了吃粮拿饷,什么用都顶不上,我也不想再养这些废人,全都砍了,也让其他各军长点记性。”

    “奴才遵旨。另外,奴才还有一件事,要对太后奏明,咱们的路线,臣以为不妥。”

    “不妥?不妥在何处?”

    慈喜对于韩荣绝对信任,不会相信他会做出任何背叛自己的事情,像是更改路线这种提议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她没选择发火,而是让韩荣先说明自己的理由。

    韩荣小心回奏道:“老佛爷,咱们原想是巡幸西安,可是如今怕是不大好。一来,当时咱们定计时,身边有董五星和他的后军。现在董五星死了,后军被杀了很多,一部分人逃回家乡。这些人本就是被招安的强盗,没了董五星束缚,没了管束,回乡之后复又为寇。关中之地,本就有刀客横行,加上这些流寇兵匪,地面已经不再太平。而且陕西民穷地薄,财力凋敝,粮饷还赖邻省救济,支应皇差十分吃力,官吏催逼,只怕民变又起,到时两宫不安,臣等就是死罪。”

    慈喜点着头“你说的我也想过,确实有这个顾虑,不过可以派其他人整顿后军,总不至于死了董五星,关中地面就没法收拾了。这个道理,我倒先记下,你且说说看,还有什么理由。”

    韩荣压低了一些声音“另一个原因,就出在毓贤身上。此人在山西的行为很不端,他本就是个酷吏,又与洋人为仇,到了山西之后,变本加厉,杀戮洋人无辜,手段特以残忍野蛮。乃至用烧红铁棍,刺入洋人孕妇身下,这已不是为了杀人,而只是为了逞凶。洋人此次兴师,绝对不会容他,必会发兵去攻打山西,若是再遇到昨天那样的战事……奴才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再者,端邸乃是毓贤的举主,给哥萨克骑兵指路的,则是澜公的包衣。”

    他这话一说,却正点中慈喜心病。承澜家的包衣给哥萨克带路,引领他们追杀鸾驾的事,固然可说是奴仆的个人行为,但也可以看成是其有意刺杀圣驾,给大阿哥登基扫清障碍。这两者之间具体哪个是真相,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慈喜心里,已经对这一兄一弟,以及与他们亲近的庄王承勋恨之入骨。只是现在时机不到,还不到发落他们的时候,隐而未发而已。

    进入山西之后,就是毓贤的地盘,山西一省兵力,都受其节制。端王虽死,大阿哥还在,端王的一兄一弟也在,如果这些人联手兵谏逼宫,倒是不可不防的一件大变故。

    她点点头“我想,毓佐臣还不敢做出什么神佛不容的事来。再说,他就算想要做,我们手上有武卫右军,还怕他不成?就他的豆腐兵,我看来了也是送死。”

    “老佛爷圣明。这武卫右军对抗山西的兵,自是绰绰有余,可是既要他们防范洋兵追击,又要防范山西兵,就成了腹背受敌。既要防友,又要退敌,实在是太为难了些。再说,毓佐臣是山西的巡抚,他只要在粮饷上想一想办法,拖延一二,这右军的日子,就难过了。”

    “可如果不去陕西,我们又到哪去?”

    韩荣道:“这支新到勤王之师带着报纸,奴才看到了他们带的一份万国公报,上面有联军元帅瓦德西的一句承诺。说普鲁士百姓在山东境内始终得到保护,毫无危险,普鲁士皇帝甚为感激。又因为山东境内并无飞虎团出没,因此普鲁士军队绝不会入境剿匪,两不相犯。”

    慈喜闻听就知,韩荣的意见,是避祸山东。从武卫右军的战斗力看,山东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山东的洋人很多,且又守着阿、普两国的领事,这又是让她不放心的地方。当初之所以选择陕西,就是图那里没有领事馆,且由山西接济粮饷方便。山西表里山河,地形易守难攻,退到陕西,敌人追不过去。

    再者,陕西巡抚鹿传霖(本位面时空应为端方,架空,所以端老四滚粗了。)乃是韩荣岳父的门生,与他的关系比袁慰亭要近的多,到陕西巡幸,于韩荣的利益远大于去山东。是以他站出来反对这一点,倒是让慈喜很为意外,考虑的也比较认真。

    “山东有很多洋人。还有领事馆,我可不想跟那些洋人交涉。”

    “这一点奴才也想过,不过洋人已经答应两不相争,就不会食言。只要我们不向洋人进兵,洋人就不会来骚扰两宫。而且山东是阿、普两国势力范围,没有他们同意,其他国家绝不能进入山东,否则就成了与这两国启衅。老佛爷在山东,也可以遥制京城,这交涉的事,也就不至于让庆邸和章少荃一手遮天。该怎么谈,怎么定条件,老佛爷可以做主。若是到了陕西,鹿翁是旧派人物,陕西的电报不发达,想要约束和谈,恐怕就很难了。”

    慈喜思考了一阵“你先下去,这事事关重大,我想想再说。”

    韩荣是她的心腹,她不会怀疑其进言的真实性,而内忧外患的考虑,也让她不得不重新权衡一下去陕西的得失。但是,该当如何决断,她也拿不定主意,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问计于李连英。(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改道(下)

    赵冠侯分的宅子,是城里一处武举人的家,搬家搬的急,院里还放了刀枪架子,孙美瑶摆弄着一口大刀,在手里耍着刀花。翠玉则已经像个主妇一般,拿着鸡毛掸子四下打扫着。

    赵冠侯笑道:“咱又不常住,你打扫它干什么?”

    “那不成,住一两天,也得干净着点,这是体面,也是你这大老爷的排场。”翠玉边说边笑,毓卿在旁道:“是啊,一口透龙宝剑、一只打簧金表、一个珊瑚笔架、一枚翡翠扇坠。所值虽然不多,但却都是先帝爷生前的御用之物,这可真是一张纸画鼻子,好大的面子。赏戴头品顶戴,赐号果勇巴图鲁,这还就是个开始,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封赏。依我看,这几天就该有人上门来,走你的关系,到时候要是排场摆的不足,是会被人笑话的。”

    “还有世袭骑都尉呢。”赵冠侯笑看着毓卿她们“你们比一比,看谁先替我生一个骑都尉出来。”

    “美的你。”毓卿瞪他一眼,但脸上甜甜的笑意,依旧是掩盖不住的。一个骑都尉对于她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世职,但她终究自认身份比家中其他女人高贵,这个骑都尉注定是要自己来生,没有别人的份。

    对于官府排场这些东西,姜凤芝和孙美瑶都是门外汉,听她们一说,不知该如何答言,近而就有些觉得被鄙视了,只好到院子里去摆弄刀枪。毓卿是行家里手,与翠玉一起铺排着,准备应付访客。

    孙美瑶粗声粗气道:“冠侯,大帅交代那事,你怎么想的?咱这次也是拼了老本,前后十营,在河南又预备两营兵接驾。若是事情办不成,可是不好交代。”

    “大总管那里,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该打点的也打点了,只要大总管心里有数,就知道该怎么说。”赵冠侯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拉着孙美瑶的手“你这几天把骑兵撒出去,四乡八野去杀逃兵。把临阵脱逃的那些兵该杀的杀,该抓的抓。不想死的,就抓来给咱当夫子,剩下的就砍了头挂起来。现在太后身边护驾的,就是咱右军一路兵。她不听咱的,又听谁的?”

    毓卿的脸色又有些难看,赵冠侯忙又拉住她的手,将两人的手都攥在手里“去山东又不是坏事,真要去陕西才惨啊。那里民穷地薄,根本养不起大军。何况道路难行,各省报解京饷,要运到陕西也很困难,光是路上使费,就比山东要多出几倍。到了山东,对于百姓也是好事,可以减少一大笔路上的人工摊派,几方面都能得利,一举数得的好事呢。”

    “得利最大的还是袁老四,他这一接驾,论功行赏,说不定就能进军机了。可是用这大兵劫驾的方法,总是不太好。”

    赵冠侯一笑“这可不是劫驾,而是劝驾。老佛爷如果不听,非要去陕西,那我们也没办法,只好跟着走,绝对不会哗变,你就放心吧。袁宫保也不会担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大逆不道的事,他绝对不会做。”

    府衙之内,李连英也是这句说辞“袁宫保绝对不是乱臣贼子,他没这个胆量,老佛爷要说去陕西,当兵的没有二话。可是……奴才看的很清楚,这些兵确实是想家了。跟洋人这一战,他们死伤也很大,士卒有了思乡之心,如果走的离家越来越远,这士气,怕是不如现在。”

    慈喜点着头,心里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现在身边唯一可用的武力,就是这支右军。一旦右军与自己离心离德,即使不敢犯驾劫驾,就只来个一哄而散,则两宫的安全就无从保障。关中多有刀客绿林出没,身边没有强军护卫,御驾也有可能被劫,以地方上的部队护驾的话,就靠那些脓包,恐怕真不是那些游匪刀客的对手。

    再看着那份万国公报,她的心里,也没了准主意。向李连英问道:“你说说,要是咱到了山东,洋人非要见我可怎么办?”

    李连英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已经动了心,笑道:“老佛爷放心,那么不开眼的人,他们国家是不会派来当领事的。奴才对于地方上的事不懂,只是当年跟七爷出京看北洋的时候,听人说过。这山东,确实比陕西是要富裕,办皇差不至于太为难。陕西那是真穷,百姓也剽悍,听说一言不合,就要动刀。董五星在那,也树大根深,很有些势力。他现在死了,那些人对朝廷,是个什么态度,可是谁也说不好。要是去陕西的话,咱还是得从山西多招点兵,免得到了地方人手不够用。”

    “那这么说,陕西就哪也不如山东了?”

    “那倒也不是。鹿抚台跟韩中堂是至近的人,总归是自己人,好关照。再说,鹿翁是个忠臣,比起袁慰亭要刚强。奴才听山西来的勤王军说过,陕西那边,也在招兵。”

    “陕西洋人不多,招兵干什么?”

    “说是鹿抚台决定,跟洋人一决雌雄,准备招齐了兵以后,带兵出陕,与洋人决战到底。那些刀客啊,绿林啊,都被他给收到军队里,给官职给刀枪,穿上官衣,就是兵了。”

    “他就要用这些兵和洋人打?”慈喜的脸一沉“这简直是儿戏了,他是个文官,不懂得行军作战,我也没指望着他的兵能起什么作用,可是他不起作用也别添乱才好。这么个闹法,不是和后军一样了么?”

    “这原也是没办法的事,陕西强盗太多,如果不用这个办法,把强盗变成官兵,润翁(鹿传霖字润万)怕也是压不下那些个强人。”

    慈喜点点头“你且下去,好生安抚着赵冠侯,让他一定把自己手下的兵管住。若是武卫右军再出了变故,咱们身边,就没有得用的人了。告诉他,这恩赏是个开始,等安顿下来以后,自有封赏下来。”

    京城,銮仪殿内,赛金花体贴的为瓦德西整理着胡须,这位世界元帅,满意的哈哈大笑。这次中华之行,收获了一位东方贵妇的芳心,于他而言,亦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

    从骨子里,他看不起那些铁勒人的作为,这简直是野蛮人,没有半点美感可言。还是这种靠自己的魅力来征服,才更有味道。赛金花与亨利亲王共舞,照片他是看过的,这么一位贵妇,可不会因为财势等原因倾心于己。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的魅力,依旧那么大,还是能够打动这么个美人。

    其在家中有妻子,而且是扬基富翁,自然不可能与赛金花有结果。可是这段日子,在金国有一位临时夫人,却也足以排遣岁月。

    赛金花则利用自己搭上瓦德西的关系,不仅住进了皇宫大内,实现了人生最高追求,更重要的是,她的名气越来越响,从状元娘子,变成了世界元帅夫人。想要巴结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等到将来联军退却,她在京城里的生意只会做的更大。

    利用瓦德西的关照,她现在负责联军在京城的饮食供应,从中很是赚了一笔钱。又因为劝阻着瓦德西派出宪兵,略微干涉了一下联军的暴行,给自己博了好大名声。

    有这个赛金花保京城的名声在,未来和议一成,两宫回鸾,她赛金花依旧是她的赛二爷,不怕有人找她的后帐。这段日子里,庆王也经常来拜望她,希望她能够从中斡旋,促成和议。

    饮水思源,能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是要感谢赵冠侯当初的献计与规划,是以赛金花在侍奉瓦德西之时,对于赵冠侯的情况也格外关注。瓦德西对她并不隐瞒,

    如同说笑话一般,介绍着铁勒的败北。

    以四千人的庞大战斗单位,居然被金兵击溃,名动天下的哥萨克骑兵团,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中高级军官十不余一,部队死伤超过八成,已经无力承担接下来的作战,只能在京接受整补。

    近卫军的表现同样是一场笑话,指挥官临阵脱逃,一个枪骑兵连都扔了进去。今天,总办各国事务衙门坐镇的庆王,刚刚来打了招呼,要和铁勒谈俘虏交换的事。这与其说是打招呼,不如说是故意恶心人,李维尼奇的脸色如同死了父亲一样难看,一天都在躲着各国的司令。

    说起这些,瓦德西笑的更痛快“这些该死的铁勒人,想要独占在华利益,居然想要去抓大金的太后和皇帝。这种行为,我们各国都不会接受。结果这次,他们居然丢了这么大的脸,我想尼古拉的一定在自己的宫殿里诅咒着这些军官。这些蠢货,他们的存在,是整个铁勒帝国的耻辱。如果我们在西线遇到的都是这样的对手,那么一个普鲁士士兵就可以对付五个铁勒人。”

    赛金花微笑着“一将无能,累死千军。铁勒没有元帅这样的名将,自然就要吃败仗了。可是,铁勒打了败仗固然是好事,但是对于联军而言,你们的目的并没有达到。相反,金国取得这个胜利之后,反倒是会重新估计两方的形势,你们的和谈,就更难达成了。”

    “夫人,你是个金国人,难道不为了你的祖国获得胜利而高兴么?”

    “不,元帅,女人是感性的生物。我们只关心我们自己爱的人,而不是去关心自己的国家。我对金国并没有感情,我在意的,只有你。”

    这个米汤灌的恰倒好处,瓦德西哈哈大笑着“宝贝,那你说一说,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不懂外交,但是我懂得做生意,在生意场上,有时候需要适当的表现出一些强硬,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的对手让步。比如山西巡抚毓贤,这个人就很坏,听说杀了很多传教士和外国公民,你们可以要求总办各国事务衙门转达你们的要求,处置毓贤。并且做出进攻山西的样子。”

    “进攻山西么?这个计划我确实很喜欢,但是……那里的地形并不利于我们作战。那里没有合适的铁道运兵,补给也很难运输,在那里作战,实在是太不利了。事实上,完成了北直隶的讨伐作战之后,各国的部队都需要休息整顿,只有愚蠢的铁勒人,才想着要继续进攻。”

    赛金花也知,那些士兵不是需要整补,而是因为抢劫的财物甚多,士兵失去了斗志。进攻的锐气大不如前,各国之间也开始了互相的推委,都不愿意打硬仗苦仗,像山西这种硬骨头,除了铁勒人外,没人愿意去啃。而铁勒人自身经过上次战败后,也不敢随意轻举妄动,不会有谁会兵取山西。

    但是她想着赵冠侯委托艾德寄给自己的信,这个忙,不论如何也是要帮的。她妩媚的一笑“不,我是说做个样子,吓唬人。只要老元帅发出这个声明,我想金国朝廷一定会抓紧时间处置毓贤。而朝廷不能保护督抚,下面的大臣也就会寒心,就算是那位章爵相,也不会为了维护朝廷的利益,与你们周旋到底。这样,整个谈判的过程和结果,都会变的对联军有利,您也可以顺利的完成您的任务。”

    瓦德西对于完成任务最有兴趣,听完之后,不住地点头。但随即问道:“宝贝,你这么建议我进攻山西,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和毓贤有私人的恩怨,我的一个亲属在山东,因为一点微小的过错,就被他判处了死刑。虽然我试过许多方法营救,可是……可是他还是被砍了头。我那可怜的兄弟,当时他才十六岁啊……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影响元帅的判断……哦不……请您原谅,我有点失礼了。”

    赛金花谎言张口就来,说哭就哭,直哭的如同梨花带雨,仿佛她说的是真实情况。瓦德西也被她哭的柔肠百转,一边抱着她的肩头,好言安抚,一边用手拿起了床边的元帅节杖,轻轻敲击着。

    不多时,住在隔壁的参谋长已经推门而入,瓦德西命令道:“你去给我安排一次会面,我要面见庆王。另外,通知我们的部队,做好出击的准备。向各国记者发出消息,我们伟大的普鲁士部队,为了替死难的同胞复仇,将进攻山西,消灭盘踞在那里的拳匪,活捉巡抚毓贤。”

    两日之后,来自总办各国事务衙门的紧急通报,以及普鲁士即将出兵进攻山西的报纸,就双双出现在了慈喜的案头。

    这份报纸如同给天平上加入了一枚重磅砝码,慈喜知道,这回必须要做出决断,前往陕西的想法,怕是不行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毓贤之死

    刚烈死后,目前军机为四人,两旗两汉,此时已经全班叫起,都在宣化府衙内,共同参详着这两份文字。王文召素不做声,世铎素无才具,这种时候,都不会发言。赵舒自从刚烈死后,亦感大难临头,此时却不能再装聋做哑

    “老佛爷,臣以为洋人此议,万不可听。若是因为洋人的要求,就要处置一个督抚,则朝廷的纲纪败坏,威仪无存,臣工百僚,再难任事。佐臣的手段或许有些过激,但是其行事出自一片公心,并无私怨,不该当此大罪。纵其有过,也应议罪于刑部,由吏部议处,不容洋人置喙。”

    韩荣冷哼一声“展如,那按你的意思,就是不处置他了?话好说,事难办,洋人可是要发兵了。你看看这报纸,洋人的兵已经厉兵秣马,到时候挥师犯晋,又当如何?”

    “中堂,山西表里山河,地势易守而难攻。只要我们据守娘子关,不怕洋人越关而入。”

    慈喜冷声道:“死守娘子关?当初也有人跟我说,死守居庸关及南口,洋人就杀不过来,结果又如何?若不是武卫军浴血苦战,我和皇帝的性命都有危险。现在,你是不是又要武卫军去守娘子关?那我们身边,由谁来保驾呢?”

    她这么一说,态度已经很明朗,赵舒心知不妙,连忙道:“太后,请听臣一言。依臣所见,洋人所谓兴兵之说,不过是虚张声势,不可足信。可令庆王与洋人周旋,再令章少荃火速进京调停,至于毓贤的处置,可将其交部议罪,再行定夺。”

    “虚张声势?这样的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过去我信了这个说法,结果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这回国难,我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洋人跟咱们不一样,他们缺心眼。有什么东西,都摆在明面上,说是要打,就一定是要打。拿他们说的话当成假的,自己就要吃亏。同样的亏,我不想吃第二次,这山西,不宜久留。皇帝,你来下旨,宣毓贤到大同接驾,我有话问他。另外,山西的粮饷,都解到大同来,不可耽搁。”

    赵舒一听并非革职拿问,而是面奏,总算是存了点希望。虽然他对毓贤素无好感,但同样也对洋人干涉金国内政没有好感,基于这个立场,他在这起事件里,希望保全住毓贤的性命。却不知,他的这番作为,却让慈喜心里,多了另一层担忧。

    等到军机告退之后,慈喜单独招来韩荣问道:“赵舒的舅舅是不是在西安?”

    “不错,他的母舅薛允升,曾做过刑部尚书,现在告老还乡,在西安养老。此人是律法大家,对于咱们金律很是熟悉,听说他当尚书时,下面的司官根本不敢瞒他,因为什么律条他都熟悉的一清二楚,无从作弊。在西安很有声望,与两教的士绅,都很有往来。”

    “我知道了。仲华,我跟你说一句心里话,我不认为赵舒有该死的罪过。他跟我回的话是,飞虎团不要紧,并非是放纵着飞虎团,而是认为有朝廷在,他们闹不出圈去。若为这一句话,就把他说成飞虎团的靠山,这就太过分了。可是洋人怎么想,我们谁也拿不准,一旦洋人穷追,我怕是也保不住他。若是到了西安,到时候洋人追的狠,他的舅舅再保他,这事恐怕就要弄的很僵。”

    “老佛爷圣明。当初董五星未死之时,奴才也有类似的顾虑。他在后军里威望很高,要动他,必然会激起兵变。要想个完全之策除他又想不到,好在他死在乱兵里,倒是省了朝廷的事。”

    慈喜点点头“就是这么个话,赵舒今个为毓贤求情,不如说是为他自己开脱。我今天能杀毓贤,明天就能杀他赵展如,他不能不怕。但是就因为他这么求情,我倒是想明白了,这西安不能去,否则怕是要出乱子。你去问问赵冠侯,我要是从山西走河南到山东,跨过三省,他能不能保证安全?再者,今年黄河的水情厉害不厉害,如果黄河泛滥,那我们就只好硬着头皮入陕了。”

    听到韩荣宣召,赵冠侯不敢怠慢,一路到了韩荣的临时府邸,进门之后,仆人领他直奔了此宅的花厅。福子正在花厅里喝酒,见他来了倒也不见外,施个礼喊了声“恩公。”大方把仆人赶出去,自己负责接待。

    庆官的病主要是吓的,赵冠侯懂得一些心理治疗的办法,通过他的医治,庆官身体大有好转,只等去根。这就只能找一个有医有药,最好是有洋药的地方去治。

    但只这一个救子功劳,就足以让韩家上下对赵冠侯友好相待,更何况还有保住福子这件大人情在,是以福子和他并不见外。见面就给他倒酒。

    “小庆的病,多亏了恩公出手,现在已经大好,可是要想去根,听说是得看西医。听说西医是要开膛破肚,这人还能活?”

    “没有那么邪乎,都是那样,那泰西哪还有活人?开膛破肚那些,我就会啊,人确实能活。但是治庆少爷的病,不能用这办法,得用药。具体用什么药,那得看大夫的,我是不敢乱来。中堂还没回来?”

    “不是没回来,是客还没走,赵舒在阿玛这蘑菇呢,还不是为了阻驾的事。他是死活的非要圣驾去西安,他舅舅在那,想来是想去看舅舅了吧。跟阿玛这蘑菇好几回了,怎么着也是个军机,还能打发了他不成?”

    她俏皮的一笑“来恩公,我敬您一杯。这是本地出的酒,劲可大呢,我不敢多喝。”说到这又是娇憨的一笑,很是天真。

    赵冠侯摇着手“大小姐,您可别喊卑职恩公,当不起这称呼。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也不用总记在心里。待会还要见中堂,这酒是不敢饮了,再说我的量,也比不了小姐。”

    福姐摇着头“我不信,武将都能喝酒,何况你这种大将,更是千杯不醉的海量才对。来,我敬你一杯,看你喝还是不喝?”

    说着话,她起来就要倒酒,赵冠侯正在彷徨无计的当口,门外响起几声咳嗽声,却是韩荣已经送了客,来到这里,朝福子一挥手“不许没大没小的,那是你叔叔,怎么能这么目无长辈?回你房里喝去,不许讨厌。”

    福姐吐了吐舌头,俏皮的拿了酒壶就走,韩荣无奈的苦笑道:“都是我惯的,倒让人看笑话了。将来不知道怎么嫁的出去,连老佛爷她都不怕,可老佛爷还就喜欢她,在她老人家面前,她比我吃香。”

    “大小姐性情好,自然谁都喜欢,中堂有福,家中一双儿女,都是人中龙凤,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韩荣一笑“你别跟我这唱喜歌了,我能看着福子嫁人,就能闭上眼了。来,咱们说点正事,我跟你透个底,两天之内,部队就要开拔,有问题没有?”

    这段日子,赵冠侯的部队在宣化附近搜捕逃兵,将战场上溃散的部队或斩杀兜剿,或进行收容改编,部队拉的很散,但是赵冠侯却极有把握“中堂放心,一声令下,半天时间内,就能完成集结,随时可以开拔。”

    “那就好,按说御驾的行踪是机密,可你是忠良,我得跟你交个实底。我们先进山西,到大同去捉毓贤。洋人死活要他的脑袋,为了保住山西不被洋人打进来,他就只能死了。等出了山西,走河南奔山东,巡幸东南。可是,老佛爷担心的是要过三个省,你有没有把握护驾,今年的黄河水情又怎么样。”

    赵冠侯正色道:“中堂放心,武卫右军上下一心,定保两宫无恙。名为三省,实际只有一省。山西不会有警,洋人进兵,也打不了这么快。即使是飞虎团的残部,也很好对付。至于山东,那是老营所在,保证是太平盛世。至于河南,虽然有趟将,但是我们是成队的官军,趟将不敢来打主意。洋兵方面,铁勒兵吃了这么大亏以后,够胆来送死的已经不多了。”

    “那黄河呢?”

    “赖两宫洪福,今年的黄河安静的很,太平无事。我们的部队过河时,已经观察过了,没什么问题。”

    韩荣长出了一口气“那样就没问题了,只要能顺利到了山东,冠侯,我给你透个底,保你有一步好运。这是一步别人求都求不来的鸿运,到时候包准你欢喜。你把精神打足了,不会有你的亏吃。”

    当天晚上,小德张也从府衙里出来,向赵冠侯通了消息。一是部队要开拔,让赵冠侯趁机捞上一笔,赊帐买一批东西。到时候部队开拔,商人想要帐,就只能找宣化府要,右军白得一个便宜。若是更黑心一些,可以让一支部队留下殿后,到时候抢钱庄当铺,发一笔横财。另一个消息就是,他已经确定,要拿毓贤。

    赵冠侯现在负责替太监讲斤头,所有要见两宫的人,都要先由赵冠侯讲好宫门费,把钱送给太监,之后才能觐见。既然毓贤这回注定完蛋,何不利用这个时机,狠狠敲一笔竹杠,左右是个死巡抚,也不用考虑任何后果。

    等到送走小德张,毓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现在这天下,尽是这等样人,也就难怪江山好不了。这小德张听说很红,将来他要是成了大总管,我看还不如李连英。”

    “李连英比他多了些才干,小德张比李连英多了些算计,这大金国的总管,就像是官一样,一茬不如一茬,一代不如一代。现在就算是想找一个六贤王般的人物,也是找不见了。”

    赵冠侯微微一笑,轻捧起毓卿的粉面“你啊,想的太多了一些,我知道,你是女真人,总是怕大金国完了。可是你爱它,谁爱你?随它去吧,该活的死不了,该死救不活。有这工夫,你还不如关心关心我,大金太远,我可离你很近。”

    毓卿的脸泛起红晕,呼吸变的有些急促,颤声道:“连皮带骨都已是你的,还要怎样?”

    赵冠侯笑着解去她身上的小衣“自然是要这样。”随后,便开始了自己的耕耘。

    次日,大军开拔的消息传来,右军人马并不慌乱,整顿队伍拔营起寨,城中父老,这回没用动员,自发的夹道相送。虽然右军在此的时间不长,但是部队纪律严明,不扰百姓的作风,给了这些士绅百姓很大的震撼,比之往日所见的旧军全然不同,自然而然,就收获了好感。

    不用抢夺,士绅自发筹款购买了一批****的物资,白米肥猪,装了数十部大车,于金国而言,兵患向来超过匪祸。而像这样一团和气,军民相谐者,却属罕见。

    而在大同府内,毓贤已经在得到上谕之前,即亲自带了五营新募的勇目以及自己一个贴身标营,解运钱粮抵达大同府。山西本地的飞虎团亦很嚣张,乃至有飞虎团大师兄代替县令坐公堂发号施令之事,以毓贤之强硬,对这种行为也只当做看不见。因为有巡抚保护,使飞虎团认定自己不会被剿灭,因此有恃无恐。

    此次到大同勤王,飞虎团也来了数千人马,几个最为得势的师兄、老师父全数到齐。一名来自宣化的密使,将一份绝密信函交到毓贤手中,等到毓贤看完之后,微微一笑,神情自若。

    “原来如此?二公的情,毓某心领,我知道该怎么做。”等到送走了这名信使,他叫来了自己从家乡带来的长随,写了两封书信,又将自己的一点积蓄拿来交给他。

    “你骑快马回原籍,到家之后,将钱和书信交给夫人,其他的不必管。再有,去给我安排十桌最好的酒席,我要请那些老师父和师兄饮酒。把几营管带也给我叫来,我有话说。”

    大同姑娘为天下四纪之一,酒楼之上,除了酒席,另有几十个北道上的姑娘相陪。眉目带俏,鬓发生香,让一众师兄和老师父如在云里雾里,纵然不见抚台的面,却也不急。

    就在两下热火之时,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队荷枪实弹的官兵猛的冲上楼来,二话不说,以枪抵住这一干头领,立即上绑。

    而在飞虎团的驻地外,大同的驻军以及新募勇目将这里团团围困,毓贤在马上轻轻摇动着令旗,下一刻,枪炮齐发,整个飞虎团的营地,陷入一片熊熊烈火之中。

    这批飞虎团的精锐被诱杀,死伤惨重,整个山西的飞虎团再难为患,他心内略微放松了些,回到内室,展开文房四宝,快速的书写着请安密折。

    家乡而来的老仆此时出现在门外,恭敬的磕了头,脸上已是眼泪横流。“大人,您这是……这是为什么?”

    毓贤惨笑一声“澜公他们要我造反,挟持两宫,另立新君。可惜他们有眼无珠,不知我毓佐臣何许人也。我不贪脏,不好****,行事只凭公心。纵然朝廷降罪于我,也是我有负圣恩。我生平有两件事最堪自夸,一清官、二忠臣!今天他们要我做乱臣贼子,这简直是笑话!我已经将山西的乱源铲除,等上了这道遗折,就可以上路了。你伺候我半生,却未积攒下什么钱财,是我对不住你,愿来生你为主我为仆,报答你的忠心。速速去吧,不要耽搁时间。”

    半个时辰之后,大同本地的官员,在房间里发现了上吊自尽的毓贤,以及他的遗折。不等朝廷动手,飞虎团的原凶之一,已经自我了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巡幸山东

    虽然端王暴毙,但是濮儁依旧是大阿哥,再加上端王福晋与太后的关系,这一脉依旧是比较红的亲贵。

    即使是在哥萨克队伍里,发现了辅国公承澜家的包衣,也不能说明哥萨克袭击鸾驾的事,与承澜一定有关。对于这一家的未来,大多数臣子还是持看好的态度,即使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革去宗室官身,等到太后做寿等场合时再行讨好,依旧可以起复。

    风暴的来临,是在毓贤遗折送到太后手里的时候便开始形成的,慈喜看了遗折之后不动声色,只说了一句“便宜他了。”由此判断,遗折内容应是毓贤上折请罪,太后对他的死不以为然。

    只是慈喜放遗折之后,依旧在马车里与荣寿大公主和福姐说闲话,过了约莫半个钟头,才对福姐道:“你这孩子太闹腾,别跟我这起腻,去,把你阿玛给我叫来。”

    等到韩荣过来,慈喜立刻吩咐停车,与韩荣嘀咕几句,等到韩荣离开时间不长,赵冠侯就带了他那支米尼步枪哨赶到。

    快枪队一来,慈喜的脸色立刻就变的严肃起来,高声喊道:“崔玉贵!崔玉贵在哪?”

    崔玉贵听这招呼声不对,连滚带爬的过来见礼,不住的磕头“老佛爷,奴才在前面开路,没听到您招呼,老佛爷恕罪。”

    “开路,那可是够辛苦的。得了,这大热的天,你这么胖,这重活,就不让你干了,你这些年在宫里很是不容易,也该歇歇了。赵冠侯,把他带下去,让他好好歇一歇。”

    崔玉贵心知不好,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几条大汉已经扑上来,将他牢牢按住。饶是他身上有些武功,此时也没了做手脚处,被人捆个结实,向后押去。

    慈喜随后又吩咐道:“已革贝勒承濂,辅国公承澜大逆不道,辜负圣恩,着即刻捕拿到案,不可怠慢。赵冠侯,去办你的差事,顺带,抄了这两个奴才的家,给我用心搜一搜,看看他们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

    承濂兄弟所在的位置离御驾不算甚远,正和那王那彦图说着闲话,就见赵冠侯领着一群官兵过来。承澜面色一变,左顾右盼的找出路,可是那彦图却已经冷笑道:“二位,我要是你们就别瞎折腾了。都是场面上的人,难道连起码的脸面都不要了?让几个大兵把你们揍一顿,好看啊?就说我动手,你们哥两捆一块,是个么?我不知道你们什么罪过,但是束手就擒没毛病,要是乱动,一准吃亏。”

    等到半个钟头之后,两家的家眷已经哭着来找端王大福晋想办法。两位亲贵的家产,尽数被武卫右军查抄。这两家在抄杨立山家时,是发了大财的。没想到转手就做了过路财神,全部财产都被官兵夺了,只好来找大福晋想办法。

    大福晋面沉如水,看着几位妯娌“你们跟我哭,我也没办法。这是老佛爷下的旨,谁能拗的过?我只盼望着他们,没真做下什么天佛不容的事,否则的话,不但他们自己没个好,怕是还要牵连你们。先跟我的人在一块待着,我想,右军绝对不敢到我的车上搜人。至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抓人的当口,慈喜已经紧急召见了全部军机,在路上开会。那份遗折被传阅下去,那是一份毓贤的自供状。将自己到山西之后排教杀洋的过往详细介绍,又将端王兄弟给自己写信,透露慈喜要捉拿自己正法,并让自己带兵造反,扣押两宫立大阿哥为君的计划全盘托出。

    慈喜的脸色如同铁青“这两个猪狗不如的奴才!在这个时候,居然想要谋反!我早就看出,这两人品行不端,久后必为祸患,碍着大阿哥的面子,想着让他们自己改好,可是没想到,这两人却是越来越放肆了。毓贤死的好!他若不死,我也要抄他的家,灭他的满门。看看他干的这都是什么事。万岁的旨意,只说与洋人开战,可从未让他滥杀无辜,屠戮妇孺。你们说一说,他做的这些事,可是奉了旨?”

    韩荣道:“老佛爷,毓贤辜负圣恩,肆行不法,不但与国法不容,更有损您慈悲的名声。他既以死,人死不结仇,念他死后出首承濂兄弟之功,就不追究他的家眷,只追究他一人就是。”

    赵舒心知,此时再要为其说话是自己找倒霉,只好道:“太后圣明,早已看出毓贤品行不端,臣等万万不及。”

    “别说这些没用的,现在的情形是,山西不能没有巡抚,必须委人。再有,承濂这对兄弟怎么处置,你们倒是拿个主意。赵舒,你是管刑部的出身,我要听你说话。”

    这看似问计,实际是站边,如果赵舒再刻意回护两人,必遭不测。他久历司狱心头雪亮,当下回奏“臣以为,承濂兄弟阴谋篡位,罪在不赦,理应处以极刑。朝廷虽有宽待亲贵之法,但这法不是为乱臣贼子而设,其二人不在减免之列。”

    “处以极刑?”慈喜看看另外三人,见三人都表示赞同,她点头道:“确实该这么着。当年肃六就是自恃亲贵,谋图不轨,被处以斩刑。今天的承濂兄弟,过恶与肃顺相同,也应处斩。可是现在和议未成,洋人要的祸首,如果我们都给宰了,那帮洋人又该不高兴了。暂且把他们押起来,等着议和完成之后,再做处置。他们两人的家产尽数抄没入宫,今后谁要是生出不臣之心,这两人,就是榜样!”

    逃难之中,最怕有人心生叛意,如今敲山震虎,借两人立威,却正好震慑住其他臣工亲贵。有了这场风波,所有人的心里都已经明白,慈喜对待天佑帝的看法有所改变,废帝之举作罢,之前那位大阿哥濮儁,怕是已经没有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宫中二总管崔玉贵被拿,现在想来,多半就是他将这个捉毓贤的计划泄露出去,加上和大阿哥走的太近,为太后所不容。这回的宫变虽然旋起旋灭,但是未来的发展,怕是未必就比之前维新之变带来的影响轻。

    消息在逐渐的蔓延,端王福晋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她知道,不管自己和慈喜多亲,事涉篡逆,已经无可挽回。至于那些被查抄的家产,也就别指望要回来了。

    车队一到大同,赵冠侯先行进城,查收粮饷。管事的官员懂得规矩,不等说话,先将几张银票递过去,求他高抬贵手,不要太过为难地方。赵冠侯看看银票“四恒的票子,还能用?我听说四恒的总号都被洋人抢了,他们的票子还好使?”

    “在山西,绝对好用。四恒是老号,在山西有的是产业。多是当铺、田产这类保本的东西。当铺架子上有货,拿不出银子,可以拿货顶。田地直接就可以没收,再说他们家里都有银库,里面藏着看家的银子。您只要想要,随时可以提款。”

    赵冠侯查抄承濂兄弟的家,将其从杨立山府内抢来的银两,又纳入自己怀中。上缴国库的,不过十之二三,余者拿了两成出来孝敬李连英,一成打点小德张,剩下都入了自己的腰包。

    这些收益里,珍宝古董地契占了多数,但是金银也不少。加上他现在担任的是粮台,又为太监讲斤头,手上并不缺钱。是以并不急着提款,对他而言,这些银票以及四恒的经营状况,另有他用。

    山西的商业氛围比较排外,尤其在金融业,外人根本进不了山西,至于洋人的银行,更是连想也别想。借着这股东风,他打算把华比银行引入山西,既是扩展了业务,也在山西埋下自己的力量。

    这里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那些黑色的山下,埋着海量的煤炭。只是现在,还没被挖掘出来,等到将来……这些资源,应该变成自己的财富。

    毓贤自尽,巡抚出缺,山西的藩臬两司,都对这个位置颇为动心,要紧着自太原赶来拜见两宫。为了能面圣,使钱上也格外大方,赵冠侯知道这些人平日里专吃晋商,手里都积攒了泼天富贵,讲起斤头毫不留情,给一众太监谋了好大富贵。

    小德张得了真金白银的好处,在内宫里既有面子,也对赵冠侯十分感激,抽冷子出来,拉着他道:“好兄弟,真是够意思。这一趟山西没白来,这是北五省里,头一个富庶之地,一帮当官的全都富的流油。只有你这么够意思的朋友,咱才能发大财。可是你也要当心,朝廷里,有人看你可是不顺眼呢。”

    “看我不顺眼?谁啊?”赵冠侯心知,小德张不会无的放失,所言自有所本。

    小德张冷哼一声“还有谁,岑三啊。他现在跟那位翟翰林翟鸿机,那是老佛爷的宠臣。兄弟你现在是很红,但终究是个武官,碰他一个翰林清流,可也费点劲。”

    翟鸿机出身仕宦之家,素以清廉而闻名。大金国的翰林本是穷衙门,所有的翰林都指望着放考官时发财。像是徐菊人,就因为一届考官都没放过,被称为黑翰林。翟鸿机UU小说很来得,曾放过四任考官,可是却不收一文钱,简直是国朝一等的异数。操守上,几乎无可指责。

    另一方面,就是他这人年轻时,相貌生的有些像过世的天子毅皇帝,竟让慈喜对他视为自己儿子转世,因此颇为厚待。若是被他惦记上,倒是不大好办。

    赵冠侯寻思着,自己并没得罪过这位翟翰林,不知怎的,就犯了他的忌讳。小德张道:“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岑三在里面使坏,把善化(翟鸿机原籍)给撺掇起来了,两人商量着找机会,要碰一碰你。你可要多加小心,别被人抓住小辫子,现在军机太少了。礼王太过无能,太后有点不想用他,再说他身体也不大好,自己也想退一退。赵舒……我琢磨着洋人不能饶他,说不定哪天就走了毓佐臣这条道。军机处里,要添人了。”

    “怎么,善化要去打帘子?”

    小德张点点头“宫里的消息,大半不差。而且他不是学习行走,人家毕竟是翰林,进去就可以干活。一个军机要是恨上你,可就不好办。好在咱兄弟互相有关照,宫里哥哥和大总管替你遮掩着,保证不出差错。就算是他拿本章弹劾你,咱也替你说几句话,不让老佛爷受了蒙蔽。”

    赵冠侯笑道:“哥哥,你这次来不光是跟我说这个吧?可是有别的事?”

    小德张也不隐瞒“不错,我知道,十主子与大总管能说上话,想请十主子帮我个忙。崔玉贵这回完了,二总管的位子空了出来,我想向上挪一下。钱的事,我备下了,五万银子,专门孝敬大总管,只要能让我做那二总管。我保证,听李总管的话,不会像崔玉贵一样,跟他老人家对着干。”

    有一个和自己换贴的太监当宫里的二总管,对于赵冠侯而言,也是利大于弊之事。他琢磨着点点头“这事我可以为你想想办法,但是能不能说停当,我也没把握。尽力帮你办吧,总之大家是结拜兄弟,你帮帮我,我帮帮你,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大家互相帮忙,日子才能过的舒坦,总比互相算计着好。你且回去,等我的消息。”

    此时,在大同城的临时住所,岑春宣亲自登门,前来拜望翟鸿机。以他举人的出身,原本不够资格入翟鸿机这翰苑清贵的法眼。但是翟鸿机身为清流,一心想要荡涤吏治,重振纲纪,对于赵冠侯极为不满。岑春宣素有清官之名,与之一拍即合,是以翟鸿机折节下交,与这位举人也结成了朋友。

    岑春宣知道翟鸿机不贪钱财,是个真正的清官,因此不带礼物,就连四色土仪也不曾备,只摇着扇子拜见。两人落座之后,他一脸郑重地说道:“久翁,消息已经打探的很明白了,两宫要去山东。”

    翟鸿机点点头“果然是山东么?看来之前传言非虚,袁慰亭这回救驾是假,劫驾是真。他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那他要是真想当曹操,久翁又当如何?”

    翟鸿机冷冷一笑“就凭袁四,一个未青一衿的童子,也想要做曹操,我看他还差了点火候。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他如愿!其所倚仗的,是山东的新军。可是山西乃是北五省精华所在,财力雄厚,山川险峻。我先去上折子,奏请太后尽快巡幸西安。若是不成……这山西巡抚的位子,我就保举你来接。”

    岑春宣大喜,他与翟鸿机联合的目的,也在于这山西的抚台位置,当下点头道:“久翁放心,岑某若是做了这山西的抚台,三年之内,保证练出一支强军,与武卫右军见个高低!”

    “那就最好,咱们大金的江山,不能让一群小人篡了去。只要有我在,那些魑魅魍魉,谁也别想混水摸鱼!”翟鸿机的手在桌上轻轻一拍,目光既清澈又坚定。

    翟鸿机与袁慰亭并无私人恩怨,最多是有些看不起他,但是也不至于闹到对立的程度。但是通过这次的接驾事件,他却有了一个自己的想法,大金的江山如同风中残烛,而灭掉这支蜡烛的,不会是西风倭雨,反倒是萧墙之祸。他翟某人既食俸禄,必报皇恩,有他在一天,这大金的江山就只能姓完颜,不能姓袁!(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帘眷优隆

    京城,庆王府内。

    自联军入京,京城各处王府宅门皆遭兵祸,唯一幸免者,便是庆王府。因其主持会谈,总办各国事务,其府邸非但未曾受害,反有各国派兵弁保护,部分京城流散亲贵,亦入其府内托庇。乃至于散落民间的不少珍贵器物,辗转复落入庆王之手,这一家算是发了笔很大的国难财。

    如今两宫离京,京城之内以庆王为首,其地位俨然如同天子,在京的官员商贾,对其也多有阿谀逢迎,不敢稍有得罪。庆王为人谨慎,越是如此,越谨小慎微,生怕一步行错,为太后所忌。可其长子承振,却没有乃父的城府,越发的放肆胡闹。

    此时可称国难,可是承振却在自己的院里叫了个戏班子,在那里唱起戏来,他自己架着胡琴在旁伴奏,摇头晃脑自得其乐。而他今天招待的客人,乃是从行在派来京里的肃王善耆,他为人诙谐,与承振很是交好,平日里更是痴迷于皮黄。但是看他这副模样,也不由阵阵心寒,大感女真宗室,确实无人。

    一段珠帘寨唱完,承振放下弦子,由戏班的弦师接手,他坐到善耆身旁问道:“善一,你看我这弦子怎么样?比起当初你没离京时,是不是好多了?我跟你说,前几天我在琉璃厂,得了一把好弦。应该是翔凤胡同那边流出来的,那真是好东西啊,我一得着以后,一宿没睡着觉,抱着就不忍的撒手。一有这好弦子,我这能耐跟着就见涨。”

    善耆不好得罪他,只好敷衍道:“那是,振大爷的本事自然是没话说,咱们这一批人里,也就得属您了。可是您也就是跟这唱啊,到了行在那,就不成了。前些天老佛爷闷的慌想听戏,侗五爷都说了,谁敢在这个时候传戏,他一定写本参劾,连老佛爷都没敢。”

    承振知道,他这是拐弯的在损自己,只好装没听出来“侗老五就是这么个脾气,别搭理他就完了。我今天也是看阿玛到衙门去,才敢请个班子过来,要不然也不行。再说,这不是招待你么。你说你大老远来了,难道见面就谈公事,那也忒没有交情了。”

    “振大爷说的不错,咱这就是看戏,治公两不耽误。我点这出珠帘寨,也是为了治公,我就好比是戏里的程敬思,替皇帝来请救兵来了。”

    承振一笑“那你可来错了,李克用在山东呢。听说袁四带兵都进了河南,有这么个李克用在,你到京里来,能请来什么兵。”

    “话不是那么说,总得是京里的交涉早点办下来,让两宫早日回鸾,咱的心里,才能安定。再说,老佛爷有旨意,让我看看,宫里的情形怎么样了。”

    “宫里没什么事。扶桑和咱们大金都是有皇上的国家,彼此都能体谅。那些扶桑兵守在内宫门口,不许男人进去,宫妃无所犯,最多就是一帮外国老娘们进去看看,临走顺点东西。这时候了,就别惦记那点东西了,人家要什么就给什么,总比他们动手拿好啊。至于交涉么,章少荃岁数太大了,实在是忒慢了一些,要是他早点进京,老佛爷也能早点回鸾。这事你催我们爷们没有用,得催章桐。”

    他这一番以丑为功的表述,善耆心内不以为然,但又不能开口反驳,毕竟对方保全了先帝宫妃的贞洁,又保住了皇宫整体不失,且能维持着整个体系的运行,这些都是功劳。从这话里也听的出来,要想办下来交涉,怕是只有章爵相进京之后,才能有所进展。

    承振这时问道:“善一,我倒是有点事要跟你打听。我那妹夫现在怎么样?我光听说他在路上露了个大脸,把哥萨克骑兵打的跟三孙子似的,我阿玛知道信那天都多喝了二两酒。现在四九城谁一提赵冠侯,我只要说一句,那是我兄弟,谁都不敢跟我瞪眼。瞪眼,我兄弟带兵就砍了他。你说说,他现在是个什么官了?”

    十格格与赵冠侯的关系,算是庆王府的丑闻,可是承振以丑为美,善耆就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赵大人现在的日子很好,他是总办前路粮台,又负责宫门接待,这两个差事你是知道的,都是第一等的肥缺,若不是心腹,绝对不会委这个官职。山西、河南、两江,都报解了京饷。两湖虽然闹自立军,但是听说张香涛也要报解五十万银子到山东,这些都是得经冠侯的手才能办手续。他现在阔的很,老佛爷那里对他也很好,我只说个事,你就知道了。一个翰林,碰不过一个武将,你想想,这事可是常有的?”

    “翰林?哪个翰林没事碰我妹夫?我回头就带人烧他们家房子。”承振此时,已经不忌于承认赵冠侯是自己妹夫,尤其听到他很阔这样的描述之后,就越发决定要认这个亲戚。

    善耆道:“翟子久!他碰过赵冠侯两次,没有碰动。虽然自己没吃亏,可是赵冠侯也没怎么样。他的帘眷,振大爷你是知道的。连他都撞不动的人,别人就更没指望。在宫里,皮硝李,小德张,都和赵冠侯很有交情。现在小德张晋了二总管,一如当日之崔玉贵。有他在宫里弥缝,翟鸿机天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别看现在他入了军机,就连保举岑三的巡抚,都被小德张给刷下来了。”

    承振已经接到了山西方面来的邸报,山西巡抚由原来的藩司李庭宵接任,岑春宣改任山西布政。以他自甘肃千里勤王的功绩,纵无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说一个巡抚也是跑不掉的。再说又有翟鸿机保举,他的巡抚不成,这倒是有点可疑。

    “一个太监,怎么刷掉一个巡抚?”

    “这就是小德张的厉害了,他的才具不如皮硝李,可论坏门,我看他比皮硝李的坏门多。”善耆冷哼一声

    “他在宫里,跟老佛爷那不说岑三的坏话,反说岑三的好话。说他听人说了,岑三在甘肃,就是个清官,到了地方必要把手下都参一遍再说。不碰掉几十顶帽子,是不会罢休的。又说他不怕洋人,若是当了山西巡抚,洋人典恤的事,必能据理力争,不会向洋人妥协。单就这两条,老佛爷就不会用他。”

    “那是,老佛爷现在要的是地方上赶快恢复太平,不是要整肃吏治,岑三这么折腾的官,再加上有可能和洋人闹起来,那就绝不能用。小德张这人,有点厉害的玩意,将来可要小心着些。”

    善耆又道:“现在冠侯差不多每天都要在两宫门外挎刀值守,三天两头,就有东西赏赐。每天吃席面的时候,不是四个碟子就是六个碟子端到冠侯那,赏的御宴。你说说,这是多大的造化?”

    承振边听边嘬着牙花子“可惜了啊,他怎么就那么早就成亲了。他要是把老十名媒正娶,现在到我们府上来,我也能光明正大喊他声妹夫,他有面子,我也露脸。这人真是一榆木脑袋,等见了面,我得好好劝劝他,休了他家里那黄脸婆,跟我妹妹办喜事,将来我也好捧他。”

    善耆拦住他的话头“振兄,这事咱先不提,我先问问您吧,老佛爷让我来掏掏耳朵,洋人到底怎么个意思?他们的条件,您给说一下,我也好向老佛爷回话……”

    “条件的事,我也不是太清楚。”承振不好意思的一笑“我这人,懒得管那闲事,没什么好听的,左右不过是要钱,要地。不过我琢磨着这回这么多国家来,要是索地,给了张三不给李四,难免还是要麻烦,最后多半还是折钱。具体的章程,你得问阿玛,我说不上来。我跟你说,京里现在有好玩的。”

    说到吃喝玩乐,那是承振的本业,拉着善耆小声道:“东单牌楼二条胡同那,新开了个扶桑的下处,一帮东洋娘们在那里待客。异域风光,与众不同。东洋女人的味道,善一你还没尝过吧?一般的中国人,人家不接待,可是我振大爷何许人也?扶桑军队里,我有不少朋友,今天带你去开开洋荤,再介绍个扶桑朋友给你认识。最近有个孙子,叫什么川岛浪速,没事就爱巴结我。今天咱让他请客,你那肃王府不是被人烧了么,跟他说说,让他帮你,再弄一块地,将来好盖王府。你也别那么死心眼,什么谈判啊,交涉啊,那是朝廷的事。咱自己享受了就完,朝廷的事,少掺和,掺和多了反倒是病。”

    善耆无可奈何的一笑,“我到了京里,一切都听振大爷的吩咐就是,您怎么说,我怎么听。不过这个川岛浪速,我倒是想见一见。袁慰亭的兵厉害,就因为他雇佣了一帮洋人当教习,咱们大金要想富强,就得跟洋人多来往。这个东洋人若是不错的话,我也愿意和他交个朋友。正好也探一探洋人的口风,看看他们这回,胃口到底有多大。”

    慈喜一进入山东境内,立刻就换乘了火车,这花车是找比利时公司特制的蓝钢花车,内中陈设极为奢华,从宫中运走的物件,都摆在了车厢里,把车厢装饰的如同大内一样,让慈喜的老脸也乐开了花。

    “仲华,这些个物件,不是都在保定么,怎么就运来了?”

    “回老佛爷的话,是华比洋行的那位简森夫人从中斡旋,用比利时的船,帮咱们运来的。”

    “好。这个洋女人倒是很不错,与税务司的赫德一样,都是对我大金有忠心的。仲华,你回头也要报答她一下,商人求利,一些能赚钱的生意,就给她来做。她不是管铁路洋债的么,新修铁路的款,就从她的银行借。还有,武卫前军重建的款项,也从她手里借,利息好商量。”

    “奴才明白。”

    慈喜摸着车厢里的摆设,叹息道:“若不是事先有准备,这些个东西,就落到洋人的手里,再也见不着了。赵冠侯,是有功劳的。你的那个想法也很好,只是有一条,一定要管的住他,不能让他成了第二个董五星。”

    “老佛爷放心,一来奴才制的住他,二来,就是奴才有朝一日不在了,还有庆王,还有十格格。他是咱女真人的额驸,怎么着也会比董五星那个蛮子可靠。”

    慈喜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这山东,我是来对了。在朝里,臣工都说山西是北五省膏腴所在,可是我比了一下,山西比山东,我看还差一些。这铁路,山西就没有。再看看这些线杆,听说山东好多衙门里已经通了电,这都比山西强多了。袁慰亭是个做事的人,等到退了洋兵之后,是要好好用一用他。”

    “老佛爷,皇帝那里……”韩荣咳嗽了几声,慈喜一摇头“不用管他。这江山不能让他说了算,他看袁慰亭不顺眼,也得给我受着。丰禄自尽,直隶总督出缺,我想,就让袁慰亭来递补。这次朝廷吃了大亏,说到底,就是我们手上没有兵。他能练出好兵来,这就是本事。将来,得让他为朝廷多练几支兵马,咱们也好一雪前耻!”

    她看着窗外“不过,他的兵权必须要分,如果把天下的兵都让他掌握住,咱们完颜家的江山,就不安稳了。得有人牵制着他,掣着他的肘,让他不能为所欲为。于文官里,我们有言官,还有翟鸿机这样的清官,可以束缚他的手脚。可是于武将里,我们旗人,可没有能独挡一面的人才,只能依靠赵冠侯。”

    “老佛爷放心,等到洋兵一退,奴才立刻选拔旗人的良才,却海外留学,学习军事。等到学成归国,即可收回他们手里的兵权。”

    “就是这个主意。”慈喜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有的人以为我老了,有的人以为我糊涂了,其实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糊涂。眼下国势如此,不用强人,无以练强兵,没有强兵,又何以御外侮?所以,袁慰亭这种人,必须要用,可是我也不会把祖宗基业,真的坏在汉人手里。等到他把兵练出来,咱们旗人的将才也该学成了,到时候这一切,还是咱们的。这帮人不管多能蹦达,他也跳不出我的手心去。”

    她朝韩荣吩咐道:“你去,把袁慰亭叫来,我得安抚着他一通,现在得用他给咱卖力气,不能得罪他。至于重立武卫前军的事,谁也不要提,总得要大局定下来,才能把这块布掀开,早掀开,就不灵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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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