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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国难财

    拜见瓦德西的时间预约的是下午四点钟,拜见之后,就可参加晚宴,现在正好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作为准备。等船靠了租界码头,两人上岸,但见紫竹林内也是处处废墟,许多房屋洋楼,已经变成一片瓦砾。

    可与华界不同,这里的街道秩序井然,大批安南巡捕、红头阿三在街上巡逻,还有大批背着枪的洋兵参与维持秩序。由于维持秩序者亦为洋人,加上本地有几国领事在此,联军并不会冲到租界来劫掠。但是华界的居民想要进入租界,也万难办到,甚至于有青年华裔男子出现在租界,洋兵立刻就会举枪瞄准,安南巡捕提着棍子冲上来动手拿人。

    赵冠侯因为与简森同行,倒是没有遭到攻击,简森面子大,叫了一辆马车来,两人到了车里,车夫则赶着车向华比银行行驶。简森则短暂的介绍着租界情形

    “飞虎团对租界组织过一次大规模进攻,你看到的,就是那次战斗遗留的痕迹。金**队也向租界里发炮,否则的话,飞虎团的火把,也没有那么大的威力。所以租界里对于金国朝廷的态度也很敌视,大家都在要求惩办祸首。现在租界对于华人也视为仇敌,因为没人能确定,进入租界的避难者,是不是一个飞虎团民化装的。一旦把他们放进来,很可能就是一场灾难,对于那一点,没人愿意看到。”

    赵冠侯问道:“我让十格格和我的朋友她们进租界,他们没问题吧?”

    “放心吧,十格格她们都很好,人没进租界,就和我联络了,现在人都在华比银行。我也是见到她们之后,才知道你终于来了。等我知道你在武备学堂,就雇佣了瑞恩斯坦的部队。不过,他们并没有做什么,主要还是靠着那些扶桑人。”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银行外面,见这里并没有受到攻击,依旧如往常一般气派。只是站岗的卫兵,已经增加到一个连,其中有一些人的军装并不是标准的卡佩陆军军服,很可能也是雇佣兵。而在这些部队旁边,则是赵冠侯带进津门的那个嫡系步兵哨。

    霍虬及袁家兄弟见长官来了,都上前施礼,随后便问道:“大人,是您在武备那跟洋兵干上了?真是好样的,要不是简森夫人拦着,我们就去给您帮忙了。怎么样,您没受伤吧。”

    “还好,铁勒人的枪术不行,没打上我。你们几个也别胡来,一切都听简森夫人安排,不可造次。现在租界里也不太平,胡乱行动,当心让人把咱当飞虎团剿了。你们先歇着,一会有话对你们说。”

    “现在租界里雇佣兵很多。”简森边上楼边介绍着“因为对金国宣战的原因,各国都需要兵力,但是各国的兵力能调动过来的都很有限。只有铁勒和扶桑可以出动大兵团。阿尔比昂只能调动它的天竺部队,澳大利亚部队以及武装华勇,更多的时候他们需要雇佣兵。在租界里,现在的雇佣兵有上千人,而我,出的价格比正府要高,他们就为我出力。这些人在我可以支付工资时,忠诚还是可以期待的。”

    等来到三楼,简森用手一指客房“她们都在那里,我们进去打个招呼。”

    客房内,这时正被愁云惨雾笼罩着,程大小姐身上换了一身缟素,哭的死去活来,程老太夫人闭目不语,脸上神色也很难看。十格格与翠玉在旁安慰着,直看到赵冠侯回来,两个女人才离开程小姐,都过来看赵冠侯。

    毓卿前后看着,翠玉则干脆就快哭出来,赵冠侯只好安慰着两人,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翠玉将赵冠侯拉到门外,小声道:“从简森夫人那里得到消息,程军门,殉国了。”

    程功亭在八里台与扶桑兵交战,虽落下风,但并未溃败尚可维持。飞虎团抄了程家,劫女眷而去的消息传来之后,战局就彻底败坏不可挽回。程功亭听到消息之后既惊且怒,调动了一营兵马去救家眷,追杀飞虎团。

    哪知其时,武卫前军之内,飞虎团的势力已经极为庞大,收容的败兵里,团民更多。听说程功亭要剿团民,顿时发生哗变,还有人高喊程功亭归顺洋人,背反大金,随即就向程军开枪射击。

    金兵内讧,局面一片混乱,扶桑军趁机以炮火猛烈轰击,随即以白刃冲锋,将好不容易收容起来的部队,彻底打的分崩离析。程功亭于阵前指挥,一枚榴弹在马前爆炸,其身中数发弹片,当场阵亡。连尸体都落在扶桑人手里,未曾夺回。

    这个消息得到了扶桑军方确认,由于击毙金国驻津最高军事武官是重大胜利,是以租界这里得到消息比之金国还要更早一些。信息传来,程小姐顿时晕厥,虽经抢救得脱,但已经哭的不成样子。

    程太夫人虽然没见悲容,但老来丧子,心情可想而知,赵冠侯想起前者与程功亭对饮谈笑的情景,摇摇头“可惜一员虎将,死的却非其所。飞虎团与洋人,到底谁是他的仇人,倒是真的难说了。”

    简森则大方的挎住了他的胳膊“好了,现在里面哭的是一位姑娘,你并不适合安慰,这种事还是交给十格格她们来做比较好,我已经让人去烧水了,现在你需要进食,然后洗个澡,换一套衣服,才好去拜见瓦德西元帅。”

    食物准备的很简单,等到吃过饭,水也烧的热了,正可洗澡。简森神通广大,里面的衣服不算,这个当口,已经让仆人送来了一套二品武官服,甚至还有一件黄马褂,与赵冠侯穿的那件几无二样。

    “只要有钱,我们就可以买到一切,尤其是现在。”简森微微一笑,朝赵冠侯伸出手“就算是你想要一柄国王的权杖,我也可以找到门路。来,我们现在需要洗去你身上的血,这样见元帅,实在太不礼貌了。”

    她的房间里本就有洗澡房,赵冠侯在此,也曾多次与简森做个戏水,并不陌生。两人多日未见,此时正好借着洗澡的当口,重叙旧情。而简森表现的兴奋异常,竟是比以往更为大胆和热情。在潺潺水声中,她一边摆动着自己的腰,一边说着

    “我的愿望……愿望……终于要实现了。……该死的城墙……这回要拆掉!”

    津门沦陷之后,联军军官已经取得初步共识,要在津门设立一个联合管理机构,将金国衙门的权力完全接收。其中一项议题,就是在管理机构成立后,立即组织人力,拆除津门原有的炮台、城墙,将津门变成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简森一直以来,就想在津门建立自己的电力、电车公司,影响电车设立的重要原因,就是城墙存在,铁轨无法铺设。现在城墙一拆,铁轨建设有望,另外还有几笔大生意在等着她,也就难怪她如此的兴奋。当然这里是否有向十格格及翠玉示威的因素,就只有她自己明白。

    直到两人重新穿好衣服,躺在藤床上休息,赵冠侯为简森理着乱发,问道:“你说的大买卖我明白了,但是我能帮上忙么?毕竟现在津门已经是联军的天下,要想修电车,也是他们说了算。”

    “不,要想修电车,必须得有金国朝廷同意。联军并没有想过吞并金国,这是一次惩罚战争,并不是占领战争。你也该明白,他们是联军,任何一个国家提出占领金国,都将遭到其他国家的反对。何况,泰西的国家并没有力量来做到这一点,有可能吞并金国的,无非是铁勒和扶桑。而铁勒并不讨人喜欢,阿尔比昂对于铁勒的发展一直采取限制态度,为此,他们愿意和扶桑结盟,遏制铁勒的势力。如果铁勒想要吞并金国,那么它最先要面临的,就是泰西各国的制裁。至于扶桑……它太小了,连高丽都没有消化,又怎么可能打金国的主意?”

    “那好,假设你说的有道理,那也不代表我能施加影响。毕竟即使将来和谈完成,津门是谁的地盘,也不好说。”

    简森一笑“我相信,津门一定会是袁慰亭的。联军之中,有不少人看好他,尤其在飞虎团肆虐的时候,你们山东主动接收保护各地的教民、侨民。这个举措,得到了很多国家的赞扬,认为袁阁下是一个文明世界的绅士将军,而不是一个野蛮人的军事主官,大家愿意和他交涉。战争之后,金国要想和各国搞好关系,就需要派出袁慰亭这样的人,来担任直隶一带的管理者。我知道,真正做好这一切的是你,将来你的责任会更大,权力也会更大。”

    赵冠侯点点头“我明白了,如果真如你所说,那这件事就交在我的身上,肯定会让你修成电车。不过你也得明白,那是需要天下太平的时候,像现在这个德行,什么都修不成。所以,津门需要快点恢复秩序,不能这么乱杀人。”

    “还有第二笔生意,也和你有关。”简森没回应秩序的问题,而是戳起第二笔生意“板西希望在袁大人身边担任军事顾问,除他之外,他还会带去一个顾问团,帮助袁慰亭训练士兵。这个问题,扶桑方面会出面运作,但是现在袁慰亭身边都是普鲁士人,他对于聘用扶桑人未必感兴趣,肯定会询问身边人的意见,他希望你能说一些好话。”

    赵冠侯想了想“那我能得到什么?或者说,你能得到什么?”

    “正金银行的合作,以及,一张正金银行的存单。”简森毫不隐讳“这次我在租界做生意,正金银行和扶桑的洋行提供了一些协助,我们算是生意上的伙伴。而且,庆王爷也会收到正金银行的存单,如果他说一句话,袁慰亭也只能服从。但是我想尽量为你争取一些利益,板西也相信,你是一个出色的人,且对袁慰亭有影响力,所以也愿意送一笔重礼给你。”

    她介绍道:“普鲁士虽然很强大,但是在泰西,它同样缺乏盟友。有很多人并不喜欢这个国家,在普卡战争以后,普鲁士开始要求日光之下的领土,这也导致他的盟友越来越少,更多的国家组成了军事同盟,防范普鲁士的扩张。如果不是飞虎团……也就不会有联军。所以,不要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普鲁士身上,聪明的客人,这个时候该学会,几方下注。”

    赵冠侯回想着扶桑兵杀进来,解决铁勒人的情形,其部队素质比之铁勒绝不逊色,亦是东方劲旅。只是自从高丽战后,慈喜对于扶桑并无好感,北洋将弁对其恨意也深,自己是否该为其开口说项,却是下不了决心。

    简森道:“扶桑在未来,很可能帮你们一个大忙,到那个时候,你们的老佛爷,说不定会变成扶桑的坚决支持者。铁勒这次出兵,在关内的兵力很少,主力部队都放在关外。如果没有意外发生,大金的关外领土,将全部被铁勒占领。到那个时候,不但那位章桐章中堂会很麻烦,你们大金的外交政策,也会发生极大偏移,为扶桑人说话,到时候就不再是什么错误,而是绝对的正确。”

    赵冠侯听到这里,终有所悟,压在简森身上“你胆子倒大,居然连这生意都做起来了。这可是涉及到几个国家战争和领土的大笔买卖,搞不好,是要赔掉性命的。”

    简森的眼中,却流露着兴奋的光芒“正因为风险大,它的利润也大,为了高昂的利润,我可以冒任何风险。再说……我还有你。”她的胳膊搭在赵冠侯脖子上“金国现在是一艘破旧不堪的船,在它沉没之前,你应该找到救生艇,并带上足够多的粮食和清水,而不是给他殉葬。我现在做的,就是在为你找救生艇,在帮你准备粮食……还有水。”

    赵冠侯看看时间,现在却是不适合再继续下去,只好起身道:“晚上回来,有什么话再说。现在先得去看瓦德西,还有,你帮我办两件事,都很重要。估计现在只有你这个本事,也只有你有这个关系……”

    瓦德西的公馆设在过去的总督衙门,虽然在津门战乱中,衙署被炮火摧毁多处,但是经过抢修,已经可以入驻。瓦德西本人也是个军人出身,对于住宿不是十分挑剔,是以因陋就简,将就可行。

    四点钟不到,各国的司令官以及军官已经纷纷到来,与此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联军于河西务初战告捷,大金临时派出的最高军事统帅李秉衡,兵败自尽。联军进入京城的通道,已经畅通无阻,神秘的宝库大门,已经敞开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都统衙门(一)

    发生在武备学堂的交战,于大多数司令官来说,都不能算做一件事,没人会去在意。谁能第一个进入京城,用军靴踢开紫禁城的大门,才是他们更为关注的问题。瓦德西元帅这次宴会,也是为了平衡一下各国之间的关系,争取让事态得到最圆满的解决。

    与此同时,津门的治安问题,也需要有一个解决方案。联军远至,并没有一个可靠的兵站提供补给,所有的物资,都需要借助津门向京城运输。如果津门后方不靖,则前线的战争也难以进行。

    普鲁士国王在军队出发前,曾下达过杀戮的命令,要求对金国实行残酷的屠杀,以报复克林德的被杀。可是瓦德西此时考虑的却是,一旦把津门杀到人烟稀少,则拉夫抽丁都大有困难,部队很可能面临无粮乏弹的窘迫地步。

    他指着眼前的地图道:“先生们,请你们看一下,从这里到金国的都城,沿途的铁路线已经为飞虎团所破坏。我们的火车不能运输补给,所有的前线补给品,都只能靠畜力及人力运输。我们自己的部队并不够多,而在沿线,我们要面对的是十万名以上的大金帝国士兵。虽然他们的战斗力并不高,可是现在我们要进攻他们的都城,将要面对的,是他们最为顽强的抵抗。除了这些正规军,还有那些不能明确具体数量的飞虎团。现在的季节,是金国的玉米成熟期,道路沿途广大的玉米田,将是这些袭击者天然的藏身地,我们的进展将会很缓慢,物资补给的压力也很大。”

    前任联军司令西莫尔点头道:“没错,我认同瓦德西元帅的观点。金兵虽然软弱,但是我们要知道,他们也有以新式武器装备起来的武卫军部队。如果其在沿途构筑阵地,与飞虎团相配合,我们面临的,将是一场苦战。要想打赢这样的战争,我们需要补给,充足的补给。而我们可以在租界,购买到足够的补给品,但是,我们需要人力把补给品运输到前线。而在战斗兵匮乏的前提下,我不可能把战斗兵当成运输兵用。只能让金国人,为我们运补给。”

    阿里克谢耶夫中将笑了笑“这很容易,只要我们枪毙掉一部分人,剩下的人,就会好好的干活了。金国的人很多,我们可以每天让一部分人干活,等到晚上杀死他们,明天再继续找新的人来。”

    “就像阁下在津门干的一样么?”福岛安正打断了他“瓦德西元帅,我不认为铁勒方面提出的是一个好建议,这种野蛮的屠杀,与万国公法相违反,也有损一个文明国度的形象。对于铁勒帝国的规矩,我不过多评价,我只想说,扶桑帝国绝不允许自己的部队做出这种强盗行径。”

    铁勒扶桑矛盾日深,这种场合也不能相容,而阿尔比昂作为扶桑盟友,对于铁勒的扩张也看不过眼,此时附和道:“我支持扶桑方面的意见。我们是以文明惩罚野蛮的立场,对金国作战,如果我们表现的像飞虎团一样野蛮,那么我们的国民会怎么评价我们?”

    阿里克谢耶夫冷笑着“各国部队的作为,其实并没有什么差距,在这种场合,我想大家都应该说实话,没必要用糊弄记者的话,来糊弄我们自己。铁勒士兵做的事,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在做。比如天竺锡克士兵,你不让他们抢劫,他们就不会作战。你不让他们找女人,他们就会找战友……”

    “对不起,阁下,我无法容忍你对我国士兵的污蔑。阿尔比昂士兵的纪律,一向出色,请不要把铁勒士兵身上发生的事,强加到我们头上。”

    瓦德西举起元帅权杖,“先生们,我想我们应该停止争吵,谈论一下有意义的事情。中将阁下,贵国士兵的行为,必须得到控制,否则的话,其他各**队的名誉,都会被他们损害,这一点,请你务必注意。”

    见阿里克谢耶夫没了话,瓦德西又道:“我认为,要想保证金国人为我们输送物资,就必须在津门,建立一个行之有效的管理机构。这个机构,将由我们各国派军官及留守部队组成。其职能包括,搜捕飞虎团,清理缴获物资,维持地面治安,以及组织义务输送队。”

    他这番话的意义实际就是将无组织的抢劫屠杀变成有组织有计划的抢劫屠杀,论起效率,自然比铁勒那种士兵自发行为高的多。其他几国代表,对于这个安排,也都没有什么意见。由于各国出兵多寡不一,用这种方式统一抢劫,统一分配,对于这些出兵少的国家,更为有利。

    相反,铁勒方面出兵次多,如果是按这种分配方式,所得与其他各国一样,自然充满意见。可是出兵最多的扶桑第一个带头支持,铁勒反对的话,也很难出口。

    瓦德西又道:“这个机构,按照金国人的习惯,我们应该称呼其为衙门。其拥有执法权,这个执法权不止对于金国平民,也对于联军士兵。如果有联军士兵违反我们的纪律,擅自行动,衙门有权对其,执行纪律……”

    就在此时,一名副官进来,在瓦德西耳边说了几句,瓦德西道:“简森夫人来了。大家知道,我们现在的粮食、弹药、药品甚至我们的马掌都要靠她来提供。对于这样一位美丽女性的邀请,我无法拒绝,所以,要暂时失陪一下。至于衙门的组成,等我回来之后,咱们还要仔细商讨。”

    总督衙门的签押房,已经改成了小会客室,瓦德西进门之后,简森与赵冠侯同时起身,与他见礼。瓦德西看看赵冠侯“赵冠侯?我听安德鲁主教提起过你,他现在就在津门,你们应该见一面。你在山东的作为,证明你是一个开放文明的官吏,与你同僚不同,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不对联军表现出敌意,就没人可以威胁你的生命安全。”

    简森笑了笑“元帅阁下,今天发生在武备学堂的情况,我想您已经知道了。我认为,作为一支文明世界的军队,这种行为,实在是太羞耻了。”

    瓦德西与简森有生意往来,况且联军军需多赖其筹措,言语间也就比较平和“夫人的指责很有道理。不过我要向夫人说明一点,如果把铁勒算在文明国度的行列里,那就是对文明的一种污蔑。它的帝国就和它的士兵一样,野蛮愚昧而且落后,对他们的行为,我会尽力约束,但是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这毕竟是战争。”

    赵冠侯开口道:“元帅,山东方面对于各国居民以及教民的态度,各国应该很清楚。由此可见,并不是所有老百姓,都对联军持敌对态度的。可是,如果采取铁勒帝国的方式对待百姓,我将保证,飞虎团的人数会越来越多,而联军将会寸步难行。”

    元帅的身份,联军的军威,赵冠侯并没有在意,或者说,在谈判的时候,这些东西根本不用考虑进来。

    “联军远征,兵势固强,但补给无着。沿途铁路已经被摧毁殆尽,要想运筹军资,必须靠人力和畜力,这都离不开拉丁征夫。再有,我想这次战争不会无限制的打下去,将来我们还是要恢复和平。普鲁士的公民还将在金国境内生活,将双方的关系变成血仇,对谁都没有好处。请元帅相信,一个稳定的后方,远比一个充满仇恨的后方,更利于联军的军事计划。”

    瓦德西道:“事实上,恢复秩序,保证良好的治安,也是联军的目的。在你们到来时,我们正准备成立一个管理机构,按你们的习惯,我们会将之称为衙门。我相信,等到衙门成立之后,秩序会变好的。”

    “衙门也要人来维持运做,如果是铁勒士兵负责治安维持,则相当于给强盗打开了枷锁,这个衙门就将毫无意义,为祸更大。我想元帅也该认同一点,很多时候,金国人出面,比你们出面,更容易和金国百姓打交道,也更容易完成工作任务。”

    简森附和着“从商业的角度看确实如此,租界里有大批的买办、华帐房,他们的工作都非常出色。安德鲁主教,也要借重华人教民的力量,才能维持教会的运转和工作。”

    瓦德西对此并不质疑,这确实是事实。语言风俗等问题,都是客观障碍。让洋人去管理城市,确实有可能是有力使不上,最后反倒是把事情搞的一团糟的可能性。他不可能派出大批中国通留在津门,可一味的野蛮,如果激起更大规模的民变,即使靠军事手段可以战胜,但是前线的战机就会被延误,进展也会缓慢。

    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他非常清楚,联军虽然强大,但是孤军深入,大金坚持的时间越长,对于联军就越不利。毕竟这个国家有着海量的人口,君主制的国家,又不需要对议会负责。如果陆续有勤王援军赶到,把联军拖入战争泥潭,则这场惩罚作战,就不好说是惩罚谁。

    瓦德西曾经是普鲁士皇帝的宠臣,甚至一手导演了放逐自己恩主,导致一带铁血宰相黯然收场,乃是个重权谋而超过重军略的谋臣型武官,其所图也大。但后来失宠于皇帝,被放逐去地方统帅部队,名爵虽重,但已经无缘宫廷核心,不复往日的权柄。

    这次由他担任联军统帅一职,看似风光,实则只能算是一次治安战性质的行动,瓦德西的战斗热情并不高。比起取得的战果,他更在意的是,如何快速的结束战斗,让皇帝看到自己的才干。同时尽可能多的捞取政治资本,争取早日回到柏林宫殿内面见皇帝,继续担任自己的总参谋长。

    是以,对他而言,最担心的并不是战争走向,而是耗费的时间,花费的代价,以及在国际上的影响。如果由其统率的部队,师老无功,而国际影响又差,对其自身的名誉以及普皇对他的看法,都极为不利。且,简森夫人为社交名人,与瓦德西的扬基妻子也是好友,在柏林也有一定能量。如果能获得她的协助,让瓦德西早日重回柏林,这比起在金国指挥战争的利益要大出许多。

    他看简森与赵冠侯同来,对于两人的关系,也有所推敲,见简森附和,便问道:“夫人,你对于津门的治安维持,有自己的打算么?”

    “事实上,是赵大人有打算。”

    赵冠侯指了指身上的官服,又露出来一点黄马褂“这些东西,在联军眼里无足轻重,可是对本国百姓,依旧有巨大的威慑力。这种威慑力,甚至要超过一个全副武装的步兵连队。依下官所想,现在津门应该一如过去,设立租界与华界。联军负责一部分地区的治安维持,而金人衙门,则负责其余地区的治安。一切支差,都由联军衙门照会金人衙门,本国衙门代为支应。这远比联军自己去面对百姓,效果会更好。”

    “即使成立联军衙门,我想我们也会用许多中国人。”瓦德西不温不火,语气平和“事实上,现在为止,已经有很多华人,在和我们接触,愿意提供帮助。”

    “没错,那些人中,教民应该占了绝大多数。可是元帅阁下,我想您一定明白,金国普通百姓,对这些教民的看法本就不好。何况现在双方都有仇恨,谁也不可能保持公正的态度处理问题。借刀杀人,报复之类的事件必然会发生,仇恨也就越积越多。如果不是之前教民的狂妄,民教之仇,不至于搞的这么严重。如果继续使用那些人来代替衙门的工作,就等于是让仇恨延续下去,为将来的变乱埋下种子。”

    简森也道:“瓦德西阁下,要想保证后方物资的及时供应,除了需要鞭子和刺刀以外,也需要温和的语言,和合适的人选。如果在后方继续发生变乱,那么,谁也没有办法保证,前线的士兵,能够得到粮食和弹药。”

    瓦德西点点头“你们说的,我都明白,对于维持津门治安的重要性,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我想你们也要明白一点。联军衙门除了这些工作以外,还要负责搜捕残存飞虎团。如果任用金国官府,那么谁能保证,他们不包庇那些罪犯?我出发时,皇帝陛下曾经下过命令,必须,为克林德男爵报仇,不能放过任何飞虎团。”

    “元帅阁下请放心,我们将不会姑息一个飞虎团,事实上,对他们的仇恨,我们可能更大一些。为了确保联军方面可以相信我们的决心,华衙门的官员使用中国人,但是武装力量,还将是由各国来承担,搜捕及处决飞虎团的任务,也由他们来进行,我想这样,阁下总该放心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都统衙门(二)

    瓦德西本人对于成立一个华衙门的问题并无意见,或者说,他对津门的归属看的极淡,他的志不在东方,也没打算在这里当总督,是以于这些关注不高。其更在意的是如何保证军队补给畅通,尽快结束战争,为自己赚取名誉以便回国。

    对于简森和赵冠侯的建议,他本人并无意见,但是眼下在金国,兵力最多的是扶桑,其次为铁勒,他必须考虑一下这两方的意见。赵冠侯提出,以洋兵担任华人衙门武力部队的想法,倒是让他颇为认同,这样至少铁勒和扶桑在台面上,很难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华人衙门成立。

    他思考了片刻道:“我会去和各国司令官商量一下这个问题,二位也请留下共进晚餐,我们会尽量就这个问题,讨论出一个结果。”

    等他再次回到会场时,会场的气氛已经变的很有些紧张,这原因就在于,对津门地面的势力划分。成立各国共管衙门,派谁担任管理者,军队由谁构成,又分别负责哪一区域,这都是极实际的问题。

    铁勒方面,一开口挑选的就是膏腴之地,大宅门最多,显然是想从中大发一笔。福岛安正针锋相对予以反驳,阿尔比昂方面也坚决反对铁勒主张。

    卡佩、撒丁等国出兵虽然不多,可是对于铁勒这种霸道行为也颇不满,在旁帮腔,阿里克谢耶夫面子受损,恼羞成怒不肯退让,场面变的僵持起来。

    瓦德西的到来,总算是缓冲了一下这种气氛,他看看众人“先生们,刚刚简森夫人,提供了一个新的治安管理方案。在她看来,这个方案,对我们联军的行动,更为有利……”

    等到方案一公布,阿里克谢耶夫立时反对“这不可能。我们来的目的,就是给金人一个沉重的教训,让他们明白,向各国宣战是犯了多大的错误,他们还想要保留衙门?这是做梦。”

    “中将阁下,能保证前方军需补给的制度,就是最好的制度。”福岛安正却表示反对,他与简森夫人有秘密约定,这个时候必然站出来为其说话。“而且她说的很有道理,金国百姓惧怕自己的官府多过惧怕我们,由他们的衙门出面,百姓的效率会更高。”

    “在我看来,金国百姓惧怕的,应该是鞭子和刺刀,而不是金国的官员。”

    “如果阁下把所见到的金国人都杀死,那我想我们在战场上,就得啃自己的皮带充饥。比起阁下方才提出的建议,我倒觉得,这个华人衙门的建议更好。”

    阿尔比昂方面出兵虽然不多,但作为老牌强国,说话依旧极有分量。“从刚才大家争论的情况看,如果是由我们组成衙门,由教民负责日常工作。我想结果肯定是一场悲剧,我建议,联军管理机构,只负责对华人衙门的监督和管理。具体的工作,由华人衙门去做。如果他们做的不够好,我们随时有权撤换主事官员,并将其逮捕入罪,必要时,处以死刑。在那之前,把一切交给他们,我们才可以节约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对付京城的敌人。”

    福道安正也道:“我也认为,我们现在进攻的重点,应该放在京城,而不是津门的治安整顿,更不是把这里变成一片废墟。”

    扬基的司令官沙飞上校发言道:“绅士们,我有一个建议,采取哪种方式,由大家投票表决。首先,我个人表态,为了不让猴子和狐狸来运输我们的粮食弹药,我决定,支持华人衙门的建立。”

    瓦德西也道:“我也支持华人衙门的建立。”

    “支持”

    “支持”

    压倒性的票数面前,阿里克谢耶夫只能愤怒的站起身,“对于各位绅士的表态,我感到非常遗憾。将来,你们一定会为你们的决议而后悔。至于现在,请允许我告辞,回去与我的部队待在一起。”

    “中将阁下,希望您保重身体,并且约束您的部下。从现在开始,津门已经进入军事管制阶段,扶桑的部队将承担宪兵的工作,如果有部队违反军纪,他们将有权执行战场纪律,不管目标身份。”

    瓦德西别有深意的叮嘱了一句,显然是恐吓铁勒军,别想着现在就去抢一票。阿里克谢耶夫的脚步声格外沉重,仿佛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瓦德西却不在意,朝着其他司令官道:“先生们,既然大家取得了共识,那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准备晚饭了。”

    晚宴的厨师,是总督衙门过去用的厨师,被联军抓捕后,确信其与飞虎团无关后,继续在衙门里工作。他能烧一手地道的淮扬大菜,各国司令对于这金国风味未必都适应,但是只一想到是曾经一品大员的膳食,也就都表示叫好。

    赵冠侯在酒席间话不太多,毕竟败军之将,没办法在对方面前保留太多体面,但是扶桑方面的福岛安正,倒是主动过来与他交谈。

    “赵大人,贵我两国同文同种,血脉相连。这次的战争,是一场我们都不愿意发生的灾难,但是我想,灾难很快就将过去,贵我两国,将恢复正常的邦交。希望到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在一面旗帜下,共同为亚洲人的利益而战斗。津门的治安,我国部队将会全面协助维持,尽量保证无辜平民的安全。”

    “福岛司令官的厚爱,下官铭记于心。”

    “赵大人,不必客气。你的名字,我已经在报纸上看到过了,办理临城劫案的英雄。金国的新洋务派代表,我相信,在未来你的成就不会低于你们的章中堂。”

    他举着酒杯与赵冠侯走到几棵花木旁,仿佛是在赏花,压低声音道:“经过这次战争,我想贵国上下都应该看明白,泰西诸国,皆不足以为友。章中堂外交上依赖铁勒,结果铁勒将关外尽数卷入囊中,未来还是一场极难交代的大祸。普鲁士因为克林德之死,就表示要血洗直隶,对于金国并没有任何交情可讲。我想,这都能说明一点,泰西人和我们人种不同,文化不同,信仰不同,没有任何认同感,所以他们就会随意的欺压杀害我们。而扶桑与金国,同为君主制国家,血脉文化相连,彼此之间纵有误会,也是友邦。今后,贵我两国应该加强合作,共同面对真正的敌人。战争结束之后,泰西各国对于贵国的限制都会加强,而我国,愿意冲破列强的枷锁,向贵国伸出援助之手。”

    “福岛司令官,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就要说一声谢字了。可是下官官微职卑,说了也没用,我并不能决定什么,只会把我的话,如实上奏。至于朝廷采取什么方略,就不是我能干预了。”

    福岛安正笑了笑“赵大人不必谦虚,你是十格格的丈夫,而十格格是庆王爷的爱女。经过这次战争,端王失势是必然之事,他的性命,都很难保全。将来庆王将成为朝廷中最强大的力量,只要庆王肯说话,我们之间的合作,就一定会成功。”

    赵冠侯暗道:扶桑人看来蓄谋以久,对于这些情报都掌握的如此清楚,其野心怕是比铁勒更大,为害也不会比对方小。他只陪了个笑脸“下官尽力而为。不过,我也有一件事,要请福岛司令官成全。”

    “哦,什么事?只要我可以帮忙,一定尽力而为。”

    “程功亭程军门与贵军交战,不幸殉职,听说尸体还在贵军手中。他只是在执行自己军人的本职,与贵军并无私怨,我想,贵军还不至于要做出戮尸的行为吧。”

    福岛安正正色道:“这自然不会。两国作战,各为其主,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事实上,我国向来钦佩为了自己国家勇敢作战的军人,程军门是个优秀的军人,是武人的楷模,我们怎么会去伤害他的尸体。他的尸体,我们非但没有破坏,而且给他找了一口最好的棺材,并且用冰块作为保存手段,等待其家属收尸。赵大人要替他收敛尸体么?”

    “不是这样,是程军门的家属,就在我那里,我是代家属提出的要求。”

    “这事很好办,赵大人明天派人来办手续,就可以领走尸体。”

    福岛安正确实言出如山,次日天一亮,领取尸体的工作就顺利完成,程功亭的死尸装在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里运回程家的大宅。那房子先是被飞虎团打劫了一回,复遭洋兵所抢,家人十不余一,想要问到底是谁做的,又支吾个说不清楚,竟是想找个正凶都没地寻去。

    程老夫人却想的开“钱财身外物,人都没了,还想着那些干什么。再说现在可着津门都是洋人,就算是知道哪一国,哪一家,难道还能去要回来?国都亡了,家又哪里保的住?若非是赵大人保全,我们祖孙两个的性命,都没有了,功亭的尸身,也没有办法讨回。那些事,就不必计较了。”

    为防不测,门外放了四名洋兵轮番守卫,由于其丧命于扶桑人之手,门上不插扶桑旗,但是有洋兵值守,且有霍虬率领三棚步兵于宅内宿卫,当无大碍。

    赵冠侯此时,则在华比银行内,与瑞恩斯坦就长期雇佣问题,进行着商谈。他在与瓦德西商议成立华人衙门时,保证使用洋兵负责警备,想的就是瑞恩斯坦这支人马。

    他从简森那里也了解到,瑞恩斯坦出身普鲁士贵族,少校军衔,在普鲁士参谋部中属于极端非主流分子。其主要主张放弃洛林阿尔萨斯以换取普卡和解,并以此为契机,吞并捷克与奥地利,成立大德意志帝国,在巴尔干地区避免与铁勒进行争夺,再以波兰的土地为代价换取铁勒的默许。

    这一系列的战略被参谋部斥为出卖普鲁士利益,是狂妄且愚蠢的短视行为。其随后又在兵棋推演中,战胜了一位皇帝的宠臣,后者无法忍受瑞恩斯坦胜利后的冷嘲热讽,最终提出决斗。决斗的结果,就是这位宠臣在医院足足躺了三个月。

    固然在普鲁士决斗属于半合法性质,但是瑞恩斯坦还是为这次决斗付出了代价:失去了爵位和军职,沦落为雇佣兵,乃至于背井离乡,远离祖国。但他的军事素养极高,并不会饿死,又搜罗了一大批不得志的军人,组建了一支小有名气的佣兵武装,于泰西极为有名。

    这支武装战斗力强,但是收费也不便宜,这次各国组织联军对金作战,其受雇前来,未打硬仗,雇主便不再付钱给他们。这些佣兵受困于异国,正在生计无着时,简森夫人以高价雇佣,他们自然无有不应。

    眼下租界内,加上瑞恩斯坦的兵力在内,大概有近千名没有明确归属的散兵游勇。以瑞恩斯坦的号召力,大概可以召集七百人左右,赵冠侯开的价码,就是以武备学堂内库存的白银十五万,以及简森洋行提供的价值五万两的军械为代价,雇佣其担任金国华衙门的卫队,时间直到战争结束,津门恢复正常秩序为止。

    瑞恩斯坦看着赵冠候,脸上带着笑容“阁下真是我见过的大金官员中,最为奇怪的一个。这种时候,你可以雇佣我为你去抢劫所有的大宅门和当铺,相信我,我会比那些铁勒蠢猪优秀一千倍。所得的利润,我们可以按一定比例分成,保证你会因此成为富翁。可是你现在,却要我们帮你维持秩序?”

    “没错,我就是要你帮我维持秩序,建立起一个良好的环境。这里是我的家乡,我不希望这里变成人间地狱,能保护多少人,就保护多少人,是我的主张。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不希望有人受伤,这就是我对你的唯一要求。”

    “你相信我?我也是一个洋人,完全可以带着我的部队把城市洗劫一空,趁着你们反应过来之前,逃之夭夭。要知道,佣兵向来不以忠诚闻名。”

    赵冠侯一笑“我没有学过相术,但是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你。瑞恩斯坦伯爵,您是一位真正的绅士,勇敢的战士,而不是一个穿着制服的恶棍。我相信你的操守,也相信你能带好你的部下。我从一开始,就没把你当成佣兵,而是当成一群勇敢的战士,所以,我相信你们会爱惜名誉,不会让自己的名誉蒙羞。”

    瑞恩斯坦打量了一阵赵冠侯,伸出了大手“成交。”(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公子落魄

    华人衙门的地址,依旧设在武备学堂,王松、谭少白两人本就是府班,此时干脆就权充华人衙门总办与帮办,负责维持津门地面治安。而武备学堂的学员,由于都拥有基础文化知识,能读会写,在这个临时机构里担任属员,完全可以胜任。

    根据各国司令官会商结果,这个临时管理机构定名为都统衙门,其中由各**官组成的最高管理机构,名为津门临时管理委员会,拥有一支三百人的武装力量,其中大多数为扶桑兵。铁勒因为对这个机构的设立极为不满,并未派官兵参与,而是全军直奔京城前进,意图先打进城里,洗劫财货。

    而华人负责的部分,则命名为都统衙门,下辖瑞恩斯坦的雇佣兵团,共计七百三十余人的洋枪队并配有武备学堂学员担任翻译及帮办。另设粮食、财务、卫生、私人财产管理、巡捕、发审等机构。又聘任了一部分教徒及传教士作为协办人员,算是各方面势力均能兼顾的团体。

    依据瑞恩斯坦要求,全部雇佣兵穿着同一军服,并有自己的旗帜,简森夫人收买了联军的几个军需官,将八百套崭新军装弄出来下发,使得这支军队的穿戴,甚至比正规军更体面。

    军官一级,一律配发全新左轮手枪及指挥刀,除去没有肩章之外,与正军全无区别。另外又从租界里雇佣了洋乐队成员担任军乐手,打鼓摇旗,绕城巡逻,却是让各国兵弁也为之侧目。

    经费方面,则是由武备学堂所存的十五万银子为初期经费,后续部分,则向华比银行借贷。

    眼下洋人需求者,第一就是粮食,其次为弹药军需,而百姓同样离不开粮食。自飞虎团乱生,津门粮行多不营业,后来战乱日急,城内存粮益少。眼下食物要保证联军食用,津门粮价一日三变,米贵如珠。都统衙门成立之后,则可平抑米价,发放粥饭,尽量减少饿死人数。

    此外,洋人方面又索要民夫输送物资,又要征集妇女充当军纪,并且要求搜捕飞虎团。铁勒兵借着搜捕飞虎团的借口,已经在北塘一带大肆杀戮。一座座村庄燃起了火头,民众惊叫着向外逃,但是迎接他们的,则是密集的排枪。

    对妇人的银虐,往往伴随着屠杀而进行。一座又一座村庄冒起了烟火,最终化为废墟。没有任何村民习过拳术的村子,也被无情的屠戮,理由只是因为看上去像,或是这个村子可能有钱,又或者是一些与教民间的宿怨。

    曾经飞虎团繁盛之时,于二毛子、三毛子所见即杀,如今洋兵在教徒的带领下,以更加野蛮及残暴的方式报复,扮演着自己曾经深恶痛绝的角色。

    当乡下的居民越来越难存活时,一个消息也在他们中间传开,津门城里,有一条活路。都统衙门设立粥场,每天发放稀粥。虽然粥饭很少,但总算可以吊住一条命,不至于饿死。而且那里有洋兵宿卫,各国士兵不会无缘无故的过去杀人。

    另外,都统衙门还会从人群中抽选丁壮,为联军输送军食军械,每工作一天,都会得到工钱和粮食。为了活下去,人们就开始不约而同的向城里汇聚,去争取一线的生机。

    城内,赵冠侯在安排了瑞恩斯坦的部队之后,第二个要找的,就是侯兴及李荣庆。李家在这次兵祸里并没有被害,事实上,其一直与洋人有往来,也对洋兵进城的事有准备。等到枪炮一响,李家就挂出了几面泰西国旗,虽然宅子挨了两发炮弹,但是元气未伤,人死伤的也不多,只是破费了一笔银子给洋人****而已。

    侯兴那些人比起来就惨的多,小鞋坊是穷地,洋兵没有兴趣抢劫,直接放起了一把火,将房舍烧个精光。侯兴等人居住无着,也知道洋人惹不起,只好到水梯子李家避难,是以一找李荣庆,连带着他也找到了。

    提起这一遭变故,彼此都有劫后余生之感慨,侯兴道:“我们还算是不错,马大鼻子就惨了。两个洋兵要去祸害他那个相好,他拦着不让,让洋兵一刀给挑了,肠子都出来了。这也是死的惨。还有孟二爷,现在也落魄的很。”

    赵冠侯一愣,他进津门之后,就没听到孟思远消息,加上这边事情一件接一件,也没顾上他,连忙问道:“我二哥怎么了?”

    “二爷的工厂,让飞虎团给烧了。您也知道,那是他的心血,说没就没了,谁受的了?人一口气窝在心里,病在炕上,洋兵又抢大宅门,要不是有几个仆人保着他,他准也好不了。现在连个家都没有,跟一帮花子待在一起。你说说,他一个富家公子,怎么就落到这地步了?李老爷子派人去接过他一次,可是他就不动,这人啊,穷耿直,不吃别人赏的饭。可是眼下这光景,这么耿直没用,他得活着啊。钱别抢了,工厂烧了,挺好的一个大商人差点变了倒卧,这叫什么世道。我们隔几天去看看他,偷偷的让人给他送点吃的,人家是阔家主的孩子,几时受过这个罪,看了让人腌心。”

    赵冠侯问了孟思远的下处,先记在心里,随后吩咐着“都统衙门成立,津门地面的治安,就要靠着大家了。咱们吃锅伙这碗饭的,平时吃街面喝街面,到了用人的时候,也得顶着上。惹洋人惹飞虎团,咱都不是个,但是整顿地面,打那帮小偷小摸趁火打劫的,这就是咱的事了。从现在开始,咱们津门几路锅伙都得动起来,维持秩序,谁敢趁火打劫,绝不轻饶。敢动硬的,就找洋兵帮忙。”

    李荣庆点点头“放心吧,我李家那一百多条枪,也不是吃素的,谁敢趁乱生事,我就要谁的命。”

    “还有一条,咱们放粥放饭,大家都抢着饭吃,难免有争斗,必须维持住秩序,确保老弱妇孺别被挤到后头。难民里,有好人也有坏人,这些都得靠你们几位多费心。有坏人就抓,送到前线给洋人卖苦力去。不听话的,就打死。我要的就一条,津门地面不能再闹大事,不让老百姓再受罪。还有,飞虎团的人……访出来以后先把他们劝走。有谁抢过东西的,把他抢的东西弄出来,要是还想跟洋人闹的也不能留。能自己对付的就自己对付,轻易别用洋人。”

    李荣庆和侯兴经过联军进城这事,心里也都明白,这当口谁再杀洋人,必然遭到洋人强烈的报复。单是一个交涉,就很难办下来。加上两方对于飞虎团都无好感,于此命令自无抵触。

    侯兴道:“洋人找咱要女人,这个可怎么好?好人家的闺女,总不能给他们祸害吧?”

    “这话是自然,所以,得去找三等下处还有白房子那帮土昌,愿意去得去,不愿意去,也得去,这时候讲不了那么多。另外这方面抻着洋人,要十个女人最多给六个,一点点塞,一次给足了,他下回要的更多。放心,咱们身后也有洋人,跟他们该软时候软,该有脾气时,也得闹脾气。”

    这干混混都是地里鬼,此时战后秩序崩坏,他们出来维持治安,效果比起普通部队还好。李荣庆拿出一部分存粮发放,简森夫人在战前,就囤积了大批粮食,此时一部分高价卖给联军,也拿出一小部分来放赈,想来这一年,津门饿死的人,不会比往年多出多少。

    等到下午时分,一个熟人找上门来,却是那个扬基商人胡佛。赵冠侯与他算是极熟,在山东还有业务合作,见他前来大为奇怪“你不在山东,怎么跑到这来了?”

    胡佛笑着张开手臂,和赵冠侯拥抱了一下“事实上我来的比你想象的要早,我要感谢你我的朋友,如果不是你在******我找到了那么多项目,我现在可能还住在津门,然后可能被炮火击中,或是被飞虎团的人杀害。至于现在我回来,是来找找机会,结果机会就来了。我希望参加你的都统衙门,共同维系津门治安。”

    赵冠侯对于衙门里多一个洋人,自然不会反对,自己这边多一个洋人,交涉上,就会好办几分。到时候可以让洋人出面应付洋人,何况胡佛并非是个无名小卒,而是个有一定资产的商人,与大金士绅类似,办交涉上,是很好的一个臂膀。只是他不明白,胡佛为什么非要加入到衙门里来。

    胡佛也不隐瞒“我在金国的生意做的很顺利,也积累了一定的财富,但是我的志向,并不是单纯做个富翁。我希望,能够在正直上,也取得一定的发展。但是我没有资历,如果能在都统衙门里承担一部分工作,在未来,我会更容易获得一些正府职务……你大概很难理解,我国的正府体制,和你们的完全不一样。”

    赵冠侯道:“不,我非常明白你们的体制,你说的我已经明白了。你有了钱,就想再有官做,议员,州长或者是总统,对吧?”

    “哦……我没想过总统,这实在太遥远了。”胡佛一笑“我只是觉得我可以努力一下。”

    “没问题,相信我,都统衙门的经历,一定非常适合你。你只需要找一个记者,帮你包装一下,把都统衙门的经历,弄成一个人道主义的救援行动,就能为你换取极好的名声。毕竟你们国家的人在津门的不多,神秘而遥远的东方,战争与拯救,这个题材,非常好。”

    胡佛被他赵冠侯说的也阵阵眼前发亮,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他没有任何阻力成为了都统衙门一员。其在租界里也有人脉,粮食、药品,这些紧俏物资,也可以搞到一部分。尤其他打出的是人道援救的招牌,以做慈善的名义,用这个幌子,可以做很多简森都不方便做的事情。

    有了这么个洋鬼子在衙门里,王、顾两人都长出口气,将来联军管理机构要粮要物,都可以由胡佛去斡旋。他为了给自己捞取名声,也肯定会在一定范围内,为大金缓颊,两下互相利用,津门百姓,就总算可以得一口饭吃。

    天色渐渐黯了下来,一座破庙之内,二十来个蓬头垢面的花子从各处返回,怀里的破沙锅、破碗,里面装的是今天的成果。津门遭了大难,花子基本不可能要到吃的,他们能做的,就是到都统衙门成立的粥棚那里,讨一碗粥喝。

    花子中的头领,是个三十上下的乞丐,生的很强壮,据说是个逃兵,手下很来得,三五个人不是他对手。在眼下这个混乱时局,人命不值钱,这种人最为可怕。一干花子们将省下来的稀粥凑成半锅,给这个头领送上去。

    头目看了看,却一指在角落里蜷缩着的花子“给他弄一碗,别让他饿死。”

    这个花子,是所有花子里的异类。生的细皮嫩肉,一看就不是穷人出身,没受过苦。身上的衣服虽然破,但是仔细看可以看出来,乃是件极好的长袍,只是被弄的不成样子。

    他从不张口要饭,也不会像他们那样跪在地上露出上半身,然后用砖头朝胸口猛砸来博取同情。最多是跟着队伍后面,到哪个人家伸伸手,到后来索性连出都不出去了。像这种人,属于乞丐里工作技能最差的一种,如果不是隔三差五有人送饭送钱,怕是早就饿死了。

    一个花子献媚道:“杆爷,这粥您先喝,喝剩下的再给他。”

    “滚!”那头领踢了这花子一脚“赶紧的给他盛一碗,他饿死了,就没人给咱送饭了!那帮送饭的都是锅伙,手上还有枪,一看就不好惹。这人,有来历,别招他懂么!”

    那挨了一脚的乞丐不敢再说,赶紧把粥倒到破碗里,给那只用后背对着众人的花子放到眼前“爷,您睁睁眼,把粥喝了行么?像您这天天一动不动,除了躺着什么事都不干的,有了功劳了。大家要来,还得先孝敬您,您就再受受累,把它喝了吧。”

    这个满面污泥的乞丐,并不说话,只睁眼看了看,举起粥碗,就待喝下去。庙门口,忽然有人大叫道:“我二哥何等样人,能喝这粥么?二哥,兄弟我来晚一步,现在跟我走,咱吃好的去!”

    花子们抬头看去,见庙门口站了个年轻高大的武官,在他身后,还有一队护兵。那个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花子头大吃一惊,忽然抢步上前,先跪下磕头道:“赵大人!您是赵冠侯赵大人!您不认识小的了,小的是高升啊!您送过小的一块打簧的金表,您还记得么?”

    赵冠侯看看他,“高升?你也在这,这倒是巧了。你先起来,我要跟我二哥说话。”

    那名背对着众人的乞丐,听到赵冠侯的声音,霍然站起,将碗里的稀粥一饮而尽,费力的站起来,一手拿着破木棍,低着头,向庙门外就跑。只是他刚跑没几步,就被赵冠侯紧拉住了胳膊“二哥,你这文人能跑过我么?别藏着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就是落魄了么?这也叫事?谁还没点倒霉的时候,当初咱哥两见面时,我是什么样,也没像二哥你似的。你就算不搭理我,山东还有二嫂和老太太,您在津门当花子倒是自在,就不管她们了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残兵

    孟思远听到赵冠侯提起娇妻老母,终于不再跑,但依旧不抬头,也不与赵冠侯对视“老四,我已经破产了,你就不必管我这个废人了。秀荣和我娘,你替我照顾她们,我知道你为人很仗义,她们跟着你,一定不会吃苦。至于我……是没脸去见她们了,就让我在这自生自灭吧。”

    赵冠侯的脸一沉“二哥,你说的什么混帐话?你还活的好好的,哪有把老娘娇妻托付给别人照应的道理,这听着可不像你孟少爷说的话。不就是工厂被人烧了,家被洋人抢了么?你在山东还有田地,家里还有宝珠,还有钱,还怕不能东山再起?再不行,还有做兄弟的帮你,用不了几年,你依旧是你的大商人,大财主!做生意有赔有赚,再所难免,要是受这么点挫折就一蹶不振,我可要看不起你。”

    孟思远摇摇头“四弟,事情不是这样。我是个罪人!当初你让我和你去山东,如果我肯和你同去,那些家里的仆人,就不会为了保护我,而被洋人杀死。就因为我不走,一些生意上的伙伴,乃至邻居,都认定津门不会有危险。连我这个赵大人的结拜手足都不走,不正说明离开津门是个阴谋,把富人都骗走,留下的人可以抢占市场。他们因为我不走而留下,却也因此而被祸,我的一个生意上的挚友,先是被拳民勒索了一大笔钱,接着被洋人闯到家里,满门被害。他的女儿只有十四岁,她有什么错?我现在这样是报应,不能再害高堂娇妻,她们留一点东西,让她们好好过活吧。至于我……我不能实现我的梦想,也没能保护住我的工人。你知道么,我亲眼看着飞虎团的人,在我面前杀掉我的工人,原因是他们身上有洋火。又亲眼看着洋兵射杀了我的仆人,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身上带着棍棒,可能是飞虎团。那一刻,我才感觉到我的无力,我的软弱,我真的……很羡慕你,至少你可以保护他们。”

    他情绪有些激动,喘息了一阵道:“我很庆幸,听从你的安排,转移了家眷,如果秀荣还在津门,我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现在的我,什么事也做不了,只有在这种环境里,我的心,才能得到安宁。”

    赵冠侯拍拍他的肩膀“二哥,说白了,你就是从小一帆风顺,没受过挫折,这次骤然吃亏,不知如何是好罢了。要是像我们,经常吃亏,已经习惯,就不当一回事了。你好歹有家业,有再起的机会,你看看你周围这帮人,他们到了这一步,就算是想要有所作为,又哪来的本钱?咱们是磕头弟兄,我既然看到你,就不会让你在这里受罪,我先带你回都统衙门,给你找一个差事做。你不是想要保护大家么,这就是机会。你要是不跟我走,那也好办,我就把官衣一脱,也上这要饭来,算咱哥们有难同当。”

    “别说气话,你是二品命官,怎么能来当乞丐。至于我……”孟思远犹豫了一阵,却又低下了头“我知道你的好意,是在可怜我,可是我还想保留一些尊严,这也是我最后可以保留的东西了。我不希望靠旧日友人的怜悯而活下去,你的工作应该交给真正有能力的人去做,而不是交给一个失败者。”

    赵冠侯无奈的叹了口气“二哥,你先听我说是什么活,你再说行不行。这个都统衙门是我弄起来的,刚刚成立,人手上不足,人也不得用。发放米粮熬粥,这是个经手三分肥的活。下面的人,从中克扣粮食,中饱私囊,我知道这事,可是我又不懂得他们的帐本。你是商界的大才,看帐管帐,都是第一等的好手。我是想,让你来当一个财务处总办,专管都统衙门钱粮度支,有你卡着,他们再想弄鬼骗钱粮就做不到。这是可以救很多难民的大善事,如果你不愿意做,那我也没办法,只能由着他们饿死无辜乡亲,肥他们自己。如果你愿意给我帮忙,这就是一个机会,你不是怪你自己害死很多人么?赎罪,就从救人开始吧。”

    孟思远听到最后一句,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一旁的高升连忙劝解着“我说这位爷,您也就别在这犹豫了。您遭了多大的罪小的不知道,小的知道的是,现在可着津门的老少爷们都在遭罪,您要是有能耐,就出山露几手,也算是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穷人。您那多卡出一点钱粮,下面就能少好几个路倒,这是善举,真正的善举。所有的穷人,都会感激您的恩情。”

    “如果是这样……那我……我可以考虑试一下。但是……我没有把握做好,如果你有更合适的人选,我希望你考虑他们。”

    “哪来的人选,现在可着津门,最缺的就是能写会画的,算帐这一道上,没一个能比的过二哥你。赶紧的跟我走,外面我把轿子预备好了,咱上轿。”

    孟思远摇头道:“坐轿就不必了,我还是走路吧。”他自嘲的看了看自己污黑的双脚“我过去以为自己能吃苦,直到这段日子我才知道,过去吃的那些苦,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现在我练出了一双铁脚板,多远的路也没关系。”

    “那好,咱先去澡堂子洗澡剃头,再去吃顿好的。这个是我们都统衙门对人才的礼数,谁来,都这样。”

    眼看两人要走,高升急忙道:“赵大人,小的呢?”

    “没眼力见啊,后面跟着。还有,你们这帮人,看在你们对我二哥不错的份上,给你们一条活路。到都统衙门补名字,以后跟着往前线当夫子,有你们的钱粮。不好好干的,就地枪毙。愿意来的,就跟着来。”

    孟思远连日受尽辛苦,等到理了发,洗了澡,被热气一攻,人不由自主的就困意大生,歪头睡去。高升却是能吃苦的,洗澡之后以大手巾围腰,为赵冠侯削着水果。他本就是戈什哈出身,做这事是熟手,边削水果边说道:

    “孟东家也是倒运,当初张德成要打紫竹林,要孟东家的工厂停工,说是工厂影响法术。再要一千匹上好的白布,说是为了给洋人裹尸。实际这是他讹人的办法,知道内情的买卖人,早早的备一份礼送去打点,他也就不追究了。可惜孟东家不懂那些,也不屑于那些手段,并没有送礼也没有停工,只是送了三百匹白布,结果就惹了祸。张德成攻紫竹林败北,就带人烧了孟家的工厂,说是他们坏了事。这就是故意的,那个时候津门已经是一片混乱,丰制军也压不住他们,被他们抢了总督衙门,随后就逃了。”

    “那制军呢?”

    高升苦笑道:“小的也不知道,洋人打进来,津门全乱了。小的跟着制军的小队子去前面顶洋人,哪顶的住啊。洋人铺天盖地下来,大家只有逃跑,制军也没消息。不过,小的倒是有另外一个消息,对赵大人有用。”

    “什么消息?”

    “武卫前军。”高升低下头,小声的说着。他原本在丰禄身边做亲随,自不甘心到赵冠侯身边只做个士兵。但是要想有所提拔,成为心腹,总得有成为心腹的资本。他唯一的资本,就是这个消息,因此格外慎重。

    “程军门虽然殉职了,但是任升、杨福田两位将军没死,武卫前军骨干也还在。他们两位聚了手下一千五百多人,就在津门郊县里活动,还在收拢溃军,想着找机会干票大的,替老军门报仇。但是部队日子很难,粮饷无着,朝廷方面,怕也不会收容。小的几个旧日的同袍找到了小的,让小的和他们一起干。如果大人有意的话,小的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那些兵里,有一部分着实不孬。若是训练选连,能顶大用。”

    赵冠侯看看他“我不过是个二品总兵,一个标统,这么多兵,我也没地方安排。跟我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高升一笑“大人不必瞒小的,小的看的出来,如今这个世道,已经乱了。京城这回都保不住,将来天下是个什么情况,谁都难说。这种乱世里,第一要抓的就是兵,谁手下的兵多,谁就硬气一些。武卫右军兵少,招新兵还得训练,前军的兵底子好,训练起来比新手容易。抓住这么一支人马,不管将来做什么,都会方便。这也是小的唯一可以报效大人的地方,若是大人用不上,小人立刻回去当花子,绝不会在大人眼前吃闲饭。”

    赵冠侯沉吟片刻,从衣箱里拿了两张银票及两封银子出来“这里是五百两的银票,钱庄虽然不营业,可是到了华比银行可以兑付。这六十两散碎银子,给你自己换身好衣服,好好打扮打扮,这要饭头的模样,谈不了正事。你告诉任升他们一句,程军门的尸身,我给要回来了。他们即使老军门的部下,也该进城来祭奠祭奠。至于这五百两,就给他们当个军饷用。将来的事,见面再谈。我在津门不会待的时间太长,三天之内他们能进城是最好,进不来,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大人放心,小的明白。”高升大喜,紧紧攥着这些银票和银两,他知道,自己的未来,就全看这一回了。

    两天之后,任升与杨福田就来到了程宅。程家的丧事办的并不算太铺张,眼下的局势,也并不允许太高调的仪式出现。毕竟成群的洋兵,就在街上转来转去,所有人都感到深深的不安。

    好在程家外面有瑞恩斯坦的洋兵团护卫,艾德等四名洋教习,离开学堂后并没有加入普鲁士军,而是住在租界里。这回赵冠侯成立都统衙门,先是胡佛出来当外务主事,随后又去邀请四名教习担当军务处侦探处的总办。四人与赵冠侯交情极好,且知其对于飞虎团持打击态度,并不仇洋,因此欣然出山协助。

    这四个人一出面,与军方打交道的事,就多由他们负责,都统衙门的地位比起一开始提高了一大截。有都统衙门守护的地方,洋兵轻易不敢来扰。饶是如此,任升、杨福田两人也都乔装打扮,扮成了两个难民,等看到那口黑漆棺材,以及挽联,两人全都不由自主的跪地磕头,随即号啕大哭。

    程家的几位公子不在身边,只有程小姐陪灵,老夫人则劝解着“功亭殉国,乃是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不愧我程氏大好男儿,你们也不要太难过了。只要好好的为朝廷办事,为皇帝尽忠,就是我儿的好部下。”

    两人给老夫人磕了头,起身擦着眼泪,到客房去见赵冠侯。三人彼此认识,倒不用介绍,见面之后,任、杨两人同时跪倒,给赵冠侯施起大礼。

    “赵大人,我们没用,当日在八里台,既不能保住军门家眷,也不能夺回军门的尸首。这两件事,都是您做的,您就是咱武卫前军的大恩人。这回又让高升带出来银两资助,这份恩情,我们忘不了。只要您给句话,我们武卫前军这点家当,就卖给大人了。若是您看不上我们这点散兵游勇,我们就只好上山,去当山大王。”

    赵冠侯拉起两人“二位,你们都是官身,不是普通百姓,部队虽然战败,也有建制,随便说跟着我走,朝廷怕是不答应。”

    任升道:“朝廷?去他娘的吧,这个混蛋的朝廷,我们已经不打算保它了。军门为国尽忠,可是连议恤都没有,只落个开复处分,照提督阵亡例赐恤。这样的朝廷,为它卖命,不值!”

    杨福田也道:“没错。咱们不当乱臣贼子,可也不给这么一帮混球玩命。淮军子弟,靠卖命吃饭,当兵吃粮,也只为好朋友当兵。赵大人对军门有恩,就是对我们有恩,就冲您把军门家眷照顾的如此周到,我们为了报恩,也愿意跟着您打仗。可是……为了朝廷,还是算了。至于朝廷的规章,可以不必理会,只说我们是招募的新兵,朝廷也查不出来。”

    赵冠侯看着两人“可是那样,你们的官职,就难保持原官。”

    任升冷哼一声“官职?要那玩意有什么用!我们只求能跟个拿我们当自己人的长官,其他的都没关系。反正一刀一枪,到时候还能得回来。若是再能和洋人打几战,那就更好。”

    “这是二位的意思,还是下面弟兄的意思?若是你们二位同意,回去一说,大家不认同,事情也做不成。”

    任升道:“大人放心,下面的弟兄,我们都能掌握的住。再说不怕您笑话,现在我们手上聚了小两千人,可是没吃没喝。洋兵扫荡的厉害,城外没有几个富户可以就食,大家过的比花子还惨。能有个地方吃粮,他们都乐不得。只要您愿意收留,大家都没有二话。”

    赵冠侯点头道:“前军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若是大家愿意跟着我走,那我就收下大伙,再为大伙,闯出条好路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投机

    任、杨二人见赵冠侯点头答应,心内也是大喜过望,这支队伍如果再找不到一个可靠的力量收容,自己怕是就要散伙了。赵冠侯有钱有粮,又与前军有些渊源,投奔这么个人,乃是个最好的归宿。

    赵冠侯从简森那里提了几百石粮食出来,先行解决士兵的吃饭问题,再有就是他们的安置。打津门,或是骚扰联军后方,都是极不靠谱的办法。就在这几天时间内,联军已经把通州拿了下来,进京的道路完全扫平,接下去,就是京城的攻防。

    由于京城高墙厚壁,且有大军驻守,联军并不敢轻视,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开始在沿途筑了一道简易铁路,便于运兵运补给,同时等待后方援兵到达。

    联军后续部队自津门登陆,兵力加上之前入华部队,已经接近四万,以两千饥卒,骚扰四万大军的后方,用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没。唯一的妥善安置,就是将之转往他处,进行整编训练,作为补充兵使用。

    武卫前军虽然不及右军精锐,但在整个武卫军体系里,战斗力也居于次席,于洋枪洋炮皆不陌生,部队也有一定战斗力。若是将之善加整顿,战力不容小觑。这次进京勤王,自炮标里抽调部队甚多,不知将来又有多少人能够回转故乡。得淮军补充,可以保障炮标元气不损。

    简森神通广大,雇佣了几艘商船,以装运物资的名义,将这些士兵军官全数经水路运往德州。由孙美瑶码头接站,整支部队,即可化为己用。赵冠侯则借用了租界的电报线路,向山东发报。

    虽然线杆被飞虎团破坏的厉害,可是有海线可通,与山东的电报可以往来,两下通电密集,搞的气氛很是神秘。

    姜凤芝的腿伤已经好了许多,她是个直性子,不像翠玉与毓卿有心机,加上那两人本就有超越普通朋友的关系,她进不去那个圈子。简森夫人的洋人身份,她见了之后就更为厌烦,虽然不至于把父亲的死,记在对方头上,但是见面之后看不顺眼是一定的。如此一来,就造成她事实被孤立起来。

    加上她与赵冠侯只是彼此有个口头约定,并没有真的办仪式跟更没有睡在一起,总觉得跟那几个人比隔了一层。在身边能陪她的,就是那两个红灯照姐妹,再有就是赵冠侯。

    见他每天不是忙都统衙门,就是奔电报房,姜凤芝很有些不解,终究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忙什么?就算每天往山东报消息,也可以让下面人去做,怎么非得自己跑?整天连你个人影都看不到,闷也把人闷死了。”

    “师姐对不住,事情有点多,洋人快打到京里了,有些事,要跟大帅那里商定一下,才好做决断。好在,现在决断已经做下来了,接下来,就要去做事,不过这事有点风险,属于富贵险中求。师姐,你跟不跟我去?”

    “风险,我就没怕过风险。我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就你和寒芝姐了,你要是有风险,我肯定跟你在一块。”姜凤芝坚定的点点头。

    赵冠侯道:“那既然如此,咱们就做准备出发,这回弄好了,我给你讨个诰命身份回来!”

    他这次算是一次精心筹划的豪赌,以八营勤王兵力为资本,利用联军攻打京城的契机,运做一次投机。此时,各地勤王之师或在途中,或已被击溃,京城实际是孤立无援,离其最近的,就只有甘肃藩司岑春宣带领的马步兵四营两千人,既不能逆转大局,也未必能冲的过洋兵封锁线。

    赵冠侯则就打算利用这个当口,来一次雪里送炭,借着救驾勤王,把自己乃至整个袁系的地位,都提升上去。

    国难思良将,眼下金国无人可用,武卫前军、左军基本已经失去战斗力,后军尾大不掉,反成祸患,只要右军表现出自己的能打和堪用,便有大用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他准备借着这次行动,搞一笔大生意,若是此事做成,袁慰亭几可一步登天,自己也能从中获利,实权名爵,皆可到手。

    虽然眼下金国朝廷如风中残烛,但百足之虫,死而未僵。趁着这艘大船没沉,多捞一块木板,就是一块木板,而要想多捞一些资本,名位二字,也至关重要。

    当然,要做到这一步,袁慰亭那边必须有明确答复,这几天在电报房子里,就是与山东方面进行请示,如今袁慰亭终于下定决心,这大事就可以开始运作。他这次豪赌,所需的物资不少,从军械到粮草,都得简森供应。

    简森有求必应,将他所需的物资准备的很足,只是知道这一次,又得分别许久,夜晚之间,不免几番恩爱。赵冠侯轻声道:“这事要是做成了,你修电车的计划,肯定能做到。不但如此,将来山东的电车、电路,也都由你包了。”

    简森心满意足的倒在他怀里“亲爱的,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当心一点,不要冒太大的风险,我需要你活着,答应我,保护好你自己。我当然希望自己的生意可以做成,但是我绝不希望做成生意的代价,是失去你。对我而言,你比生意更重要。”

    “放心吧,有你这迷人的妖精在,我怎么舍得死?”赵冠侯一笑“这次虽然冒一点风险,可是从收益的角度上讲,很值得。当然,前提是你得把我送到京里,还得拖延一下联军的进程。”

    “没问题,这两件事,都很容易。我可以使他们的进攻延后两天,而这段时间,足够你的部队到京城了。但是你为什么不让大军进京,反倒是让他们去怀来?”

    “进京?进京就得去为老太婆挡洋兵,这事太蠢了,我肯定不会干。第一,挡不住。第二,挡住了也没好处。她最多说两句右军能战,褒奖一番,发些内帑下来,这些都没什么用。我跟你说句实话,这话不能跟毓卿说,否则她会急。我就没想过帮大金打仗,也没想过,为这个朝廷卖命。”

    “那你的选择是?难道你想自己做皇帝?”

    “不,我没想过自己做皇帝,那太蠢了,我只想让自己活的舒坦,让自己的女人活的舒坦,其他的,能管多少管多少,管不了就算了。就像这都统衙门一样,我尽量保下这一方父老,可若是将来都统衙门有变,实在保不下,我也没辙。我这回一走,这边的担子,就要落在你身上,力之所及多帮我一些。”

    简森甜甜一笑,“我是个商人,想要我帮忙,你需要付出代价,现在,就是看你的代价给的多少的问题了。”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欢快的气氛之中。

    通州,联军前线指挥部。

    金国的抵抗,远不如预想中激烈,所谓的勤王之师,或是保国义民,在联军面前的表现,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不堪一击。即使是那些令联军缩手缩脚的青纱帐,也并没有伏兵隐藏。

    所有的部队在与联军接战之后,甚至不到白刃战环节,只需要开几炮,或是打几排枪,就会仓皇败走。有一些号称精锐的部队,会朝着联军胡乱放枪,等到弹药打光,就狼狈逃窜,也形不成什么威胁。真正迟滞联军脚步的,并不是这些散兵游勇级别的抵抗者,而是联军自身的给养输送。

    联军在前线的兵力已经超过三万人,但是京城里的守卫部队,估计在五、六万人以上,而且还有着高大坚固的城墙,内外城防御体系,即使狂妄如铁勒者,也不会认为这座城市好攻。尤其是,联军进驻通州之后发现,金国的粮仓城市,居然库空如洗,原本计划中,缴获通州粮食作为军粮的计划彻底失败,不得不暂时停止前进,等待后方军粮运输。

    除了粮食以外,他们还需要攻城重炮以及炮弹,前线的伤兵不多,可是因为水土不服以及中暑等原因,出现了不少病员,都需要运到后方休息。偏在这个时候,津门方向传来消息,火车出现故障,需要抢修,粮食弹药都改回人力运输,但是速度上,就上不去。

    瓦德西无奈的摇着头“先生们,根据测算,我们需要在通州驻扎两天时间,直到我们的补给品到来,在那之前,我不建议对京城展开进攻。”

    “同意。”扬基的指挥官沙飞上校附和道:“我的部队弹药消耗很多,需要补充了弹药之后才能前进,而我们是一个整体,京城的利益,属于各国共有。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先于其他国家对京城展开进攻,否则的话,都将被视为背信弃义。”

    他边说边看了一眼阿里克谢耶夫,铁勒的一支骑兵队,在不久前刚刚向京城附近骚扰了一次,以白刃战击溃了城门外的一支驻守部队。甚至只靠这支没有重装备也没有攻城器械的骑兵,就几乎攻陷了永定门。

    但是这种行为,显然被各国所不容,现在几国同时发难,逼迫着阿里克谢耶夫必须承诺,与各国共同行动。

    众怒难犯,即使是铁勒人也不能同时与各国起衅,阿里克谢耶夫只好一点头“我尊重各位的意见,铁勒部队将保持与各国的步调一致,不会擅自采取行动。只是我们的士兵远离家乡作战,需要释放他们的情绪,需要女人,需要酒,否则很难维持他们的士气。可是都统衙门的效率实在太差了,他们总是在女人的数目上讨价还价,提供的肉食和副食,也不够多。而且,他们送来的女人有问题,我的士兵有不少人已经感染了疾病,我认为,他们是故意的挑选一些病人,来削弱我军的战斗力。”

    福岛安正笑了笑“中将阁下,您的抱怨我也很理解,但是这种指责全无必要。不管多好的女人,到了这种地方,都会生病。而且金国自身的医疗水平就很差,有病人非常正常。要想保持部队战斗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纪律。还有,到了京城里,这些都会解决,京城里,有许多豪门贵女,她们都很干净也很健康。”

    几名司令官同时笑了起来,举起酒杯“那好,为了纯洁的少女和我们士兵的健康,干一杯!”酒色赤红,色同血浆。

    自津门至通州沿线,联军的防范并没有松懈,大批的士兵往来巡逻,盘查着一切可疑分子。事实上,沿途的村庄,已经有一半以上,被联军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捣毁,人头和死尸随处可见,吃过死人的野狗,甚至敢于对单行人发起攻击。剩余的村民也不敢再待,向着更远的地方逃避,人口稠密的北直隶,竟已经到了百十里难见生人的地步。

    一支来自津门的运输队高挑着阿尔比昂军旗,在烈日下全速前进,队伍的车辆很多,装运着大批物资,押运的部队约有一个连,军容整齐,步伐一致。其成员自军官以降,只有一名洋人,余者都是华人。

    负责警备的部队一看便知,这是阿尔比昂的华勇营,自殖民地招募的华人,组成部队担任此次作战任务。不过其招募的华勇素质不高,与天竺锡克兵比,不过半斤八两,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优秀的华勇部队。

    由于他们的手续很完整,倒是没什么疑问,只有一名军官随意的问道:“你们来自哪里?为什么之前见到的部队,跟你们完全不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们是自香港招募的华勇,事实上,在被招募以前,我们都受过训练,现在承担的是津门治安工作。”那名华人军官以带着广东腔的英语回答着“这次的物资数量太大,所以才由我们押运,平时,我们只负责维持租界治安。”

    “好吧,西摩尔真奇怪,这么好的部队,却不用到前线上。祝你们好运。这路上连个人都看不见,够你们受的。”

    这名军官并不知道,就在这支输送队通过他的防区之后不久,就利用两支巡逻队防区的空隙,直接下了官道,钻入茂密的青纱帐中。一到了这里,部队全都放松了下来,赵冠侯摘下军帽,对众人道:“弟兄们,大富贵就在等着你们,敢不敢去拼一把!”

    “我等愿为大人效死!”霍虬带头高喊,余下部众也放声高喝。

    赵冠侯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同来的瑞恩斯坦“瑞恩斯坦伯爵,你决定了?”

    后者微微一笑“当然,从现在开始,伟大的瑞恩斯坦伯爵,就是赵冠侯阁下的私人军事顾问,让我们用剑与盾牌,去夺取武勋,用烈火来锻造自己的荣誉,目标怀来,全军前进!”(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日落紫禁城(上)

    怀来县是出居庸关的第一站,乃是京绥要冲,本是个极繁华的所在。可是自飞虎团兴以来,怀来的治安日差,行商渐少,整个县城的管理权,逐渐为飞虎团师兄所侵夺。加之津门失守,溃兵先窜京城,后奔怀来,向热河方向逃窜,处境就越发艰难。

    飞虎团于本地的师兄亦是个警觉之人,深恐朝廷见飞虎团作战不利,改弦更张,实施剿灭。随将城池的东、南两门用沙包堆死,只留西门出入。

    西门平日也是关着,叫城方开,飞虎团民持刀挺叉日夜值守,盘查过往商贾。如果往来公文,则以箩筐从城头上吊起吊下不许信使进城,公文经大师兄检查,允许放行,才能收发,其形几与篡逆同。

    干燥的热风,低沉的气压,让人呼吸艰难,心情也就格外沉闷。几个飞虎团民靠在城垛口里,脱了光膀子,拿了蒲扇扇风。在身旁,放着个半生不熟的西瓜,聊以解暑。

    往来的公文渐多,而消息越来越不好,即使那个大师兄怎么对大家说神拳显灵,杀死海外洋人无数,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海外洋人越来越少,眼前洋人越来越多,看来老师父们法术太强,把洋人杀的胆寒,集体到中原避难。这一来,自己的日子怕是就难过了。

    从京城里,已经有一些难民逃到这里,不过要么被抢光盘缠,要么干脆就不许进城。按大师兄的说法,不能让这些人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大家心里也有数,一旦飞虎团失势的消息传开,不用官府动手,本地的士绅怕是就很难绕了自己。

    另外,他们也听到了一个消息,两宫可能要离京避难,若果真如此,则怀来是必行之地。大师兄嚼着草棍,冷声说着“球的两宫!皇帝、太后,那是在京里,大家才承认。自古来虎不离山,帅不离位,国难当头不留下来跟洋毛子拼命,反倒先跑,哪里还能算两宫?只要是出了宫的,一概不认。”

    他不是不认,而是不敢认,生恐承认了皇帝,自己就危险了。几个部下颇有些担心的对望着,不认皇帝,就是谋反,这个胆量,他们可是没有的。

    远远的,一乘马车向这边驶来,赶车的人很急,鞭子摇的快,烟尘荡起老高。在马车旁边是十几个跟班,衣着很光鲜,但是脸上都是尘土。这一看就是逃命的富家子弟带着长随保镖,估计也是从京里来的。一名头领问道:“大师兄,要不要开门放他们进城?”

    大师兄举着千里望端详了半天“开吧,别开太大,把人放进来几个仔细搜。我看他们是二毛子,身上准有洋货,按规矩,把洋货没收,人赶走。”

    所谓搜洋货,现在已经不在意火柴、洋布,在意的是洋钱、洋钞。造反的胆量没有,逃跑的智慧总是有的。但是怎么也得有笔钱在手里,才好做盘缠。几个团民下去开了城门,却只放了车老板及几个长随进来。

    那位少爷排场极大,在车厢里不动身,一名团民斜着眼睛道:“这是哪来的?这么大的排场,居然连车子都不肯下,难不成是瘫子?我们大师兄掐指一算,怀疑你们是二毛子,走,跟我们去坛前焚表,以定忠奸。”

    搭话的跟班是个身高体健的大汉,身上穿着短打,似乎是个镖客。他朝这名团民一笑“这位爷,您那大师兄法术不灵啊,这车里真不是个二毛子。”

    “混蛋!敢说我们师兄法术不灵?我们大师兄的法术几百里第一,说他是二毛子,肯定就是。不信的,就让我们搜一搜。难不成……里面是个娘们?”这团民嘿嘿一笑“要是那样,也得下来,也得搜。”

    那长随也不恼“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敢肯定他不是二毛子,原因是:他是个洋毛子!”

    话音刚落,车帘被人一把掀开,一支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这名团民的面门,不等他反应过来,枪已经响了。这些进来的跟班此时都已经抽出暗藏短枪,枪声大做之中,十几名团民已经倒在血泊里,剩余之人惊恐的四散奔逃,刀枪扔了一地。城头上,大师兄手中的千里望已经落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远方。荒凉的驿道上,沙尘渐起,一支部队由远而近,正向这里席卷而来。

    瑞恩斯坦取出车里的黄龙旗,扔给霍虬“去,把旗子插上,按照你们大人的指示,接管这座城市。这里的知县,由我去跟他谈,我是个洋人,可以不讲道理。他就继续做他的囚徒吧,这个功劳,注定是我们的。”

    京城里,求和的意思已经越来越明确,朝廷的态度也越放越低。即使端王再怎么催促,后军也再不肯听他的话,去攻击使馆。北堂那边的围攻,也被勒令停止,粮食、蔬果、医生、药品,都向里面运送。甚至于慈喜太后愿意改变自开国以来棺材不入内城的规矩,允许洋人死者的尸体放入棺内,存入内城,但是这一切,来的都太晚了。

    任何的善意,都不能阻止联军的军靴,而本该守卫京畿的军队,却已经不听调度。后军的人马奉令出城防卫,因为没有地图,不知道该去哪里,转了一圈不得要领,又转了回来。处于巨大压力之下的后军,开始疯狂的洗劫着京城里的大宅门,抢夺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财宝金银,董五星不但不加以约束,反而主动派亲军参与。

    韩荣的武卫中军试图拦截,反倒是差点遭到乱军攻击,他亲自带了顶马前往,杀了几十颗人头,却也无助于稳定局面。而加入这种打抢队伍的,还有飞虎团。

    他们进京之后,钱粮全赖官府调拨,眼看官府对于供应逐渐短少,又不准他们攻杀洋人,意识到大难将至,不少人开始加入抢劫者的行列,在发上一笔财之后,自德胜门出城,逃之夭夭。

    京城里家家闭户,人人自危,一些谣言,也在京城里散布者。诸如洋人已经打到了城外,旦夕间就要破城。又或者说,洋人已经把京城围了,出城也会被捉住。总之,与之前所有的谣言,都是飞虎团把洋人杀光了一样,现在的谣言全都是一边倒的,改为洋人取得全面胜利,京城危在旦夕。

    乐寿堂内,依旧是韩荣独对,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差,看来那棵关外人参,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慈喜也知道,军事上接连败北,韩荣劳心劳神,就算是好人,在这种打击下也会病倒,何况他本就病体沉重,这下就更是雪上加霜,自己却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了。

    天佑帝坐在一旁,面无表情,或者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珍妃已经被二总管推入井里淹死,自己却连为她说话讨情的胆量都没有,乃至想说话时,木已成舟。家尚如此,何况于国,自己这个皇帝,又能济的了什么事,一切……都随他去吧。

    他在恍惚间,几乎以为自己在做一场梦,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虚幻,那么不真实。莫名其妙的宣战列强,接着就被人家一路打到了京城,自己的女人要被推入井内淹死,接下来,又要干什么?

    慈喜连喊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看他恍惚的样子,慈喜却也没责怪。她也知道,自己淹死珍妃的事,让母子两有些缓和的关系,再次降入冰点。但是,珍妃不死,就可能撺掇皇帝利用这次机会,借洋人的势力复辟。是以要么珍妃死,要么皇帝和珍妃一起死,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选择而已,皇帝大概是不会明白这一切的。

    这个时候她必须和天子保持一个母慈子孝的外部形象,这样才能把战败的责任推卸开,有天子挡在前面,将来惩办祸首,就没人能怪到太后头上。是以,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见怪,反倒是以慈母的口吻,叹了一口气

    “唉,这话怎么说的,皇帝年纪小,还没经历过这个。不像我,当初跟先帝爷北狩过一回,好歹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怜的皇帝,怎么年轻轻的,就也得遭这个罪,这让我将来,又有什么脸去见祖宗。”

    她说着话,竟是有了几分悲伤的情绪,老泪横流,韩荣跪倒在地,磕头不止“老佛爷,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如今的局面,皆是端、庄两府、刚烈、徐同,这些人闹出来的。如果没有他们蒙蔽圣聪,夸耀飞虎团邪术,绝不至于有今日的局面。今日之事过在彼辈,不在老佛爷。”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徐同的家,听说被飞虎团抄了?大师兄还把他从端王府拉出去,当街斥骂?他是大阿哥的师傅,一帮子平民也敢骂他,这已经没了王法,形同叛逆。可是外人怎么知道,飞虎团跋扈至此,只当朝廷和他们是一头的,我这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冤枉。”

    天佑帝见慈喜啼哭,又觉得有些不忍,他本就是优柔寡断,临事不决的性子,此时竟又有些怜悯起来。开口问道:“韩荣,洋人的情形怎么样?”

    “洋兵……已经到了城外,正在安炮,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开炮攻城了。今晚上,可能紫禁城这边也会有动静,万岁勿惊。洋人的炮打不了这么远,进不了咱的内城。”

    慈喜问道:“你估摸着,咱们能守几天?”

    “这……奴才不好说,也不敢说。”韩荣摘下顶子,磕头不止“奴才手下,只有山东人马可用,其他的要么不能战,要么不奉调。可是这山东兵……”

    “这几营山东兵不能动。”慈喜一句话就封死了韩荣的请求“赵冠侯还是没有消息么?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但愿他什么事没有,否则,国朝就又折了根栋梁。他留下的兵算是顶了大用,正因为有他的兵在,城里面才不至于闹的不成话,那些个心怀鬼胎之人,才没做出什么天佛不容的事情。我不该让他去河西务送死的,可惜了一个忠臣。这几营兵是保驾的,绝不能挪动,到了必要时候,我们手里得有兵在,你懂么?”

    “奴才明白。”韩荣心知,慈喜是不想让几营精锐消耗在守城之中,只做突围护驾之用,换句话说,就是打算弃城而走了。现在西苑之外都摆着两门炮,炮口对着外面,不用说,就是防着端王弟兄的。

    既然请兵无望,城池失守只在旦夕,他所能做的,就是怎么样把两宫顺利送出城去。慈喜问道:“大车准备的怎么样了?”

    “乱军来抢了一次,但是被右军给杀了很多,现在我们手里还有一百八十几辆车,都已经装满了。另外找了十几辆车,是给老佛爷和皇上还有宫妃的。”

    “宫妃就算了,带的人多了,走起来会很难。只带一个瑾妃,还有庆王府的三格格、四格格。这两个姑娘我很喜欢,带在身边,陪我说话。荣寿大长公主、素筠都跟我走,其他人就留下吧。京里面不能没人维持,章少荃到之前,就看老庆的手段了。”

    这时庆王的牌子已经递进来,慈喜吩咐道:“叫他的起,让他准备着,他今天的角色,一如当年的六爷,责任很重。他的才具不如六爷,现在就看他的忠心了。这一遭,只要把事情办好,将来少不了他的好处。仲华,你先下去。”

    韩荣跪安而出,慈喜趁着庆王未至,招来了一旁的李连英“我让你准备的百姓衣服,可曾准备齐了?”

    “回老佛爷的话,奴才都已经准备停当了。”

    “那就好,这两天恐怕就要用的上,赶紧放到手边,省得到时候抓瞎。”

    李连英和天佑帝,此时都不怎相信,偌大的京城,真的这么不堪一击?即使是拼一拼,也能拼上十天半个月。但事实证明,城池沦陷的速度,比之慈喜的想象更快。

    一晚的炮火准备之后,第二天天一亮,联军即对京城实施白刃突击,而城外的百姓居然主动向联军提供梯子助其攻城。守城方没做出什么像样的抵抗就开始撤退,大金的都城,城高壁厚的********,只一个晚上,就沦陷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日落紫禁城(下)

    京城里原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秩序,随着洋兵的进城,彻底崩坏。溃散的士兵、团民开始疯狂的袭击着每一个宅院,抢劫所有他们看见的财物。女人身上的首饰、衣服,乃至于孩子脖子上的项圈,也一概在内。

    火光熊熊,哭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至于这火是人为施放,还是炮弹导致,此时却已经无从考察。妇人们的尖叫,哭喊,男子愤怒的吼声以及得意的笑声交织成一片,来自于内与外两方面的加害,同时降临到居民的头上,灾难已经不可遏止。

    端王承漪兄弟早已经收拾停当,家里的管家哭诉着,原本在端王府设坛的飞虎团师兄,带着一干团民居然带头行抢。多亏端王府护卫中本有不少格斗高手,外加府里有枪,损失不大,可是飞虎团放了一把火,眼下兵荒马乱,这火十分难救,王府这一回,怕是要受很大损失。

    承漪骂道:“这帮不通人性的东西,连我这个饭东都抢!早知道是这么一群玩意,就不养着他们了。到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回可是闹了笑话了。”

    贝勒承濂道:“二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下洋兵破了外城,内城也守不了多久,咱现在得做一件事,保驾。”

    承澜道:“保驾?为什么?我们手里又没有多少兵,怎么保?依我看,得先保咱的家眷。”

    “糊涂,家眷自有人保,不用你我操心。二弟管着虎神营、神机营,这时候要说没有兵,这话站的住脚么?保驾保的不是老太太,是保咱侄子,只要他不倒,咱就有机会。再说,前者咱闹了那么一回,老佛爷心里别扭,不趁着保驾赶紧的往回找一找,咱们将来就都没好日子过了。”

    承漪也明白过来“大哥说的对,走,咱哥三个进宫保驾去。还有,叫上子良,他是军机,这个时候得指望他了,有他护着咱们,太后也不好对我们苛求。再派人去找老道(徐同绰号)……”

    “老道够戗,他被飞虎团当街连骂带打,一气之下回了老宅,这会怕是出不来了。先别管他,奔大内,最多叫上庄王。”

    内宫里倒是十分安静,似乎洋人的进攻,如同梦幻,如今梦已醒,人仍在,江山安定,国泰民安。但是,眼前一地跪倒的臣工,却在提醒慈喜,危机并没有过去,一切才刚刚开始。

    外城失守的速度,甚至超过了慈喜的预期,她也有些慌张,紧急召见军机,结果来的除了韩荣只有刚烈、赵舒两人,余者皆不曾到。倒不是说其他军机不肯来,而是路途未必通,想来,也不一定来的了。

    慈喜看着韩荣“后军现在情形如何?”

    “后军……已经逃了。”韩荣很有些惭愧的回奏“董五星出了彰义门,一路放枪,往西走了。不过城里还有一些人马,奴才可以把他们整顿起来,让他们跟着护驾。”

    承漪道:“奴才手下,也能聚集起一些神机营、虎神营的兵,千八人,还是可以凑出来的。”

    “千把人,能顶什么用?”韩荣心中恨极了承漪,这个时候干脆发难。“洋人兵多,铁勒的哥萨克马队很厉害,比我们的黑龙江马队更狠,如果追上来,就这一千多人,能顶的住么?端王当初一力主战,此时必有办法。”

    承漪见韩荣挤兑他,这当是有火也发不出,把个脸气成了猪肝一样,半晌之后,才吭哧道:“这……这时候奴才也没有办法,只有张白旗,投降。”

    “投降?”慈喜看了一眼他“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我们可以先要求停战,然后讲和,条件可以商量,端王是管事务衙门的,这事应当他去。”

    承漪摇摇头“老佛爷,奴才无能,办不下来此事。请老佛爷降旨,让庆王前去办交涉。奴才情愿辞去事务衙门的差事。”

    “你只辞去事务衙门的差事,就没事了么?”慈喜哼了一声“要我看,你什么差事都不应该有!就连你这个郡王,也不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有办法就要试一试。韩荣,你去联系老庆,让他跟洋人去办,我和皇帝娘两个的性命,就在这上头了。事务衙门从现在起,归老庆全权负责,所有条件,都可以谈,他只管签字,我都承认。”

    “奴才明白!”

    韩荣磕个头告退而出,慈喜又看看剩余的人,“你们先跪安,等着我叫。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回府。”

    这几个人先后告退,慈喜伸手叫来李连英“连英帮我梳头,皇帝,你去换衣服。”

    天佑帝一愣“亲爸爸,不是说让庆王去办交涉么?若是交涉能成,也许我们不用走……”

    慈喜摇摇头“傻哥,兵临城下了,这个时候你就算想求和,人家也要肯才行啊。我和韩荣是唱的双簧,他是去外面吩咐大车起驾,调兵送咱们出宫。至于办交涉,也得是咱们先出了城再说,难不成让洋人抓了活的,再来和咱们谈么?”

    天佑帝这才知道,自己太过单纯,又一次露了怯。连忙起身摘帽脱袍,换了一件半新的玄色湖绉长衫,外面一件破马褂,头上扣了一顶六块瓦,显的很不起眼。慈喜太后,这时已经解了旗头,略略梳一梳,三盘两绞,便梳成了一个汉妆的坠马髻。

    她故做大方的一笑“怎么样,我现在像不像个汉人老太太?真没想到啊,从宣战列强到今天,这么点日子,我就得穿这身打扮了。祖宗有灵,庇佑着我们母子平安无事,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刚烈、承漪谁都别想活!”

    一边说着,一边换了汉人的平底鞋,由李连英扶着,下了地溜达两圈,便已经适应。大阿哥濮儁被崔玉贵领了来,也换了身汉人的打扮,他年少并不知道害怕,反倒是觉得好玩。抬胳膊动腿,依旧不老实。

    慈喜看看崔玉贵,问道:“你的人准备的怎么样了?”

    “五十名快枪手,跟着车跑,保证万无一失。”

    “他们听话么?”

    “老佛爷放心,都是奴才一手带出来的,保证我说什么他们都听。”

    “你说什么,他们都听?好啊,传我的话,让他们留下守紫禁城,人在城就得在,不许后退半步!”

    崔玉贵一愣,此时留下就等于送死,这五十人是他的心腹,也是他全部的实力,怎么就这么扔了?慈喜哼了一声“没人替咱们殿后,你当走的了么?怎么着,我说话你敢不听了?”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吩咐他们。”

    “利索着些!”

    李连英心知,崔玉贵和大阿哥走的太近,之前端王闹宫的时候,崔玉贵手下的快枪手不露面,已经犯了慈喜的忌讳。这回逃难,路上难保不生变故,慈喜显然是不希望自己身边,多一支不易掌控的武力,先行把这支人马予以废除。

    慈喜起驾时,内城尚未失守,联军也不曾想到,金兵竟然如此勇敢,临阵脱逃之决心,丢盔弃甲之勇气,自己实在望尘莫及。

    原本预想中几个月的城堡围攻战,竟然这么快就结束。这导致原先的军事部署全部失去作用,自己的节奏也被打乱了。各支部队之间,变成了竞赛,比着谁先进入城市,谁先升起自己国家的旗帜,谁又能抢到更多的战利品,场面变的一团混乱,内城短时间内并不难守,因此慈喜走的倒不至于太过慌乱。

    随驾的除了端庄两府外,另有庄王以及韩荣、刚烈、赵舒三军机,以及庆王的女婿,外柔然亲王,精通摔跤技击的那彦图。三、四两格格并瑾妃与慈喜同车,大阿哥车上跨辕,他原本就喜欢驾车,做这差事,反倒是觉得兴奋,并不为难。

    慈喜又看看门外候驾的庆王“老庆,你的女儿在我身边,保证她们没事,有我的就有她们的,不会受委屈。京里就要看你的手段,切记,一切以退了洋兵为要,条件之类,都好商量。”

    庆王也知,这是拿自己的女儿当了人质,并不点破,只说道:“老佛爷放心,奴才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趁着洋兵还没把各门都堵死,老佛爷还请着赶快动身。”

    负责护送的兵队,就是武卫右军。京城攻防战一开始,右军就没参战,此时曹仲昆、李秀山两营,担任护军,开路的则是段香岩营,最后发来的两营兵殿后。慈喜了解过,这些兵里,最后来的两营是山东护路军出身,战斗力并不足恃,对其的期望也不高,只求着其他几营能够发挥作用,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尤其韩荣那一百八十几辆大车上,装的都是宫中藏宝,万不可出了意外。

    宫里由于有准备,这些大车都是右军保护的,因此走起来容易,三格格则说着“京里现在想找辆车,其实也很难。这都是老佛爷的洪福,否则的话,可是找不到车子。后军差不多,把城里的车都抓光了,连匹拉车的牲口,都找不见。”

    慈喜暗想:这又是赵冠侯的先见之明了,如果他不是提醒韩荣先备下车,今天走起来,绝对没有这么从容。人固然可以走,那些藏宝奇珍,历年积蓄,怕是要被洋人劫掠一空。如今,白银都已经埋到地下,藏宝都装在车上,纵有损失,也不会太大,这一遭,又是他的功劳。

    国难思良将。这时不免又有些后悔,不该为着天家体面,把他派到河西务去打仗,白白损一虎臣。只盼望着老天开眼,他能从战场上活着离开,也为大金留一点元气。

    街上、路上,全都是难民,慈喜又不能暴露自己身份,否则怕是连走都走不成。车子走的很慢,这当口,前面忽然响起一阵爆豆般的枪响,两个格格与瑾妃只当是洋人兜头打来,只吓的面无人色。倒是慈喜比她们镇定些,想着车外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没事,段香岩的兵,在前面开枪吓人。一听枪响,老百姓都吓跑了,这车走起来,不是就快多了。”

    慈喜也感觉,车走起来,果然不像方才那样如同蜗牛,速度快了不少,只听有人高喊道:“这是我们武卫后军的车队,谁敢拦,就砍了没商量。”百姓一听是武卫后军,都躲的远远的,反倒是让车走的容易,慈喜心头一定,复又一悲,原来董五星的后军,在百姓心里的地位,已经如同匪徒,而自己这么长时间,纵容匪徒肆虐,这实在是太过后知后觉了。

    等到车子出了城门,她轻轻拉开一道车帘回头望去,但见这巍峨城墙,城楼、炮台一应俱全,却在洋兵攻击之下,一夕沦陷,心内悲从中来,只想着:今日一走,倒是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再回来之时,这城池上,是否还飘扬着黄龙旗,这天下到底又姓了什么。

    就在她将要放下车帘之时,却见城头上的黄龙旗缓缓落下,一面白旗正费力的升起来。

    彰仪门外,董五星催促着自己的部下“快点快点!手脚利索,不能拖延,让洋人追上来,咱就全完了。”

    他的后军在京城里大肆抢夺,连户部的银库也被抢劫,自上至下,都发了一大笔财。光是董五星自己,所得的银钱就不下百万。多少名门巨室,一夜之间,就被其抢个精光。

    他倚仗有后军护身,朝廷绝不敢治罪于他,否则后军就会整体哗变。再者,他已经想好,把银子运出去以后,运往老家,自己就去保驾。以保驾为名,行劫驾之实,到时候圣驾周围都是后军,就更不敢对他下手。大不了就来个革职永不叙用,凭这笔巨款,也足以安度晚年。

    李来忠在旁侧马相陪,他所得虽比董五星为少,但也有二十万以上。其所想的是靠这笔钱作为军饷,回到陕、甘以办团练为名招兵买马,不几年就可起兵造反。到时候将两宫扣留于陕西,挟天子,即可令诸侯。

    两个人各怀心思,手下的部队都是心腹嫡系,内中有不少都是后军的将领,此时全都充当了力夫。驭手拼命的摇着鞭子,驱赶着牲口,一干红蓝顶子武官,在后面推车。所有人的积蓄,加上官兵自己抢来的钱,车队占了很长一段路,尘土荡起老高。

    董五星看着周围地形,见两旁都是高高的青纱帐,他是老军伍,只看的毛骨悚“这是什么鬼地方?赶快派人去查查,有没有埋伏。”

    李来忠道:“大帅放心,洋人现在都在追两宫,没人顾的上埋伏我们,如果我所想不差,两宫此时已经离京出德胜门,奔榆林那边走了。洋人的耳目灵通,必有所知,都会去追他们,再说洋人也不喜欢搞这种埋伏。现在时间紧急,没功夫派斥候尖兵,搜索这么大一片地方。”

    董五星点点头,举起手,似乎想说什么,可就在此时,空气中,传来了一声脆响。仿佛是某个士兵打了个响鞭,又或者是谁扔了记炮仗。李来忠刚一愣神,却只觉得脸上一凉,伸手摸去,满手红白相间,再看董五星,已经直挺挺的摔下了马,太阳穴处血流入注,一发子弹,已经射穿了他的要害。

    李来忠大惊,周围不见洋兵,这是谁开的枪,就在他刚要策马飞奔时,又一声轻响,李来忠只觉得有人用锤子在他头上狠敲了一记,让他在马上再也坐不住,左摇右晃的向下跌落。迷茫之间,他眼前似乎出现了无数情景,一生景象历历在目,随即,就是一片黑暗。

    武卫后军的人大惊失色,军兵们摘枪抽刀,四下乱看。这时,枪声大做,两旁玉米地里,几面洋人的旗帜高高挑起,随后就是一排又一排的子弹打出来。虽然不见人,但只是这种排枪,加上洋兵的压力,就让后军失去了斗志。

    主官及军师被杀,其他人群龙无首,士兵还在护着车,根本组织不起抵抗。等到大批伏兵举着刺刀从高粱地里杀出来时,这些后军士兵只能仓皇的向后逃窜,跑的慢的,就被一刀刺死。至于杀出来的是哪国洋人,已经顾不上了。

    张怀之看着那些被丢下的大车,以及上面那成箱的白银黄金,哈哈大笑“大人神机妙算,我是服了,你怎么就知道,董五星要走这条路。”

    “没什么,他的队伍能走的路不多,只有两条,再一扫听他把车停在哪,就好办多了。再说另一条路上是两宫的车驾,他也不敢走。在这埋伏,准没错。这些钱是他的不义之财,现在,归咱们炮标了。这钱是第一步,接下来,我去带你们夺个功名前程,赶紧动手!”

    炮标的士兵开始了兴奋的搬运,赵冠侯则给米尼枪重新压入子弹,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这只是刚刚开始,还有很多人要死。自己,还有的忙。(未完待续。)

    ps:  明天照例,有一大波更新正在袭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用心良苦

    一部马车歪倒在路旁,拉车的牲口被射杀了,由于其是先被拦住,后被杀死,车内的人并没有因此受伤。只是被十几个身高力壮的铁勒骑兵从车里,硬拉了出来。

    马车旁,原本也跟着二十几个护卫,且带着枪,但是与这些来去如风的哥萨克骑兵对上,根本不是对手,两轮枪挡不住人,就全都逃了,只把车里的人扔下。

    车上的,是韩荣的女儿福姐外加一个得宠的柔然侧室那氏。看着十几个高大的铁勒兵,不怀好意的看着两个女人的前胸,又身出毛茸茸的手,摸向她们的脸蛋,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知道要发生什么,不由发出阵阵绝望的尖叫。

    她们是在德胜门外出的事,由于宫中藏宝既多且贵,韩荣亲自押运,自己的家眷反倒是顾不上。只留下了一支护兵,护送着家眷离开。他的发妻及爱子,跟着太后的车在一起,继室并福姐一车,被落在了后面。按说她们带着护兵,倒是不怕洋人游骑,不想一经遭遇,护兵全不堪用,只顾自己逃命,把两个女人都扔下了。

    福姐儿学过洋话,拼命的用阿尔比昂语喊着“我们是贵族,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们!把你们的手拿开!别碰我!我要见你们长官!”

    几个哥萨克骑兵互相对视一眼笑的更起劲

    “你这头脏骡子,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了一个会说阿尔比昂话的女人,我打赌,她一定是一位公主。”

    “我跟你想的一样,这个年纪大的,一定是皇帝的妃子。哦,这个国家太棒了,妃子、公主,还有比这更过瘾的事么?我想说,我喜欢贵妇!”

    那氏像母鸡护崽似的张着胳膊,挡在福姐前面,“几位大爷,你们行行好,放了我们……求你们……你们可以把我的首饰拿走……只要放了我们。”

    一个骑兵伸出手,在她的胸脯上摸了一把,顺势一把就撕开了她前胸的衣服,露出里面的水红抹凶。那氏尖叫一声,情知不免。跪倒在地,拼命向这些洋兵磕着头“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都冲我来,别碰她,她还是个孩子!福子,别管我,快跑!”

    福姐转身未逃两步,就被一个高大的洋兵一把抱住,硬拖着走向了树林,几个洋兵围住了那氏,另外几个人则跟着进入树林。福子拼命的挣扎踢打,用小脚在洋人的身上猛踢,但是铁勒兵毫不留情的两记耳光打下来,扇的她眼前金星乱冒。从小到大未曾挨过打的她,竟是不敢再反抗,只绝望的抽泣起来。

    外面忽然响起了几声枪响,一个铁勒兵回头看去“见鬼,他们在干什么,那女人我还没试过,为什么要杀死她。”

    “也许只是走火,要知道,那些老爷发下来的枪,永远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身材最为高大的铁勒兵脱下了裤子“我自己的武器,才最有效。各种意义上都是!”

    他边说边扯开福子旗袍的大襟,福子的腿被洋兵紧紧的压住,两手被按在头部两侧,徒劳的挣扎着,却根本无力反抗。一只花盆底被一个士兵脱下来,收入怀中,似乎准备当战利品。另一个洋兵,则抓着她那只着雪色罗袜的纤足,放到鼻子下面用力的嗅,口内发出怪笑声。福子绝望的闭上眼睛,两行眼泪,顺着紧闭的眸子流淌下来。

    她知道,自己完了。即使这些洋人不杀自己,将来也只能上吊吞金,总之不能苟延残喘,留在世上丢阿玛的脸。可就在她陷入绝望之时,又一声枪响传来,这声枪响比方才要清晰的多,就发生在耳边,随后就是几声怒吼。

    福子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铁勒士兵已经离开自己,抽刀在手,跟另外几个洋兵围攻向一个人,而地上,倒着一具洋兵的尸体。

    被围攻者一手持左轮,一手持刀,虽然被几柄锋利的弯刀围攻,却灵活如同游鱼,在刀网中往来穿梭。猛的甩手一枪,又一名洋兵倒下了。

    剩余的铁勒兵知道,此时如果去拿步枪,只会被他各个击破,都加快攻击速度,试图在对方的左轮枪再次发射前,将他砍成肉酱。这几名士兵都是战阵刀法,招数不多,可是极为凌厉,杀性十足。

    但来人的身手也不弱,身形如同疾风一般,在数名高大雄壮的洋人围攻中,左躲右闪,敌人的钢刀虽然如同猛兽的獠牙般致命,但他总能在极危险的环境中躲开。

    福子这时已经认出来,来救自己的,就是以前见过的那个赵冠侯。那时,只知道这是个办洋务的人才,此时才知,竟然是个如此了得的武将。

    她躺在地上,一时竟是忘了起来,只看着赵冠侯与几名铁勒兵搏斗,动作干净利落,如同行云流水般潇洒飘逸。恍惚间,她竟是有了一种错觉,自己依旧在京城里,正在戏台下面看堂会。戏台上,扮武生的赵冠侯,正与几个龙套打把子功,等到收了锣,阿玛就会吩咐一声传宴,自己一准赏他一个顶好的物件,他打的实在太好看了。

    一名铁勒人惨叫一声,胸前血线狂飑,人踉跄而退,如同倒了一面墙壁一般倒在地上。他倒下的位置,离福子躺的地方不远,一张狰狞的脸,正对着福子的脸。那人此时并未咽气,发出巨兽般的喘息。看着他丑怪的模样,痛苦的神情,福姐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并不是在看戏,这里是会死人的。

    她蜷缩起脚,歪斜着站起身,在身旁胡乱的摸索着,猛的抓到了一块石头,她毫不犹豫的将石头举起来,朝着那名倒地的洋兵头上,重重的砸了下去。

    鲜血溅起,喷了福子一脸,那名洋兵发出了一声狼嚎般的惨叫声,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因为受伤太重,而动弹不了。福子木木的立在那里,竟是被自己这一击吓的傻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洋人,与那双充满血丝的环眼对望,既不懂得避开,也不懂得动弹。

    直到一只手在她肩上推了一把,她才回过神来,只见,几名洋兵已经尽数被杀,赵冠侯丢了兵器,在向自己施礼。而推自己的,则是一个穿着军装的俊美男子,等她仔细看过去,却认出来,这是易钗而弁的十格格毓卿。

    韩荣与庆王的关系极好,两下多有走动,福姐与十格格,也是见过几面的。彼此没有什么交情,但是见面之下,总是相识。

    这时她见十格格身边,还跟着另一个明显也是女扮男装的,就不认识是谁。另一边一个身穿大红的年轻姑娘,拉着那氏过来。那氏身上,裹着一件女人的外衣,边走边哭,看到福子亦是衣衫不整,旗头都已经歪了,脸上前胸满都是血,脚上的鞋都丢了一只,不由哭的更是撕心裂肺。

    “福子,你!……老天爷,这孩子的命……”

    毓卿的眉头一皱“别嚎了!统共才多少功夫,那几个洋人能干的成什么。连你都没事,她能有什么事?冠侯为了救你们,一个人杀了那么多洋兵,怎么当不上一声谢?”

    福子这时也回过神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给十格格陪着不是“您别生气,她就是个没主见的,遇到事就是这个样子。大恩不言谢,等到见了阿玛,我自然实话实说,阿玛不会亏待赵大人。现在这里也不安全,我们是不是该赶紧走。”

    赵冠侯点头道:“大小姐说的对,这是支铁勒游骑,看军装是铁勒人里最为剽悍的哥萨克骑兵。一旦大军云集,我们也不好办,咱们赶快着走避走避。”

    毓卿取了一双靴子“把这个换上,你那花盆底跑不快,遇到事,可是不顶用。那氏不会骑马,就还得坐车。你们两个先把扣子扣好,我把那些兵叫来,让他们收战利品。”

    那氏虽然没被侵犯,却依旧哭的梨花带雨,反倒是福子比她大方的多,将扣子重新扣好,换了薄底靴,扶着那氏重新上了马车。拉车挽马都被洋兵杀了,此时有几个右军官兵,将哥萨克的战马套到车上。

    这些哥萨克骑兵的坐骑,都是高大健壮毛管鲜亮的顿河马,即便是金国黑龙江马队的坐骑,也没有这般健壮。在眼下各国骑兵中,这种马也得算是最优秀的马种之一,以这种马来套车,着实算的上奢侈。

    福子偷眼打量,赵冠侯这支队伍约莫有一百余人,行动迅速手脚麻利,也都有脚力。看举动严整,就与自己家的卫队不同。十格格与另外两个女子都在车边,她撩起一道车帘,小声问道:“十格格,我们这是去哪?”

    “去追老佛爷的仪仗,保驾去。路上得吃点苦,你们娘两个要多担待一些。”

    马鞭甩动,大车重新上路,那氏哭着道:“见了你阿玛,咱可怎么说啊?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可怎么活。”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又没真被那些洋人怎么样。见了阿玛,自有我去说话,不会让阿玛见怪的。”

    福子人小心大,反倒是比那氏有主见,她托着腮,看着车窗“就这一百多人去保驾,也忒少了一点,不过啊,我觉得赵大人肯定有办法,他可不是个毛躁的主。你刚才是没看见,他是真帅,就像那杨小楼似的,就那么一下,一下,洋人就死了。”

    福姐边说边在马车里比画起来,那氏被她逗的,长叹一声,这真是个孩子,刚刚差点出了大事,怎么这会,就没心没肺了。

    赵冠侯则检点着自己的战利品,那一队哥萨克尽数被杀,武器弹药,乃至干粮口袋,他都仔细的检查过。那些被称为鹰之利爪的哥萨克骑兵刀,让他爱不释手,只给军官发下去。至于步枪,倒是没什么新鲜的,一看就知,使用时间比较长,甚至比起新军自己的枪,还要差许多。

    再看看军装,发现这里面居然有个上尉。他冷笑道:“没想到,还逮到一个大个的,居然有个尉官让咱砍了。早知道把脑袋割下来,找老佛爷请功去。”

    杨翠玉这时已经离了马车,到了他身边,以手帕为丈夫擦着额头的汗水,笑着说道:“咱这回立功,又不靠人头。就是那些粮食啊,点心啊,也够立功了。只是我不明白,我们明明有钱,也有地方放,为什么不多带一些粮食。只带这么一点,够谁吃的?”

    “翠玉,你不老实。”赵冠侯故意板起面孔,在她的瑶鼻上一捏“以你这么聪明的姑娘,会看不出我的用心?”

    翠玉笑着低下头“别……让人看着不好。我啊,也只能猜出你的一层用心,这易到手的东西,就不会珍惜。就像是我,如果不是青倌人,而是你使钱就能倒手的。就算侍奉的你再好,你也就过几天,就把我忘了。可是就因为我没那么容易追到手,王公大臣,贝勒贵人才都追着我转,你就会多记我几天。”

    赵冠侯一笑“胡闹,你就算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忘了你。”

    “恩,有你这话,我就高兴。咱还是说正事,你若是一开始就带了大批粮食去,两宫暂且不提。那些随驾大臣见你带的钱粮多,必要需索无度,怎么供应,也不满意。总是要让他们饿一饿,再知道你的钱粮也很少,支应起来很勉强,就不好多开口要什么。有了这样的想法,吃到什么,都会感恩,不会挑三拣四,这差事就好做了。再者由简入奢易,他们先吃点苦,后面再吃好的,纵然不能和上方玉食相比,也绝对没有怨言。可是我只能想到这两层,再深的,就想不到。”

    赵冠侯见左右无人,霍虬等人都远远的骑马哨探,不虞走漏消息,轻声在杨翠玉耳边道:“另一个原因就是,我要让他们受点罪!就因为这些人自己脑子糊涂,就让整个江山动荡,万民遭殃,无数人家破人亡。我的家乡被祸,师父被杀,不都是他们闹的?罪魁祸首,怎么能不受惩罚?董五星只是个开始,后面,还要有更多的人受罚,像是挨饿受苦,仅仅是底线而已。那些该丢命的,也得丢!”

    他看着远方,冷哼一声,眼神之中杀意大盛,一些早就该算的帐,是时候该清偿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颠沛流离

    慈喜的车队,由于事先预备充分,走的时候,倒是没什么意外。部队既有开路先锋军,又有护军,复有殿军,前后队伍整齐的很。虽然没有打出旗号,但是这么多部队随行,本身就很显眼。

    等到出了京城,端王等人就敢打出太后的旗号,有了名义,路上就有虎神营、后军、左军的溃兵陆续加入,部队的规模逐渐庞大起来。随后就是文武大臣,得知太后所在之后,越来越多的臣工,带着家眷前来保驾。

    扶老携幼,赶着大车,拉着自己的财物及女眷,实在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保驾的能力。慈喜心里有数,不过是图着自己这边有兵,可以保个安全。说是保驾,谁保谁很难说。但这是人心,这些人来投,说明还支持自己这个太后,绝对要优待,不能驱逐,因此都下旨勉励。这样一来投奔者越来越多,队伍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以两宫御驾为核心,以部队、家丁、护院等组成的武力,光是战斗兵,就超过了六千人。加上文武官员及家眷,这个数字还要进一步提升。如此庞大的人力,在让人获得了心理上安全感的同时,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却也暴露出来:粮水供应,已经出现困难了。

    慈喜出宫,将宫中藏珍带出大半,已经由韩荣押车,运往保定方面,秘密储藏。她的车队里,又带了大批珍宝及贵重字画古玩,甚至还有一部分金银。这些东西价值连城,自不必说,或许拿出一件,都能震动古玩界。可问题是,他们千算万算,就是没人算到要带粮食。

    洋人自津门方向杀来,西行路上的衙门,并没有被兵火波及,洋兵并没有攻取那些地方,衙门还在运转。圣驾所至,皇差是不可推卸的义务,支粮支米,都不为难,是以她初时并没有在意。可是等到队伍渐行到晚上,太监却接连报来几个很不妙的消息。

    首先是因为飞虎团的肆虐以及洋兵即将到来报复的消息,让沿途百姓大规模逃亡,加上之前被杀害的,京畿附近,竟然百里无人。路边草丛里,总能看到累累白骨,让人不寒而栗。

    其次,就是官府方面,府县官员,竟然携印而走,踪迹不见。以堂堂两宫之尊,竟是见不到一个百姓,也找不到一个官员接驾。直到此时,慈喜才知道,事态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尽在掌握,整个局面已经有些失控了。

    官员们不肯支差,也是有道理的。自从飞虎团大兴以来,京畿腹地,盗匪横行,商贾的日子艰难,就只能远走。或过长江,或往山东,市面萧条,民生凋敝,民穷财尽,地方上正常的支应已经很为难了。

    圣驾一至,两宫要备旗汉全席,各位王公大臣要备一品锅,几千人马要办军食马干,一算下来,就是几万两的开支。

    如果是在太平年月,地方官都以办皇差为乐,花一万可以报三万,摊派地方,或是截留税费,都是极大的收益。

    可是,现在这个年景,士绅手里也无银钱,派捐派不下去,根本办不起这样的差。一个准备不周,轻者丢官,重者丧命,思来想去,只好带着大印进京勤王。等到圣驾离开驻地,再行回任,总好过无力应承。

    当然,他们能够准确的得到消息,与事先有人特意通知,也不无关系。但不管如何,总之是这些人得到了情报,然后及时脱离,皇差就派不下去。

    这一变化太出意外,没有人办皇差,就没有酒席预备,这些人的饮食就大成问题。那些溃兵身上都带着银子,可是却没带干粮,只有武卫右军身上有干粮袋和水壶,如果征收军粮,倒不至于让两宫挨饿。但慈喜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要体恤下情,安抚三军,否则兵变一生,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只要开了吃士兵干粮的口子,下面的王公大臣,必要变本加厉向士兵索取口粮。如此一来,军心动摇,人生恨意,马巍之祸就在眼前。她特意下了旨意,任何人不得讨要士兵口粮充饥,自己带头挨饿,也不夺士兵之粮,违者立斩。

    懿旨一下,右军的军心倒是稳定下来,可是到了晚上宿营时,前来保驾的勤王军,却跑了几百人。这些无粮乱军连夜前行,趁着圣驾未至,找到人没跑光的村庄县城,大抢大杀,夺取粮食银两。以残酷的手段搜刮着所能抢得的一切,然后逃之夭夭。这支开路先锋在前,圣驾再想找到人提供粮食,就更成了做梦。

    除去粮食以外,更要命的是没有水,往日在宫里,香茗珍酿,都是寻常之物。可是现在,想喝一口水,都已经成了奢求。

    沿途的井里,基本都能看到赤身妇人的尸体,如何能饮?出宫的时候,后悔未将泰西香槟,贵州茅台带出来,否则倒是勉强可以解渴。这时实在渴的没有办法,就只能由太监摘一些秸秆,放到嘴里大嚼,以汁液权且解一时之急。

    慈喜原本出宫时,还是和颜悦色,有说有笑,如同秋游远足,显示一切尽在掌握的气派稳定人心。可是到了这时,却开始落泪。等到了延庆州,情况就凄惨到了极处。

    堂堂一个州城,居然一个活人都看不见,仿佛进了鬼域。空荡荡的街道,焚烧的房屋,空气中传来焦臭味道。右军的人马仔细搜寻,就只能看到一些死尸,以老人妇孺为主。想来多半是被残兵溃勇洗劫过,未曾走的,尽遭了毒手。不但粮水皆无,就连床板都找不到。

    慈喜与天佑帝,两人只到了一条长板凳,娘两个脊背对脊背的靠在那里打盹,秋日里的延庆,后半夜多少有些凉,好在出宫时带了御寒的衣服,此时拿来,裹在身上,倒是可以抵挡凉风。

    但外面的凉风能挡,心里的寒意,却是怎么也挡不住。万籁俱寂,四外无声,慈喜咳嗽了几声,天佑帝顿有所感。

    “亲爸爸,您又咳嗽了?儿子让人,传太医来看一看?”

    “别费劲,没用,我就是嗓子干的难受,没事……等找到口水……就好了。”慈喜又咳了一阵,忽然道:“皇帝,你心里是不是在恨我?恨我不该向洋人开战,不该让崔玉贵将珍妃推进胭脂井里。”

    天佑帝大惊“亲爸爸,儿子怎么敢恨您?您……您这样说,儿子就只有一死,以证明心迹。”

    “你别害怕,咱们娘两个,现在落到这步田地,你就算恨我,我也不怪你。……咳咳……开战的事,我不多说了,咱们都让人给算计了。任是谁看到那封电文,也只能与洋人一拼。这话且不说它,我知道,你心疼珍妃,那孩子确实也招人疼。可是……可是我下令处死她,也有我的苦衷。我的性子不好,自己知道。你的性子也很刚强,你的年岁越来越大,将来难免抬杠拌嘴,我就想着,给你找个好脾气的媳妇,好在咱们娘两之间弥缝弥缝。”

    说到这里,慈喜又是一阵咳嗽,天佑帝道:“亲爸爸,您的心思儿子明白,您还是先保重身体。”

    “不,咱们娘两个像这样好好说话的时候不多。等到人多的时候,一些话就不好说,堆到心里,就成了病。我给你挑的皇后,你不喜欢,我是知道的。可你是皇帝,娶媳妇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事,不能由着你的喜欢来。皇后的样子虽然不好,可是脾气还算凑合,她是我的内侄女,跟我既是骨肉至亲又是婆媳,又是你的表姐,娶了她,有什么你不方便说的话,她可以帮你说,只要你能和她相处的好,咱的江山就太平了。”

    慈喜又咳嗽了一阵,缓了好一会才道:“我知道,你喜欢德馨家的那对姐妹,那两个确实是漂亮,谁看都喜欢。可是她们骑马做诗,还上台唱戏。在家乡的风评就不好,并不是安稳过日子的女人,更不能母仪天下。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这是百姓人家都懂得道理,帝王之家尤其如此。我当天准备了两对荷包,一柄如意,意思还不明白?五个都留下了。你的表姐性情稳重,可以为后,德家姐妹生的样子好看,可以为妃,不是鱼与熊掌兼得?可是你偏把如意先给了德家的大女儿,我就知道坏了。若是由你的性子,江山就不太平,让她们为妃,后妃必要失和,你的宫里就不安稳,没办法,只好把她们撂了牌子。”

    听慈喜说起往事,天佑帝心里泛酸之余,也得承认,自己当日也有冒失之处。毕竟现在想想,立表姐为后,是必然之局。自己为什么不学毅皇帝,姑侄同纳,比翼齐飞,结果现成的把一对天仙似的人儿给推了出去。

    乃至后来爱珍妃,实际也是因为德家姐妹不在,退而求其次,若论模样才情,珍妃比之德家姐妹自是远远不及,只能算没有朱砂,红土为贵。

    “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后,也不想再逼你喜欢她,所以这次出京,就没带她,免得你看着心烦。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想明白了,只要你高兴就好,其他的就随他去吧。将来,只要你自己高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亲爸爸,儿子……儿子……”天佑不知该说什么好,若说谢字,未免对皇后太过于刻薄,可是慈喜这话,却让他心里感激。

    慈喜道:“珍妃的性子不好,她眼里没有人,连我都不尊敬,更别说皇后。在宫里仗着你的宠,不但敢卖官,也敢和皇后抗衡,这不是个妃子之道。我出京若是不带她走,她在宫里跟皇后不能相容,也会受害。我好歹是个长辈,只能替晚辈当个恶人。若是带着她……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不闹事?不是抱怨招待的不好,就是嫌路上辛苦,恐怕还要你回京去和洋人谈判。这些话未必是错的,可是要挑对场合,她最糊涂的地方,就是说话不知道分地方。眼下这个时候,若是她再任性,这江山,就保不住了。所以,我也只能……我的心里也很苦,到了这个年纪,吃斋念佛,怎么忍心杀生,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将来我们两个见到面的时候,再向她好好说一说我的苦衷吧,你若是因此恨我,我也不怪你。”

    说完这一番话,天佑帝竟是隐约听到几声哽咽之声,这个坚强的老妇人,居然哭了?

    听她这一哭,天佑帝不管有多大的火,也发不出来,毕竟时下的礼法,就是只有过错之儿女无过错之父母。纵然慈喜无罪赐死珍妃,自己作为儿子也不能以子责母,只能安慰着“亲爸爸,儿子明白您的辛苦,也不曾怪过您。”

    慈喜哭了一阵,“瑾妃和她是姐妹,样子虽然不如她,但性子却比珍妃好,你喜欢妹妹,就多爱惜一下她的姐姐。等到这风波过去,咱们过几年太平日子,我就再为你选一次秀女,这回,只让你自己挑,我什么都不管。可着咱们旗下这么多人,我就不信,挑不出一个可你心意的丫头。”

    天佑帝虽然正在壮年,但由于身体原因,于男女之爱,已经看的极淡,对于挑选秀女,更无热衷。但是太后连挑秀女的权力都要让渡出来,分明是表示又将还政于己,而且既有挑秀女之说,必无易君之想,时刻觊觎自己帝位的大阿哥,想必就要驱逐。这消息对他来说,则是好到了极处,天佑帝心情激荡,“亲爸爸……儿子……谢谢您的恩典。”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你有你的毛病,耳软心活,容易被人糊弄。。现在咱娘两一条心,咱们大金的江山还能维持,要是咱两个分了心,这江山倾覆,就在眼前。你经过这一遭变故,也该懂些道理,我的身子骨大不如前,等过了这一关啊,该是你的,都得还你。可是眼下,还得我维持着,洋人要什么,都冲老婆子来,就算要这条老命,我也给他们!”

    “亲爸爸,洋人若有无理要求,儿子一力承担,不能让您老人家受损害。”

    慈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自己午夜训子,目的已成,只是两人后背相抵,皇帝自然看不出太后的表情。

    慈喜道:“记得你当年入宫时,胆子是最小,一听到打雷啊,就吓的大哭,我就赶过去抱着你睡。现在,就好象又回到了那时候,任是风雨雷电,也有我在,你,不用怕。”

    沉寂无声,隐约中,只听到阵阵抽泣声,却是感情丰富且易受愚弄的皇帝,又被感动的痛哭起来。因为处死珍妃导致的隔阂,就在这番言语中被消弭于无形,慈喜的心则彻底放下。有皇帝挡在前面,将来议和不论何等艰难,自己总不至于被当成祸首惩办。

    次日出发,依旧不见百姓,粮水依旧无着,一行的王公大臣口干心焦,眼前发黑,已经有人琢磨着杀牲口吃肉。李连英见慈喜越咳越狠,心里也自担心,毕竟是这么大岁数的老妇人,食水两亏,何以长久?

    荣寿大公主,心里也在起急,不敢责问部队,只好问太监,“前面有什么所在。可供休息?”

    “榆林堡。不过得傍晚才能到,若是榆林堡再没人接差,怕是就很难了。”

    荣寿大公主眼泪几乎流出来,若是榆林堡再无人接办皇差,怕是只剩下杀牲口这一个办法。但是这牲口一杀,又该何时才能到陕西?

    红日西去,残阳斜照,队伍终于到了榆林堡,一名开路官兵飞马奔回,高声道:“赵冠侯赵大人,在榆林堡候驾!”(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太后赐婚

    榆林堡的官驿站,早就在赵冠侯一行人马到来前被洗劫一空,驿马被抢,驿站也被烧毁。他们只能找了一处大车店,在门外跪着候驾。兵已经在堡外列阵迎候,接驾的就是赵冠侯、十格格、杨翠玉、姜凤芝与福姐母女。

    两宫的车驾到了之后,先自进屋,房间里已经被赵冠侯打扫过,将就着可以对付。等到略一安顿,李连英便出来招呼“老佛爷叫赵大人的起,进去说话吧。”

    正房里,慈喜坐上首,天佑帝坐下首,两人都已经换好了宫装,依旧是天子太后的气派。但是说话声音沙哑,阵阵咳嗽,这却是无论如何也维持不住的。

    慈喜看了看赵冠侯“听说你在河西务大战的时候,下落不明,这是怎么回事?”

    “回老佛爷的话,当时的局面很乱,臣的兵马被打散了,臣被乱军裹胁,杀不出去,只好胡乱着冲杀。赖太后和陛下的洪福保佑,臣侥幸脱难,流落津门,又自城内出来,沿途寻访,直到与自己的部下会合,才知您一行人奔山西方向,特来接驾。”

    “你来接驾,这地方的地方官呢?”

    “已经下落不明,不知去向。臣只能靠着自己手下的兵,先守住怀来,再带了一支人马来榆林堡。只是臣要向太后告罪,到的仓促,与士绅们不熟悉,好多材料备不齐,旗汉全席和一品锅都备不出。原本备了几十桌席,也被乱军给毁了。”

    “有乱军,很多么?”

    “数量很多,臣未得命令,不敢杀戮友军,只好由着他们劫夺。总算是保下一锅粥,一点粗干粮,只是数量很少。”

    “有粥?有干粮?”慈喜的语气,竟是有一些激动“有这个就很好,赶快呈上来吧。我也不跟你说假话,这一路上,我和皇帝什么都没吃,什么也都没喝到。路上连一口水都没有,官员也都逃了。你肯从津门一路赶来接驾,实在是有良心的忠臣,我也不曾想到,大局人心,会败坏到这么一个地步!将来,我和皇帝,都不会亏待你。”

    说到这里,慈喜想起沿途遭遇,所历苦楚,竟是控制不住,又放声大哭起来。她一哭,皇帝也就跟着哭,太监宫女,无不落泪,里屋亦有悲声,想来是随驾女眷在伤心。赵冠侯也只好陪着哭,总算是他表演的功夫到家,这一番哭的情真意切,看不出假。

    等到哭了一阵,慈喜才道:“你先下去吧,”这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催着上饭。赵冠侯出了屋子,使个眼色,十格格与翠玉、凤芝,就将一小锅绿豆粥与两个黑窝窝外加几块干点心都送了进去。时间不长,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狗喝水般的声音,想来必是在用饭了。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李连英从里出来,朝赵冠侯招呼道:“老佛爷问,有没有好一点的东西?路上没吃喝,缺营养,光是这粗粮,也不大好。”

    赵冠侯心道:早知道你们这种德行,所以一开始就不能把好的给你们,否则这时,就不知该朝我要什么。他故做为难道:“大总管,实不相瞒,这地方被乱军洗过,好东西基本没剩下,想找很困难,现买也买不着。我身上吃的都是干粮,还不如这个。我只能尽量去找找,未必能有。”

    “总要尽力就好,办不到,也没有罪过。”

    赵冠侯假意去转了一圈,回来时,便拿了几个鸡蛋。这是他早就备好的,此时只当做是新找来的,故意露出一丝喜色“大总管,两宫洪福欺天,祖宗保佑,居然让下官找到这几个鸡子(当太监面,不能提鸡蛋),赶快拿进去,孝敬老佛爷吧。”

    不多一会,李连英又出来,脸上笑意更盛“你进的鸡子,老佛爷很受用,吃了三个,还有两个赏了给万岁爷,别的人谁也沾不上边儿。大阿哥那就落了半块点心,正喊饿呢。老佛爷现在叫你进去,跟你聊天。”

    赵冠侯再一进屋,见慈喜已经端起了水烟袋,边抽边四下打量着房子,样子十分悠闲。见他进来,慈喜慈祥的一笑,招手道:“冠侯,坐下说话。毓卿她们三个,到里屋去和女眷说话了,你过来,咱们说几句。”

    李连英搬了个椅子过来,赵冠侯连忙坐下,慈喜长叹一声“原本在宫里,珍馐美味吃的都无味道,今天却知,这粗茶淡饭,竟是如此可口。就你们送来的那个黑不溜秋的,在宫里的时候,绝对是不会端上桌,可是今天一吃,却是真香啊。那东西可有个名字?”

    “回老佛爷的话,那是民间的粗干粮,叫窝窝。”

    “窝窝……这个不好,我们娘两个两天水米未沾牙,全指望这个东西救驾,怎么着也该封个头,干脆就叫它窝头。”

    “那臣倒要替这吃食,谢太后赐名了。”

    君臣三人一笑,倒是让气氛变的轻松不少,天佑帝此时问道:“赵冠侯,你说乱军抢了宴席,可知是哪一路的乱军?”

    “回万岁的话,这臣说不出来。乱军服色混乱,统属全无,根本看不出是哪里的人马。臣只能说,他们不是武卫右军的兵。”

    慈喜点头道:“武卫右军的兵很好,沿途护驾,从不叫苦也不叫渴,只露营,不占民居,堪称军纪严明,是第一等的好兵。那些乱军着实可恶,朝廷的名声,就是被这些人败坏的。有他们在前面这么胡闹,百姓死走逃亡,咱们再想找人就困难了。马玉仑的兵,得把南口和居庸关都守住,既要挡住洋人追兵,也要拦住,不让散兵游勇再逃过来了。唐庆的人马到了以后,就和马玉仑的兵会在一起,给我守关口,有乱军想出关就杀。至于前面的兵,也得处置,冠侯,你的兵能不能对付他们?”

    “回老佛爷的话,臣的兵对付拳民和乱军,都没有问题,但是要有旨意,没有旨意,他们不敢乱动。”

    “要旨意,这很好办,万岁下上谕,让军机们抄一下,即可明发……”

    慈喜出宫时,军机大印以及皇宫印玺都带在身上,写旨不难,但是说到明发,此时的局面,又能发到哪去。可是平时说的习惯,这时改不了口,只说道:“冠侯,散兵游勇加上拳匪,就由你对付。这几营兵本就是你的兵,现在归你掌管,只要保我们平安到了地方,少不了你的赏赐。”

    “臣只求圣驾慈驾平安,不贪赏赐。另外,臣还要向太后和万岁请罪,臣在河西务交战时,眼见局势危殆,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臣怕是精锐尽折于河西务,将来就没人保驾,因此下令,炮营先行撤出战场,留有用之身护驾勤王。臣擅自做主,请太后与万岁降罚。”

    慈喜摇摇头“按说临阵脱逃是死罪,可是也要分个情形,你这事做的很对。如果你的炮营不撤走,就也陪着李秉衡折在河西务。丰禄饮弹,李秉衡蹈水自戕,他们倒是够忠心,可惜白白折了性命,却退不了洋人。现在的时局,不可拘于成宪,要随机应变,多留一分力量,咱们就多一分和洋人周旋的本钱。你保留了咱们大金的元气,没有过错,只有功劳,我怎么会怪你?说实话,要不是你在这里接驾,又有大兵保驾,我和皇帝,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后面要走的路还很长,护卫之责很重,你和你的部下要好好的干,将来朝廷不会亏负你们。”

    “臣遵旨。但是臣斗胆,请一道旨意,既要臣承担护卫之责,则沿途部队的军纪,都由臣来维持。免得有部队胡作非为,耽误了供应或是坏了朝廷名声,最后互相推委,臣的差事就当不下去。”

    “这很好办,旨意这就刷给你,这些个乱兵,也实在是不成话的很。连皇帝的宴席,他们也敢抢夺,不制一制,就要反天。你只管放手去做,放手去杀,就算是武卫中军的人,犯了事,也一样不饶!”

    慈喜下了这道旨意,不啻于给了赵冠侯尚方宝剑,武卫中军的成员都是旗人,虽然队伍里中军不过百十人,但是身份很特殊,汉员不好治他们。现在连他们都可以杀,那就是没有赵冠侯不可杀之人,权柄之大,即便是一品提督也不能比。慈喜又对李连英道:“把几个丫头叫出来吧,我有话问她们。”

    十格格等三人,虽然穿的男装,但是瞒不了人,慈喜把她们打发到后面与几位女眷交谈,此时叫出来,挨个跪在面前。慈喜先看看十格格“你是老庆家的老十对吧?在京里,名气很大呢,连我都听过你的名字。你与皇帝是平辈的,过去磕头,喊一声皇兄吧。”

    毓卿大惊,她这个身份连宗人府都不承认,怎么有资格喊皇帝为兄?可是慈喜点头示意“去,有我在没关系。”

    十格格跪行到皇帝面前,战战兢兢的喊了声皇兄,天佑皇帝点点头,就算认下。慈喜看着李连英道:“老十的身份特殊,有些话不能明说,况且真要是入了族谱,和冠侯的亲事倒是麻烦了。我只成全人,不害人,这个身份,就不动了,也免得庆王脸上难看。但是连英,你跟宫里的人说一句,从今个起,毓卿就是他们的十主子,认我的,就得认她这个主子。要是不认她,就是不认我!”

    “奴才谢老佛爷大恩!”这一封赏,几可视为将毓卿封为公主,对于毓卿这种私生女来说,便是天大荣光,比赏她金银财宝,诰命身份,可要重要的多。她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流淌开来,在地上用力的磕头。

    慈喜满面慈祥的将她搀起来“这孩子,哭什么,来坐到我旁边,今晚上陪我说话。咱们娘两个,好好聊一聊,你和你的几个姐姐,也得有话说。”

    她又看向翠玉与凤芝“你们两个,抬起头来,我看一看你们。”

    二女虽然也见过世面,可是面对一国太后,却是从心里感到畏惧,即使杨翠玉这等长袖善舞的女子,也是说不出话来。慈喜端详了两人一阵,又看向赵冠侯“你好福气,这么多好姑娘,都对你一心一意。做人要懂得惜福知道么?不可辜负了这两个好姑娘。”

    “臣不敢。”

    “不敢就好。连英啊,我今天想要唱一出法门寺,你觉得怎么样?”

    李连英忙笑道:“老佛爷要唱一出法门寺,那自然是好,奴才只好扮一回贾桂。”

    “你扮也是扮刘瑾。你去,把我的小箱子拿过来。”

    李连英出去时间不长,两个小太监抬了一个大木箱进来。打开锁头,珠光宝气,映的满室生光。这箱子里放的,都是慈喜最爱的首饰珠宝,任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慈喜出宫时,财宝带的很多,只是遇不到人,有钱买不到东西。此时不赏金银,却拿出这口箱子,就是要真正出血了。

    她一指箱子,对二女道:“你们每人从里面拿六样首饰,拿什么都可以,算是我赏你们的。你们和赵冠侯的婚事,就算是我赐的婚,他和他的正室,就都不敢欺负你们。戴着我赏的首饰,没有能打你们的家法,也没有人敢发卖你们,谁敢碰你们一手指头,就是掉脑袋的罪过。别傻站着,去拿吧。”

    两个女人如同做梦一般,万没想到,居然能得太后赐婚,更没想到,能从太后的藏珍里,自取赏赐。两人战战兢兢的伸出手去,却又不敢拿,仿佛那些宝贝上长着刺,一摸就要扎手。

    慈喜一笑“你们啊,真是两个傻孩子,给你们机会,还不知道拿好的。这样,连英,你让人抬箱子到后面,让大公主帮她们挑,一准挑的好。冠侯,你去找房子,今晚上给你们三个办喜事,从今起,你们这婚事,就算是定死了。从明天开始,你要护跸圣驾,就没这么清闲了。这个晚上,你好好享受,照顾好你的夫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整肃军纪

    新房是选的榆林堡里的一处大车店,那店房被火烧了一半多,剩下的有几间房子勉强完好,此时就当做了新人成亲的所在。三格格四格格她们,平日里对十格格很看不顺眼,但是眼下却要主动买好。

    她们看的出来,太后是在刻意笼络着赵冠侯,他的女人,现在谁也不好得罪。固然这成亲的事没她,可是看她给两个女人帮忙,这两个格格以及福姐、那氏等人,全都帮着上手。

    荣寿大公主很知慈喜心意,给翠玉与凤芝挑选的,每人六样,皆是慈喜藏宝中不算太在意的东西,不至于夺其之爱。但是每一件宝物的价值,又都十分昂贵。姜凤芝看着自己戒指上那黄豆大的钻石,又摸摸红玛瑙的耳钳,心里百感交集,不知做何想。

    若是爹活着就好了,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一身穿戴价值十数万金,怕是把一个巡抚穿在了身上,肯定要笑的合不拢嘴。可惜的是……他再也看不到了。

    想到父亲,她就又想到丁剑鸣,直到临死时,师兄也是在想着保护自己的。他是个好人,自己终究是有负于他。可是……可是自己的心怎么想,外人又怎么约束的了,只能等到来世,再报答他的恩德。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红袄,这是从随行的衣服里挑出来的,还是三格格随身带的衣服,赏给自己,就不用还了。她看的出来,两个格格其实很看不起自己,但是有这身头面首饰,太后下旨赐婚,绝对不敢把看不起表现出来。一对蜡烛流淌着蜡泪,摇曳的灯火,映照着窗户上大红的喜字,曾经多少次她午夜梦回,想的就是这一刻,可等到这一刻真的降临时,她的心却又乱了。

    能嫁的这么风光,固然是好,可是师弟家里既有格格,又有杨翠玉那种百媚千娇的女子,自己又能否真的得到他的宠爱?比起老实本分,而把自己当成命一样呵护的师兄,到底谁才是自己的良配?

    她的心混乱着,脑海了盘旋着不知多少念头,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推开,赵冠侯从外走了进来。他身上倒是没穿新郎官的衣服,依旧是那身官服。姜凤芝以往与他很熟,可是今天见他,竟是脸莫名的红起来,心砰砰的乱跳着,手脚没地方放,低着头站起来,竟是不知该叫他什么。

    “师姐,咱们终于有这么一天了。我带你来,就为了帮你讨个诰命,可是没等我讨,太后倒是封了,省了我不少力。”赵冠侯伸手按着她的肩头,将她按到床上,姜凤芝被他的手一按,只觉得身子都快瘫软了。他是不是想要……

    她下意识的向后蜷了蜷身体,人仿佛缩成了个大虾米“冠侯……当家的。”

    “恩,喊我什么都行,我都爱听,只要是你喊的就好。”赵冠侯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到了她的小腿上,轻轻摩挲着“我帮你脱了鞋,你好好睡吧。这一天,你折腾的也够累的。等到将来啊,在家里你和寒芝做伴,两人都不会孤单的。跟其他的人,也能好好相处,我不求你们亲如姐妹,只求你们别打的太过分就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脱下了姜凤芝的两只软靴,姜凤芝呢喃了一声,脸红的像火炭,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冠侯……我求求你……我身上还有热孝呢。你今晚上……去找翠玉姑娘好不好?”

    赵冠侯笑着与她并头躺下“这个,是我和翠玉说好的,今晚上我陪你,我知道,你在为师父守孝,这也是我这个女婿该尽的本分。所以我们今天晚上,什么都不做,就让我这么抱着你睡就好了。你不是说了么,你在世上没有亲人了,从今天开始,你的亲人除了我,又多了毓卿、翠玉她们。大家都很体谅你,照顾你的。”

    他一边说,一边将姜凤芝揽入怀内,姜凤芝又羞又怕,全身僵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好在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总算让她大为放心。可是这种亲近,却是从未有过,感觉着男子有力的怀抱,她的身体渐渐变的软了,心灵中一度复活的影子,重新被眼前男人所驱散。自己和他,大概就是人们说的缘分,至于师兄……他是自己的好哥哥,永远都是。

    她的呼吸渐渐变的悠长,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在梦里,她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与师兄都已化为天神,站在云端,看着人间的自己和赵冠侯以及寒芝等人,她朝着他们挥手,他们也朝着自己挥手,互相道着珍重。随后祥云越升越高,自己的好父亲与好兄长,回归了天界,在上方保佑着自己的平安。

    这边赐婚的消息,传到了端王兄弟耳朵里,气的端王承漪忍不住拍着桌子“荒唐,这简直是荒唐!临阵脱逃的,按军法就得处斩!怎么现在,倒成了功臣了。两宫那里有吃有喝,可是我儿子呢?就落了半块点心,那窝窝还有鸡蛋,怎么都没他的,这还是大阿哥?咱们这些亲王宗室,就只有水喝。这还是不是完颜家的天下,咱们完颜氏的子孙,怎么就过这日子!”

    辅国公承澜听到杨翠玉被赐婚给赵冠侯,也两眼冒火“一个八大胡同的贱人,凭什么能得赐婚?这事得跟老佛爷说道说道,她受了别人的骗了!那个女人,跟这个赵冠侯一样,都不是好东西,不能重用!”

    承濂道:“老三,你别添乱,现在你去找老佛爷,一准挨骂!”他看看外头,小声道:“你们两个想想,护驾的现在都是右军。换你们是老佛爷,敢对他们不好么?总得到了安全的所在,各路勤王大军云集,咱们再想着动本参人。不管怎么说,咱们和佛爷都是亲戚,肯定比姓赵的近。这一道上,大家多忍着一点,不要被他抓了把柄。他现在有约束勤王军军纪的责任,咱们的兵,可要小心着,别让他缴了枪。”

    虎神、神机两营的兵,大约被收容了近千人。这支人马的战斗力虽然不高,但却是端王的班底,乃至于一些与端庄两府过从甚密的飞虎团,现在也脱去红巾穿上号衣,藏身于虎神营内,以规避官府与洋人的双重剿杀。这些兵算是嫡系,也是他的护身符。

    大金战败,接下来必要议和,且要追究祸首。他是宗室亲贵,按说是追究不到他身上,可是洋人对自己恨之入骨,乃至当初杀洋人的悬赏,也是自己与庄王一同下发的。将来一旦追究,性命都有危险。如果到那个时候,他就得凭借这些部队闹事挟持君上,保证其不承担罪责。

    承漪道:“大哥,我看谁敢动我的虎神营,我们这是禁卫军,就算是韩仲华,也不敢随便的对我的兵动手。我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脑袋,敢对他们……”

    他话刚说到这,却听到外面,一阵炒豆子般的枪声响起来。现在这些大臣对于这种声音最敏感,端王赤着脚跳了起来,大叫道:“不好,洋人追上来了,赶紧保驾去!”

    三兄弟匆忙的穿着外衣,蹬着靴子,却听枪声只在榆林堡外头打,倒没有向里面蔓延的趋势,间或可以看到火光。三人刚刚穿戴完毕,准备着去接两宫同行,李连英已经到了门口“三位,老佛爷有旨,让大家不要惊慌,不是洋人追上来,是虎神营发生营啸,武卫右军正在弹压,没有别的事。”

    承濂不想自己一语成谶,赵冠侯刚到,就开始对自己的兵动手。他怒道:“营啸?哪里有这么巧的营啸。赵冠侯呢,我要见他说话。”

    李连英赔着笑脸“濂贝勒,您先消消气,赵大人今个是奉旨完婚,在自己新夫人那呢。这事他也不准知道,问也是白问。现在带兵弹压的,是曹、李两位管带,有什么话,等明个天亮再说吧。现在外头太乱,枪子乱飞,您可千万别乱跑。”

    看看房间外漆黑如墨的夜色,以及如同精灵般跳跃的火光,再听着那枪声,承濂也一缩脖子,向后退了两步“大总管,那我就听你的,明天天亮,我要见老佛爷。”

    骚乱持续了半宿渐渐平息下来,端王在军队里最后的一点力量,已经被连根挖起。武卫后军、虎神营加起来超过两千的兵力被彻底解决。光是砍的人头,就挂满了整个榆林堡的城墙。

    端王三兄弟天一亮立刻递牌子,随后被叫了起,只见赵冠侯挎着刀,立在一旁宿卫,这样子却让三人心内大生不祥之感。慈喜面沉似水,不等他们说话,朝李连英道:“把东西拿上来,给这几个糊涂虫看看。”

    几名小太监捧出了几匹红绸子,几张画着周仓、关平、关羽、杨延昭的画像,还有就是神牌,香炉等等,都是飞虎团上法用的东西。

    慈喜道:“承漪,这是从你虎神营那里搜出来的东西,你倒是跟我说说,他们里面,怎么会有这个?我已经下了旨,严办飞虎团,遇团即剿,接着练拳的就要杀头。你倒好,之前在你府里设坛,或可说你受了愚弄,现在我已经下了旨,你还让他们再练邪术,难道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老佛爷,奴才……奴才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许是他们之前有人练拳,后来忙着保驾,还没顾的上扔。”

    “哦?是这样么,要是如此,那他们顾不上扔的东西,怕是还不少。接着拿!”

    第二次太监拿上来的,却是几十件金银器皿。这些东西大多已经被砸扁了,为着是方便携带。但是端王出身宗室,很容易就能认出来,这些多是宫里的金银酒具,上面有着宫里特有的徽记。

    “好啊,平时吃我的喝我的,到了国难当头,不思杀贼报国,反倒是还惦记着偷我的。这些东西,是该拿出来的,还有一些,就是不该拿出来的!那些话,我不想说,反正我身边的宫女,晚上都不敢随便出门,这就是你们弟兄带的好兵!要我说,杀他们杀的好,早就该杀!昨晚上是冠侯娶媳妇,可是枪一响,他就扔下夫人,提着刀,到我和皇帝的房外值宿。你们呢?身为宗亲,全都窝在房里,倒是睡的太平觉!好好给我想一想,该怎么做人,怎么做事,别总想着今天告这个,明天告那个。你们告的人,已经够多了,接着,就该是别人告你们了!准备起驾去怀来县城,你们几个,给我打起精神,用心的办差事,别总存着害人的心。”

    三人告状不成,反倒迎头挨了一顿臭骂,却又发作不得,飞虎团现在是慈喜眼中钉,这事败露了,再有理的官司也变没理。而且这些士兵骄纵不法,乃至对一些随行宫女不大规矩的事,也是有的。只是慈喜担心兵变,隐而不发,如今重兵在手,可以放出手脚来,也就没了他们好下场。

    也是端王弟兄平日太过跋扈,在宫里除了崔玉贵外,没有多少太监愿意与他们往来。出了这样的事,没人给他们缓颊,反倒是下了点黑手,这口气就只好窝在心里。赵冠侯的右军经过这一通杀,砍了数百颗人头,其他的士兵也被缴械,从士兵改做了夫子,参与输送辎重。

    这一来不但白缴了一批装备,最重要的是,缴了一大笔款。那些后军在京城抢大宅门抢户部,虽然不像董五星所得如此之多,但是每人身上都很有一笔钱。这下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所带的钱款,也尽为右军所得,让这几营兵都发了大财。

    李秀山、曹仲昆等人,只看着那些金银财宝,就忍不住笑意,这回出兵,非但不亏,怕是要有很大的赚头。那些士兵走起路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自榆次到怀来并不甚远,将近中午时,就到了城外。见城头黄龙旗迎风招展,士兵在城头往来巡哨,一尊尊大炮架在城头,威风八面,士绅们则在城外跪成两排迎接圣驾。慈喜隔着车帘,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一丝喜容,回头对天佑帝道:“皇帝,你看一看,这才像个办皇差的样子。”

    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在榆林堡,一场风波也在悄然发生。自甘肃方面前来勤王的两营马队,终于追上了圣驾。

    可是还不等他们进入城池,就被负责殿后的武卫右军包围、缴械。等到甘肃藩司岑春宣赶到时,所见到的,就是已经从官兵沦落为乞丐一般的几百残兵。等他问明原委气的猛的吐了口唾沫,指着怀来方向骂道:“袁老四,我跟你势不两立!”(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慢毒

    岑春宣出身名门,其祖上可以追溯到东汉年间,云台名将岑彭。之后世为广西土司,改土归流之后,则以诗礼传家,父任云贵总督,封疆大吏,为岑家赚下泼天的家私。

    岑春宣年少时游学京师,任性使气,挥金如土,乃是有名的京师恶少。及至入仕之后,亦是不安于室,新政始行时,他以去冗官一折而动天下。裁撤通政司等无用衙门,便是出于他的手笔。

    彼时,他于大理寺任职,上此本把自己的饭碗先行砸掉,堪称杀伐决断。只是消息走漏之后,京城里几千名一夜丢官的同僚闻知消息,几欲以白刃相向,也吓得他不敢离开会馆。天佑帝正在锐意求新求变之时,见此奏折自然大喜,岑春宣先丢乌纱后换顶戴,授为广东藩司。到任之后,又与自己的上司不和,竟以藩司而劾制军,把两广总督谭钟麟的官职给革掉,这算是有金一朝以来,破天荒的大事。

    他做下这等事,在广东自然待不住,被转迁了甘肃,依旧是个不安分的主。其每到一地,必先弹劾自己手下属员乃至同僚。他家里有钱,不用吃陋规,凡是吃陋规或是收好处的,被他知道一准要弹劾到罢官才罢休。

    是以每到一处任所,往往将下面的官吏换上一大批,在大金是有名的官屠。因他有新党嫌疑,为慈喜所恶,在甘肃的日子很不如意,他这回带兵勤王,就是希望借这个机会表现忠心获取帘眷,再得重用。手上的本钱,就是这四营兵。

    一路上他用心筹措,避开洋兵主力,走小路钻岔道,总算没和洋人接阵,不想好不容易赶到了榆林堡,自己的两骑营反倒先被右军洗劫,马匹武器尽失。而两个步营,经过再三收容,也只收容起不到一个营。

    一群乞丐一样的部队去勤王,还有什么面子可言。他挥了挥手上的马鞭“你们在后面进城,我先去怀来见太后,参那几个管带。敢抢勤王军的马,我看他们,是不想活了。”

    他是藩司,自然不怕官军敢来缴他的械,等到了怀来县时,却见城外大军云集,官军往来巡逻戒备森严,远远的就有兵来问话。等到他把名刺递上去,时间过了不长,就有名小太监来接。

    那名太监年纪不大,但是派头却不小,虽然在逃难之中,依旧是鼻孔向天,爱搭不理。岑春宣知道,这些太监的一个收入,就是向拜见两宫的外官索取门包,他家世代为官,这个规矩如何不懂。连忙从身上摸了几张银票出来“好兄弟,出来的匆忙,带的不多,您先买包茶叶。”

    太监接过银票,见是四恒的票子,只有两千两,冷哼了一声“岑方伯,您倒是真大方,堂堂一省的藩司,就拿两千银子见两宫,合着一位是一千两是吧?这个行市一开啊,后面的人有样学样,我们这帮人就只好去要饭了。您先等等吧,太后有旨意,宫门事务,都由赵冠侯赵大人总办,我先回过去,看看太后有工夫见您没有。”

    慈喜一行将行宫设在怀来县衙门的后堂,原来的县官为瑞恩斯坦带洋兵捉走,早就扔到不知哪里去了。整个县城的士绅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洋人来驱逐了飞虎团,随后又和知县起冲突,将知县带走。接着又是官兵来,洋人不见踪迹,并不清楚这是赵冠侯的计谋,慈喜就更一无所知,只当本地县官为洋人所害,现在这个局势下,也顾不上区区一个七品的死活。

    她所注意的,是收拾的干净利落的县衙后堂,香茶糕点,一应俱全,恍惚间竟如同又回到了皇宫大内。而且赵冠侯又表示着,旗汉全席,今天一定能应付一桌,各位王公大臣的一品锅也都有,总不至于像昨天那样吃窝头,慈喜的心里就更痛快。

    第一批的赏赐已经下来,给赵冠侯加了一个候补道员的名衔,另实授登州总兵。原登州总兵夏绍襄,则接程功亭的班,改任直隶提督。

    虽然侯补道的品级不高,却是个文衔,对于武将来说,意义完全不同。自太平军兴后,大金国武职泛滥,乃至一二品顶戴管三两百人的事,也时有发生。一个实授总兵,实际比一个挂名提督要值钱的多。

    而候补道衔,则是在官场升转上,开了个新门。有了道员,就可以转入文官体系内,将来就可以朝着督抚努力。

    且这种事并非妄想,而是有实例,四川总督魏光寿,出身是军队里的厨师,就因为靠道员文职,以军功升授,放到总督。之前的毓贤,也是捐班知府,只要圣眷不失,候补道他日放督抚,并不为难。

    也就在这当口,岑春宣前来递了折子,那名小太监恨恨的将两千两银票一丢“赵大人,这岑三是不拿咱哥们当人啊。就两千两,就也好意思拿出来?他一个藩司才拿两千,那后面的府县官来见两宫,是不是三五十就把我们打发了。这回啊,非给他个厉害不可。”

    赵冠侯已知自己部队抢了甘肃部队马匹器械的事,这事说来,也出自他的授意。岑春宣的腰杆比自己硬扎,出身也比自己好,如果不打掉他,这场功劳自己绝对争不过他。加上他又是那般为人,出点小手段恶心他,便非常必要。

    他附和道:“这岑三确实不是个东西,他是大金有名的官屠,每到一地,必参下僚,哪有这么不是人的。可是话说回来,他总是个藩司,又是来勤王的,咱还能拦着,不让他见驾么?”

    小太监冷笑一声“见!必须让他见!赵大人您是好朋友,等一等,小的进去问问李总管,给他挑个好时候,让他见太后!”

    这名太监进去时间不长,就面带笑容的出来“大人,递牌子吧。太后正犯肝疼,看哪都别扭呢,让岑大人进去,给太后顺顺气。”

    因为战败以及心忧自己处境下场,慈喜在离宫之后,就多了个肝疼的毛病。如果在赵冠侯看来,这个年纪的人,犯这个病,就应该接受全面的检查,确认一下病灶,否则很容易出大问题。

    但是他对于这老妇人并无好感,死活都由她去,是以就装聋做哑。听到她犯肝气,这倒是个好时候。当下一点头,“没错,先开销了岑三,咱们将来再跟被的官讲斤头,就好开口了。”

    岑春宣被宣到内堂时,可以不曾洗脸,按他想来,沿途奔走,风尘仆仆,正显的军情如火,报国心重,为自己可以争取个印象分,官司也就好打了。

    可是却不想,慈喜此时正在发怒,想问题的角度与平时不同。赵冠侯及他的新军,全都收拾的干净利落,连军靴都要擦的光可鉴人。岑春宣灰头土脑的样子,让慈喜一见,就想起那些残兵败将,只觉得肝脏更疼,怒火更盛。沉着脸问道:“岑春宣,你这是来保驾的么?”

    “臣正是来保驾的。”

    “那怎么这个时候才到?”

    “路上洋兵太多,臣的兵只好择路而行,因此耽搁了时辰。”

    慈喜又看看天佑帝,见天佑帝看岑春宣目光中,带有几分嘉许之意,心中疑云大升。岑春宣新党的身份,忽然又被她想了起来,暗道:莫非这岑三勤王是假,救驾是真。若是他带的兵是为着效法变法故事,则必对自己不利。

    她沉声道:“我问你,你带了多少兵。”

    “回老佛爷的话,臣带了马步四营两千兵弁。”

    听得只有两千人,慈喜倒是放了点心,只要自己可以控制右军,区区两千人,根本不算什么。她冷哼一声“两千啊,倒是不少,人都在哪呢?”

    “还在路上,大军主要驻在榆林堡。臣来见驾,是为参劾武卫右军。他们在路上私自设卡,抢夺友军军械马匹,把我们勤王军两营马匹八百余匹尽数夺去,枪械也洗劫一空,请两宫为臣做主。”

    慈喜看了看赵冠侯“这是怎么回事?”

    赵冠侯跪倒道:“回老佛爷的话,是岑大人的兵一到,就索要军粮马干,榆林的情形,您是知道的,哪里应酬的了。那些兵,便要夺我武卫右军的口粮,右军无奈,只好将其缴械。至于军马,是臣为着拉炮征用。炮营里的大炮要护驾,就得有牲口拉,如果征收民马,势必扰民。用这些军马,正好合适。”

    岑春宣大怒,磕头道:“老佛爷、陛下,臣的马队是来勤王的,怎么能被他征去运炮!再者说,臣的兵都是以一敌十的精锐,有了马才能杀敌保国,夺了他们的马,去拉炮,又夺他们的军械,这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至于说他们犯军法,绝对没有这回事,臣敢作保,臣的兵都是一等一的好兵,绝不敢犯法。请太后下旨,严惩右军,以正军法,给受委屈的将士出一口气。”

    天佑帝对于岑春宣看法甚好,点头道:“这事,右军做的确实是……”

    他此时说话,却又是犯了忌讳。慈喜本就疑心他与岑春宣勾结,要内外联手夺位。此时听他开口,更认定他们之间有所联络,当下肝脏更疼,勃然变色。

    “都住口!”

    太后面色一变,天佑帝第一个吓的魂不附体,面色变的煞白,只当又要遭祸,张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总算慈喜没有找他的麻烦,而是盯着岑春宣

    “我问你,你当时是不是和骑队在一起?”

    “不曾……臣当时在收容步军。”

    “是了,你不跟你的兵在一起,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曾犯军法?我告诉你,各路勤王之师的军纪,归赵冠侯维持,这是我下的旨意。不管是藩司,还是总督,都得听他的令。就连武卫中军犯了军纪,他也一样可以杀得,何况是你的兵?你的骑兵精锐,那怎么不敢碰洋人?再说,看看你这个藩司的狼狈样子,我也不敢信你的兵,如何了得。守京城时,你的人一个不见,保驾出宫时,靠的是右军拼杀。等到现在了,你就出来维护你的兵,我若是准了你这一本,右军的心就要寒透了。用你们的马拉炮,我看做的很对,如果他来奏本,我也是这么个准法。你护着你的兵是不错,可是也要顾全个大局,先想想两宫安危,再想想你的兵。”

    岑春宣不想撞到了枪口上,心知要糟,只好不住的磕头请罪,慈喜怒道:“你从甘肃来勤王,这确实很好,但是眼下我的身边,不用你的兵。连黑状都肯告,说不定将来还要闹什么是非。你即刻带兵去南口,帮着马玉仑守着关,去挡洋人。你的兵既然如此精锐,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本领。守住关口,一样有赏。”

    “臣,遵旨。”

    岑春宣此次拜见,既未出了气,也未能护卫两宫,反倒被打发到南口挡洋兵,心里既烦闷,又有些担心,这个赵冠侯似乎帘眷甚深,自己以往倒是小看了他。这回与他结怨,怕是不大明智。

    赵冠侯这边退出屋去,让小太监把李连英请到一边,问道:“大总管,下官看老佛爷的气色不好?”

    “可不是,肝疼的厉害,这地方有大夫没有,最好去给看一看。太医院的人跟来的不多,也不大会治。”

    “太医都不行,这地方的草头郎中就更信不过。不过下官这里有个偏方,不知道能不能试一试。”赵冠侯说着话,打开荷包,里面放着几个现成的烟泡。

    李连英一愣“我记得你不吃这个的?”

    “是,下官不吃,可是随驾的王公大臣,备不住谁有嗜好。下官特意命人连夜采办,给大臣们预备的。现在先给太后烧两个这个救救急。”

    李连英犹豫了一阵“这东西……给老佛爷用?她这个岁数了,抽上这个怕是不大好。”

    “救急为先,总是这么疼,不是个办法。且正因为是这么个年岁,才不怕上瘾。”

    李连英正在权衡,房间里又传来一声茶碗粉碎的声音,想来是太后又在发脾气。他也知道,这个年纪的老妇人总发脾气犯肝火,实际也很危险,火烧眉毛,还是先顾眼前。至于因此上瘾,倒不觉得有多大危害。当下点头道:“这是个办法,我去找人要副家伙。”

    各随驾的王公大臣,都带有烟具,好借的很。赵冠侯看他去忙和,微微一笑,这个年纪的老太太,再抽上这个,就真没几年可活了。

    杀人有的时候,并不一定要白刃染血,不知不觉间致其于死地,更为高明。发动这场战争的祸首,已经加速了自己死亡的步伐,自己要做的,是去送另外的祸首上西天。(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国殇

    慈喜抽过了两个烟泡,果然肝郁疼痛的症状全消,心情也大为好转,随侍她身边的人,全都算松了口气,背地里感激李连英的恩德。要没有大总管献的方子,还不知道要被老太后打死几个人。

    心情一好,胃口大开,立即吩咐着备宴。餐料已经备齐,赵冠侯从津门出发时,带了大批粮食,又委托简森搞了许多冰镇的珍贵食材,备一桌大席并不困难。随驾的厨师开始摆弄那些材料炒菜做饭,至于王公大臣的一品锅,当兵的饭菜,就由地方上自己来处理。

    赵冠侯亲自上阵,与毓卿等人,在厨房里都忙个手脚不停。杨翠玉是好厨艺,备这一品锅无为难,姜凤芝就显的笨手笨脚,全不知道该怎么弄,只好靠着力气大,去大锅菜那里帮忙。

    右军的银两有的是,一不扰民,二不派捐,开门做生意付现钱,乡间百姓自然就支持,赶了几十口肥猪进城,一品锅的材料和当兵的饭菜,都不费劲。赵冠侯一边准备着一品锅的原料,一边道:

    “这怒发冲冠的鱼翅、宁折不弯的海参、年高有德的鸡、九色过度的鸭加上这恃强拒捕的肘子、臣心如水的汤。一品锅这东西,我看也没多好吃,可是这时候,他们看见这个,比看见亲爹都亲。就岑三那种人,想吃这个,都是白日做梦。”

    毓卿向外看看,他们在小厨房里忙和,因为有女眷,别人不敢过来看,毓卿才敢说话“冠侯,老佛爷对咱挺好的,虽然未曾册封,但从李大叔往下,都喊我一声十主子,拿我当了公主看待,咱们是不是……差不多就完?”

    “我知道啊,老佛爷对咱们不错,但是那些个奸臣要是不去的干净,这江山太平的了么?所以,我这也是为着佛爷好,你想想,就端王那样的,他要是活着,将来还不定闹出什么风波来。再说,除了他,才好除大阿哥,除了大阿哥,皇帝的位子才能稳当,咱这样做,才是忠臣的行径。”

    毓卿被他说的无法反驳,只好道:“一切那都随你了。但你这法灵不灵啊,万一被查出马脚,那可是抄家的罪过。”

    “放心,这药是我亲自配的,保证可靠。再说,你看看这是什么局势,老佛爷就算想查,也没这个时间了。放心,绝查不出什么来。”

    杨翠玉笑着一拉十格格“十格格,冠侯说的是,端王兄弟,一定要除掉的。他们不除,咱的日子早晚不能安生,这三兄弟都不是能容人的。等到风波过去,他们肯定还要进谗言,到那个时候,谁输谁赢,可就说不定了。趁热打铁,绝无关碍。”

    毓卿也知,他们是汉人,看事的角度,和自己不一样,所以意见难以统一。奈何自己孤掌难鸣,一人难敌百人意,只好叹口气道:“那就一切随你们吧,我肯定跟你们是同谋,总是对的起额驸,就对不起祖宗了。”

    赵冠侯从后轻轻抱住她,在她腮边亲了一口“端王这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忘了,他当初带着人进宫,差点弑君篡位。要不是我带兵赶到,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收场,就冲这一条,就该处死他。他就仗着是大阿哥的本生父,就为所欲为了,也该他受点报应。”

    毓卿被他说的没办法,只好点点头“一切都听你的……别摸了,你手上都是油,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两人正在说笑的当口,门外传来声咳嗽,却是端王府的大管家在门外道:“王爷有话,一品锅什么时候能得?”

    “挺大个王爷,还争开嘴了?”毓卿虽然心里对于暗算端王这事有意见,但是到这个时候,就得维护自己人,不冷不热的讽刺了一句。大总管王兰亭自是不敢与十格格放对,只好赔个笑脸“十格格,您别为难小的,小的也是个跑腿传话的。王爷他老人家身子壮,饿的快。一路上水米未沾唇,实在是难过的很。”

    “行了,那就把这个锅子给他,这个刚好得。”

    赵冠侯一边说,一边将锅端下来,打开锅盖向里看着,确定着生熟。不经意间,他的左手甲套在汤里触碰了一下,随后连忙抽出来“对不起,这是没注意。毕竟不是自己的指头,没那么利索。这锅不能要了,我给您换一锅,您等一会。”

    王兰亭连忙道:“不必换了,就这锅就很好,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他接过锅子,连忙给端王拿去。毓卿看着那甲套“这就行了?”

    “放心,这是强效药,一点就够了。大家接着做别的锅子,都别当回事就好。今天各王公大臣的锅子,都是从咱这出,看他想告,又告谁去。”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王兰亭满面尴尬的回来,从身上拿了两片金叶子递过来“实在不好意思,王爷没吃饱……能不能,再来一点?还有,能不能给找一点酒?”

    一品锅、旗汉全席,士兵们的大锅菜里也飘着油,碗里可以见到肥肉。自上而下,皆大欢喜,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暂时忽略了正在逃难的事实。于慈喜太后而言,既然联军已经占了京城,也算实现了目的,将来要做的,无非就是谈判而已。章少荃一到,和约谈成,则天下可定,自己依旧可以回到宫中享福。

    但是她所不知道的是,联军并没有因为占领京城就停下脚步,以搜杀飞虎团为名的联军,开始了外部用武的步伐,各路部队,按着彼此划分的区域,挥师出发。铁蹄碾碎了山河,战旗遮蔽了天空,一座座村庄、城池燃起熊熊烈火,无数的无辜者,在屠刀下以鲜血染红了大地。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逃亡,其中一部分人开始考虑逃往南方,而这需要很大一笔钱,以及足够多的门路。既没有钱又没有门路的人,他们心中的圣地就只有一个:山东。

    那里是北方五省中洋人明文承诺过不进驻部队的地方,因为那里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明确过,没有任何一名飞虎团成员存在。

    官军已经无法指望,即使是无知的百姓,也都明白了,官军已经从纸老虎变成了纸老鼠,连吓唬人的作用都已经失去。甚至于绿林趟将,都已经敢趁火打劫,袭击官军,劫夺器械。只要有人会说一两句洋话,或者听上去很像洋话的声音,都能让官兵望风而逃。

    在河北、河南、山西等地,一些乡间有力的土豪乡绅,选择了结寨自保。以团练的名义,组织武装,保卫自己的家园,兼且干些杀人越货,吞并田产的事情。

    比起他们,绿林好汉、江湖****则更为专业,这些平日里不敢行走在阳光下的力量趁机而起,或是兼并乱民中的青壮扩充实力,或是趁火打劫大发横财。更多的人则选择了跟洋人合作,充当带路者,或是里应外合,攻破城池。

    海外,金国官派的留学生看着报纸上的报道,感受着身边人歧视或是鄙夷的目光,大多数人的心里,都升起同一个念头:这个国家完了。皇帝可做亡国之君,我当不做亡国之民。

    这些大金官方认定的栋梁之材,开始依籍贯、亲属、同门等关系,开始秘密的往来,结社,在月光下,大海边,高举起自己的右拳,铿锵有力的发出自己的誓言“楚虽三户能亡秦,我堂堂中国岂无人。拯斯民于水火,切扶大厦之将倾,庶我子子孙孙,或免奴隶于他族……”

    在广东惠州,靠近海岸的一处无名小码头,几条船停靠妥当,一个又一个大汉从船上跳下来,随后将一个个木箱搬上岸。打开木箱,就会看到里面的步枪、弹药。趁着金国为洋人攻打,国力衰败,大军北上,南方空虚的当口,一场耗费了巨大财力,以帮会成员江湖好汉为主体的叛乱,拉开了序幕。

    在湖广,另一路名为自立军的人马,以“万象阴霾打不开,红羊劫日运相催,顶天立地奇男子,要把乾坤扭转来”为口号,设立内外八堂,正副龙头,由流亡海外的康祖诒与梁任公为粮台筹措粮饷,以秦立山等人为头脑,于汉口筹措起兵。打出营救天佑帝,建立新自立国的旗号。聚众号称十万数,湘鄂豪杰纷纷投效,又于松江成立国会,一个由帮会与皿煮缝合而成的奇怪组合,就此诞生。

    京城之内,百姓们原本对于朝代更迭并无太大感受,加上飞虎团与武卫后军的荼毒,也让他们觉得,洋人来了也没什么,至少不会让局面变的更坏。但事实证明,他们还是错了。

    不管是以劫掠为目的的铁勒兵,还是以复仇为旗号的普鲁士兵,又或者是什么理由都不讲的部队,对于百姓来说并没有任何区别。在经过飞虎团、后军劫掠之后的京城,又被联军彻底洗劫了一番。

    四大恒的票号,在熊熊烈火之中,划为一片焦土,老东家端坐于正房之内,不动如山,伴随着自己辛苦经营的祖业,一同化为灰烬。

    董骏冷静的看着这火,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牙齿咬破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他最庆幸的,并非是几十万两银子埋在地下洋人找不到,也不是事先在华比银行留好后脚,而是自己家的女眷,总算是被送走了。

    这些洋兵进入都城之后,就开始大索女子,充为军纪。由于没有都统衙门一类的机构存在,洋人都是自己选择,不管是倚门卖效妇,还是深闺梦里人,都不能幸免。

    八大胡同里的清吟小班,再也不能秉承过去的规矩,不管是清倌还是红倌人,都得应付着不知多少粗鲁的洋兵。不少女子不堪折磨,找机会自尽。反倒是凤仪班因为整体迁往山东,倒是避过了这一劫。

    除去这些脂粉中人,大宅门的小姐乃至于官宦家的千金,又或者是贵胄子弟,也被那些长满老茧的粗笨大手,剥去了身上丝绸的旗袍,玉体横陈任人践踏。

    之前一力支持飞虎团,主张与洋人决战的徐同,城破之日,上吊自尽。其子名义上承诺与父共赴国难,可等到把父亲的垫脚椅子踢倒以后,就换上了一身青衣小帽,想要逃走,但刚出胡同,就为扶桑军所擒,关到扶桑监狱里,在那里他遇到了另一个熟人,自己父亲的门徒,礼部尚书启秀。

    承恩公崇奇的夫人,在破城之日,于家中挖开了两个大坑,家中男女,分左右跳入坑内,由仆人填土,满门除一幼子外,尽皆死节。消息传入御驾之后不久,忍受不住打击的崇奇即悬梁自尽。

    可是比起活着的人,或许这些死者,更容易得到解脱与清净,至少很多罪孽她们不用遭受,家园被占据,亲人被摧残的情景,不用他们看见。

    京城里,每天都有人被以飞虎团的名义杀掉,武装起来的教民,指引着洋兵,有目标的抢劫、屠杀、间银。曾经的首善之地,至此已经沦为鬼城,乃至于外城的某些区域,白天可以看到狐狸出没。

    端、庄两王的府邸固然被捣毁,就连与世无争的礼王府,亦未得免。

    丰禄的七个女儿中,有五个逃到山东,另外两个嫁到京里,并未来得及离开,洋兵进城之后,皆落入军纪营内,未曾幸免。而同时受难的贵妇良女,则不可计数。

    皇宫之内,内宫由于为扶桑军防守范围,各**队未能侵害,但是偶尔出宫的宫女,就再也没能回来。这些兴奋的洋兵,以为打进了帝国的宝库,可以大发横财。可是等到搜刮之后,却发现所得比起期望的收获,简直差了一天一地。

    传说中的金山银海,珍贵器物,全都没有看见。其中有一部分,是自己国家作为礼品赠送给金国皇帝的,这些东西应该绝对存在,但怎么也找不到。愤怒的洋兵,把这种失望带来的挫败感,转嫁到了劫夺与破坏上。三大殿太平缸上的镏金都被用小刀刮去,凡是可能和财宝沾边的,绝对不会幸免。

    联军司令瓦德西,则搬入了慈喜当初的寝宫,西苑仪鸾殿。这位春秋已高的世界元帅,在金国,收获了新的爱情,与一位名叫赛金花的女士陷入热恋之中。而赛金花也通过自己的影响力,尽力规劝着瓦德西,减少着破坏。

    但不管怎么说,当一头猛兽闯入不设防的房间之后,指望没有破坏,那自是不可能。死亡与哀号,每天都在发生,每一名市民都对于什么叫亡国之民,有了深切体会。

    几名士兵冲入了一户人家,洗劫了财物,继而侵犯这户人家的女主人。男主人经过无力的反抗之后,身上遭到了不知多少击打,最终他能做的,只是哼起了铁勒的国歌。这是他在赫德组织的洋乐团里学会的,那几名士兵听到歌声,肃然起立排成一排,等到国歌演奏完成后,继续做着之前的勾当。而这名男主人则只能退出自己的房子,任由洋人肆虐。

    等来到街道上,看着一队队士兵粗暴的踢开一间又一间的房门,一声声女人凄厉的叫声响起他,他无力的跪倒在地,仰天大叫道:“大金国,完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阴影

    景山,因为供奉着金国历代祖宗画像,作为祭祖之所,向来是皇家之地,禁止百姓进入。可此时,护卫景山的武装,早已经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则是哥萨克的顿河马,在悠闲的啃食着青草。

    这里作为顿河哥萨克第五骑兵团的驻地,这些能征善战的骑兵,他们强大的战斗力与残忍嗜杀,野蛮残暴同样出名。至于两者之间,谁更能代表哥萨克,怕是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哥萨克并不是一个种族,其包括了包括斯拉夫人、鞑靼人乃至高加索人在内的若干种族,其更为准确的说法,应该叫做族群。他们拥有着大片的土地,并且享受着军俸。其土地赋税远比国内的农奴为少,不至于在灾年,还要被皇帝拿走最后一颗燕麦去购买机器,但是他们也有自己要付出的代价:生命。

    这些天生的战士交纳血税,每当铁勒帝国陷入战争(事实上,这个国家经常陷入战争,太平的年月反倒是异数),哥萨克人就必须披上战袍,乘跨骏马,拿起长矛马刀,为了铁勒皇帝而战斗。至于战争的意义与目的,没有人在意,甚至于连输赢,他们也搞不清楚,他们只知道这是自己的义务,为了铁勒皇帝卖命,如是而已。

    哥萨克部队向来接受铁勒帝国的军令,接到攻击命令后,就会低下头,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好象是发了脾气的公牛顶架。但是其服从性,也就到此为止。

    当战斗结束之后,酗酒、抢劫、间银就无可避免,也没人能约束。他们的身上,还保留着原始时代那些游牧民族的特性,残忍暴虐,对敌国人缺乏人道,或者说并不把他们当做人。

    有一些人将之描述为狼性,并大加赞扬,但是当这些人站在哥萨克骑兵面前时,保证会把自己的赞扬忘到爪洼岛去。即使是这些哥萨克骑兵的盟军,看到这些人凶狠残暴的眼光,看向自己妻子贪婪的眼神时,也会对他们失去一丝好感。所谓的狼性,说到底就是兽性,而人显然是不该为自己拥有兽性而沾沾自喜。

    但是哥萨克内部,也有自己的规则,比如服从强者,尊奉长官的命令等等。事实上一群没有服从性的乌合之众是不可能有战斗力的,正因为其内部有着森严的纪律,才能如此骁勇。

    这支骑兵团的团长麦列霍夫,就是这支部队的首领,是这支人马的最高意志。因为他最强壮,也最为凶狠。其身材并不高,但是异常结实,拳头足有南瓜大小,可以一拳打倒一头公牛。在战场上,随手的一次挥砍,就能将敌人的头像烂西瓜一样砍成两半。

    他的脸万年如冰,没有笑容,即使跟随他多年的部下,也不曾看到他笑。其水蓝色的眼睛,一如西伯利亚万年不化的冰层,只要瞪谁一眼,就能让谁冷到骨头里去。那硕大的鹰勾鼻,让人一见就能联想到猎鹰这样的猛禽。

    那些喝的醉醺醺的部下,可以追着金国的小脚女人,在供奉金国祖先画像的庙宇里乱跑,故意戏弄着她们,逼着她们逃跑,然后再捉住她们,在那些画像之前侵入她们。可是当麦列霍夫出现之后,没有一个人敢继续刚才的动作,全都光着身子站成一排,将女人扔在一边。

    麦列霍夫扫视着部下,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为什么停止?你们应该继续,做你们想做的事,我和你们一样,喜欢听这些女人的尖叫,抽泣与哀求。每当这个时候,我会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还会觉得,我的彼德罗没有离开我!继续啊,你们这群猪,继续做你们刚才做的事情,去搞这些女人!让我听到她们叫,就像我的彼德罗一样。”

    他的长子彼德罗上尉在京城之外被杀,尸体是几天后才被发现的,一起行动的十几名游骑兵无一幸免。

    彼德罗是一个优秀的战士,骑马射击使刀,全都是第一流的好手,与自己的父亲相比,也并不逊色。在进入大金之后,他所向披靡,没有任何部队能威胁到他,但是他的好色也同样有名。

    他喜欢金国女人的脚,和旗人的花盆底鞋子,对穿这种鞋的女人,有莫名的嗜好。老麦列霍夫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这就像有人喜欢黑马,有人喜欢红马一样,无关紧要。可是儿子因为喜欢这个,就莫名其妙的被杀了。当死尸被发现以后,麦列霍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了一天的酒,从那以后,他变的越发阴沉,也越发残忍。

    他的部下调查过这件事,一些金国人提供了线索,说是这支游骑兵拦住了两个女人的马车。这两个女人似乎是金国的贵妇,这本来很普通,在这段日子里,这样的事发生的太多了。可是在他们像平时一样,去戏弄,然后占有这两个女人时,一支金国的武装出现,把彼德罗在内的所有人,都杀掉了。

    得知消息后的麦列霍夫像疯了一样,发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去调查杀人者的情况。只是他们在金国毕竟是外来者,能得到的消息太少了。

    现在所能掌握的消息只是,这个杀人者当时是自己动的手,一个人解决了十几个哥萨克的优秀战士。其身份,应该是金国某支禁卫武装的头领,因为在事后,他们前行的方向,应该是去保驾的。

    从那以后,麦列霍夫也开始迷恋起金国女人的小脚,按他的说法,是要为彼德罗完成遗愿。他现在的一个爱好,就是抓来金国的贵妇,先狠狠的搞上一通,再砍下她们的脚,收集起来。

    这些部下都知道自己的长官想要报仇,可是没有上级的命令,他们又怎么能行动?不管哥萨克如何剽悍,事实上,他们只是皇帝陛下的一口快刀。没有皇帝陛下的命令,刀又怎么能杀人?现在金国的章宰相正在和帝国取得联系,以关东为代价,换取帝国协助实现和平。一旦和约签定,谁又能去破坏这个局面。

    所有的哥萨克都沉默着,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平息老麦列霍夫的怒火,这个时候沉默,往往是最好的态度。

    麦列霍夫看着那些手下,以及地上十几个光身子哭的妇人,她们没有逃跑的勇气,因为知道,即使逃出这扇门,也会被捉回来,然后打个半死。他咆哮着

    “我的彼德罗,就是因为追逐珍贵的猎物,而被人杀掉了。而你们,这群废物,就只知道摆布这些已经没了胆子的女人。在这座城市里,还有大批的女人,她们会跑,会叫,会哭。就像是草原上的兔子,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她们,那样,才像个男子汉。就像我的儿子一样,去猎取你们自己的猎物,别只会在这里吃现成。”

    士兵们默默的穿起裤子,得到长官批准的放纵,总是让人更为欢畅,对于这个提案,没人会反对。

    一名士兵从外面跑进来“**夫?谢尔夫耶夫维奇(名和父称,麦列霍夫为姓)您好,安德烈?安德烈耶夫维奇要见您。现在,就在门口。”

    对于这个年轻的贵族,麦列霍夫并不陌生,在铁勒,这种贵族太多了,他们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目高于顶,眼中无人。除非是在战场上真的受过磨砺,否则他们不会看的起任何人。

    安德烈的祖先,是那位打败过纵横欧洲,号称无敌的波拿巴大帝的人杰,作为他的后裔,安德烈确实有资格比其他人更骄傲。哥萨克不能与帝国的贵族为敌,即使他和安德烈平级,对他也必须保持尊敬。

    他点点头“让他进来,我来跟他谈。至于你们这些猪,现在继续你们的勾当,今天的狩猎,取消了。”

    两人见面的地点,是在绮望楼,这里原本供着至圣先师的牌位,现在,这牌位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整个楼里,已经变成了麦列霍夫的专用办公地。在这里,他有着自己的战利品,一个新近抓来的贵妇。

    这个女人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左右,皮肤很白,看的出,其是个出身名门的女人,皮肤光滑,没有任何劳动的痕迹。自从被他侵犯之后,就不说话,只默默的待在那里,如同个雕塑。即使他用拳头将女人打的不成人形,也听不到她的叫喊。如果不是为了还没有新的补充到来,他早已经砍掉她的脑袋了。

    安德烈看看这个女人,笑了笑,接着拿出了自己的礼物。一瓶烈酒,一些糖果,对于一个哥萨克团长来说,这已经是很高的规格。

    “麦列霍夫,我看看你,你的气色还是不怎么好,看来还是没能从彼德罗死去的心情里走出来。说实话,这种感觉我能理解,可是,你在这里发脾气,或是搞这些女人,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应该做的,是为彼德罗报仇。”

    “安德烈?安德烈耶夫维奇阁下,感谢您的关怀,但是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安德烈取出了地图,在桌上摊开,用手指着“根据情报,金兵现在都在向这个方向汇聚,可见那是他们的太后与皇帝所在的位置。这些部队,是去护驾的。杀害彼德罗的凶手,肯定也在那里。我们冲上去,杀光那些士兵,抓住他们的太后。逼她把人交出来,然后由你动手,挖出他的心脏,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我想,你们应该不是第一次做了。”

    麦列霍夫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冷说道:“皇帝陛下并没有给我们追击的命令。”

    “这不是问题,陛下并没有给停战命令不是么?”安德烈一笑,与麦列霍夫干了一杯。

    “既然是金国的太后与皇帝挑起了战争,那么战争何时结束,就取决于我们,而不是他们。圣彼得堡想要快点结束战斗,一群懦夫,卖国贼,想要和金国媾和。他们想要关外,但是却忘记了,取得领土唯一的方式就是战争。火与剑,构筑了帝国的版图,鹅毛笔与羊皮纸只是事后的追认。我们抓住他们的太后与皇帝,就可以得到想得到的一切,这比与章少荃这头老狐狸谈判,有用的多。”

    “那您要我们哥萨克怎么做呢?安德烈?安德烈耶夫维奇老爷,我们没有命令,就没办法调动大部队。”

    麦列霍夫不为所动,目光依旧阴冷,并没有因为仇恨,就让他失去判断力。他看的出,要想追击太后,就要攻打金国的隘口,那里有山路,并不利于骑兵攻击。哥萨克人不该随便的成为炮灰,那样未免太蠢了。

    安德烈一笑“得了,老麦列霍夫,您就别装出一副虔诚的教徒的样子了,再怎么祷告,您也成不了圣人。守纪律的哥萨克?这个笑话在圣彼得堡,一定非常受欢迎。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不是你们哥萨克单独行动,我的近卫骑兵三团,以及一个步兵营,都会出动。扫清障碍的事,我们可以帮忙,但是在平原上,解决那些护卫部队,就需要你们哥萨克人。还有,我需要一些马,那些步兵如果徒步行军,速度太慢了。我们要快,要抢在传令兵下达停止前进的命令之前,抓住太后和皇帝。”

    “近卫骑兵三团,包括你的那个枪骑兵连和配属的炮兵?”

    “当然,所有人,都会出发。而且武器弹药,我都会补充足,您也知道,我在圣彼得堡有我的关系,军需官不会拒绝我的请求。”

    “那再加上我们一个哥萨克炮连。老伊万的炮兵连队驻地离这里不远,如果是您去找他,他肯定会服从命令。他手下的那些,都是最好的炮手。”

    安德烈笑着喝下了杯子里的酒“你这头老毛驴,真是卡准了我的底线,好吧,叫上那个炮连,只是他们的战利品,要从你们的份额里扣除。”

    麦列霍夫站起身,猛的一把揪住了那个金国贵妇的头发,将她拖拽着来到外面。那些哥萨克骑兵已经开始享用着自己的猎物,就在金国历代皇帝神像下,侵犯着他们的女性后裔。

    麦列霍夫将这个女性朝前一丢“猪猡们,现在你们的猎物多了一个,在天黑之前,好好的享用她们。然后就给我去备马、套车、准备干粮,叫神甫为所有人祝福,哥萨克的小伙子们,咱们要去打猎了。每人都多带几个口袋,否则你们会因为没有足够的地方装财宝,后悔的哭上三天三夜。”

    阵阵欢呼声响起,世代为兵以战为乐的骑兵们,又闻到了血腥与死亡的味道,他们兴奋了、疯狂了,于是这场盛宴就越发的荒唐与丧尽天良。

    **夫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摸索着挂在胸口处的圣像,嘟囔了一句“上帝保佑。”随后就去收拾自己的雪青马与武器,自己的仇,总要自己报,他将砍下金国皇帝与太后的脑袋。至于圣彼得堡的愤怒,安得烈如何善后,谁在乎?(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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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介绍: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