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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一章新官上任

    一阵敲门声响起,房间里沉默了好一阵,才有人趿拉着鞋下地的声音,片刻之后,房门开了一道缝,发髻蓬松的凤芝,在门后露出头来。见拍门的是凤喜,忙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沙哑着嗓子道

    “冠侯刚睡下,别闹醒了他。”

    凤喜当然知道,她声音沙哑的原因是昨晚上叫的太大声了,再看她衣服扣子胡乱系着,露出半截肩膀以及脖子上几处唇印,赵冠侯才睡的原因也不言自明。心内既有些鄙夷又为苏寒芝抱不平,没好气道:“外头是济南知府的长随送了贴子过来,说是府台老爷一会就来拜见。怎么着,是要我回客了?”

    “回什么回啊,一会我去见他们就是了。这帮人真烦,连个觉都不让人睡了。还有没有被的事,要有事进来说,别在门口嚷嚷。”

    赵冠侯的身影从凤芝身后露出来,凤喜在家里,已经见惯他各种样子,倒不至于吓的尖叫起来,只是警觉的退后两步“没……没了,还有大夫人让我炖了莲子粥,一会给送过来。”

    回到屋里,凤芝满面通红的看着床铺,那一抹鲜红就是证据,证明昨天晚上,终于把自己交给他了。她紧紧的攥着赵冠侯的胳膊,指着床上道:“你看……这回信我没和丁师兄有什么,也没有野汉子了吧?你得对我好,除了寒芝姐姐和十格格,我要当第三。”

    “怎么个好法?你说说,是不是像昨晚上那样?”赵冠侯跟她一来算是共过患难,二来就是喜欢她腰腿有力,与孙美瑶不相上下,手忍不住又伸到她衣服里。凤芝连忙挣扎着

    “不行……你得爱惜自己的身子骨,不能乱来……今晚上,我再伺候你。我……要和十格格一样,给你生儿子。咱两的第一个孩子,就给寒芝姐,认她做娘。可是后面的孩子,就只能跟我,不能再分给她了。想想咱在津门的时候,我总跟你抬杠,还打过你,你要是生我的气啊,就像昨天晚上那样罚我……”

    两人说起往事,赵冠侯又好言安抚她,不知不觉,竟是过了一个小时,直到房间里的座钟响起,凤芝才用手击额“坏了,府台老爷等急了吧。”

    “随便,让他慢慢候着,他来无非两事,一送钱,二托人情。一省臬司,掌管一省的刑名案卷,那位府尊在案子上有什么亏心,自己心里清楚。我若是不肯买他的帐,只消在案子上用一用心,他就过不去,过几天啊,山东各府、州的官都得来拜山门,有的忙呢。你坐着,我去给你拿点心吃。”

    济南知府的茶水已经换了三回,高升的脸都笑的有些发僵,他是在丰禄身边做过材官的,官场上的应付也很熟,可是这种晾两个多小时的,怎么也是有些过分,生怕府尊一气拂袖而去。好在那位知府看来涵养很好,依旧品着茶,似乎这里的茶,比别处的都好。

    “对不起,对不起,有点家务事耽搁了,府尊别见怪。”赵冠侯这当才后面转出来,见他眼睛通红的样子,就知道多半是熬夜,再看他满面春风的得意神态,府尊心里就猜出个大概。多半是又新宠了一个内宅的丫鬟,是以顾不上自己。并不敢作色,反倒是用心恭维。

    下官拜上官,是应有之意,只是这么逢迎,就知道在公事上,一定是有很大的篓子。不过这事他也不说,只看府尊怎么讲,果然先扯了一通官府文章,知府才尴尬的笑笑

    “我们做地方官的,也很艰难。完粮完税,摊派输捐,这些差事哪里敷衍不到,哪里就要出毛病。其他的地方,难免就照顾不周。大人管一省刑狱,日久天长就知道了,这种事,是没办法做到戏文里那样,不出任何纰漏的。哪一庙里都有冤死鬼,咱们也只能救活不救死,大人想必也能明白。”

    救活自然可以有大笔财源入帐,而为死者伸冤,除了苦主的感谢外,再无他用。且成案推翻,必会牵连精力,得罪同僚,得不偿失。赵冠侯点着头表示理解,那位知府临走时,又从袖子里摸出个夹子放下,只说是去年的炭敬。等到人走了,赵冠侯打开折子,却见里面是一张四恒两千两的银票。

    他叫过高升“你去给我查查,这个知府到底是包庇了什么样的案子,你这种事有办法,随便去问,问回来,有你的赏。”

    高升磕了个头“大人放心,小人保证办妥,不过按小人想,未必是有什么情弊,而是不得不如此。他这算是未雨绸缪,怕您到任之后放几把火,将火烧到他头上,所以提前伸好后脚。真说是有情弊,则未必有多大,再者,小人斗胆说一句,您就算要查,也不好查这两年的情弊。”

    话在一句,赵冠侯马上明白过来,如果自己上任之后清查情弊,则等于是追究前任的过失,与官场之道不合。再者,山东巡抚是袁慰亭,他都批准复核的成案,如果由自己手里推翻,则袁慰亭又将如何自处?如果山东前任臬司有问题,袁慰亭并未发现,是不是说他识人不明?

    对于高升,他不免又多了几分欣赏,点头道:“我知道了,那你就下去吧,知府那里……先不理他。我们只抓好军务,刑名上的事,慢慢说。”

    知府刚走不久,又陆续有几位客人上门,或是山东本地官员,或是随慈喜逃难的官吏,内中还有几位是亲贵宗室。这些亲贵前来,自然不是来求他刑名之事,而是询问京里各自府邸情况如何,留京家属怎样,乃至于紫禁城内,又是何等情景。

    除此以外,一如袁慰亭所料,来者或多或少,都有几个信的过部下,或是知己好友,实在亲戚,皆是廉胜鲍叔、捷似庆忌、力盖乌获的猛士。希望能在赵大人手下锻炼锻炼,若是能管管粮台,采买物资,又或者是管管伙食最是得当。

    这干人不好都得罪,只好按着官职大小,一一敷衍,等到好不容易谢客,就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出头。他刚刚伸个懒腰,想着回去到寒芝那里看看,一阵响亮的马靴踩地声已经传来。

    却见孙美瑶头上戴了顶扬基宽沿牛仔帽,上身穿了件皮坎肩,下身紧身马裤,脚上瞪着尺多长马靴,手里拎着根鞭子,嘴上还叼着根象牙烟嘴从外面走进来。进门之后,见赵冠侯的眼睛停在自己身上不动,不由得意的翘起嘴角“怎么了?不认识了?”

    赵冠侯半晌之后才道:“你……你怎么想起穿这么一身?这谁教你的?”

    “还谁,大姐啊。她在家里没人陪她,就自己看书,你教她认识那么多字,好多洋人的书她都能看,还有一些洋人衣服的书,她也看,看了之后就想着怎么搭配,怎么穿你才会爱看。像这身衣服,她就是从几本书里找出来凑的,说你一定喜欢,但是只有我穿才行,她穿就不合适。这么个女人,变着花样讨你高兴,知足吧。”

    赵冠侯心内不由大为感动,拉着孙美瑶坐下,眼睛还是在这身劲爆的衣服上转来转去,孙美瑶暗出一口气,自己总算是保住了地位,但故意害羞道:“看啥,你都对我腻了,还看。”

    “瞎说,怎么会腻?这不是你在军营么,我一时还没顾的上回去,等晚上,看我不让你求饶。”

    “喊上大姐,要不我才不理你。”她笑着抬起脚,得意的看看马靴“你现在总算自成一军了,我们这些人,你怎么安排。”

    “宫保把炮标依旧归我掌管,这就好办。你们骑兵营,直接扩充成骑兵标,归我直辖。桂良叔做标统,你的名字照例不在上头,实际的标统是你。这个标,外人进不来。至于编制上,你们随便,能掌握多少人都行,如果超过一个标,我再给你们多发饷。另外一些弟兄,我给他们找了出路,当警查。”

    “警查?那是啥?”

    孙美瑶一脸茫然,等到赵冠侯说完具体工作后,摇头道:“那不就是马快,我的人是强盗,哪能干那个。”

    “就因为他们是强盗出身,抓起强盗才对路。所有人都要培训,培训之后,他们就能成为合格警查完,不会再当强盗,不合格的,一律遣散。咱们山东,既不能像之前一样遍地盗贼,也不能像毓佐臣那时候一样,一味的严刑竣法,这里,该换换样子,变一变风气了。”

    十日之后,赵冠侯的警查编练章程,草案书写完毕,此时,简森夫人已经将瑞恩斯坦的雇佣兵,以列车送至济南。除了部队外,还有大批的军资军火。联军在战后,有大批的军火用不上,由其低价购入。除此以外,瓦德西基于条约里,金国购械必须购买普械的条款,将一大批普鲁士的旧枪当作新枪,强行卖给金国。

    眼下两宫未曾回銮,这种要求谁敢拒绝,只能咬牙吃下。这些枪支按瑞恩斯坦的标准,都只能算是垃圾,或者叫做残次品,根本没资格列装正规军。但是,他又舍不得将这批武器处理给其他部队,还是拉到了山东。

    由于和议以成,除了扶桑、铁勒两国积极备战外,其他各国大多已经没有必要再维持大批雇佣兵,不少部队就地裁撤,瑞恩斯坦就地招募,去芜存菁,部队已经达到一千两百余人,技战素质超过普通正规军,装备也堪称精良。

    艾德、齐开芬等四人,也从津门来到济南,赵冠侯将四人全部聘用,暂时进入武卫前军教练营务处任职。

    按他想法,未来将在山东成立武卫前军随营军校,四教习正好可以在那里,继续担任教官。至于瑞恩斯坦这支部队,则是通过简森运做,给所有人都买到了一份普鲁士护照,成为法理意义上的普鲁士公民。聘用其担任教官、军官,与协议并无违反。瑞恩斯坦却给自己补了个中国国籍,正式担任武卫前军的参谋长,情形一如税务司赫德。

    这份警查编练教程,由瑞恩斯坦及四教习参与审核后,均无疑议,先送至袁慰亭手。由巴森斯再行审查,亦是拍掌喝彩,奏折随即上报军机处,直达两宫面前。

    未机,奏折批复,准其所奏,在山东先行编练两千人的警查队伍。若效果良好,再行扩充,赵冠侯担任总办,由肃王善耆担任帮办。

    善耆本来就对警查制度颇有兴趣,原本希望与川岛浪速合作,在京城编练警查。结果青木公馆袭击事件中,川岛浪速身死,此事不了了之。如今在山东练警查,他的兴趣十分浓郁,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反倒是早早的到衙门等候,赵冠侯所颁布的条例,他也一律服从,不曾有半句多口。

    此人另一桩好处,是不往警查里塞人,旗人里送来的八行,有很多赵冠侯不便拒绝的,善耆却可以铁面无私,一律回掉。按他的说法就是:这是为老佛爷练兵,谁敢在这上徇私,就是欺君,要是想闹事,那咱们就到两宫那里去评理,看看你狠,还是我狠。

    他原本在旗人里人缘就不错,又有个戏迷的毛病,一众旗人被他回了面子,只当是善一又犯了戏迷魔怔,不去跟他计较,倒是比赵冠侯方便。

    与此同时,赵冠侯自己的机构也开始了运作,德州的淮军子弟,开始由火车运往济南,准备接受训练。同时赵冠侯拜访李曼侯爵,与礼和洋行的大班,就武器采购,费用支付,价格明细等问题,开始一轮又一轮的谈判。

    邹秀荣举荐了自己的一个本族叔父名叫邹敬斋的,乃是个刑名老夫子,UU小说十分来得。昔日曾在府里任过师爷。因为知府信拳,这位族叔却是吃教饭的,两下不能相容,因此只能在家中赋闲。对于赵冠侯,这位老夫子看法不错,更重要的是,这回出山意义非凡。

    赵冠侯的心思主要在军务上,这位刑名朋友,差不多可以当半个按察的家,以其半生幕僚,晚年可以做个无品臬司,万无不应之理。是以一请,立即出山。

    这老人年过五十,但是精力充沛,思维敏捷,与赵冠侯相谈之下,亦是十分投机的朋友。更重要的是,他对于刑名司法烂熟于胸,是幕府之中,难得一见的干材。

    且他在官府上应酬多年,对于这些八行人情的处置,也自有办法,既不至于伤了面子,也不至于真掣赵冠侯的肘。又一连举荐了数人,都是他所知,极有才学,也有经验的老夫子,可以给赵冠侯分忧解难。

    除去这些老人以外,赵冠侯从津门接来的那些学新学的子弟,也有不少是读过法律的。赵冠侯从中挑选干材,作为学习生,为日后打下基础。

    而军队方面,则以雇佣兵为主要训练者,孙美瑶为马队教习、王五为体术教习,霍虬为操典教习,商全、张怀之两人为炮术教习,同时准备在各处罗致人才,充实队伍。整个武卫前军的骨架已经成型。

    以淮军为主力,以炮标为骨干的武卫前军,已经迅速的发展成型,一支崭新的队伍横空出世,整个济南府内,各国秘密组织成员,也开始把目光集中到这支新诞生的队伍身上。

    一条条情报,经过电波传向自己的上级,几方势力都对武卫前军进行着分析、评估,预测着这支队伍未来的发展及前途,又是否值得自己投入注意,或是予以扶持。

    就在这种交织的目光,与紧张的训练之中,这一年的夏季到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模范监狱

    初夏的济南,并不算十分热,清风拂面,依旧让人觉得清爽。新的衙门已经落成,但是袁慰亭并不入住,而是让给两宫做行宫,两宫推辞了几次,但最终还是顺应人心,搬入新行宫,将巡抚衙门交还袁慰亭。

    山东的情形,已经变的与过去大为不同,新的制度,新的部队,新的监狱,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

    参考邹敬斋的建议,赵冠侯并没有对案件上实施清查,避免对袁慰亭不敬的嫌疑,至于修法上,目前也不是时候。大金经此一败,上下都知革新势必不可避免,但是这是要在两宫回銮之后才能正式实行,目前没有改变法律的基础。

    以赵冠侯的位置,能做的也不少,在考虑了人情、关系以及影响几方面之后,其与邹敬斋不谋而合,把视线放在了监狱上。

    大金的监狱沿袭千年旧制,已经成为了地狱的代名词。孟思远在保定进过监狱,邹秀荣为探夫几乎受辱。而这只是大金国地方监狱的一个缩影,各地的情形与保定相比,都相差不远。山东自毓贤治山东开始,就奉行酷烈手段,动辄杀人,监狱之中,也不讲人道二字,转以折磨犯人为乐为能。

    及至袁慰亭巡抚山东,一重军务次重剿拳三重抚洋,对于监狱的事,也并没有上心。是以山东的监狱,依旧延续着千年以来的光荣传统,上至管监狱的衙门四老爷,下至狱卒,都将犯人视为了自己的摇钱树,聚宝盆。

    重刑犯与轻刑犯混关在一起,监狱内的居住环境、饮食,基本待遇,都只能用非人二字来形容。有钱打点的,可以吃好住好,只要你肯承受比外面贵上几十倍的物价,就可以在监狱里好酒好肉,甚至可以找女人。

    如果没有银子,那就要承担苦役,还要遭到狱卒的折磨殴打,以及各种酷刑的对待。包括把他们关到居住环境最为恶劣的牢房里,承受着老鼠的咬伤,恶犯的殴打,吃着变质的饭菜喝馊水,用不了太长时间,人就会死在监狱里。

    规定的刑期,往往不能落实,到了时间,如果没有银子打点,犯人还是放不出来。监狱里可以找到各种理由,将犯人超期关押,直到家属倾其所有,或是女眷贴上自己的身体供狱中管事快活一晚,才能把人领出去。

    至于女犯,则成了监狱里的一大收入来源。女不入监,非间罪及死罪,其他概不入牢。是以监狱里女犯不多,但关进去的,就没有好下场。在她们被官卖为纪,或是斩首之前,在女禁卒的酷刑折磨下,她们只能出卖自己的身体,以换取暂时的不受伤害。

    衙门里的书办吏员,乃至坊间的寻方客,会像挑选牲口一样到牢房里,挑选合适的目标,完成交易。所有的收入,都由女禁卒支配,女犯一个子也拿不到。比起最下等的纪女过的都要惨,她们没资格挑选客人,没有休息,甚至不能要求清洁身体。由于总归是要死,或是要卖的,真正在意她们人身安全保障的没几个。乃至于男性狱卒只要想要,也可以免费在她们身上找乐子。

    种种陋规,多年沿袭,已经成为了监狱里历代传承老公门的一部分隐性福利。甚至于一些女人因为相貌生的美,又不肯屈从,而被故意陷害之后,定为官卖,为的就是能在其发卖之前,任这些觊觎者肆意摧残。

    赵冠侯的第一把火,就烧在了监狱上,首先对所有狱卒重新考核,大肆裁汰。将这个父死子继的世袭职位,变成了官府安排,统一分配。新上任的狱卒,实行的是聘用制,每月自衙门支薪,享受警查编制待遇,同时也接受严苛到近于军法的纪律束缚。

    不允许克扣伙食费,保证犯人的人身权力,保证女犯不受侵犯,罪犯按照罪行性质及罪犯的攻击性大小,分配牢房。拿到释放手续,就必须无条件放人,不能有任何拖延。改善监狱环境及囚犯待遇……

    一系列的制度背后,使细致的监督制度以及严格的惩罚制度作为保障。由于警查的设立目的是为了完成津门防务交接,是要给洋人看的样子,所以要求十分严格,其纪律也沿袭军法,从军棍到斩首,一应俱全。这些刑罚也同样适用于监狱,当几名狱吏真的被斩首悬挂示众之后,山东的衙门也就意识到,这位臬台从某种意义上说,和那位毓贤颇有相似之处,就是真的敢杀人。

    比起毓贤来,赵冠侯另一个凭仗就是有帘眷,以衙门里四老爷那种地位的小官要想参劾,本章都递不上去,到袁慰亭那一层就会给砍掉。而他手上控制的武卫前军,则保障了人力资源上的充沛,即使是山东所有狱吏禁卒集体辞职,他也有足够的人手取而代之。且从他编练警查的手段就可以看出来,他对于衙门事务并不陌生,换上新人,也不会不知如何着手,相反,只会干的更好。

    赵冠侯在山东,使用了部分后世的监狱管理模式,在他的职业生涯里,也进过几次监狱,包括几次成功的越狱。对于监狱的情形很了解,管理方法也比较清楚。这些管理手段对于这个时代而言,绝对算的上先进,而且十分人道。乃至于,当济南监狱作为整顿的示范工程,邀请洋人参观之后,连洋人都不由交口称赞:这是文明世界才该拥有的监狱,这一天,是泰西的耻辱日,即使是伦敦的监狱,在山东模范监狱面前,都黯然失色。

    罗德礼甚至为了监狱和警查的事,特意从京城赶到了济南,为赵冠侯又做了几篇报道。他现在差不多成了赵冠侯的专属记者,专门报道他的消息,也能从他这得到新闻,两人合作的很默契,互相吹捧,亲密无间。

    随着这些报道的刊发,各国公使及山东领事,对于赵冠侯的看法也更好(铁勒除外)。在他们看来,金国的这些举措,越来越像是一个文明国家,与之前的野蛮落后全然不同。一个这样的国家,更方便于和自己打交道,这样的改变,是符合各国利益的。

    除此以外,包括阿尔比昂和普鲁士在内,都派出了专员到济南,共同参与了警查队伍的建设。从公开角度说,属于和平之后的示好,实际上,则是取经。

    时下泰西的警查技术虽然比金国发达,但是赵冠侯建立警查的经验,是引用自后世,比之泰西则又高明出许多。虽然碍于时间,部分教程不能很快体现结果,但是那些手册教材,就是各国眼里的宝库。赵冠侯并没有保密之类的意识,手册随意抄录,也欢迎各国提供他们自己的经验。乃至于当看完赵冠侯编制的警查编练手册之后,阿尔比昂方面的代表私下里表示:大金的警查编练手册,起码领先阿尔比昂三十年。如果赵冠侯不在金国任职,帝国应该聘用他做我们的警查教官。

    痕迹学、指纹学、步幅学,乃至于调查取证,跟踪,抓捕。一系列的课程,对于时下的金国来说,还略嫌先进,但是从一个概念上,至少让这些受训警查明白,自己不是旧式的衙役。不能像那些捕快衙役一样,可以对人恶言相向,乃至稍有不顺,举拳即殴。

    技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掌握,作风纪律,却是一开始就要求的。在警查队伍建立之初,开宗明义,就是为了收回津门做准备。要收回津门,就要和洋人打交道,如果因为警查态度蛮横,得罪洋人而影响津门交付,干系太大。是以慈喜特意颁了懿旨,犯有不遵节制者,不拘旗汉、出身、官衔,一律由赵冠侯全权处置。

    有了这道大令在手,赵冠侯可以放开手脚杀人,受训警员中,受不了要求的可以自行离去,是以一批想要到警查这个新兴的体系里谋取富贵,赚个好出身的旗人及仕宦子弟,纷纷求去。随即,就是原有的山东衙役、捕快,也在这种高标准及严苛惩罚面前,打起了退堂鼓。

    大约三分之一的人选择了离去,剩下的人,或是想着未来的前途,或是考虑着每月六元的收入,又或者是确实看到警查与衙役的区别后,想要真正的做一点事,而选择了留下。

    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则是严格的训练,以及高标准的服务要求。王五被调来,教授这些学员擒敌术,由于警查大多不配枪支,日常的工作中,如果面临搏斗,只能用棍棒、警绳外加徒手应敌。所以王五的拳术,对他们而言就很有用。山东武风本盛,地方上也有些拳师被请来教艺,淮军子弟里,通拳棒的也很多。各家的技艺拿出来,杂糅在一处,编练成适合普通人学习的捕俘拳,棍棒术等等。

    学员们每天早起,一如普通士兵,要走队列,跑步,随后便是各门课程的学习。他们的训练强度虽然弱于前军,但是科目多,要求高,也并不是一个好混的行业。赵冠侯则开始在民间搜罗盾牌,这东西自从火器普遍装备以后,用处不大。只有些旧军械库里还有,剩下就只能重新制备,众人不知道他要盾牌的意义何在,可是既然他开口,就只好听从。

    等到几百面盾牌筹集之后,警查学员们就开始一手盾牌一手木棍的训练盾阵,瑞恩斯坦观看之余,大摇其头“难道想让他们重演罗马帝国?乌龟阵!这东西到底练来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浪费时间。”直到很长一段时间以后,瑞恩斯坦回忆起此事,才不由赞叹赵冠侯深谋远虑,远见卓识。

    另一方面,山东地方上原有的水会这种民间自发的救火组织。被官方的消防队所取代。所有消防人员,一如警查,从前军及百姓中选拔良家子弟担任,给以粮饷,每月拿六元工资。由赵冠侯编写教材,教导众人救火技巧,根据不同火源,制定不同的扑救措施。另外包括救险、解救被困百姓,甚至把困在高处的猫救下来,也是消防队的工作之一。

    与旧式水会相比,消防队救火一视同仁,而水会则一向是只为金主服务,甚至为了救火,不惜引火烧邻。两下比较,新式的消防队自然大受普通百姓欢迎,财主商人不至于受到额外盘剥,对其观感也不坏。

    在救火技术上,有官方背景在,自洋行购入泰西水龙,比之一般只有一两条洋龙的民间水会自是发达的多,水会所占的惟一优势,就是方便快捷,更方便及时到达。但是在消防队的压力下,水会的空间越来越小,只能主动要求官府兼并,给款收编。

    一系列的制度下,山东的民政,较之之前大为改观,新修的道路,全新的生活秩序,乃至卫生法、消防条例等百姓从未见过的法案出台,让整个山东变的越来越开放。自津门逃至山东的那些学生,开始发挥自己的作用,由官府组织教授阿尔比昂语,使百姓与洋人的沟通变的略容易了一些,也让洋行更喜欢招募这些受过训练的百姓。

    济南城比之京城,已经更像是一国的首都,一些洋人开始由衷的赞美山东新政,觉得这样的山东,才是一个文明的地方,才适合自己投资。随着洋商资本的进入,山东民间的资本大受打击,但是短时间内,这种恶果还体现不出来,反倒是因为洋资涌入,而让山东市面繁华,物价平抑,一派繁荣景象。

    至于缔造这一切的赵冠侯,此时则把主要精力放到了军营里,初掌一军的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整个武卫前军,就是自己未来发展的根基所在,这支部队一如袁慰亭的右军,必须要着力打造,将之变成,完全效忠于自己的队伍。

    操场上,新成立的武卫前军已经完成列阵,左翼统制商全、右翼统制任升,炮标标统张怀之、骑兵标标统孙桂良、米尼快枪哨哨官霍虬乃至辎重营管带王庆怀等,赵冠侯军中的将领,位于所部之前,等待着镇统制及参谋长的检阅。

    经过了几个月的训练,即使是武卫前军旧部那些老兵油子,也有点吃不消。以往在前军时,他们可没有吃过这么多的苦,也没有过天天训练每天出操,队列一练一个月,内务必须整理的一丝不苟,连被子怎么叠都有要求。随后又是体能训练,跑步训练等等,让这些人叫苦连天。几个月下来,离开队伍的人已经超过两千名,如果不是有程月这门婚事为纽带,现在操场上剩下的淮军,怕是也未必能有两千。

    这些坚持到训练完结的人,现在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自己总算从地狱里爬了出来,只等着完成这次检阅,就可以过好日子,再也不用受罪。(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咸鱼教习

    “我来金国的时间不长,中国话说的不是太好,如果有一些词用错了,希望你们能够谅解。”赵冠侯检阅了部队之后只简单说了两句,就把发言权交给了瑞恩斯坦,对于这位参谋长,他表示完全信任,充分放权。自己不在军中时,参谋长可以替自己当家。

    张怀之等小站出来的人,对于洋教习并不陌生,只是不知道,这参谋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倒是留学过普鲁士的商全明白泰西参谋制度的意义所在,但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建立起来,那是另外一回事。能够聘用到一位洋员担任参谋长,商全自心内支持,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被洋参谋长批评一顿。这很正常,毕竟金兵再怎么样,也不如列强的部队,被挑剔一番是寻常事,只是他很快就发觉,自己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瑞恩斯坦是非常合适的军人,其中的标志之一,就是军人特有的大嗓门,加上赵冠侯给他的铁皮喇叭,声音放的就更远。

    “我最近在中国,学会了几个词,决定把它们送给你们。饭桶、废物、蠢材!没错,你们就是这么一群废物,比起我手下的酒鬼和乞丐都不如的杂碎。你们以为自己很优秀?很遗憾,在我看来,你们只是一群刚刚学会走路的童子军,你们的队列和阵型,只是童子军水平。至于你们的指挥官……我不是针对在场的某一位,我是说在场的所有指挥官,都是废物!”

    “我看过你们的履历,除了极少数人在泰西留过学以外,其他人都没有象样的军事文凭,这样的人,是没办法带好部队的。如果谁对我的话有异议,那么可以现在就跟我来一次兵棋推演,如果谁能赢我,我当场表演吃皮鞋!”

    在他一番劈头盖脸的漫骂下,所有的军官脸色都不好看,至于士兵,就更不用说。炮标里一部分兵是在宣化打过哥萨克的,自然不认同这说法,眼睛瞪起来,直看着瑞恩斯坦。

    后者似乎没发现士兵对自己的怒火,依旧在火上浇油。

    “你们中大多数成员,都是一群残兵败将,这个成语我希望没用错。你们的战绩,就是失败失败再失败,连自己的主官都阵亡了,这就是你们作为职业军人的成绩?至于少数人,你们是取得过胜利,但是很遗憾,那只是团级战斗的胜利,这种胜利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问一下,你们这些军官里,谁能指挥一万人以上的部队,让他们能够尊从你的指挥,完成作战目的、阵型切换,或者长途行军后,保证部队减员不超过百分之十?你们擅长的白刃战,谁又能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发动白刃战,谁又能指挥一场师旅级的白刃战?一个都没有。所以我说你们就是废物,蠢货,是一群没有任何用处的饭桶。如果按我的标准,你们都将收拾铺盖离开军营,滚回自己的家乡去种田。但是……你们的统制把我聘请而来,让我带着我的手下来操练你们,所以,我很遗憾的通知你们,前几个月的时间只是开胃菜,正戏才刚刚开始。”

    瑞恩斯坦停顿片刻,随即又大吼道:“接下来,我来宣布一下我的选兵规则,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我的部队里,不允许有胆小鬼、酒鬼和烟鬼。所以从现在开始,除非持有军医给出的特许证明,否则任何人禁止吸食烟土,禁止军内擅自饮酒,禁止军内赌博,禁止穿着邋遢。最后一条是我的规矩,谁敢不遵守,我一样会用我闪亮的靴子踢他的屁股。我知道,你们中有一部分人随身带两杆枪,所以我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把其中一杆枪扔掉。要么是步枪,要么是烟枪,自己选择。两个月之后,被我发现吃烟者,将执行军法!我对你们的要求,也很简单,每一名士兵,都要以班长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棚头标准要求自己,棚头,以队正标准要求,以此类推。将来,部队扩编之后,我要任意一名士兵,都能够担任军官,我会给你们这个舞台,而你们需要的是,表现出自己的能力。”

    “如果我发现,你们不具备这个能力的话,那么很遗憾,你们将离开这支队伍,另谋去处。”

    赵冠侯这时接过话来“你们进了前军,不代表就能一辈子有饭吃。我知道,淮上子弟同器连枝,大家有饭一起吃,有钱一起使,这是好事,我无意反对。但是军营也有军营的规矩,军规军纪,一样要遵守。所以我把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达不到瑞恩斯坦参谋长标准的士兵,将被分配到警查、消防队里去。如果在警查、消防队里的表现不合格,将分配到防营。你们如果不想去巡防营,就拿出自己浑身的解数,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瑞恩斯坦随即宣布训练科目,队列、跑步、体能训练照常,除此以外,士兵要训练射击、格斗、投掷、攀爬等项目。军官则要由瑞恩斯坦亲自指导,教授由他一手编写的教程。

    这本教程是他当雇佣兵头目时,所书写的训练心得,全部为普鲁士文,由赵冠侯组织了一批学生加班加点,翻译成了中文,并且进行的油印,已经可以做到营以上军官人手一本。未来的日子里,这本瑞恩斯坦自制操典结合袁慰亭的练兵心得,就是武卫前军练兵基础所在。

    虽然瑞恩斯坦的标准定的很高,要求也很严格,但是对于这些士兵来说,他们也听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扩充编制,人人可以当官。所有人,都有了晋升的希望,接下来,就是看自己能力的时候。这个希望一如一根胡萝卜,在众人眼前晃来晃去,吸引着大家努力前进,去博一个前程。

    除去武卫前军的传统科目外,这次的训练科目里,瑞恩斯坦额外提出了射击训练。金兵各部里,射击训练都不算太多,这主要是要考虑成本消耗,以及武器磨损。毕竟购买枪械不易,而发射子药,是要对枪膛内部造成磨损的。大多数时候,大家训练的是瞄准,举空枪,模拟装弹。这已经算的上是新军,旧军会连这一部分也省下来,把这部分消耗列为长官的额外收入。

    瓦德西强行售出的那部分旧枪,既不能真的用来打仗,如果发放给防营或是卖给友军,又让瑞恩斯坦觉得肉疼。于是,他将这部分看上去就让他生厌的武器,定为训练器材。命令武卫前军,必须在单位时间内,打出额定的弹药量。

    装填、瞄准、射击……一次次周而复始的机械运动,让淮军们大为感叹,自己就算是老军伍,也不曾开过那么多枪。由于有着时间要求,那些负责监督的洋教头,都是瑞恩斯坦带来的雇佣兵,毫不留情面,掐着时间,面无表情,如果到了时间完不成指标,就要接受处罚。

    为了不让鞭子落在自己身上,士兵们只能加快装弹速度,也就在这种高压力之下,武卫前军的射击速度以及准头,在不知不觉间,获得了提升。

    米尼步枪哨,则是赵冠侯亲自训练,他教授的东西,则是瑞恩斯坦也不太明白的科目。包括精确射击,翻阅障碍,徒手格斗,匕首暗杀。除此以外,还有隐秘行动,秘密潜入等等。这些手段,仿佛是让这些兵准备去作贼,让瑞恩斯坦颇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这样练出来的兵,在战场上有什么意义。毕竟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上千杆步枪齐射,这些技巧,大多是没用的。

    但是基于对赵冠侯的信任,他并没有多发表意见,而是一丝不苟的完成着自己的工作,将前军的指挥官折磨的昏头胀脑。制定作战计划,兵棋推演,根据给出的条件,制定出军事方略,然后接受瑞恩斯坦的检查,或者叫漫骂更为合适。

    每一份军事计划,基本都会换来十几分钟的训斥,即使是其中表现最好的商全,批评时间也超过六分钟。孙美瑶算是异类,可以免骂,但是这个挨骂的活,得让她找个别人来顶缸,无非是代主受过而已。

    等到一天训练结束,这些士兵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帐篷里时,都无一例外的表示,原本以为冠帅的训练,是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现在才知道,洋人还能在十八层地狱下面挖地窖,洋鬼子,真不是个东西。

    一部分人发生了动摇,主要是毓卿推荐来的那些旗人。他们基本无一例外,都吃大烟,可是军中禁烟禁赌,禁止私自离营,让他们失去了所有的乐趣。再加上沉重的训练,过高的训练强度,纷纷打了退堂鼓。除了一个名为虎啸林的年轻人留下来以外,其他人基本都选择到臬台衙门里,做个逍遥自在的文案,或是警务处做文职,总之是不肯再做吃苦的行当。

    事实上,不止是他门。开枪、白刃格斗、投掷手榴弹,这些科目折腾下来,即便是炮标旧部,都有些吃不消,至于淮军就更不用说。开小差或是投奔他处者,又多了一千多人,官兵皆有。对此情形,瑞恩斯坦并不着急,反倒是冷笑着表示

    “我和赵大人打过一个赌,赌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跑光,我赌的时间是半年,看来差不多就要赢了。”

    任升黑着脸,回到营房之后,把各营头目召集一处,一把匕首直接戳到了桌子上“不吃馒头争口气!洋人这么说,我们要再逃,就连功帅的面子都丢光了。姑爷是自己人,不会给我们苦头吃。我们训练的这些科目,洋兵也在练,他们可以坚持,我们不能,难道我们天生就不如洋鬼子?这个面子你们丢的起,我丢不起,小姐丢不起,功帅在天之灵更丢不起!从今天开始,谁要是再想走路,就跟我这把刀说话!”

    杨福同也把手枪拍在了桌子上“淮上子弟,知根知底,谁要是让我知道在军营里面说怪话,挑唆弟兄们逃跑,别怪我烧他的房子,挖他的祖坟!从现在开始,回去之后都给我盯紧了,不许再逃。告诉大家咬咬牙,忍下来。这一关熬过去,我们就和列强没有区别了。想想功帅的仇,想想我们所受的气,还有什么不能坚持的。”

    除了这份人情,以及对姑爷的支持外,前军的待遇,也有着强大的吸引力。赵冠侯的财力雄厚,有四恒及华比银行两大金融机构帮办粮台,山东又未遭兵火,财赋收入高,部队的待遇有保障。不但军饷按时足额发放,训练中表现突出(被瑞恩斯坦骂的时间较短)的队伍,还有额外奖金。

    伙食上,则延续了老炮标的传统,吃的比所有部队都好,隔三差五就有白面和荤腥可以吃。山东鱼业发达,大批的咸鱼上了士兵的餐桌。只是瑞恩斯坦对这个食物深恶痛绝,以至于他骂人时,又多了一个词“咸鱼,你们都是咸鱼。你们的父亲把你们养这么大,就是让你们做咸鱼?给我跑起来,咸鱼们!把手留弹扔的再远一点,这件武器不是自杀用的!”

    面包、荷兰水,这些是炮标老军官都享受过的,可是对于淮军来说,这东西可是从来就没想过。军队里能供应这个……这简直是做梦一样。当不满与怒火渐渐消散,剩下的,就是反思。

    一部分年轻的军官,开始主动要求增加训练时间,他们发现,自己之前的路都走错了,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正确的方向,但是已经落后前面的人太远。必须加快速度,才有希望赶上去。

    年轻的军官走在路上,手里也在不停的动作,口内念念有词,如果离的近了,就可以听的出,他是在计算着复杂的数学题目。这些是被招募到炮标的补充军官。休息时的赌钱,改为了推演,几个人会凑在一起,认真的回忆着,自己上一次与瑞恩斯坦的推演中,到底哪出了错误,为什么会输的这么惨。毕竟,他们都有一个目标,在兵棋推演上赢这个洋人一回,也骂他一次咸鱼,并且看他怎么吃自己的皮鞋。

    行宫里,慈喜太后听着小德张的描述,不动声色,李连英则将一张罗德礼照的照片拿到了慈喜面前。那是罗德礼在军营里照的,部队出操的情景。看着一水头戴欧式宽檐军帽,身穿黑色军装的士兵,举枪瞄准的样子,慈喜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

    “晚了,太晚了。若是早些年如此,我们又何必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她年事已高,情绪波动并非好事,李连英等人只好在旁安慰,慈喜摆摆手“没关系,我好的很。韩荣这本章上的好,保人保的对,这山东自从换了个臬台,一切都变的不了,旧的东西该扔就得扔,换新的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失之交臂

    当适应了一开始的阶段之后,百姓们对于行在居此,已经越来夜习惯,反倒是觉得,因为这些达官显贵众多,生意比起以往要好做的多。毕竟这些人,大多是不怎么懂得生活常识的肥羊,赚他们的钱,略微容易一些。各省报解饷银的车队,将白花花的银子运来济南,随后又被山东的商业所吸收。固然洋人从中得了大头,但是普通百姓,也可以从中分一杯羹。

    城里设着招募处,找工作十分容易,依据条约,山东开始大修铁路。虽然路权在洋人手里,但是这跟普通百姓关系不大,招募的工人是华人,干活就有工钱拿,让一大批失业者找到了吃饭的门路。整个济南都变的热闹起来,来自各地的流浪者,都来山东,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机会。

    几个年轻人从城外走进来,为首者年纪不大,身形瘦弱,面容英俊。一身衣服浆洗的发白,肩肘腋窝等处都有补丁,看的出生计不大好。

    他们这几个人,到城里是来找门路的,但是接连路过几个招小工的地方,却不肯看一眼,负责联系招工的人牙子就有数,这几位怕是想要谋个好差事,不是来当苦力的。几个人走了不远,眼前见是一座酒楼,黑色匾额上,泥金大字写着得意楼三个字。门口有伙计瞭高,招呼着过往客人。这酒楼是卖烧鸭子为主,用的京城老手艺,味道独特,人在店外,香味就飘出来。

    人喊人千声不到,货喊人点手就来。一闻味道,几个同行者就走不动,拉着那瘦弱男子道:“子玉,咱们到这里坐一坐,正好也打听一下,哪里有门路。我身上还有几块钱,应该可以吃一顿吧。”

    这里的伙计并没有大饭庄看人下菜的恶习,虽然看的出几人不富裕,但接待也很殷勤,只是不让人上二楼,而是请到大厅里的散坐就坐。一个少年与伙计问着“我们是来山东找门路的,哪里可以让人能得个好前程?”

    伙计一笑“俺们山东找生计的门路可多了,学买卖、进洋行、修铁路、扛大枪。这几位爷,依小的看,你们几位绝对不会去修铁路卖力气,一看几位就是有本事的,最好的出路就是投军。武卫前求贤若渴。几位若是读书认字,到那里,立即就能安排个好差使。只要吃的了苦,不出几年,必有重用。到时候几位发了财做了官,可要照顾小号生意。”

    “这是自然的。”

    那名为子玉的少年沉默不语,旁边人知道他的心病“我知道,你是秀才,看不起混混臬司。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有战功在那,我觉得投奔他,是个很不错的前程。越是这等人,越重人才……”

    正说着,却见外面走进来十几个身高体壮,头戴大檐帽,身穿黑色咔叽布制服,手拿棍棒的男子。那名为子玉的年轻人问伙计道:“这是群什么人?”

    “警查。外地没这个,就我们这有。跟衙役差不多,但是比衙役好说话,比洋人的巡捕也强。有规矩,不许跟老百姓瞪眼,不许骂人,不许随便打人。我们有事,都爱找他们,他们还不许说不管。今个楼上有点麻烦,所以叫他们来,几位爷,你们吃你们的,跟你们没关系,别害怕。在小号吃饭,保证不会出事。”

    二楼雅座之内,几个年轻人坐了一桌,缎面长袍,琵琶襟马褂,全交给跟包拿着,里面穿的是一水的白纺绸小褂。

    鸭子已经吃了一多半,架子吊的汤也端上来,居中一人乃是今天的东,正在拍桌子骂街“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买卖,得意楼?我怎么就没觉得哪得意呢?来人啊!跑堂的呢,死绝了?”

    外面帘笼一挑,跑堂的已经走进来,给几位鞠躬行礼道:“几位爷,小的在这呢。小店招待不周,是哪道菜做的不对,您赏下话来,小的马上让厨子给您重做。”

    那主人把脸一沉“菜,不要了!酒,喝足了!要说毛病,没有,可是这桌席,我就是不得意。为什么不满意,我跟你说不着,把你们东家喊来!”

    “这位爷,您看看,这话怎么说的。肯定是小的没伺候好,您只管朝我说,再不,我给几位爷磕头了。”

    “不用。这个头,你磕不着。连你们掌柜的,也磕不着。要说,就得跟东家说。我知道你们东家,这得意楼,其实就是京城凤仪班改的对吧?小九妈是这的东,可是她说了不算,真正的东家是赵臬台的小老婆,翠玉翠姨娘对吧?你别害怕,她可是个名人,京城八大胡同提起翠玉,谁不知道。现在她是从良了,在京城的时候,她跟我那可是……”说到这里,这年轻人一阵大笑,其他人就也跟着笑起来。

    门帘挑起,那些警查已经走进来,为首者三十出头,身形高壮,朝几人点头行礼“几位爷,您有什么话跟我说,我们是这一片的巡警。听这的人说,几位爷似乎没吃好喝好,跟酒店有纠纷,我们来看看。要是他们有什么不对,我们给您当调人。”

    那主人把脸一沉“那要是我们不对,你又能把我们怎么着呢?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我们是哪的。”他将小褂子向上一撩,露出腰系的黄带子“我姓完颜。我告诉你,这事跟你们没关系,都给我走,今个我不见着翠玉,不结帐!”

    “见我,几位有什么事啊?我正陪着几位好朋友吃饭,若不是这么巧,也不会知道你们在这。有什么话,正好当面说吧。”杨翠玉挑起门帘,打量着几个人。

    “您是……福郡王家的麒四爷吧?看着眼熟,可能也是我记差了,也搭着咱没怎么见过,要是记错了,您可别见怪。至于这几位,我可就认不出了,不知道是哪府的爷。我们有哪不对的,您只管说,我们一定认罚。”

    正中一人点点头“没错,我就是福王府的四公子,现在封的国公。翠玉,我来你这吃饭,是给你捧场,可是你不露面接待一下,可就未免眼里没人了。要说哪不对,不对的地方了去了,你看看你们这手巾板,也太硬了,不成心拉我们的脸么。”

    “哦,手巾板硬啊,这好办。吉祥,你去后厨,给几位爷一人拿一张荷叶饼,这饼不为了吃,专门为了擦嘴的,都是顶好的白面做的,保证不硬。”

    那位麒四爷一愣“荷叶饼……不硬,不硬也不成!谁不知道啊,你们凤仪班的名声,我们是知道的,堂子菜是一绝,我们吃烧鸭子,你就不孝敬我们几个堂子菜么?过去咱能一块坐,今天怎么就不能一块坐了?你说你不陪我吃饭,我怎么得意啊?我知道,你跟过去不一样了,可说破大天,不就是给人当个小妾么,那不是正室,我一句话,就能让姓赵的用八抬大轿,把你抬我府上来,你信不信?”

    翠玉一笑“四爷,您可能是酒多了吧。我可没跟您一起坐过,最多就是跟您打过照面,那还是在我干爹的寿宴上吧?我是东家,可不作兴跟客人一起吃饭,这行没这个规矩。”

    “别提章桐,人都死了,提他也没用。要说规矩,我可听着呢,你刚说跟客人吃饭来着。怎么,他们是客,我就不是客?”

    “哦,你说他们啊,那几位客人我说说您听听,一位是简森夫人,华比银行的女东家;一位是韩中堂家的大小姐,还有一位是庆王府的四格格,您跟这几位客里哪位熟,我替您引见?”

    这位麒四爷不过是郡王家的四公子,八分不入辅国公而已,如何能与这三人相比,但是此番搅闹,自有根由,就这么退下去,就交代不下了。他将脸一板“我不管你这些,今个你坐下陪我吃三杯酒,再给我唱一个曲,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要不然,可别怪我掀桌砸店。”

    翠玉并不发急,笑着看了看那几名警查“几位警查老爷,您可听见了,他们要砸店。”

    “我们听见了,您回客吧,这边我们管了。”

    为首的警查朝麒四爷行了个军礼“这位爷,我们大人有话,警查的职责就是维护治安,保护正常商业秩序。所以您要砸店,我们不能让砸。请您结帐走人,咱两罢干戈,要不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您的行为,已经触犯了赵臬台新近在山东颁布的治安管理条例中,寻衅滋事……”

    这位麒四爷见翠玉转身离开,勃然变色,猛的站起来要追,这名警查连忙阻拦着,麒四爷回手,就是一记巴掌打在警查脸上。“我的事,几时轮到你们几个臭衙役来管,滚远点!”

    那名警查却不恼火,又朝麒四爷一礼“恭喜四爷,您犯法了。您这种行为叫袭警,受累,跟我们来一趟吧。”

    “来一趟,去哪?”

    “去衙门啊。您听着啊,我们赵臬司教给我们一套话,抓人之前,必须得说。这是这么个词:您有权不说话,您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衙门里对您不利的口供。您有权请个讼师,请不起的话,就活该被请的起讼师的收拾。监狱里的窝头比外面的贵,想要进衙门骗饭的,请打消这个念头。”

    麒四爷气的又是耳光过去“哪他娘那么多说的,看家伙吧!”

    哪知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这名警查一把抓住手腕“您大概不知道吧,我们警查有规矩,骂不许还口,打必须还手。几位,动手!”

    楼下的年轻人,听到楼上一顿乱,再看,就是警查押了一群鼻青脸肿的人下楼,再问得知,是几个宗室闹事,都被抓了起来。一人道:“子玉你看,这不就是咱要找的人么?一视同仁,绝无宽待,这是能吏啊。”

    那名叫子玉的年轻人却摇摇头“自古来锦上添花,何如雪里送炭?他现在的格局,我去了也不会得到重用。给个泼皮臬司做幕僚,若不能做到一言九鼎,就不如不做。再说,前军里听说用洋教官,还要被骂。我生平受不得洋人的气,让我去被洋教习污辱,此事万不可行。吃完饭,我还要去找我的前途,我当兵是为了救国,可不是为了卖国。再说他刚当几天臬台,小老婆就讨了多少,那些小老婆在济南又开了多少买卖,这样的人,我绝不会辅佐他。”

    几名同行者无奈的摇头“你啊,说穿了,就是看不起混混出身,真是拿你没办法。”

    得意楼里,警查打了辅国公,并把一行人都带回衙门,拘禁七天的消息,很快就在济南传开,成为一大新闻。这些挎棒子的的警查,因为这一场架而有了名气,也让普通百姓知道,他们虽然都带着笑脸,不骂人不找茬,但也绝对不是好欺负的。

    四恒的库房里,锦姨娘坐在赵冠侯怀中,依旧回味着方才那美到极致的感觉。“大人,你这警查可真厉害,连辅国公都敢打。完事以后,还有老佛爷给您撑腰,下旨意罚他的俸,这份帘眷也是没谁了。”

    “是他们自己找死,濮麒和那开缺天子关系不错,总在一块票戏。他家的包衣又刚被警查抓了,他阿玛的片子来了没好使,他就出来找翠玉的麻烦,活该送死。”

    “我就爱听你这样说话,有底气,听着就霸道,跟你这样的男人在一块,我就什么都不怕。”锦姨娘的胳膊搭在赵冠侯脖子上,脸上满是依恋的神情“家里有信,银子车已经准备好,准备往山东运。一半济南,一半德州,可是银子车能出山西么?岑藩司之前派人可跟我们说过,不许山西的银子往别处去。”

    “他那是废话,都是大金的银子,怎么还分开山西山东了。他敢不让银子出山西,我就敢让前军进山西,看看谁狠!”

    锦姨娘动情的扭动着身体“对……就是现在这样,这股子狠劲和横劲,奴家一看啊,整个人就软了,你让我怎么着,我都乐意。”

    良久之后,锦姨娘才小声道:“你……快成亲了吧?”

    “就这两天的事,不成不行了,程月那里不成亲,我的前军怕还有变故。”

    “小骏也快来这边了。他来之后……你还来么?”

    “你让我来就来,不让我来,我就不来了。以你的条件,想找个男人过日子,其实也不难。”

    “我让你来!你一定要来。我谁也不要,就要你。我就爱你这股子横劲,一看见你,心里就有把握,什么都不怕了。哪怕……哪怕我们再也不能这样,就让我看见你,跟你说说话也好。今晚上,我给你烫酒,做猫耳朵吃,留下吃晚饭吧。”

    赵冠侯摇头道:“家里还等着我呢,待不住。我这还是打着粮台的事出来的呢。钱庄办粮台,等于无利息使用官款,自是好生意,但如果出了亏空,接济不上,也是要吃官司的。你可不要胡闹。”

    锦姨娘道:“修行宫的款,你可以去查帐,除了你的帽子以外,保证没有亏空。至于你前军的粮台,在我心里,就是我丈夫的家业,就算四恒将来真的倒了,我也不会让你的粮台吃倒帐。”

    赵冠侯心知她所言非虚,四恒帮办前军官款确实用心,而且现在税费还没收上来,属于官府向四恒借款阶段,军队就是吞钱兽,四恒垫进去的款子,已经不是小数目。他笑道:“你就不怕我万一倒了,你们吃了倒帐?”

    “不怕……我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跟着你,绝对不会吃亏。我信的过你。”她将身子紧紧缠在赵冠侯身上,将头靠在他胸前“让我在你怀里睡一会吧,这种感觉……好踏实,好舒服。我是个下人出身,后来又是小妾,从小到大,都活的提心吊胆,只有跟了你,才觉得放心。让我多抱你一会,心里能放心些。”

    赵冠侯看着甜甜睡去的锦姨娘,心内确信,四恒已经被自己栓牢,练兵就得有钱,办警务也得有钱。简森那里是没问题的,再加上四恒,自己手里有两大财源,比起袁慰亭当初的条件要优越的多,如果这在办不起来新军,就当真无颜见人。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新军练出点模样,惦记的人就更多。各种手段一起来,挖墙角挖的太厉害。原本想拖延的婚礼,就不能再拖下去,只有成了亲,以淮军女婿的身份,才把整支部队争取到手。至于到底是佳偶还是怨偶,那就随他去吧,这桩婚姻里,两个都是受害者,谁也不用怨恨谁。(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联姻

    鞭炮声声,鼓乐喧嚣,虽然是纳妾,可是仪式的隆重程度,一点也不逊色于娶妻。武卫前军里的将领,淮军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来捧场道贺,姜桂题等人虽与武卫前军没关系,但都是淮军子弟,人不亲号褂子亲,亦不能免。

    酒席摆了数百桌,济南城里最大的酒楼,办这酒席都有些力所不及。还是赵冠侯这个新郎官在调度安排,以济南五家大酒楼联手合办,总算是把酒席应付开,没出什么纰漏。

    今日的济南,比起毓贤时期已经大为不同,市面两侧,各种铺面一眼望不到头,南北洋货,随处可见。由于山东市场繁荣,两宫皆在,各省商人,纷纷向山东聚集,来这里寻找商机。金发碧眼的洋商,随处可见,好事者举着相机,不停的点燃药粉,拍摄着这支迎亲的队伍。

    负责维护秩序的,都是警查,个个和蔼可亲,绝不敢摆架子甩脸子,用教官教授的半生不熟的洋文说着“请……请文明拍照。否则……罚款。”

    临街的酒楼、茶楼的二层,也都坐满了客人,靠窗的位置,要花平时三倍的茶钱,还要额外给跑堂一份小费,才能有位子。饶是如此,这些位子也都坐满了人,插脚不下。

    各地来山东找发财路子的商人很多,这个热闹,却是谁也不肯错过。几个京城来的商人,用手指着下面的洋人,小声议论着

    “这帮洋鬼子,胆可真大,拿那玩意随便拍。这可是臬台老爷的小妾,这要让他们把模样拍到,可还得了?”

    “隔着轿子呢,看不见。”

    “就算看不见也不成啊,这是体统,这么随便拍,还要不要体面了?”

    另一人道:“这可不单是臬台,赵大人现在兼署藩司,一人掌挂两口大印,威风比山东巡抚还大,身后又有帘眷,这在山东就得是跺一脚四城楼子乱颤的主。今个女家也不含糊,已革提督程功亭家的小姐,也就是在山东,这换个地方,绝对是不许拍照的,就算洋人也白扯。”

    袁慰亭已经放了直隶总督,驻节于保定,一方面既是总督直隶政务兼与洋人交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想办法把保定城内那上百辆大车里装的珍宝器物,想办法运回山东,以为他日转运京城之用。山东巡抚大印,委了署理山东布政的胡廷干。

    在现阶段,赵冠侯一人掌握藩臬两印,财政、司法、兵权归于一身,况且胡廷干刚从福建转到山东,诸事不熟,无从着手。实际上这个巡抚只是个架子,公事上完全被赵冠侯左右。

    走赵冠侯门路的人,比走胡廷干门路的人还多,以他这次成婚,整个济南府乃至山东官场几乎无人不到,车轿盈门,气派非凡。

    这些客商做买卖,既避免不了和警查打交道,也少不了和赵家各位姨太太开的铺子做买卖,是以对这婚礼也很关注。

    有人道:“这警查当真是与别处不同,不打不骂,待人很和气。昨个在城门楼子交税,我前面那位想要磨牙不肯交,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些警查就陪他磨牙陪笑脸,那客商竟是被感动的主动交税。说是从南到北,就没遇到过这么和气的官差。”

    “你不懂,这帮警查不归衙门管,归武卫前军管,是由军法管着,稍一犯禁,轻者是吃鞭子,打军棍,重者就要杀头,否则也没这么大规矩。他们是要到津门接防,从洋人手里要地盘的。谁要是胡作非为,等于是要坏老佛爷收复津门的大局,那是死罪。所以谁也不敢放肆。”

    先前那人点头道:“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怪不得他们这么和气,从来就没见过呢,敢情身上是这么重的差事,那换了谁也是不敢胡来。这山东,现在真是不一样,前几年我是不敢来,闹响马。再后来闹拳,闹毓贤,哪个都是要命的主。谁能想到,现在竟是变成了这么个热闹所在,我到过松江,那里确实是繁华。我看这用不了几年,也就赶上松江了。”

    “可不,这不都是赵大人的功劳,真有能耐,总有办法,能让市面繁华,商人也有钱赚,这样的人,也就不怪年纪轻轻,就当这么大的官,我第一个服。”

    “你服没用,关键是得上面爱看。你瞅瞅,今天谁给他贺喜来着?韩中堂!那是军机带班,掌枢大臣。他老人家都到这喝一杯酒,这个脸,还不露到了天上?我跟你们说,听说赵大人每次到韩中堂家,都是硬进硬出,走中门。这是多大的体面。宫里对赵臬台的看法也好的很,他跟宗室打架,结果宫里向着他,罚了宗室。你们说说,就这个势派还有的比?听说他成亲以前,有个算命的合八字,说是男女不合,女子命硬,克夫克父,结果赵大人直接来一句,克谁都不怕,我娶定了。把女家感动的无可无不可,后来才知道,那算命的是收了人的好处,要坏这桩婚事,现在人还在监狱里,不知道要关到什么时候呢。”

    “这谁这么大仇啊,连人家成亲都要坏。”

    那商人摇摇头“这可说不得,干系太大,总之,不是好惹的。”

    并不同于普通人家纳妾的二人小轿,而是一顶如同正室的红轿,下轿之后,新人要给大妇敬茶,可是苏寒芝早就有话,这套规矩全免,今天所有的妻妾不许到前面去,都在内宅待着。新人今天与妻子礼仪相同,谁也不用拜。

    孙美瑶照例是在军营里管兵,她的骑兵营扩充成骑兵标之后,她既要抓训练,又要扩军,忙的不亦乐乎,内宅里看的见她时候不多。姜凤芝则是穿上那一身三品诰命的衣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停的在一人高的泰西玻璃镜前照着。“姐,你说我穿这身好看不好看?”

    “好看,这衣服你拿走,归你了。我可不穿它,穿上不好走路。”苏寒芝大方的一笑,眼睛则看着已经大腹便便的十格格“毓卿姐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孕妇情绪容易受刺激,何况今天这种时候,寒芝最怕的就是十格格发恼,搅的大家都不高兴。毓卿微笑着道:“你们啊,不用看我,我很好的。这桩婚事是我和我额娘促成的,怎么能又做师娘又做鬼,从我这里自无变故。这个女人啊,关系着咱男人的前程,我可不会寻她的麻烦。”

    她偷眼看了看,还在镜子前面比量衣服的凤芝“咱的男人是要做大事的,他的前程取决于他的军队。他的军队,则要靠这份血脉之情维系,我可不会坏他的好事。等明个他起了以后,我就去程小姐那,好好跟她聊聊,再送她点礼,咱们跟她,真的得相处好。当然寒芝姐你没问题,没人能跟你生气。翠玉也不用说,凤芝妹子,你……可要多加些检点。”

    “行了,就你事情多,不就是来个丫鬟改的小姐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欺负她,她少来惹我就完了。”凤芝变说,边学着十格格穿花盆底的样子,在镜子前扭着身子“等回头我也怀上,看看我们谁厉害。”

    “谁怀上,谁又怀上了?”门帘掀动,赵冠侯从外面进来,两步来到十格格面前蹲下身子,将头靠在她的肚子上“让我听听,我儿子是什么动静。”

    毓卿用手推着他“你怎么跑这来了?快去,去陪新娘子去,今天晚上把新娘子扔房里,那就不像话了。”

    “我一会再去,先在这陪一会你们。凤芝,你就别走柳了,你喜欢这衣服,回头我让人给你做一身,过来,一起坐。”

    凤芝应了一声,几步跳过来,紧挨着他坐下“你今晚上,是不是要住在寒芝姐姐这?”

    “他要住,我也把他打出去。”寒芝已经绞了热毛巾过来,给赵冠侯擦着脸“酒味倒是不大,这样好,别呛着人家程小姐。听说她是吃长斋的,连酒荤都不动,你一身酒味的去,她会不高兴的。赶快去吧,好好陪着她,新人过门都会害怕,你陪着她,她就不怕了。还有,好好哄哄她,那个人,挺可怜的。”

    边说话苏寒芝边拉起赵冠侯向外就推,赵冠侯不住的说着好话“好姐姐,让我对陪一会我儿子不行么?”

    “今晚上不行。想陪毓卿,将来慢慢陪,该着我的日子全都给十格格,可是今天啊,你必须得去陪新娘子。再不走,信不信我打你。快去。”一把将人推出门去,不等赵冠侯说话,门就紧紧的关上了。

    新房内,程月已经摘了盖头,紧张的看着门,手紧紧的抓着衣服。虽然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且已经有了准备,可当一切真要发生时,紧张和恐惧以及一些不情愿都是难免的。

    能在夫人身边做丫鬟的,自然不会是笨蛋,她也并非是矫情之人。既然已经答应了嫁人,就已经做好尽妻子义务的准备。老夫人之前劝过她几次,说了很多赵冠侯的好处。她也承认,这个男人确实很优秀,可是不管他怎么优秀,自己的心里,始终忘不了那个人,那个为她,被团匪射杀的好男人。

    可是心里忘不忘的了,自己都得忘,自己这桩婚事,关系的并非是自己的终身幸福,而是整个前军子弟的未来发展前途。目前前军里,与赵冠侯有同乡之谊的津门系,一起摸爬滚打出来的炮标系以及部队里基数最大的淮勇系三足鼎立。淮勇系的前途和未来,实际都取决于自己和这个男人的关系。

    而这些前军子弟发达之后,一样会回馈于程家,自己作为程家丫鬟抬举而成的小姐,亦有义务为自己的家族服务。以自己的能力,所能做到的,不过就是侍奉丈夫,生儿育女,想到这一层,不由又有些害羞起来。

    门分左右,她连忙起身迎接,赵冠侯却已经先一步按住她的肩膀“不用讲这些,家里没这么多规矩。”

    灯下观美人,借着昏暗的灯光,既可掩盖脸上的瑕疵,又增几分朦胧之美。程月属于中人之姿,相貌上也是很标准的大妇相貌,端庄但不妩媚。被赵冠侯这一看,脸就羞的通红,扭捏着不敢和丈夫对眼光,心里想着,他是要说些什么话来哄我,自己又该说些什么。

    各般念头纷至沓来,心头乱跳,嗓子发干,不知该当如何应对。

    可是赵冠侯端详一阵,心内却越发觉得她毫无魅力可言,两人既无感情,她又不能吸引自己,夫妻情事,就变成了公事交卸,自然兴趣全无。只是要想笼络前军里淮系将弁,就得和她做一个夫妻和美的样子出来。

    好在对付这种大家闺秀,他自有办法,贴着程月坐下,手环住她的腰,并没有急于兴风作浪,而是在她耳边说着些家长里短,随后便是些讨她喜欢的话。

    “老爷子的灵位,我会找个好地方供奉起来,请高僧到时候念经。我知道你信佛,以后你这里会单独开一个厨房,不与外人混吃。月钱呢,就参照大房的给,你要是有什么人要安排,就跟我说,我来给你办。对了,我还打了一套首饰,给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程月从小到大,却也未听男人说过这么多甜言蜜语,与庞玉楼只是远远的看几眼而已,更无这般亲近。脑子里一片混沌,只盲目的点着头。

    赵冠侯暗自叹了口气:这简直是毫无难度,没什么挑战性。让她爱上自己大概很难,但是这种女性,也不是很理解什么是爱,就是嫁乞随乞,嫁叟随叟。让她认命的跟着自己,并不算什么难事,只要把该做的做了,就一切都好。

    眼见时机成熟,他将程月轻轻推到床上,程月的眼睛紧闭,不停打着冷颤,忽然道:“老爷……您别动,让妾身来服侍您吧。”

    程月并不漂亮,但是却有些当大妇的本事。比如,她很会算帐,在程家时,就代替病重的大夫人管帐,管帐看帐的本领很不错。其次就是在交际上,虽然是很传统的女性,但是在与内宅里怎么维持关系,怎么不惹人生气这些方面,也很擅长,加上总觉得自己身份不够高,刻意忍气吞声,不会和人打架。有了这样的女人进门,倒是不至于引起家宅不宁。

    当第二天起床之后,赵冠侯耐着性子哄她几句就要走,却见她先是将那块染血白帕子仔细收好,接着就费力的打开陪嫁的箱笼,从里面翻出一个厚厚的折子,递到赵冠侯面前“老爷,这是前军将弁的名录,请老爷收好。请您一定要善待这些将士,妾身一定会全心全意的侍奉老爷,报答您的恩情。”(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回銮

    这份名录上,记载的不光是前军将领的姓名、籍贯、出身、履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爱好,家庭关系,亲属关系,自身特点,特长以及短板,几乎无所不包。正是程功亭带军多年,根据自己部下所总结出来的第一手资料。

    拿着这份东西,前军将官,就都在掌握之内。不管是提拔升授,还是量才使用,都很容易,可说是万金不换的宝贝。

    程月是个极传统的女子,既以委身,就要奉献自己的全部。而且她天性善良且易于欺骗的女子,赵冠侯那番言语,她只当是出自真心,便把祖母所赠的护身之物,毫无保留的交了出来。

    看着丈夫饶有兴趣的看着那折子,她就觉得心里满足,不顾新婚,穿好衣服直奔厨房。凤喜正指挥着几个丫头,在厨房里准备早饭,见她进来,忙迎上去道:“太太,您怎么到这来了?这里油烟味大,可不是您待的地方,快到外面等着,等饭做好了我给您送去。”

    “不……该着我做饭,这位姑娘,你叫什么?是哪房里头的?”

    “我叫凤喜,夫人房里的。”

    程月身上没带着钱,只好把手上的一个戒指摘下来“初次见面,这是个见面礼,你别嫌少。来,你帮我,我们一起给几位姐姐做饭。”

    程家武将家风,她身上亦有些武艺,手脚很利落,饭做的也用心。虽然是几样素菜,却做的异常精致,等到她将一盘炸豆腐,用盘子端着,送到客厅里时,却见自己的丈夫,正将头趴在一个大肚子女人的肚子上,与她有说有笑。

    “我儿子就是皮,你看,这准是拿脚踢我了。”

    “他踢的是我,才不是你呢。要知道是你这个坏爸爸,才不是用脚踢,是该拿牙咬。生孩子太苦,生了这个孩子以后,我可是再也不生了。”

    “胡说,你将来要为我生十几个的。今晚上我去你房里,给咱儿子讲故事去。”

    见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程月的鼻子忽然一酸,眼睛里莫名的多了些液体。凤喜在后看着,暗自摇着头:傻女人,真的对这个男人动心,就是现在这个下场,活该。

    今年山东是天照应,风调雨顺,眼看着就是个大丰收。于朝廷之中,自然是赞颂两宫庇佑,才有这大好的年成,颂圣之声不断。而于慈喜而言,这样的好收成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保证朝廷赋税,有足够的收入,来偿还洋债,帮练军务。

    津门归还之事已经议定,由警查代替军队,负责维持津门治安。在济南训练出的警查,进入津门境内维持治安。由于之前造势造的好,包括洋报的宣传,山东警查的形象已经传到了租界。

    有这么一支队伍去接防,洋人并无抵触,又有之前都统衙门打下的良好基础,接收工作十分顺畅。袁慰亭电折已至,津门一切安好,百姓安居乐业。到了这时,天佑帝也不得不承认,赵冠侯当初在津门成立都统衙门维持治安是个妙笔,否则的话,津门的元气,绝不会被保持的这般好。

    如今京城洋兵已退,两宫就要考虑回銮。按着慈喜的想法,是很想在山东再过一个年再说。她年事已高,加上抽大烟,人已经变的越来越懒,精神大不如前。贪图安逸,畏惧辛劳,一想到火车往返,就有些抵触。

    可是京里,庆王再三催驾,行在里的文武大员,也在催驾请行,她想来不走也是不成了。

    韩荣、王文召,皆赐紫缰,此为入八分之赏,足见两人恩宠。而这两人也要作为前站,负责沿途安排,为两宫回銮做准备。赵冠侯的武卫前军,则负责自山东至直隶的保驾,赵冠侯本人,则要陪太后回京,想来另有封赏。

    行在回銮,亦是一件极重的差事,粮台尖站,诸事繁杂,赵冠侯的公务也就忙碌起来。好在现在他比起初接印时,手下已经多了不少人,幕府之中已经不像初时那么空乏。

    山东文风极盛,多有读书不第之人,虽然不似绍兴师爷名动天下,且彼此往来,互为奥援。但是公文书写,应付奏折的人并不难找。加上孟、邹两家,都是山东大族,想要找人,皆不为难。

    钱粮支应上,这些老夫子都有手段,可以照顾的过来,何况有四恒和华比银行的支持,倒是不至于出现短缺。而且现在赵冠侯手下多了一个极能干的粮台监督,邹秀荣。

    她本人在阿尔比昂就是学财经,管理帐目,乃是一等一的好手,一手算盘打的,比老帐房还要流利,原本是孟思远的得力助手。现在孟思远的新工厂已经建立完成,比之津门的工厂更大,更为先进,正是符合他们夫妻理想的,工业化大工厂的规模格局。

    建立这个工厂所需的资金,都是赵冠侯拨付的,虽然事后,孟思远以自己在山东的田地作为偿还,但是赵冠侯依旧拒绝。只让他安心经营,将来慢慢还。这等于是白放了一笔款,不要利息给他使用,孟氏夫妻心内感激之余,邹秀荣便主动提出作为赵冠侯的粮台监督,算是报答。

    她是女人,不能真的做官,也不能真的到军营里去做粮台。但是她可以在家里,把粮台的帐目重新核算,将里面的花头全部找出来。事实上,这种手段赵冠侯自己也有,但是现在的差事太多,显然没有时间再干这个。

    邹秀荣写得一笔好字,心又细,做这个十分合适。几个粮台的手脚先后被她不留情面的踢爆之后,现在前军的粮台里花头大减,钱粮上自然就富裕起来。沿途帮办,乃至供应上,都不至于有短缺。真正要关注的,反倒是另一处要紧,就是韩荣的身体。

    福姐与赵家的女眷来往很频繁,关系相处也融洽,从她那也知道,韩荣的身体一天坏过一天,哮喘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屈廷桂去看过两次,开了很多西药,也只是暂时缓解,想要根除却很困难。

    毓卿对这种事最为敏感,在院里一边散步,一边道:“韩荣如果有个闪失,他临终时上的遗折,就至关重要。以他的帘眷,他保谁接位子,太后绝对不会有二话,你是他的心腹,又是他儿女的救命恩人,没你,福子就没脸活了。你说话,他一定会听,可一定要把阿玛给推荐上去。”

    赵冠侯在一旁扶着她的手,小心的搀着她,缓步而行“放心吧,我肯定知道里外,不会不帮岳父的。但是这也要找个时侯,现在的时机不对。反正福子不是要出阁么,等太后回宫,我在京里送贺礼的时候,找机会说吧。本来说你生孩子时,我在旁边陪你,这回怕是办不到。”

    毓卿一笑“你啊,就知道哄我,女人生孩子,男人哪能在旁边陪着,压运道的。尤其你是做官的,更要在意这个。我知道你有这心就好,我不怪你。程月也有了,你也该去看看她。”

    赵冠侯无奈的一笑,他本来想的就是让程月快点生个孩子,自己也可以早点省心,在她身上格外用了些功夫,果然就有效果。只是这一来,内宅里,颇有几个人想要生产,翠玉、凤芝都不想落后。反倒是孙美瑶最好,一再表示这几年绝对不要生,她还是想把心思用在部队上,可不想带球跑。

    “她那边回头再说吧,我先陪着你。说话就要开拔,真是舍不得。岳父那里,你要我带什么,我都带去。”

    “阿玛那里啊,你只带额娘就够了。他们两,也该是团圆的时候了。”毓卿微笑着“带上几个可心的女人,免得你在路上挨不住,又去偷嘴吃。”

    “偷嘴啊,我现在只想偷你……”

    “别捣乱,你倒是该想想,送韩荣一点什么。越到这时候,越要送重礼。”

    “不但是要重,还要有心意,如果单纯是值钱的东西,我多的很。可是韩中堂见值钱东西见的多了,未必会往眼里放,总是要收礼的人可心才成。”赵冠侯一笑“这事,我有分寸,就是听说小醇王为人老实,福子嫁过去,可有的他受的。”

    小醇王承沣是天子胞弟,这次去普鲁士道歉,他亦是专使。听殷盛说,在普鲁士,威廉对承沣很是礼遇,并没有折辱的意思。从公开说法看,是报答大金对亨利亲王的厚待,但是在其他人看来,这里怕是有些别的味道在里面,说不定普鲁士人想要扶植一个大金亲王,作为自己的代理人。

    拴成这桩婚姻,是太后的对韩荣的酬庸与笼络而另一层意思,则是消除后顾之忧。一旦洋人支持皇帝胞弟即位,对于太后而言,就是个很危险的处境。是以用这种联姻的办法,既可以施恩于韩荣,亦可栓住承沣,使其不至于站到自己对立面去。

    承沣其人,性情懦弱,并无什么才具,而福子性格活泼好动,爱说爱笑,又是极为泼辣,是有名的不怕太后的大胆丫头。嫁过去之后可以想象,承沣难免要落个惧内的结果。

    毓卿笑道:“活该他惧内。五爷跟皇帝兄弟情深,皇帝恨你,他也不会对你有好看法。太后春秋日高,将来万一有个高低,福子能护着你。改日让寒芝姐去拜访一下,跟福子多拉拉关系,对将来有好处。”

    “关系是关系,关键还是要靠自身硬。只要我的兵带的好,我看谁能动我,等太后回銮时,就让两宫看看,我带的兵是何等威风。如今的大金,一切都要看兵权,有了兵,就什么都有了。”

    回銮在即,不可耽搁,山东的公事,皆委了文案夫子处置。出发之前,赵冠侯又特意叫了苏寒芝嘱咐几句,随后点起一支兵马先行出发,沿途侦察路况,确保铁路两侧安全。孙美瑶的骑兵拉开大网,在两翼警戒,而步兵则沿铁路两边站开,手持步枪警戒。

    汽笛长鸣,火车开动,太后的花车自济南出发,开始向直隶方向前进。刚刚抽足了鸦片的慈喜,坐在车窗旁看着窗外景致,回想去岁逃难情景,再看如今,车内的各色布置一入皇宫。仿佛自己去年并非逃难,而是出游。加之条约议成,洋人不提结束训政之事,自己还能独掌权位,心内更觉顺畅。饮水思源,不由又想起受困于榆林堡,无粮无水时的情景,忽然问道:

    “咱那只猴子哪去了?”

    李连英忙在旁道:“赵臬台在前车呢,他身上带着刀,不能到这节车上来。”

    “怕什么,想当初在怀来,我和皇帝在县衙门里,他站在门首提着刀保驾,这不就是眼前的事么。那时候要没有他,我们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皇帝,你说是不是?”

    “亲爸爸,您说的是。”

    “让几个女眷躲避躲避,连英,你把小猴子喊来,让他在这保驾。当初他保我们去山东,今天他保我们回京城,这叫有始有终,不能忘恩负义。若是不记旧恩,何以君临天下?”

    时间不长,赵冠侯从外进来,但是刀已经解了。慈喜一笑“没关系,你现在虽然是文职,但依旧带兵,带刀是应该的。赵冠侯,我方才往外头看时,发现一件事啊。你的兵,怎么头上都没留辫子?”

    “回老佛爷的话,臣的兵穿的都是新式军装,戴的是盖帽,背着背包。一留辫子,帽子就被顶起来,全无军人威仪。如果放下来呢,又被背包挡着,很不方便。咱们既然要学西法练兵,就要全按洋人的规矩来,连带他们七天一洗澡,半月一理发,都是洋教习定的规矩,臣不敢违反。”

    “哦,是洋人的事啊,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其实人家洋人说的也对,时候变了,规矩也得改。像是你那警查习艺所,过去不也是没有么?我看你这警查和消防队就很好,回到京里,京城也要照样设置。另外,现在有人跟我耳朵边上嘀咕,要变法,要革新,你个洋人打交道很多,洋话说的也好,能看的懂洋人的书,我信的过你,你来说一说,这法是该变还是不该变?”(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回光返照

    因为这次兵败,朝廷里曾经沉寂一时的变法之声复起,而且比起当初康梁时代更为响亮。军机之内,翟子久就是坚定的变法派,乃至韩荣等人,事实上也不抵触变法,只是各自的方向,理解,都有所不同,实际形不成统一观点。

    赵冠侯心知,慈喜实际也在矛盾之中。以她的目光,自然看的出,金国的制度,实际已经走向了衰落,到了不变法多半就要死的地步。可是不变法将来要死,变法可能立即就死,这也是她必须顾忌之处。而且当初宫变,就是因变法起头,如今再做更改,不是有自打耳光的嫌疑?

    他思忖片刻道:“臣没进过学,头上没有功名,于变法这等大事上,不敢多言。只是按臣想,洋人的东西未必都坏,同样,也未必都好。有些东西我们可以学,有些东西,我们未必学。比如这警查制度,京城之内官员多、宗室多、是非多。京官维持地面治安,往往为三多所扰,难以执行。若是能以警查替代衙役,或许可以治一治三多,这是好事。再如练兵,这洋人的兵法操典,确实比我们的要好,而已应学习。可是其他方面,臣就不敢妄奏。”

    “那按你说,哪个是好,哪个是坏,又该怎么判断?”

    “依臣所见,不若朝廷简派大臣,出洋参考。到各国周游,求取经验,依所见所闻,再结合我大金实情,另行斟酌。目前可用之法,倒是军、警两政,可以考虑。再有,就是如卫生、交通等民事法规,也可以按西法实行。华洋之仇,固有洋人蛮横无理,素无法纪之因,也未尝没有两国法律不同,风俗各异之因。洋人亦是人,总不是茹毛饮血的妖孽,总可以想办法沟通,以道理拘束。一些不关要害的地方行西法,尽量避免民洋之仇,亦可防患于未然。”

    他所举的,都是不疼不痒的小地方,或是对大金有实际好处且已经看见成果之处,正符合慈喜心思。她脸上露出笑容“我就说,你是个人才,不用读书,一样可以为国出力。皇帝,这样的人,你得重用。”

    “儿子一切都听亲爸爸吩咐。”天佑帝回了一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然,他对于赵冠侯是依旧没有好看法的。

    “冠侯,你到了京里,先别急着回山东,和肃王善耆,共同把京城里警查给建起来,我要看看你们的具体规划。京城,是国家的脸面,有粉,得往脸上擦。我看你在山东,修路,设警查,还有那些管理民情之事做的都不错,这些东西,都要在京城办。这一次大战,京城受害甚深,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京城恢复如初。”

    车到南马堡车站,接驾的队伍已经到了,庆王为首,肃王居次,在京文武全数到齐。慈喜看着迎接的队伍,忍不住拿出手绢,轻轻的擦起眼泪。“京城,我真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来人,喊冠侯在前面开路,我也让他抖抖威风。”

    銮驾回宫,次日即有封赏,将京里原属军机启秀的宅子赏与赵冠侯使用,启秀与徐承玉,皆为扶桑人斩首,已惩其主持斩杀许景澄等人之过。而其家属被勒令出府,下一步如何发落尚不得知。

    随即宫里小德张传来消息,珍妃被追封,崔玉贵则以谋害帝妃的罪名被处死,家产全部抄没。这自然是替慈喜做了替罪羊,但是比起两宫生恨而言,目前这种处置,算是彼此都能交代下去。

    与赵冠侯一起进京的,就是凤芝与翠玉两人。她们两听了这消息,也都不胜唏嘘,凤芝摇着头道:“这做下人的明明是听主人的话,结果最后还是得替主人去死,这叫什么事。”

    翠玉道:“崔玉贵做的坏事很多,要说杀了他,也不算冤枉。可是这罪名,他却实在是不该承担,试想,没有太后的旨意,谁又能杀死妃子,谁又敢动手?”

    赵冠侯冷笑道:“他的死,不是为这个,而是为了他和大阿哥走的太近。当初大阿哥进宫,崔玉贵认准了他能当皇上,百般的巴结。甚至于,有些事做的犯了太后的忌讳。端王这一派倒台,他的脖子就算是裂了口,这回的事,只不过是个由头,有没有这件事,他都是要死的。”

    “原来如此,那他死的,也只能叫活该了。”姜凤芝听着这宫廷秘事,神情中忽然一阵黯然

    “若是爹活着就好了,他当初绝对不会想到,他嘴里的疯丫头,现在做了三品臬台的姨太太,还能听到这么多宫里的事。这要是在北大关,他跟人这么一说,一准有人就把茶钱给他候了,接着请他到个二荤铺吃个肘子,慢慢打听个清楚。”

    翠玉忙道:“凤芝姑娘,你别难过,现在有冠侯疼你也好。你看看我,从小就只有干爹,没有亲爹。我都不知道,我亲爹是什么样子。若不是遇到冠侯,我怕是也落到军纪营里,成了那人不人,鬼不鬼的……”

    赵冠侯在京城赎买军纪,算是做了件大好事。被其救出的女子,少数自尽或是病死,大多数都被带到了山东,进入孟思远的纱厂做女工。有了当初那段经历,其在京城已经无法生活,进入纱厂,无人知道过往,亦可保证生存。而与之对比,那些没被释放的女子,就没那好运气。

    等到联军退兵之后,军纪全部就地遣散,其中大多数都只能选择自尽,少数的回到八大胡同,也没资格进入高级的班子,只能到最低等的下处里,等着落魄穷汉光顾,不知几时就会烂死在阴沟里。

    凤芝道:“这话倒是没错,可是我还是想回津门看看,拜一拜我爹,给他老人家修个坟。他老的棺椁没了,可是神主牌还在,建个衣冠冢也是好的。”

    “津门肯定要回,不过现在不行,我手上事情太多。老佛爷要新建警查学堂,我是帮办,暂时走不开。不过你等着,过几天就带你们两去津门,咱们好好玩一玩。”

    翠玉一笑“凤芝姐,你看他多疼你,你一开口,他就答应了。我说了几次要去香山,他就没吐过口。”

    凤芝不知这是两人的计,反倒是得意地一笑“那是,你也不看看,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想当初,他可是一口喊我一声师姐,外人哪比的了。”说着话将手拉住赵冠侯的胳膊“今晚到我房里,我给你做你过去最爱吃的疙瘩汤。”

    京内设立的警查学堂,由善耆任总办,赵冠侯任帮办,目的为在京里设立警查,取代原有的堆兵。而原来京城的巡城御使,则也并入巡警职能之内,由御使带领警查,负责维持京城治安。原堆兵、衙役,则进入学堂接受训练,凡是考核不合格者,一律裁汰,由京城之中,选拔良家子弟递补。

    此旨一下,初时固然有所意见,但随即就被压了下去。津门的警查业绩斐然,联军司令,各国领事,都拍掌叫好的机构,国内此时谁敢反对,岂不是有拳匪嫌疑。是以反对之声未几自消,代之而来的,则是越来越多的八行,向赵冠侯这里塞人。赵冠侯照样是老办法,以善耆去挡驾,挡不住的,就只有安排。

    此次合作与山东合作类似,无非是总办帮办易了个位置,显然也是考虑了京城里,宗室亲贵的情绪。善耆反倒是很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在山东时是帮办,这回任总办,似乎有抢功之嫌疑。主动把赵冠侯请到自己的住处,置了酒席款待。陪席的两位,都是熟人,一个是绰号响九霄的田际云,另一位则是王昭王小航。

    王昭目下还是逃犯的身份,身上背着康党饿罪名,对他能出现在京里,赵冠侯也颇为诧异。王昭道:“跟着扶桑人来的,若是赵大人要拿,您只管发句话,小航自当到衙门里请罪,不至于让您为难。”

    田际云道:“小航,依我看,赵大人不是这等为人。他的天伦,就是最讲义气的好汉,赵大人与肃王又是好友,怎么会做让朋友为难之事?这戏文里也唱,两肋插刀秦叔保,赵大人我看能比秦琼。”

    善耆一笑“冠侯,这事是我的事。小航他有才干,有智谋,我用他给我出主意,当军师。而且他也是好学问,当年跟程功亭还拜过把子。你既是程功亭的姑爷,总不能把他逮起来吧?”

    赵冠侯只好点头道:“王爷这么说,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从岳父那论,这还是我一个长辈,我自当是没看见就好。”

    “这就对了。这天下的事多了,睁一眼闭一眼,就是个太平世界。非要万事较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冠侯是聪明人,不会不懂这个。再说,我也正准备替小航上本,请朝廷赦免他的罪过。这回老佛爷回銮,清除积弊,力图振作。康党除了党魁不赦之外,其他人,基本能赦则赦,能免则免,过些时日,小航就算明着上大街也不至于有事。”

    “一切都靠王爷成全。”

    连喝几杯酒之后,善耆道:“小航,你给冠侯说一说吧,康祖诒那干人是怎么对待你的。也好让他放心,免得心里有疙瘩。”

    王昭点点头“赵大人,说来惭愧,小航这次来到京城,却是来投奔肃王的。我当初与康某远走扶桑,却是识人不明,险些连这条性命,都断送在他手里。如今,我们两个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康党之事,我不参与,但是,当初我的所作所为,亦可说一句,俯仰无愧于天地。这康祖诒,我原本当他是个救国大才,虽然激进,但其心可嘉,直到扶桑之后……算了,实在难讲。”

    原来两人到达扶桑后,先是康梁师徒失和,竟是彼此不能相容。随后康祖诒又公然伪造事实,声称天佑帝下诏于己,命自己在海外募集兵勇,挥师勤王。

    既要募兵,就要筹饷,康祖诒以衣带诏在手,公然在海外开捐,不拘华侨还是洋人,只要想要做官,只需要到他那里捐一笔款,立刻可以得官。官职可以自选,若无成官,则随口定品,挥洒自如,俨然吏部天官。

    王小航本人虽然支持天子变法,却不支持加兵于国,更勿论康祖诒这种伪造事实,将给杨锐的诏书说成给自己,募集资金随手使费,不经帐目的行为。两人由好友而反目,由反目而成仇,王昭竟遭康祖诒软禁。好不容易脱逃而出,即搭乘扶桑兵船,返回京中。

    他摇头道:“自津门下船之后,沿途所见,一片创痍,令人心内难安。痛定思痛,今日之败,非败于军事,而败于教育。国人若都能读书识字,又何至于愚昧至此,为二三神汉所欺,将大好江山残破成这般模样。是以此次回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办教育,让天下都能读书。”

    赵冠侯道:“让天下人都能读书,这固然是好的,但不知航公具体如何施为?难不成是办一所学堂?”

    “不,我想是办报。办官话拼音报,并将官话合声字母,以笔画形式刊印,让普通百姓亦可识字。识字,便可启智,启智便可知是非明善恶,就不至于再为些江湖术士所愚弄。”

    善耆不住点头道:“小航这个办法很好,本王先出两万银子帮你,再帮你上本,赦免你过去的罪过。赵大人,我也有个想法,你建立武卫前军,手下武重文轻,不是个办法。我想把小航,荐到你的军里。他有急智,懂韬略,又留过洋。若是在你的军里,可是你的一把好帮手。”

    赵冠侯一笑“我自是求之不得,只怕委屈了王老先生的才学。再说,他老是长辈,我是个小辈,老尊长到小辈的幕府里做事,彼此都不舒坦。老尊长若有门生弟子,或是家中子侄推荐,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昭闻听,并未做答,而是举杯敬酒,将这事岔开。两下里对这事似乎都没在意,可事实上,在心里,却都各自记下。

    赵冠侯暗想着:此番兵败,朝廷威严大不如前,不少人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就连这位戏迷王爷,怕是都想着要搞一番风雨。太后回銮,试行新政,看上去一派中兴之相,却一如病人临终之前,多要精神振奋一下交代后事一样,接下来,怕是就要呜呼哀哉。(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 风起辽东

    京城里的警务不比山东,虽然有善耆一个亲王,赵冠侯一个精通后世警查技能的老手,工作上也难以推行。归根到底,就是京城里的旗人大爷,远比山东多的多。

    在山东,他们用警查是从军队里先挑,后从普通百姓中招募。而京城里,先是警员来源,就远不如山东出色。随即又补充进太多旗人,内中还有不少是有八行,托关系来的,进队伍只想混份禄米,不想着干活。

    这些旗人的生计虽然大多为难,但是依旧保持着那份架子。让他们挎着刀,提着棒子上街巡逻,又或是对人赔笑脸,不笑不说话,骂不许还口,那真比杀了他们都难。再说这干人多是有芙蓉癖的,到了时间就要吃烟,每天没几个小时可以工作,警风警纪难以要求,是以对他们的训练成效不大,进展缓慢。

    赵冠侯这个帮办,因为是副职,反倒脱了责任,善耆这个总办,却落得里外不是人。上朝要被太后责问进展,宗室之中,又说他埋汰旗人,不当为人子,直让他气的几欲吐血。

    除此以外,他另有一桩事,也得罪了不少人。他的府邸在之前的拳乱中被烧,慈喜为了填补他的亏空,特意委了他做崇文门税监。这是老年间就留下来的肥缺,每年进帐几十万银子不费气力。可是善耆却不肯贪钱,反倒是清查积弊,将下面经手人的份子都挖出来,准备着上缴国库。

    这一来,那些大臣皆对他有不满之意,这个差事每人只能当一年,今年他这样一搞,明年又有谁来接任?是以朝廷中怨声载道,原本在山东行之有效的德政,在京城,反倒是有些推行不开。

    除警队以外,又效法山东设立消防队,向洋行购买“洋龙”,又有水车等物,进行训练,应对火险。这原本也是极好的事,可是善耆却在购买水龙之余,另从普鲁士洋行购了五十杆滑膛枪,作为消防队的配备装备。初一十五训练,不是打鸽子,就是打鸟,再不就是打兔子。

    这消息一传到赵冠侯耳内,他就决定,自己怕是不能和善一再合作了。他搞这消防队的用心,绝对不是那么单纯,自己再跟他混下去,有被拖下水的嫌疑。此时正好接近八月十五,他索性告个价,只留着高升看宅子,自己带上翠玉与凤芝,乘火车直接奔了津门。

    故地重游,姜凤芝自是格外兴奋。三人先是去看望了李荣庆,在李家坐了一阵,问了问津门的情势。

    自从袁慰亭任直督,洋人交出管理权之后,津门的情形渐渐好转,逐渐恢复了四方通衢码头的活力。各方行商纷至沓来,依旧是个水旱大码头。

    混混们的日子比之过去要难过的多了,袁慰亭身为直督,手握生杀大权,又有剿办拳匪这个招牌,一言几可决人生死。像李荣庆这些大混混,也只能低头做人,侯兴等依附于李氏尚且能生存,大多数的混混,却只能想办法自谋生路,或是暂且蛰伏,以待时机。

    另一个变化,是衙役们改为了警查,且有军法管束,不敢胡作非为,市面秩序为之一振。有着过去津门都统衙门的底子在,市民渐可安居,商业可以正常运行,城市就能维持。最后一者,就是道上变的干净,路上无有泄物,空气变的清新,也是一件难得善举。

    赵冠侯给侯兴写了封八行,让他带着一干旧弟兄去投袁慰亭,有这八行在,当个巡警不过指顾间事。混混成了巡捕,不但有了收入,面子上亦无大损,总归还是混街面,做本行生意而已。

    三人从李家告辞而出,又坐着洋车四处采购,等到出来时,姜凤芝怀里抱了两个大袋子,各色杂货买了一堆,嘴里还叼着个四远香的玫瑰月饼。她一声宁绸旗袍,外面套着洋绸坎肩,这种富家太太装束,口内叼月饼的形象,让无数路人侧目。

    翠玉轻轻一拽她的胳膊“你赶紧把月饼吐了,让人看见了笑话你。”

    凤芝将月饼放到手上“你不知道,我过去啊,最喜欢吃四远香的月饼。可是它太贵,我们得算计着吃,我当时就想啊,要是有一天,这月饼管够,敞开随便吃了,我就算过上好日子了。我现在有这好日子了,可不就得吃个够么。谁爱看谁看,我不怕,师弟,你说对吧?”

    赵冠侯无奈地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我就该拿个筐,把你扣里头。一点老实气没有,跟寒芝姐学学,稳当点。”

    “才不呢,跟她学就跟她一样了,那你就光想着她,想不起来我。我就是跟她不一样,你才能记得我。我还想快点给你生个孩子,也像毓卿姐那样,多好。也能听你喊一句,保大人不保孩子,死了都值。”

    毓卿的生产颇为凶险,生时竟是难产,她声嘶力竭的喊着保孩子,可是苏寒芝却以女主人的身份,命令必须保大人。最后还是亏着开教会医院的内森夫人帮着接生,算是母女平安。美中不足者,生的是个女儿,让毓卿心里不是很舒服,来的几封信里,也很有些伤心难过的情绪。

    赵冠侯素来信奉男女平等,对于女儿并无抵触,更留下过如遇危险保大不保小的嘱咐,让家里几个女人都很受感动。凤芝一提起这一点,翠玉的心里也觉得暖暖的。轻声道:“是啊,我也好想像十格格那样,为你闯一回鬼门关。”

    “胡说什么呢,什么鬼门关不鬼门关的,我带你们是出来玩的,不是玩命的。走,咱去租界,看简森去。”

    姜凤芝听到简森的名字,有点犹豫“我回店房吧,跟这洋婆子没什么好说的。一看见她,我就想起我爸爸让洋枪打死了。”

    “凤芝姐姐,打死老爷子的又不是她,你何必这样呢?你这样,可是让冠侯为难,到时候我在中间也难做人。”翠玉边劝着,边趴在她耳边道:“你要不去,我也不去,他们两个见面,一定是天雷地火。到时候你三天也看不到他的人。”

    凤芝听的点头“哦,把这个忘了,那我也跟着去吧。咱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可不能便宜个洋人。”

    华比银行比起昔日更为阔气,装饰的更加富丽堂皇,显然是因为这次战争,让东家发了大财。他们刚刚来到门口,就有个年轻的女子候在那里,朝三人行礼道:“董事长请三位上三楼。”

    三楼就是赵冠侯当日与简森第一次有亲密关系的地方,自是熟门熟路,推门之后,先见那只黑熊标本,等关上门,就听到里面阵阵水声。凤芝脸一红“洋婆子真不要脸,这个时候洗澡,不是摆明了勾着冠侯进去。”

    “你们如果想的话,也可以一起来洗。”简森的声音从澡间里传出来“我这里有一盆温度正好的牛奶,足够我们四个人洗了。”

    赵冠侯大方的站在门口,正好可以看到简森泡在浴缸里,只将两条腿和头露在外头。冰肌玉肤,泡在牛奶里,奶汁顺着皮肤滚动,样子格外引人情动。他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因为在租界里起码有五十个人拿我的津贴,为我打探消息,我所有关注的人只要一进入租界,他们就会向我汇报。当然,你进租界可能不是来找我,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很生气,我生气的后果,会非常可怕!”

    她猛的从浴缸里站起,迈步走出来,毫不介意自己寸缕无着的样子,就这么一步一步来到赵冠侯面前,伸手搭住了他的脖子

    “十格格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真的令我感动。在我遇到的中国男人里,你还是第一个主动说出,女人比儿子重要的男人。就为了这个,我要给你一点奖励,这个浴缸,足够大,我们四个人,也可以洗的开。”

    这四个人洗澡的结果,就只能是越洗越洗不干净,越洗越乱,最后奶水溅的到处都是,缓缓流入地漏之中。

    凤芝红着脸,她可没想到,自己中了什么邪,居然会答应和洋女人一起做这事,实在是太丢人了。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确实是很刺激,尤其是对面就是一面大玻璃镜,可以将几个人都照的格外清晰时,她就更觉得既害羞又带劲,最后就成了这样。

    翠玉是耳濡目染,知道的很多,可是真做却是第一回,也紧闭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简森则将头靠在赵冠侯怀里问道:“亲爱的,你喜欢么?”

    “喜欢,非常喜欢。你真是个天才。”

    “我当然是天才,不过这个主意不是我想的,而是你的夫人。她上次跟我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我能为你这样做一次,说这样你会很高兴。看来在家里,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她。”

    “寒芝姐?真没看出来,她怎么这么坏啊,等回家,我非跟她算帐不可,羞死人了。”凤芝又羞又气,简森却笑道:“如果接受不了,你可以选择退出,我觉得这感觉很不错,说不定今后还会来几次。至少这个男人值得我如此,我愿意为他做这些。”

    赵冠侯心里对苏寒芝自是感激不提,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而是问着简森租界里的情形,以及现在津门的情景。

    “这里一切都好,但是你们的国家,却不算好。在关外,应该要打仗了。扶桑已经实施了全国动员,而铁勒方面,也向东线派出了超过二十万人。他们修成了西伯利亚大铁路,这真是让人难以相信,一群发疯的铁勒人,真让人感到畏惧。这么大的兵力调动,是不可能停下来的,各国的调停已经失去意义……当然,这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

    “恭喜你,你看来又要大赚一笔了。”

    “因为你是我的幸运星,自从认识你,和你……上床以后,我发现我的生意越来越好,我的资产也在迅速的增殖。先是联军向金国用兵,现在铁勒和扶桑作战,我发现我过去犯了个错误,居然惧怕战争。我该赞美战争才对,只有战争,才能让我发财。”

    扶桑、铁勒两国,对于这场战争实际都还没准备好。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双方已经停不下来,必须要见一见输赢高下,才能对国内舆情有个交代。何况于扶桑而言,绝对不允许铁勒全取关外,对铁勒而言,也不会被扶桑吓住。

    两国开战,军需开支极大,简森在联军签署和约之后,就收购了大批军事物资,此时加价出售,大获其利。就连扶桑、铁勒两国领事,对她也要客气三分,生怕得罪了她,就失去一个巨大的军需合作伙伴。

    简森又道:“亲爱的,你知道我为你准备了什么么?……哦不,不是那个,那是晚上给你的。我是说给你和你的部队。我准备了一万件棉衣,一万件,只需要付出成本价,就可以提货的棉衣。还有铁镐、铁铲、雪橇,外加十万斤粮食。当你需要时,随时可以提供。你要知道,如果知道我有这些,扶桑人会毫不犹豫的跪下亲我的脚。”

    姜凤芝不解道:“你准备一堆这个烂七八糟的干什么。我听着一堆破烂,有什么用啊。”

    翠玉却面带愁容道:“傻姐姐,你听不懂啊,咱的男人又要出征了。简森夫人是备的军需,她今天这么陪他疯,就是知道这回一去,又不知道要走多久。能见着面可不就得撒欢来?”

    赵冠侯点头道:“他们两下要打,必然要和我们金国联盟,武卫右军护卫京畿不能动,我的武卫前军,这回肯定是要前出关外。我也不想说什么还我河山之类的废话,那些地方打下来,也不是我的。可是关外财厚,这么个好地方,经手三分肥,我去一趟,怎么也要弄上一大笔银子回来。再说,铁勒人跟我有仇,这回出关,我得给他们一点厉害,让他们以后不敢再找我的麻烦。我把关外旧地收回来,有这个功名在,我也要看看,朝廷里,谁敢再找我的麻烦!”(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借鸡生蛋

    简森先把电话挂到了总督衙门,随后又加入了第二轮的混战,直到傍晚时分,一行四人才来到总督衙门,拜访袁慰亭。

    中秋节直督衙门虽然名义上不放假,实际上散班的也很早,下午时分,各衙署就不见人。各位大人都得整顿衣冠,收拾利落,预备着晚上的应酬。袁慰亭的生日是八月十七,还不到正日子,此时,倒也没人来贺。门上,唐天喜早已经候在那,一见赵冠侯立刻跪地施礼,以下官见上官的礼数施参,不敢像过去一样,以兄弟相论。赵冠侯于他,倒是一如往日,见面先称老兄,后递礼单,让唐天喜大为满意。

    翠玉与金英是老交情,自然直奔内宅,赵冠侯则来到签押房,袁慰亭已经换了一身常服,一见他,连忙招呼着“兄弟,你好福气。昨天刚有人送来六只盛坊大蟹,你就赶上了。今晚上在我这里吃蟹宴,喝菊花酒。金英做蟹,手艺没的说,晚上的时候,我们到后宅去吃,咱们两个先说点正事。京里,情形如何?大佬的身体可好?”

    “姐夫放心,岳父的身体好的很,就是莲花六郎的身子骨……也就是熬时光了。”

    “这事,廷桂也跟我说了,连他的医道都救不回来,就是没办法。当然,宫里有上好的人参顶着,比普通人可以多熬一阵,但是也不会太久。可是未雨绸缪,咱们得先做准备,把大佬推上去。我这里给你备一笔钱,就单做这事。”

    “不劳姐夫破费,小弟这里还有钱。可是这事,却不能太着急。如今朝廷里风头有点乱,有人要行新法,有人要重出江湖,您猜,我在肃王那遇到谁了?王小航!康党的干将,现在是肃王的幕僚,他还想把人推荐给我,被我驳了。这么个乱局里,朝廷不知道要刮什么风,您现在树大招风,一定得小心着。洋人一退了兵,咱们练兵的大臣就没用了,又该轮到那帮都老爷发狠,翟子久那里,可是盯着咱们,不好让他抓住把柄。”

    袁慰亭哼了一声“善一也是个不老实的,一个疏宗,却总想向前冲,早晚把自己搭上。行新法,我不反对,可是也要看怎么行,由谁行,搞不好,就又是个宫变。现在的国家,可是禁不起折腾,再折腾几回,怕是就要散架。虽然和约已成,但天下可不是太平年头,关外那里,随时都可能打。简森也该和你说了吧,你得有准备,你的部队可能要出关,跟洋人去干一仗。”

    “事情做实了?”

    “昨天扶桑的板西八郎来拜访我,说话时,透露了这个消息。扶桑准备对铁勒动兵,这帮扶桑人打仗有习惯,不宣而战。我估摸着,他们是要偷袭铁勒人,至于偷袭哪里,左右不外是旅大的铁勒兵船,随后以大军登陆。他们来,是想让大金作为盟友,与他们一起作战的。”

    “姐夫怎么说?”

    “我回的简单,这事太大,我做不了主。一句话,就给他打回去了。但是扶桑人的意思很明显,说朝里是朝里的事,督抚疆臣,是督抚疆臣的事。如今的朝廷,不敢擅自决定对铁勒这种强国动武,这是可想而知的。但是作为疆臣,若是在自己权限之内,略用一些办法,也能给扶桑人一点帮助。比如他们要招安马贼,扶桑人去招安,就不如金国方面派人招安来的方便,所以,他们需要金国支持。这些螃蟹,就是扶桑人的礼物之一。你与铁勒人见过阵,和扶桑人也打过交道,差点就成了青木宣纯的女婿。你来说说看,对这两国,看法如何?”

    “扶桑好比是个爆发户,没什么根基,吃穿既是不懂,人情面子也是不讲的。行事上,尽是一股小家子穷气。从他们给庆邸送礼,就能知道一二。铁勒,则是个做惯了贼的人家,靠着贼脏发了大财,虽然是个财主,却来历不正,不能算缙绅,行事手段上,依旧保留着强盗的本性。出兵强占关外这种事,各国那里都交代不下去,这几个月里,各国都在向他抗议,外交上,其虽然有卡佩、普鲁士两国为盟友,实际依旧很被动。爆发户对强盗,左右不过是一群混蛋打另一群混蛋,谁赢谁输,都跟咱没太大好处。”

    “若是从战事上看呢?”

    “铁勒兵多,但是枪械拙劣,训练战技上,也不及扶桑人。而且他们在东线能投入的兵力是有限的,即使有西伯利亚铁路运输物资,也支撑不起大规模作战。他们从庚子里没得到太多赔款,想要打这一仗,兵费都不充足。再者,铁勒在关外不得人心,百姓们多是与他对着干的。我国在关外的驻军,也有不少人勾结着胡子,跟铁勒人交战。铁勒人四面楚歌,处处受敌,扶桑人反倒更容易被当地百姓接受,在军事上,铁勒人不占优势。但是铁勒有名动天下的哥萨克马队,又有太平洋舰队,在野战和海战之中,都有真很强的力量,也不可小看。”

    袁慰亭听的频繁点头“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小弟这个见解,只能和姐夫说,与别人不能讲。津门有赌场,有的人去赌钱,好朋友不会去赌,却会借钱给他,只要赢了钱,就可以分红。赌场里,则另有一路帮闲。他们没有钱借给别人,但是看到谁赢了钱,就去送热手巾,打个扇子,说几句吉利话。这两种人自己都不曾去赌,第一种人可以理直气壮的分红,第二种人只能够厚着脸皮讨赏,赏多赏少,就只能凭主家高兴。小弟的意思是,要做,就做第一种人,不能做第二种人。”

    袁慰亭道:“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是做第一种人,你也要有把握谁赢。万一借钱给了输家,就只好吃倒帐。”

    “这事倒是不难想。铁勒人如果赢了,关外三省我们就会丢失。扶桑人赢了,三省还有要回来的希望。所以从我们自己出发,就只能赌扶桑人赢,断没有帮着铁勒打扶桑的道理。再者说来,铁勒人的哥萨克确实厉害,但是也并非就是天下无敌。扶桑人若是发了狠,也不怎么好对付。那帮矮子很有一股子狠劲,真到拼命的时候,他们敢死敢拼,很难对付。我这一宝,看好扶桑,当然也只能看好扶桑。”

    袁慰亭也表示赞同“你跟我想的一样,所以我说要你的兵出关,就是图着入股的心。到时候我们出了精兵,扶桑人就不好在关外要求太多,咱们还能立个大功。可是……你的部队要出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套手续,总是要走。”

    “这得先去跟莲花六郎交涉,没有大军机点头,我们动不了。另外一节,就是大军出动,粮饷器械运输都是大事,还不能让铁勒人抓住我们参战的把柄,这就更难了。上了战场,很多事好办,可以换军装,换大旗。但是怎么让这么多兵上战场,这得做个文章。”

    “你来的正好,这个文章,你得帮我来做。做好了以后,拿给莲花六郎,找他去同意。如果让他的人做这文章,那些人一定不肯。”

    两人正说着,内宅里有丫鬟出来送消息,说是蟹已经蒸好,请两位入席。

    两家人与一家一样,因此并无避讳,简森也在座位上,一如赵冠侯妻妾。对这个女财神,袁慰亭不敢慢待,沈金英也应付的很殷勤。简森应对的得体,显的很亲近。凤芝虽然是海河儿女,从小河鲜吃了不少,但是没吃过这种肥蟹,吃的手上满是油腻蟹膏,连连叫道“在津门从小长到大,河海两鲜吃的无数,怎么没吃过这种蟹,看弄我这一手都是。”

    “多新鲜,这盛坊的头等大螃蟹,一年才出几对,老百姓是没处吃的。南方是阳澄湖八两一个的对蟹有名,北方,就得数这盛坊螃蟹。一捞出来,就有人定了。扶桑人能弄来六只,也算是有手段了。”

    简森笑了笑,她虽然是洋人,但是吃蟹姿势很优雅,蟹八件用的娴熟,吃空的蟹壳,依旧可以拼成一只整蟹。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道:“扶桑人的手段很厉害,但不是在这事上,他们厉害的地方在很多方面。比如他们拥有贵国关外三省的高比例地图。而这种地图不但贵国没有,就连铁勒人,也没有。我恰好看到过一次,可以说,扶桑人对关外山川河流的掌握,既超过了中国人也超过了铁勒人。已故的青木宣纯先生,是地图的主要绘制人,他还曾经亲自勘探西伯利亚铁路沿路地形,如果铁勒人需要一份地图来布置战斗的话,我想他们应该要向扶桑方面购买。”

    姜凤芝张着手,让赵冠侯用手巾为她擦着手上的油,在旁道:“这帮扶桑人可真厉害,怎么比咱还清楚……诶?不对啊,他没事画咱们国家的地图干什么。哪有上别人家做客,还要踩盘子的道理?”

    翠玉被逗的噗嗤一笑,用手绢挡着嘴巴“我的傻姐姐,你也明白过来了,这两面啊,都不是什么好人。”

    袁慰亭干咳两声,看着简森“看来,铁勒人在情报上,已经是败的一塌糊涂了。但不知在军资筹备上,又如何?”

    “扶桑人是最糟糕的合作对象,他们在价钱上斤斤计较,如同一个挑剔的老妇人,在集市上买菜。但是他们有一种特长,可以很好的卡住你的心理价位,所以生意还是能完成。至于铁勒人……”

    简森夫人意味深长的一笑“他们的军需官,只关心自己能够得到多少回扣,而不关心价格。他们会花高出市场几倍的价格,购买一些很差劲的商品。但是从我的角度看,铁勒人是上天派来的天使,至于扶桑人,则是地狱来的魔鬼。”

    话说到此,她看好谁已经不用再说,袁慰亭点着头,显然在盘算着,该怎么才能搭上一股,从这场大战中得利。

    他手下幕僚不少,但是要是想得利,就得派兵,要派兵,赵冠侯的前军必是主力,这个文章怎么做,最后也得赵冠侯点头,否则事情就弄的不妙。等到撤了酒席,四个女人开始支桌子打牌,袁慰亭则拉赵冠侯到一边

    “冠侯,这个事情,其实参与也很凶险。固然扶桑赢面大些,但是铁勒的兵,比扶桑要多几倍,人口也占绝对优势。如果打出铁勒人的凶性来,扶桑人未必有便宜。所以我们搭股子是好,不搭也没关系。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想搭,我们就一起商量个办法做文章,如果不想,就当这事没有。我给扶桑人递递手巾,也没什么坏处。反正这江山是他们完颜家的,跟咱没有关系。”

    “姐夫说的话,可是不像您。您是洋人眼里公认的金国强者,哪能做这样的事。这次的股,咱是一定要搭。不是为完颜家,也是为咱自己。只要这一次打出咱的威风来,一则扶桑要来巴结咱;二来,铁勒会怕咱;三来京里面,那些想要动咱们脑筋的人,也得自己掂量掂量,说不定姐夫还可以进军机。”

    袁慰亭摇头笑道“我是个连秀才都不曾中过的,底子太差。能做到疆臣,已经是皇恩浩荡,军机的事绝不敢想。也就是海翁,他老兄一个翰林出身,熬了多少年,这回还是靠你接驾之功,才成全他去打帘子,我是没指望了。这回的文章,你好好想一想,等明天咱们商量着办。”

    自总督衙门出来,赵冠侯一行人回到华比银行。翠玉到澡房放水,伺候着赵冠侯去洗澡,自己自然也不能幸免。在浴缸里,她忽然问道:“冠侯,你想不想做这个文章?如果想做的话,我可以帮你出个主意。”

    赵冠侯一笑,手在她那凝脂般滑腻的肌肤上作怪“我的好翠玉,果然是我的女诸葛,来,看我奖励你……”

    翠玉朝外面一指“那还有两个,动静大了,就又要虎牢关。我可不陪你们乱折腾,咱们说正事。袁大人今天提了海翁,显然是话里有话,这文章的破题,就要从他身上下手。他在军机处打帘子学习行走,多半也不如意。翟鸿机看你不对眼,对海翁也不会顺眼。论科分辈分,仕林名望,海翁被吃的死死的,在军机处也是受罪,还不如放出去,着实做一任督抚来的爽快。”

    赵冠侯略一思忖,已经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你这个想法不错,不过我的幕友都在山东,身边没有人啊。”

    翠玉嫣然一笑“我不做你的幕僚,是不想被人说,你家里牝鸡司晨,一官两印。真若是动笔头,那些老夫子未必强的过我。眼下你身边无人可用,我就为你写个说贴,来啊,我的冠侯,好生伺候着,铺纸研磨,让你见识下本姑娘的手段。”(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关外之谋

    杨翠玉的UU小说很来得,一笔蝇头小楷写的清灵娟秀,千言说贴片刻即得。赵冠侯仔细看了一番,只见文字条理清晰,无可挑剔忍不住夸奖道:

    “翠玉,你怎么以前不说你有这本事?早知道你会这个,我就不去请老夫子做幕友,就把公事上的事,都交给你来做了。我原本以为你只会开饭庄,不想是大材小用了。”

    “女人太能干,男人会不喜欢的。再说我要是帮你处理公务,你肯定要去捣乱,在饭庄里,你怎么胡闹都好,要是在签押房里你也要胡闹,可怎么得了?让人家知道,是要笑话你的。那位翟大军机那,也不会放你过门。”

    “翟军机啊,等着吧,等我这回在关外立了功回来,就慢慢炮制他。原本不理他,是懒得碰,还真当我怕他了?这份说贴明天和宫保议一议,若是可行,你就是我的第一号大功臣。”

    翠玉靠在他怀里道:“功臣,那可是要有赏的。我要你,给我一个孩子。”

    “这赏赐,容易的很……”

    次日天明,赵冠侯一早拿了这份说贴到总督衙门,袁慰亭接过说贴,面露笑容“这是你家哪位夫人的手笔吧?看这字迹,就不是男人的笔体。”

    “姐夫说的是,这是翠玉昨晚上连夜写的,我觉得很有道理,还请姐夫斧正。”

    袁慰亭看了几番之后,频频点头“这说贴写的确实很不错,我在上面列名附署,可是要想做成这事,还是得莲花六郎去想办法。即使动兵,现在也不是时候。老佛爷十月初十的寿辰,我们要备办寿礼,正好借这个机会进京,请大佬和莲花六郎他们共同裁度。若是准了这个折子,卜五兄可就算欠你个大人情了。”

    “海翁是姐夫的结拜手足,这好事,自然要照顾自己人,也谈不到人情不人情,总是一份心意。姐夫这里点头,小弟就好做事。这回扶桑与铁勒开战,就好比是一场大赌局,我们看着别人几十万上百万的赌,心里怎么会不痒。只要有机会,进去搭一庄,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小弟这就准备些礼物回京,预备着老佛爷的寿诞之日送礼,顺带,也去探探口风。”

    “好,但也别急着走,明天喝了寿酒,再动身不晚。”

    等到他离开总督衙门时,门房里,一个中年男子与一个仪表非凡的年轻军人,隔着玻璃观察着赵冠侯。那年轻人道:“芝兄,这就是夺了你位子的赵冠侯?看他年纪与我相若,怎么爬的这么快?”

    那中年人三十几岁,身材中等,一身笔挺的西式军装,极有威风。他一边偷眼打量一边道:“他与大太太是结拜姐弟,可以随意出入内宅,不用外人通传,这可怎么比?我见了他,还要给他磕头叫一声叔叔,所以我能躲就躲,不想见他。铁珊,你少年得志,风头太盛,最好躲避着他。否则的话,怕是要被他伤了你的锐气。”

    “芝兄所言极是,我自是不去碰他。只是心里替你不值,炮标明明该是你的,却被他带走了。现在咱们还要另起炉灶,从头开始,这不是从人手里夺饭碗么。”

    “这也没办法,谁让他是大太太的干兄弟,宫里也有门路,靠山太多,我们是斗不过他的。何况他确实有些手段,哥萨克的骑兵,都折在他手,这事上过扶桑的报纸,连我都有所知,大帅用他,也是理所当然。现在他出来自立门户,对咱们来说是好事,至少头上,不用多一个婆婆来管。白纸之上,好做文章,咱们自己募兵,重新买炮,从头练起。三年之后,两军之间再看个高低,说到底,都要靠本事说话。你这次的说贴写的就不错,待会大帅见了,一定会欢喜,东三省设总督之事若能成,海翁定会感念你的功劳,你这回的前程,就有保障了。”

    那名为徐又铮的年轻人,看着手中这份东三省设总督的说贴,也自充满信心,在这两人看来,这次铁勒和扶桑之战,于国于己都是一个巨大机会。而这份说贴,对于徐菊人固然大有好处,对于袁慰亭这个团体也有巨大利益,绝对不会拒绝。徐又铮凭借这份说贴,必可获得重用保举,未来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是以,当看着赵冠侯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时,徐又铮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种侥幸得功的旧派军人,见识眼光皆有局限。注定将为时代所淘汰,未来是属于自己这些新派武人的。不管其开府一方,还是执掌一省,用不了多久,自己必能取其而代之。

    赵冠侯来到京城,先去拜见岳父,许氏已经重新被庆王安置起来,两人旧情复燃,比之当初更为恩爱。相见的地方,最后也选在许氏的住处。

    两下见面,庆王身穿常服,一副居家打扮,举止也很随和。赵冠侯说贴递给他,这说贴已经请老夫子重新誊写了一份,看不出翠玉的手笔。庆王看后,不住的点头

    “这写的不错,写说贴的人,UU小说很硬扎,得重用。徐菊人应该送你几吊银子使,才对的起这份心意。东三省设行省,立总督,这是多大的造化,他一个打帘子军机若是放了这个差事,那是一步登天。只是现在那里要打仗,到那做官,得有点胆子。他帮慰亭练过兵,算半个武将,这胆子,他应该还是有。”

    “不瞒岳父,徐菊人是开路的,等到东三省的局势稳定之后,自然还要换将。像是内兄,其实也可以考虑,到关外去放一任总督。”

    庆王一摇头“少提那混蛋。他要是一去,准把事搞砸。你这个折子,我很满意,但是到底能不能行,还是得宫里说了算。老十怎么样?她生了个闺女?真可惜,她当初打的那个,还是个小子,怎么这一胎,就是个闺女了。”

    赵冠侯笑道:“女儿也很好,其实小婿很喜欢女儿。”

    庆王笑着看看他,目光倒是很和善“我知道了,你临走时跟家里放过话,出了事,要保大不保小。冲你这句话,就说明你有人心。老十有福气啊,没看错人,本王也没看错人。把她交给你,我就放心了。许氏在你那,也被你照应的很好,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我都记着,将来不会让你吃亏。”

    两人说了几句家常,庆王又道:“莲花六郎不行了,他那身体,也就是熬日子了。你对他有恩,可以在他面前说上话,要赶紧去见见他,向他讨个底……这你懂么?”

    “小婿明白。莲花六郎是太后的宠臣,且国难之时,他有保驾之功,又保下了那么多国宝,这都是实打实的功劳。他遗折上若是保举谁接任军机,太后必然会恩准,这也是体恤老臣。小婿自当为岳父争取,让岳父执掌枢笔。”

    庆王跟他,自不用客气,毫不否认。“没错,这个军机首揆的位置,原本我是不争的。可是现在,不是我争或者不争,而是除了我,还有谁能干。旗人里,像样的没几个,小字辈的纵有几个才子,身份也差的远,难道还能越过我这个长辈去?我现在是,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出兵谁出兵。再说,这几年在总办各国事务衙门,我贴补了多少家产进去,也该是我回本的时候了。仲华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承振使钱如流水,老十那里虽然有你,可是我也不能光让她吃你,总得给你们留下点什么,你说说,我不当这首揆行么?”

    他未得任命,便先想到搞钱,让赵冠侯心内暗自佩服岳父光明磊落。但是想到毓卿,自己总是得向着庆王,不好说什么,只是说道:

    “老泰山放心,现在的局面比当初好的多,您老人家的辛苦,我们也明白。袁宫保那里,必有孝敬,这话他自然会对岳父说。小婿只说自己,山东这里,只要小婿在位子上,每年必有一笔公费,给岳父做个孝敬,也是我们做晚辈的一点孝心。”

    庆王笑着摇摇头“你小子,有这心就好。我当初就怕你是吃软饭的,骗了老十的人,又骗她的钱,等到将她掏空了再一扔。以她的刚烈性子,非出人命不可。现在你既然不是这种人,我还能要你的钱么?放心,只要我当了首揆,你不但不用送钱给我,我还要人送钱给你。山东臬台署理藩司有什么意思?难道我的女婿,不能做一任巡抚?就算是直督,将来也大可做得。不过现在不成,怎么也该给我几个外孙来抱,再让你做督抚。”

    许氏此时也过来道:“你回头把毓卿和外孙女送到京里来,让王爷和我也看一看,看看她瘦了没有。”

    “岳母放心,小婿等回了山东就安排。今天天不早,明天我先去拜见仲帅,办正事。”

    庆王也道“没错,先办正事。咱们自己爷们,不用说见外的话,我补了莲花六郎的缺,大家都有好处。就是那翟子久,再想碰你,也得掂掂分量再说。”

    这一晚翁婿二人把酒言欢,倒是有几分天伦之乐。次日一早,赵冠侯备了礼物,前去拜望韩荣。

    由于赵冠侯将韩家大管家推荐来的人安排的很妥当,在韩府出入,也极为方便。要拜见中堂,比其他人便当的多。韩荣如今的气色,已经非常难看,一口痰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总让人担心,是否在下一刻,这位中堂就要一口气上不来,一命呜呼。

    赵冠侯除了节敬之外,还带来了一大包洋药,皆是治疗哮喘以及滋补身体的。韩荣感谢的点点头,费力地说道:“有……有心了。我知道你有办法,可以搞到好药,不过没用了。我这个身体,现在吃什么,都没用,就是等时辰的事。老佛爷下了旨……让小五回来,就是让我在闭眼之前,可以看见福子出嫁,也就可以撒手闭眼了。”

    “中堂,您可别这么说,卑职能有今天的造化,全靠中堂栽培。如今刚有一点起色,正要好好报答中堂的栽培之恩,您这点小病,不算什么,只要用心调养,用不了多久,自可痊愈。”

    韩荣苦笑一声“冠侯,你的好意,我心领。太医已经看过了,没救,我也不是怕死之人,人到什么时候,都离不开这一步,无非是个早晚的事。你对我家有大恩,别的不说,若不是你,福子就没法活了。所以,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那也显的生份。我有一件事,想委托你来办,趁着我还明白,能替我办妥么?”

    “中堂只管吩咐,卑职粉身碎骨,也再所不辞。”

    “用不了那么严重……我……我只是想在交州,给庆官预备一所宅子。房子你来挑,用多少钱不要紧,找大管事去要……要快。”

    赵冠侯一听就明白,这是韩荣要为儿子在租界里备一所房产。他身上有世袭云骑尉的荫封,即使身故,韩庆也不至于有生计之扰,更不用离开京城,这房子买的有点莫名其妙。

    韩荣看出他的迟疑,也不隐瞒“小庆岁数小……性子也软弱,听一阵炮响,就要吓的一场大病。将来我不能指望他继承我的家业,就只希望他不要败家就好。京里的产业,我也不知道他能守住多少,未来若有什么变化,租界总比华界安全些。这事,你能办么?”

    “中堂放心,卑职自可为庆少爷办妥,不但在青岛备一所宅子,再送庆少爷到普鲁士留学几年。这笔使费,自由山东报效。朝廷于留洋人才,多有重用,庆少爷学有所成,归国之后,必能有所作为。”

    韩荣欣慰的一笑“我没看错人……你……确实够朋友。你对的起我,我就对的起你,说说吧,有什么想要办的事,说来听听。趁着我人还没死,也还在这个位子上,为你放两声起身炮,包准马到成功。”

    赵冠侯忙摇头道:“中堂,卑职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您给卑职的已经够多,卑职不敢另有所图。”

    “不,你要是没有要求,我可是不敢把儿子交到你手上。那是我韩某惟一的骨血,交给个两不相干的人,我能放心?大家你帮我我帮你,我才能对你放心。说吧,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庆邸的事不必提,我可以跟你透个底,等到我一倒,他必然入军机领班,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有变化。你不用把人情用在他身上,你自己有何所求,只管说。”

    话说到此,再若隐瞒,就要伤交情,赵冠侯只好从怀里取了那份说贴,双手高举,送到了韩荣面前。(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煽风点火(上)

    “关外三省,设巡抚,另设一东三省总督,节制三省巡抚。原有三省将军,尽皆裁汰……”韩荣看了几次说贴,目光里,明显多了几分神彩。

    “冠侯,你这说贴里有骨头。表面上是在说大金自己的行政,实际是冲铁勒人去的吧?若是三省将军尽数裁汰,之前盛京将军与铁勒人签的条约,也概则作废,不能再提,一切又得从头谈起。再者,总督设立,必带标营,带大军到关外……这可是要碰一碰铁勒人?”

    庚子新败,韩荣对于碰铁勒人,自然是心有余悸,或者说,自两宫以降,现在都不怎么想得罪洋人。至于构兵之事,更是不敢提起。与阿尔比昂等国相比,铁勒近在咫尺,尤其不好招惹,一旦两国交恶,铁勒雄兵骤至,江山即有倾覆之险,若非赵冠侯为心腹,韩荣怕是就要训斥其一番贪功冒进,不知好歹了。

    赵冠侯点头道:“中堂明鉴,卑职这说贴,确实有朝铁勒人去的意思。三省于我大金,是绝不可能交涉的龙兴之地,怎能使其陷于夷人之手?是以,任何协议,都不能承认。眼下,扶桑铁勒两国交恶,战事一触即发,这个时候,正是我们收复关外的好时机。这份说贴只是个幌子,为的就是方便我大军出关,见机行事。”

    扶桑欲与铁勒开战的事,韩荣自然也有知晓,扶桑方面的情报工作,也开展到了韩荣身边。希望韩荣以中堂身份,左右朝局,使大金站在扶桑一边,组成联军共同对抗铁勒人。但是韩荣显然没胆量答应此事,或者说,战败之后大大金,已经失去了再向强邻挑战的勇气。

    “我也不瞒你,扶桑铁勒要开战的事,朝廷已有所闻,且朝内已经有了成议,局外中立。在关外划定中立区与交战区,我军严守中立区,不得干涉两国战事。两伙强盗,在主人家火并,做主人的只能坐壁上观,却不能干涉,这实在是让我……愧对祖宗!”

    此事乃是自和约议成后,又一件极为窝火的事情,韩荣念及此,又是一阵气喘咳嗽,半晌才缓过这口气。赵冠侯等他将气喘匀才道:

    “中堂所言极是,自古以来,哪有两国在第三国开战,还要第三国中立的道理。卑职起于江湖,对于江湖的事,还是知道的。两伙泼皮争一个码头,在码头上开打或是支油锅、摆铡刀。最后不管谁输谁赢,码头的挂钱总是要出,甚至要出的更多。若想不出挂钱,那码头就得自己出面,与混混们摆开阵仗,见个高低。我国若是这回全无作为,扶桑铁勒不管谁胜谁败,整个关外,怕是依旧不为我们所有。这中立二字,说固然可以说,但是做起来,我们怎么也要有所倾向。”

    “话虽如此,可是事关重大,谁敢做决定?一旦支持的一方战败,胜利方追究责任,我们怕是就应了少荃临终时的话,每多一次构衅,就必多吃一次亏。”

    “中堂放心,支持谁,自然该当慎重。但是绝不至于押错宝,就输光老本。这一宝,其实并不难压,恕卑职直言,此宝的关键还在我们,我们支持谁,这一宝谁就稳赢。不支持谁,谁就稳输。铁勒、扶桑,皆是客军。铁勒人在关外倒行逆施,又要推行黄铁勒计划,将大批铁勒国民移居关外,强行侵夺我国土。百姓对其恨之入骨,民洋不能相容,其兵力虽多,但是实际却是四面受敌。扶桑以吊民伐罪的名义出现,更容易获得人心,可如果朝廷支持铁勒,则百姓畏惧官府,不敢与扶桑合作,他们的名义打不出去,就也成了客军对客军。而假设官府什么都不做,则民心就会落入扶桑人之手,未来扶桑人在关外,会比朝廷更受欢迎,这同样也不是朝廷之福。”

    韩荣点点头“你说的这些,倒也有道理。可是,如果我们支持扶桑,扶桑有可能取胜么?铁勒毕竟是强国,兵力,国力,都比扶桑为强。而且自来,我黄皮肤就没有战胜过白皮肤的先例……”

    “若是两国决战,胜负难料。可若是关外之战,扶桑人的赢面,则在六成以上。”

    赵冠侯早有腹案,将扶桑人的优势一一阐明,尤其又讲到扶桑人筹划已久,将关外地形绘制成军事地图,韩荣听后,面色几变。

    “好两群贼子,在他们眼里,我大金就是一块肉,谁想吃,就吃一口。这个吃,那个就要去抢,但就是没人把我们当一回事。擅自跑到我们的国家,画起我们的地形图来,这简直岂有此理!”

    “正是如此,扶桑人狼子野心,如果不给他们一点警告,让其知道我大金的实力,将来他们所做的,恐怕要比铁勒人更坏。据卑职所知,扶桑有个黑龙会,核心就是要到黑龙江去,将我们的国土,变成扶桑的领土。这与铁勒人不过五十与百步,哪一家都是敌非友。要想让他们知难而退,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先展现出实力与决心,使其意识到,我国并非软柿子,若是强自兴兵,不过两败俱伤。他们也就不敢随意启衅。”

    韩荣思忖片刻“你且退下去吧,我想一想,再来做个道理。这份说贴你留下,回头我与手下人,议上一议。”

    “卑职告退,中堂一定要保重身体,不可操劳过度。这药记着定时吃,若是吃完,卑职再送。”

    赵冠侯告辞出去不久,福姐就从外面进来。婚期将近,她也不像过去那样活泼,开始学着像个大家闺秀那样,走路裙幅不动,讲究个仪表得体。来到房中,先给父亲施了礼,随后问道:“阿玛,女儿的恩人刚来过了?”

    “是啊,给为父送了些药,还有,留下了这个。”

    福子先看了药,后又拿起说贴看了几遍“阿玛,看你的人很多,但是送的东西,也不过就是人参、首乌一类的补药,至于荐医的一个未有。说起来,还是赵大人有心,一下就送了这么多药来。还都是洋药,上面的字我也认不完全,但对您的病,都还对症。”

    “是啊,他是个实在人。不像其他人在官场里历练的久,已经练的圆滑了。交情不到,不肯荐医,生怕给自己招上麻烦。这份人心,我倒是领的。只是这药……吃不吃已经没什么用了,只要能看着你出阁,阿玛就能闭上眼了。”

    “阿玛,您说的这样的话,女儿怎么敢嫁?”福子坐在韩荣身边,眼睛里满是泪水,韩荣摇头道:“傻妞,人活百岁,总有一死,阿玛的身子骨,就是这个样子,早晚还不都是那么回事。你别难过,这药我会吃,怎么也得看着小五把你娶过门再说。”

    “阿玛,您说这话,是拿刀扎女儿的心呢。您的身体好着,不过是一点小病,这洋药好用,只要您按时吃,总能治好。您要说看女儿出阁,等五爷一回来,我就跟他成亲,给您冲喜。一冲,您的病就好了。”

    父女二人又说了阵闲话,福姐道:“阿玛,若说到做亲,女儿就总想起遇到那几个铁勒兵的时候。若不是赵大人带着兵,女儿今天……也就没法再在这陪您了。这各国人中,顶属铁勒人最坏,我们总是不能和他们为友。”

    “没错,铁勒人,是最坏不过。这帮人……若是我年轻几十岁,非亲手砍死他几个铁勒人不可。”

    韩荣听女儿说起国难之时险些遭难的事,旧事重提,怒火上涌,复又想起,扶桑人板西八郎最近常来拜望,手面极阔,几笔孝敬款,都很能打动自己的内心。与之比较,铁勒人盛气凌人的样子,就越发让人厌恶了。他心里的天平,不由又向扶桑略略挪动。

    等到福姐告退不久,一名手下的幕僚进来禀报“中堂,山海关方向有急电,请中堂过目。”

    韩荣不敢怠慢,忙命人取了电报来看,上面的文字并不复杂,但是情报内容,却是万分火急:铁勒派出专使于外柔然活动,挑唆外柔然王公与活佛,自立一邦,不再为大金藩属。

    电文纸落在地上,韩荣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这一次,他的气喘的格外粗,几次几乎晕厥。半晌之后,总算恢复了呼吸的韩荣,用手在床边用力一捶“铁勒杂种,欺我太甚,我这回要让你们看看,我大金,也不是好欺负的。就让我在死之前,再放一个起身炮,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他忽然朝外喊道:“来人……来人啊!准备袍褂,我要进宫……”

    赵冠侯此时,则已经来到了租界里的六国饭店,赛金花的卧房之内。联军退兵,瓦德西自不能滞留,已经起程回国,而赛金花这个临时夫人,也不可能真的和瓦德西有什么结果,一个回国,一个依旧在京居住。

    只是有了这一番际遇,她的身价比起当初的状元娘子,就又高了一层,成了世界总帅夫人。结交的人物中,既有各国公使,也有京师名流,即使那位振大爷承振,也被她迷的五迷三道,三天两头要来拜会。

    她奉行赵冠侯教她的准则,不以色侍人,轻易不让人得便宜,手下又养了几个女子,专门负责侍奉男人。主要的业务,还是帮人牵线搭桥,促成各项生意,因此反倒是让自己名声日高,比之八大胡同的清吟小班的掌班大姑娘,反倒更为出名。

    饮水思源,她自然不能忘记赵冠侯的恩情,再说两人联手做了不少买卖,赛金花着实发了几笔大财,也都和赵冠侯有关。是以他一来,立刻就可以登堂入室,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约定时间。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赛金花已经越发洋气沉稳,举止之间很是大气,丝毫看不出半点风臣气息。身上一身西洋礼服,肩上披着闪光缎披肩,在墙上则悬挂着她与瓦德西的合影。几个侍女端上来咖啡与卡佩糕点,随后知趣的退出去,赛金花大方的用手一指“看上哪个,我来给你安排,今晚上包你得手。”

    赵冠侯笑道:“我要是看上,也只看上总帅夫人,怎么会看上她手下的人?”

    “那也没什么啊,只怕你不肯,我没有不依的道理。”

    赛金花毫不害羞的一笑“我倒是怕你啊,家里带了两房夫人来,不要在我这里空耗实力,回去无法交帐,那可是要跪算盘的。”

    两人调笑几句之后,赵冠侯问道:“二姐,你现在这样是很好,但是我觉得,不是长久之策。若想长久富贵,总是得想个稳定来钱的营生,小弟在山东那里,给你留了几个买卖,进项未必很多,但足以够你吃喝吃烟。”

    赛金花笑道:“算你有良心,等我混不下去时,自然会去山东投奔你。眼下,我的日子过的顺风顺水,自己不用出来陪客,人也老的慢些,着实还能过几年逍遥日子。你的事,我也替你在留心着,今天我请了板西公馆的板西八郎,还有内田康哉一起过来打牌。等晚上的时候,我下厨烧菜,款待你们吃饭,要谈什么,你们自己慢慢谈。”

    “这就多谢谢阿姐安排了。除了扶桑人外,你和铁勒人,有没有关系?”

    “瞎三画四,我和铁勒人有个什么关系啊?”赛金花白他一眼“倒是有个熟人,总往我这里来。就是拿个公使馆的武官参赞,叫做奥列格的,之前的时候就有交情,现在他比过去更活跃了一些,有事没事就爱往我这里跑,我看也是未安好心。”

    赵冠侯微笑道:“二姐,这奥列格也是熟人老朋友了。有时间我倒是想见一见,说不定在他身上,您能赚一笔大钱。不过,这事得冒点风险,而且,也得做的谨慎一些,切不可走漏风声,否则会有很大的后患。”

    等到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赛金花思忖良久,眼睛忽然一亮“这并不是什么风险,我做的就是这个生意,他们找不到我的头上。只是你自己要小心一点,当心扶桑人饶不了你。”

    “饶不了我?他们饶不了我的事,也未必是这一宗,我也不怕他们,若是不服气,就只管动手。按我看来,等到打完这一战,短时间内,扶桑也没什么力量来找别人麻烦了。扶桑与铁勒么,死了魏延平内乱,死了司马平外患,最好的结果就是一起死,才落一个干净。”(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煽风点火(下)

    下午与板西八郎的牌局倒是顺畅无比,板西与赵冠侯是老相识,如今相见,自是有不少交情可叙。至于青木公馆以及洋子的事,两下都很会做人,把这事按下不提。尤其洋子杀福岛的事,总是有桃色事件的嫌疑,没办法当着当事人的面谈,只好当这事不存在。

    按他所说,现在自己是扶桑派驻金国的武官,以后可以两下多为亲近,而按赵冠侯看来,板西实际是接替了已死的青木宣纯,负责全部扶桑对华情报工作。

    除了内田康哉外,另一名陪客,则是正金银行经理松本,也是个五十开外的扶桑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极是谦和。赛金花这里,经常召开这种牌局,并不足为怪。她本人并不参与,只留出一间静室给四人,然后又亲自送来咖啡糕点,随后就退出去准备饭。

    看她那娇弱无力的样子,以及送东西时,与赵冠侯之间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及眼神,让在场三人都相信,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单纯。在自己来之前,说不定两人已经在一起温存了一番。

    板西心内暗自后悔,青木宣纯的第一楼,自己并没能顺利接收,否则的话,安排几个女人给他,自己的工作就顺利多了。如今,就只好用其他的办法。

    牌局一开始,外面的人就不进来打扰,里面的人,则可以趁着打牌的光景,说一些机密。赛金花对着镜子,用心补妆,几个女子在旁用心伺候。这时,一个小大姐从外进来道:“小姐,电话。是铁勒公使馆那个奥列格打来的。”

    “让他半小时以后打来,就说我在和扶桑的内田先生讲话,不方便出来接电话。先蹲一蹲他的性子,有什么话再说。”

    奥列格作为铁勒情报机关的王牌谍报人员,在鸾仪殿袭击事件后,就正式被铁勒派驻大金,开始了对华对扶桑的情报工作。

    虽然刚刚主持对华情报工作不久,手头人力经费两缺,他依旧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在几个衙门里,都发展了自己的内线,与这位手眼通天的状元娘子,因为之前的换俘合作,也算是搭上了关系。虽然对方不喜欢他,但是却喜欢他的钱,只要彼此能合作,就证明自己的工作可以顺利开展。

    赵冠侯与善耆在京城办警察、消防队的事,他并没有过多关注,比起帝国即将与扶桑人的战争,这些问题都不怎么重要。现在对铁勒来说,当务之急,是摸清大金的对铁勒方针政策,以及尽可能拖延战争开始的时间。

    虽然铁勒国内,有不少人坚持认为,铁勒只要一人丢出一顶帽子,就能把扶桑淹没,乃至于一个铁勒人可以对付三个扶桑人。可是作为情报人员的他,显然没有这么乐观。

    铁勒在东线的力量太薄弱,即使西伯利亚铁路目前已经初步通车,但是运力并不能保证。在关外活跃着大批马贼、红胡子。他们对列车的袭击,导致了军需运输的不稳定,每一次输送,都可能因为袭击而中断。再说国内混乱的后勤保障制度,也让他没办法相信,前线的士兵可以得到后方有力的物资供应。

    再者,到过关外的他,很清楚那里是个什么局面。士兵的士气低落,主官们只能靠放松军纪,来提升部队的士气。这又必然导致当地百姓对铁勒兵的憎恨情绪,恶性循环之下,铁勒已经成了关外最不受欢迎的势力之一。百姓们甚至更愿意支持红胡子,也不是他们这些正规军。

    糟糕的指挥官,一塌糊涂的补给,外加无能的主官,现在开战,铁勒不容乐观。而且铁勒在东方的情报机构太过于迟钝,到现在也没能搞清楚扶桑的军事意图,盲目的发动战争,结局只能是吃亏。

    目前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打通一些关系,影响金国国策,使金国不至于支持扶桑,严守局外中立。对于战胜过哥萨克的赵冠侯,他也是持拉拢态度。与阿廖沙聊过以后,他认识到,这个武官并非等闲之辈,胆大手狠,他在心里已经认定,青木公馆袭击事件,必是出自赵冠侯之手。这无关证据,只是一种判断,在圣彼得堡说服不了人,但是对于他处理人际关系,则是个指导。

    这个年轻人在金国提升的很快,与他保持良好的关系,对于帝国的利益是有保障的。奥列格是个实用主义者,并不会因为曾经的仇恨,就影响双方的合作。即使铁勒为了青木公馆袭击事件背黑锅,还损失了一个李尼维奇,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能够从长远角度获得利,这些损失,都算不了什么。

    内田在赛金花处的牌局,他并没有等闲视之,这个时候,板西和内田共同邀请赵冠侯打牌,这里面若说不关系到关外战局,谁又能信。是以第二天一早,他就来到赛金花的住处。

    赛金花对这位如同黑熊般强壮的男子显然没什么兴趣,连手都不愿意被对方碰,只是微笑着,维持着社交礼仪。奥列格也有自知之明,在对方下逐客令之前,就说明了来意

    “我想请赵冠侯大人,在我们的咖啡馆见一面。至于费用上,我不会让夫人白废力气的,这是一点小小的诚意,我相信,这比扶桑人给您的要多。”

    他送出的,是一叠厚厚的卢布,赛金花微笑着一推“这个钱,我可不好要的。冠侯他的事情很忙,万一我邀请他,他又没有时间,我在中间,又该怎么交代呢?”

    “这没什么关系,只要您能让我们两方见一面就够了,如果见不成,这只能说我们的缘分未到,是上帝的安排,与夫人并没有关系。这些钱,就是让夫人中间传话的辛苦费,并不包含保证金在内,所以您只管放心,只要您肯代为联络,铁勒公使馆对您就非常感谢,其他一概不用保证。”

    “那要是这样……我尽力而为,成与不成,您可别恼。”

    赛金花接过钱,又朝奥列格丢了个媚眼,就安排了一个侍女陪坐,自己到里屋去打电话。用了半个小时,她才抽着香烟从房间里出来“真是的,这钱可真难挣。他和他太太在一起呢,我这电话打的很不是时候,好在是有点老面子,人我给你约出来了,今天晚上六点种,在铁勒咖啡馆见面。我到时候给你们彼此做个引见,其他的事,我可不管。”

    铁勒咖啡馆的地址,就在当初的东单第一楼,自青木宣纯死后,这个地方逐渐荒废,最终盘给了铁勒人经营。经改造,建为铁勒咖啡馆。只是桃花依旧,人面不在,铁勒咖啡馆生意萧条,来的客人很少,不复当初第一楼时,车马盈门的热闹。

    赵冠侯自马车上下来,神色匆匆,似乎一脸的不高兴,见面就埋怨赛金花“二姐,你打电话也不挑个时间的。结果你这电话打完,我在家里要哄两个太太一个多钟头,又答应每人给她们买几件首饰,事体才算压下去。今后可要长点心,不能想打就打。我今天还很忙,今晚上是福姐过嫁妆,振大爷已经去了,我也得去那跟着忙和忙和,可是待不住。”

    奥列格见他满面不快的样子,连忙上前道:“对不起,这个电话是我的主意,不关赛夫人的事。老朋友,自从交换俘虏过后,咱们很久没见面了,我想跟你这个老朋友见面聊聊天,可是考虑到身份,自己给你打电话不大方便,所以请夫人代劳。”

    赛金花似乎是和赵冠侯怄气,并没进去,而是冷哼一声“哦,是这么急的事啊,那我可不敢留你了。我若是一进去,等到待会去晚了怪我,我可吃不起这么大的责任。你们去喝咖啡,我要先到韩中堂门上站个门,给人充个杂役去。”

    见她转身走了,赵冠侯伸手做了个招呼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没喊,而是一摇头“这女人,简直是越来越不懂事。奥列格老兄,阿廖沙还好么?我倒是也想和老朋友聚一聚,可是时候不对,今天实在太忙,只喝一杯咖啡我就得走,待不住。”

    “好说,相信我,这不用耽误太多时间。”

    他在前领头,推门进去,咖啡馆里烛光幽黯客人也是寥寥无几。两人挑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一名二十出头,身材高挑丰腴,身穿单肩礼服,露着半截雪白香肩的金发女子,就款动身子走过来。“西多罗夫表哥,这是您的客人?”

    赵冠侯抬头看了看这女子,目光在她的雪白肩膀和火辣身材上来回打转,主动接过话来“这位女士,你是这里的新老板么?”

    “尊贵的客人您好,我叫米娅,是这里的经理。我们这间咖啡馆,是不做华人生意的,可是既然是西多罗夫表哥的朋友,那您可以随意点东西,我们会竭诚招待。”

    奥列格点了两杯咖啡,赵冠侯又道:“再加几样点心吧。”

    “点心的时间有点长。”

    “恩……那边过嫁妆要过到半夜,我只要人去了就行,倒不差这半小时。”

    等到米娅离开,赵冠侯朝奥列格问道:“这个女人,跟老兄是亲戚?”

    “哦……她是我的表妹。她来金国做生意,是我出的本钱,实际这家咖啡馆是我的产业,她只是代为经营,我说话,她肯定要听。”

    “原来如此,方才我倒是失敬了。既然是阁下的表妹,为什么不坐下来一起喝一杯?”

    “没有这个规矩,她的身份也不配和大人一起喝咖啡。大人,阿廖沙是我的好朋友,他向我提起了大人对他的恩惠,没有您,他是无法继承爵位的。所以我也要代他,向您表示感谢。贵我两国之间,有过一些不愉快和误会,但是事情已经过去,希望今后我们依旧像一家人一样。”

    “如果是为了这个……我想其实没什么必要吧。和约已成,就意味着往事已了,至于未来贵我两国,自是该当和平相处,不可妄动刀兵。我大金现在与各国都真心交好,不会与任何国家刻意为难。”

    这番话都是冠冕堂皇的官话,话有千言,空无一物,奥列格久在情报线,自然明白这是敷衍搪塞,估计待会就要走。他连忙叫来侍应生耳语几句,不多时,米娅就脚步轻盈的过来,拉了把椅子打横坐下“招待不周,请贵客多原谅。”

    赵冠侯见她,脸色立刻就变的好看起来,笑道:“米娅小姐太客气了,您的咖啡冲的很好,很对我的心意,就是不知道,这蛋糕做的怎么样。”

    “要吃蛋糕,您就需要有点耐心,再过十五分钟,蛋糕才可以拿出来。”

    “只要是好东西,我一向有耐心,十五分钟,我可以等。”

    她一出现,气氛立刻变的融洽,三人闲谈,方才的尴尬气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冲淡。等到蛋糕端上来,赵冠侯边吃边道:“好吃,确实好吃,米娅小姐的人美,烤出来的点心更美。”、

    米娅羞涩的一低头“大人的夸奖我实在是不敢当,你们慢用,我要去招呼客人了。”

    见她起身就走,奥列格笑道:“害羞的丫头,大人别见怪。只要贵我两国能够维持友好,咱们之间,也可以多多往来,我送您一张特别门卡,您就是这咖啡馆的贵客。所有的消费,都可以签单。我是真心想要结交您这么一位朋友,彼此之间,可以互相帮助。您看,米娅她刚刚来到金国,什么地方都没去过,对哪里都充满兴趣。一直闹着要在结婚以前,去西山玩两天,可是我在公使馆的事情那么忙,又怎么抽的出空来陪她?一个女孩子,自己去西山,又太危险了。”

    赵冠侯点头道:“是啊,这个时候可不太平,一个女人,是不能去西山玩的。她未婚夫呢?”

    “她的未婚夫还在为帝国的荣誉而镇守边疆,并不在京城。大人,您和阿廖沙既然是好朋友,那与我就也是好朋友。您和米娅也很谈的来,不知道能否请您安排个人,陪她到西山去玩?”

    赵冠侯沉吟片刻,脸上神色很是尴尬“这……这米娅小姐会答应么?万一她不满意,不是很扫兴?”

    “大人放心,我可以做她的主,所有的事,只要我答应,她绝对不会拒绝。”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一言为定。我今天是没时间了,明天,就来咖啡馆接米娅小姐,亲自陪她去西山,做她的保镖。”

    “那这就求之不得了,我相信,这会是米娅一次最难忘的婚前旅行。”

    次日,果然赵冠侯早早就到,米娅则穿了一身米色猎装,带了衣包,骑着匹小马,满面绯红的随着赵冠侯出城而去。这咖啡馆,也就自此关门,直到两天之后的傍晚时分,米娅才穿着一身蓝色旗袍返回了咖啡馆,只是下马之时有些不利索,不似往日干练。

    奥列格已经在此等候,把米娅拉到小休息室内问道:“情形怎么样?”

    “他是个混蛋!才刚到了没人的地方,就把我……”米娅很有些气愤“还说是朋友呢,哪有那么对待朋友表妹的……简直是个恶棍!把我的衣服全都撕碎了,只好穿这件回来。我事后按你的吩咐,送了五千卢布给他,他却只肯把其中的一千给我,说让我买衣服,真小气。如果不是为了帝国,我早就切断他的喉咙了。”

    奥列格的脸色一沉“得了,作为燕子,你该知道这是你工作的一部分。我没工夫听你废话,快说,他透露了什么。”

    米娅对于这位上级很是惧怕,不敢再抱怨,乖乖回答道:“扶桑人已经确定要对我们动手了,具体的信息,扶桑人也没向金国透露。但是据他分析,其袭击的目标,应该是驻旅顺的太平洋舰队分舰队。”(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帝国良知

    奥列格在脑海里,分析着战场情形,脸色越发的阴沉下去“这个情报可信么?”

    “应该是可信的,他是在……和我之后,吹牛的时候谈到的这些,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透露了这么重要的事。只是告诉我,最近不要到关外去,尤其不要去旅顺。扶桑人还援助了他的部队两千支步枪,五万发子弹,并低价卖给他一批炮弹。”

    “这么看来,是扶桑人要联合金国对我们动手了。扬基的调停已经不可指望,我国必须做出防范,一旦舰队被摧毁,旅顺要塞就会陷入无力化的尴尬,帝国的海上补给线路将受到严重威胁。现在必须把这个情报汇报给司令官,让海军做好防范。米娅,你表现的不错,我会为你请功。你也必须记住,你的职责就是为帝国获取更多的情报。所以,迷住他,从他那获取更多的东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会在京里,一直待到他们的太后过完生日之后才走,在这段时间内,你要获取更有价值的情报,我的米娅。”

    赵府之内,从西山回来的赵冠侯,先回到自己房中,亦写了一份说贴,随后交由杨翠玉整理。翠玉看了一遍之后道:“这些东西若是让十格格看到,一准要气死。这些铁勒人真心是狼子野心,不但要吞并我们的关外,还要连内外柔然也要吞掉,那样早晚就要吞掉我们整个国家了。不过这些情报必是机密,你是怎么弄来的?”

    凤芝没好气道:“他和那洋女人出去两天,那女人自是把什么都对他说了,还用问,想想都觉得害臊。”

    “她是受过训练的,没那么容易说,不过在不经意间,她也会透露一鳞半爪,再根据我们所知的信息,就能推敲出来。所谓情报,其实就是这么回事,我还认识一些,专门剪报的情报人员呢。”

    他在上一世,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而由于时代的关系,当时的训练比起现在这个时代的特工来,实在是领先太多。是以米娅在和他的较量中,完全败阵,泄露的情报,远比获取的要多。

    至于那个咖啡馆,赵冠侯暂时不准备断掉,否则就容易引起怀疑。反正扶桑人是不会坐视自己和铁勒人来往太近,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帮自己解决掉这个麻烦。

    此时,大金国内,已经开始了推行新政。自从庚子兵败之后,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大臣意识到,如今的大金,已经到了一个不变革就难以生存的危险境地。变革的方面,自新学到新政,涉及各个领域。

    递补入阁的军机大臣,大学士翟鸿机,亦是变法这一派的领军人物。他帘眷优隆,行事上大刀阔斧,极有魄力。其目前是朝廷里清流首领,但是却不似徐同或是倭仁那般守旧,反倒是锐意革新,一向以谈变法为能事。在其身边,亦聚集了一批少壮大臣,希望改革旧法,一清积弊,而令大金的格局有所改观。

    翟鸿机是科甲正途出身,有大门生、小门生为之羽翼,势力已布京里京外,根

    深蒂固,不易摧折。加上他持身亦正,并不怎么怕人找麻烦,行事上也就更放的开手脚。

    在书房内,他门下几名弟子,正将所探听来的消息,向其进行汇报。“恩师,袁慰亭这次为庆王报效全部使费,每年自北洋公费里提取公帑二十万,为庆王府上下全部的开销,这事是王府里的心腹人透露出来的,绝对不会有差错。”

    “二十万?北洋好阔气啊。我听说,魏光寿为韩仲华的女儿出阁,一次送礼也是二十万。我却不知,咱们大金如此富庶?若是我们这么有钱,为什么赔款的时候,却只能借洋债?你们可知,这次摊派各省,上解银两支付第一批赔款,贵州一省的摊派是多少?二十万。一省摊派的赔款二十万,而一个督抚孝敬大臣的银两也是二十万,疆臣尚且如此,这天下还有什么指望?”

    他生平疾恶如仇,最恨贪腐官吏,这一声发问,声音虽然不大,却有振聋发聩之感。几名学生连忙劝解着“恩师息怒,韩仲华已如风中残烛,时日无多,恩师此时若是上本参他,怕是老佛爷那里不但不会恩准,反倒会见怪。”

    “是啊,韩仲华快不成了,这个时候参他,不厚道。他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放开手脚,肆意行事,这是打算临死之前,狠捞一注。朝廷的规制,最终敌不过人情,这个天下,就是坏掉的。你们可知,韩仲华新近给老佛爷上了一道奏折?”

    他此时上折,几同遗折,以其帘眷,几乎是有折就准,内容的干系绝对不会小。几位学生都关注的注视着老师,不知这折子到底是什么事。

    “东三省撤消将军,改设巡抚,另设一个总督节制三抚。而第一任总督,他保的是徐菊人。一个从未曾放过考官的黑翰林,也要被保去做总督,你们且说一说,这是什么缘故?”

    几名学生心知,恩师现在的治政方针是理清国内积弊,整肃吏治。先把国内的官场风气恢复正常之后,再行考虑振作图强,与外人交涉。在这之前,他是刻意避免与洋人交恶的。

    翟鸿机眼里,袁慰亭把圣驾请到山东,后其行为与董卓曹操无异。且自从袁慰亭任直督以来,对自己部下大加保举,北方五省的巡抚,基本都是袁慰亭的亲信好友,或是幕僚。一干武将部下,也随保随升,皆授高位,俨然有尾大不掉之势。翟鸿机对他,已是不得不除的态度。

    要除掉他的第一步,就是限制其发展,不能让北洋武人在朝廷里继续得到权柄。

    东三省设督废将军,显然是冲着铁勒而来,此议一成,说不定关外又要打仗。朝廷只有武卫军可用,一旦开战,北洋武将必然得功,新军必然被重用,那就破坏了恩师的整体布局。

    再说,徐菊人在翟鸿机眼里,只能算是个士林后学末进,连考官都不曾放过的人,根本不入法眼。让他当东三省总督,也与其身份才具不合。

    可是韩荣这个时候保举,老太后多半是要恩准的,懿旨既下,便无可更改,这也就难怪翟鸿机心中不满。

    另有乖觉的学生,也知恩师心中,实际另有一层怒意,却不便宣诸于口。韩荣一死,掌枢之位空置,翟鸿机属意的枢臣,是东阁大学士昆岗。

    此人亦是宗室,又是韩荣的亲戚,身份足以掌枢。此人虽无才具,但有操守,不肯贪脏受贿,且性情软弱,没有决断,帘眷也很差。若此人为掌枢大臣,则翟鸿机完全可以左右其决定,无枢臣之名,但有枢臣之实,大权便归于己手。

    可是现在从宫里得到消息,韩荣上折保举的是庆王义匡。此人是袁慰亭恩主,既为枢臣,翟鸿机的日子就有的难过,恩师发怒,也在情理之中。

    “银子,什么都是银子,连三省总督,都可以因为银子而运做,你们且说,这天下还有救么?北洋初设之时,为富国强兵计,可如今,则成了祸国殃民之地,若不能将他们予以铲除,这整肃吏治四字,就无从谈起。”

    “恩师,要碰他们,怕是不容易吧?现在袁慰亭帘眷既厚,赵冠侯的帘眷也很优隆,在京里办警查学艺所,太后总有赏赐下来。现在以白简参奏,怕是碰不动他。”

    “要动袁慰亭,必先除赵冠侯,这是必然之事。一个未曾进过学的,居然兼署藩臬,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他现在所仗者,无非是办新军,可是我大金要想振作,绝不能只靠着兵。最重要的,是要行新法,推行新政。这是文人的事,武将插不上手,他这个没进过学的,就说不上话了。官报之事,你们商定的如何?”

    几名学生对望一眼“恩师,朝廷以前办过几次官报,总是不成功。概因官报涉及舆论,所关非细。一旦所托非人,恐遭来灾祸……汪康年身上,还有康党嫌疑……”

    翟鸿机一挥手“怕什么?现在的朝廷,已不是当日变法之时的朝廷了。就连维新党人,也可以得到赦免,嫌疑就更不必怕。你们只管放手去做,万事有我。报纸一成,第一件事,就要把他们报效银两的事刊出,形成舆论之后,我倒要看看,太后还怎么保他们。不管是韩荣也好,还是庆邸,都是这个国家的蠹虫。不除去他们,这个天下就没办法振作。或许,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但是不经历这种痛苦,我们的国家也就没办法获得新生。刮骨疗毒之痛,总是要经受一番,否则这毒,又怎么去的干净?”

    一名学生道:“恩师,弟子听闻,铁勒人又在挑动外柔然叛乱,此时若是我们剪除有军功的大臣,似乎于国不利。”

    “不然,外柔然的叛匪,只是小患,袁某才是心腹大患。大患不除,则小患难平。外柔然也好,东三省也好,至多是伤残肢体,可是我们自己如果不能清理掉内部的奸党,那就如同人腹心病变,有性命之忧。”

    他略一停顿,又道:“老佛爷的寿日将到,你们且看,到时候山东、北洋必以厚币报效,以求太后一笑。而这厚币,则是来自民脂民膏。百姓本以疲敝,复又摊派加征,又要应付这些开支,他们又怎么会不恨朝廷,这个天下又怎么会好?欲强国,必先强官,欲强官,必先治吏。而要治吏,必须要加强监督,让他们头上有眼睛看着,身后有鞭子抽着,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用心做事。朝廷里,再不能像过去那样,由着一般颟顸之徒,任意妄为。”

    几名弟子心知,他说的颟顸之徒,多半连太后都包含在内。恩师在走一条异常危险之路,他提议的兴办新闻纸,引进舆论监督,严查吏治,无一不是与整个天下的官吏为敌。路上布满荆棘,稍一不慎,怕是就会头破血流。

    但是翟鸿机素来刚强,气量又狭,弟子不敢多口,只好由着他侃侃而谈。“振兴需要变法,变法首在用人,用人首在用德。德行不好之人,才学越大,越不可用。我辈要做的,就是替朝廷,将这些德行有亏之人,一一逐出朝堂。这回关外设督之事,就是个绝好的机会,我要让这些奸狡小人,吃个大亏。历来用兵,军饷核销都是件极为难的事,我且在户部那里交代一句,看他这次回来,军饷该如何核销?”

    几名弟子心知,赵冠侯的军饷粮台,是由四恒及华比银行共同来承担。华比银行有监督关税盐税之权,肯定是卡不住他们。所要卡的,必然是四恒,而卡四恒的原因也不难猜,四恒将山西的基业放弃大半,转入山东,恩师是在为岑春宣出头,找他们的麻烦了。

    秋去冬来,慈喜的寿诞也终于到了日子。她每到万寿之时,必有不测发生,前有中法大战,后有高丽之败。加之如今她的身体大不如前,时常腹泻,元气大亏,每天要抽几十筒大土,才有精力理政。李连英与荣寿公主都有个共识,这位老妇人的寿命,怕是所剩无多,这个生日过去,下一个生日能否赶上,就说不好。

    是以,虽然不到正日子,国事也很艰难,但是荣寿与李连英还是以六十六应该大办这个民间的俗谚为借口,按着万寿的章程为慈喜操办寿日。慈喜性好奢华,是以嘴上虽然说着万事从简,却只是在看到具体章程时说了句胡闹,并没有惩罚任何人,反倒是颁了不少恩赏下来,足见其真实想法。

    进京祝蝦的督抚、将军、提督都奉到恩旨,十月初九、初十、十一共三天准“入座听戏”。年过五十的封疆大吏,另赏“西苑门坐船”。赵冠侯在这里算是年纪最轻的一个,算是鹤立鸡群,只有末座有位子。而毓卿也被慈喜从山东特意叫来,参加寿宴。

    她生产之后,加强了锻炼,体型并未有多少变化,只是略微多了几分妇人丰腴,非但不减颜色,反倒更增妩媚。赵冠侯与她见面之后,自有无数的温存。只在午夜之时,毓卿却趴在他胸前大哭起来。

    “从小到大,我见过的生孩子很多,难产的也见过不少。遇到那时候,都是保小不保大,你怎么这么傻啊,非说什么保大不保小。如果是个儿子……你也舍得?”

    “为了我的毓卿,我没什么舍不得的。你若是辛苦,咱们就再也不生了好不好?把生孩子的事,交给个通房丫头来做。”

    “不……我已经决定了,这个女儿送给寒芝,她不能生,这个孩子就算是她的,等长大以后叫她做娘。我要再给你生几个孩子……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我总觉得,我生了孩子之后变胖了。”

    “哪有,哪里胖,让我摸摸看?”

    夫妻二人枕边密语,耳鬓厮磨,而在同样的夜里,在遥远的北方,炮火轰隆,弹丸纷飞,一场残酷的战斗,已经拉开了序幕。(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炮响

    虽然接到了奥列格的情报,但是铁勒方面,并没有引起高度的重视,包括铁勒在关外的总督阿里克谢耶夫在内,都认定扶桑人只是虚张声势。以一个东方弱国,绝对不敢主动挑战像铁勒这样的传统强国。帝国主动出击之前,扶桑绝不敢先行挑衅,是以在得到情报后,虽然进行了相关准备,但是思想松懈,没有进行战时戒备。

    扶桑军队以东乡平八郎为司令官的奇袭舰队,突然出现在旅顺港外时,铁勒人并未发觉。扶桑人的数艘火船顺利进入旅顺港,船上满载的火药以及炮弹、石块、铁料等物资连环爆炸。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将铁勒水兵,自睡梦中惊醒。而他们的一部分同僚,已经永远失去了醒来的机会。

    铁勒的数艘风帆战列舰,在第一波的火船攻击中沉没或是失去作战能力,其余水兵仓促登舰,开炮还击。

    但是夜色迷茫之中,根本不知道目标在何处,相反,港内的灯火,反倒为扶桑军队提供了指引,使扶桑海军的炮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向着铁勒人头上落下。

    东乡平八郎的旗舰上,参谋长已经向他报告了胜利的消息。只是铁勒人那一点点准备也发挥了作用,扶桑预先设计的全灭方案,难以奏效。

    东乡脸上并没有胜利的喜悦,反倒是格外的凝重“铁勒人为什么会有准备?这次奇袭计划是绝对保密的,铁勒人也向来麻痹大意,在得到我们的宣战通告前,不应该有这样的戒备。我不得不怀疑,有人向铁勒出卖了情报。”

    “司令官阁下,应该不会有人这么做。我们的情报工作做的很保密,除非……是金国人向铁勒泄密。但是这次对东三省作战,袁慰亭已经承诺为我们提供协助,并且其参谋人员已经进入我国部队之中,从他们那里泄密的几率极低。”

    “金国人总是让人琢磨不透而且不可理喻,所以,我现在对他们也不敢信任。”东乡道:“海上的胜利,并不能决定一切,何况我们真正的对手还没来,马卡洛夫先生,很快就会抵达旅顺,他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告诉小伙子们,打起精神来,铁勒人最强大的舰队,用不了多久,就会与我们发生决战。扶桑帝国要求每一名士兵,尽忠职守。”

    京城,西苑之内。

    锣鼓声声,丝竹悦耳,慈喜最好皮黄,是以这寿宴之上,绝少不了的就是京剧。戏台设在西苑丰泽园,这里不如畅音阁等三大台之宏敞,同样,在冬天就比三大台来得暖和,在这个时候当戏台正逢其时。

    开戏是在朝贺以后,约莫九点钟左右,观戏之处是在两庑,分隔成很多间,依职名高低预先排定。东面第一间是庆王为首的亲王、郡王,西面第一间是以韩荣为首的旗汉学士大臣。赵冠侯就在这一列的最后一间,与他同间的是姜桂题以及四川总督,厨师出身的魏光寿。

    按说现在赵冠侯头上挂的是文官,应该坐到文官间,但是他这个没读过书的身份太尴尬/文官们一说起科分辈分,又或是论起学问他都靠不上边,就只好和丘八们混在一起。魏光寿情形与他等同,见面格外有话说。

    他是剿办洪杨起家,算是旧军中翘楚,对赵冠侯这个新贵,格外的巴结,在那里说着“有时间,一定要到四川来。四川是个好地方,天府之国,物华天宝,要啥有啥。等你到了四川,老哥招待你,川妹多情,到时候,我怕你老弟一去,可就不想走喽。”

    这回送寿礼,赵冠侯送的是九副画。这画并非是名家妙笔,却是慈喜太后的日常练笔之作。因为联军进城,转移财宝时,只拣贵重之物搬运,这些太后的墨宝,多落入洋兵之手,后为赵冠侯所采买。

    他在宫里有内线小德张,知道太后对这些画念兹在兹,生怕落到洋人手里,给挂到什么不体面的地方去,遗羞外邦。因此这九幅画惠而不费,比起岑春宣送的八面玻璃屏风,盛杏荪的九柄金如意更合圣意。先实授山东布政兼山东按察,又赏了一件先帝穿过的大毛出锋貂褂下来。

    魏光寿久在官场,自知这是帘眷优隆的表示,又听说这两日陪在佛爷身边的一位美妇人,是这位大人的小老婆。就更觉得稀罕加上畏惧,更不敢小看。几个人都是武人,说话没有顾忌,说起这些事来,格外有亲近感,一言说完,三人都哈哈大笑。

    姜桂题道:“魏制军,若是老姜到你那里,是不是也要请?”

    “那是自然,不过我怕你一树梨花,压不住海棠,我们川中妹子不仅甜,而且辣,你哥子吃不吃的消?”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最爱吃辣,也最爱骑劣马,多辣,也吃的下。”

    三人正在说笑,太监那边已经递相传呼:“驾到!”群臣各就原处下跪。只见一乘黄缎软轿,迤逦而来,扶轿杠的一是皮硝李一是小德张。轿前的引马位置是皇帝,轿后是宫中内眷以及女清客缪太太。

    等慈禧太后降舆升上设在台前正中的宝座,王公大臣各就原处三叩首。随即听得一名声音洪亮的太监,高声宣旨:“赏克食!”他的话一完,西角门内出来一列太监,每人手里捧一个朱漆金龙盒,鱼贯行至慈禧太后面前,头一个便即站定。小德张上前揭开盒盖,半跪上奏“请老佛爷过目。”

    “东西新鲜不新鲜?”

    “新鲜!还冒热气儿呐!”

    “好!快分给大家吃吧!多备热汤、好茶。”

    克食赏过,魏光寿远远看着,只见一个艳光照人的美妇,就在老佛爷身旁坐着。他已经问过,据说这是太后在出宫逃难的路上,认下的干公主,赵大人的小老婆。这事讳莫如深,没人敢直说,但只看一老一小有说有笑,就知道是极得宠的。他心内暗自疑惑:这样的女人,怎么就安心当了小的。看来挂面那能骑劣马或许吹牛,这赵老弟能骑劣马,却是不搀假。

    这戏是从早到晚,一直要唱到晚上六点钟,等到中午时分,太监传旨赐宴。筵席设在偏殿,每人一个热气腾腾的一品锅。平时讲究威仪礼节的王公大臣,此时都非常随和了,找个位子坐下来,随意吃喝,吃完回去接着看戏。

    赵冠侯刚坐下,就见小德张远远的找过来,他连忙起身,小德张快步过来道:“老佛爷有赏赐,从午膳里撤了四个碟子下来,赏赵大人。老佛爷有口旨,赵大人年轻,又是武将出身,食量大吃的多,多吃多有福,让他放开肚子,随便吃。”

    四道菜肴不在贵贱,这份恩宠,却让魏光寿不由得不心生敬意。正想着再去套套近乎,庆王却又派人来,把赵冠侯叫了过去,魏光寿竟是扑了个空。

    等赵冠侯走过去才知,叫他的不但是庆王,另有韩荣。这看戏于韩荣而言,是一件极苦恼的差事。冬日里虽然穿的极厚,但寒气入体,让他的脸色由蜡黄变得苍白,两只眼睛里布满血丝,让人竟是一见而生畏。

    “中堂,您的身体,是不是请几位懂医的大人来看一看?”

    韩荣摇摇头“福子已经出阁,我没什么牵挂,咳……咳……这是高兴的时候,别给老佛爷添烦。我叫你来是,有急事,你看这个。”

    他将一份电报递过去,赵冠侯接过一看,见上面写着扶桑舰队夜袭旅顺,先胜而后僵持。目前将铁勒残存舰队暂时封在旅顺港内,但是海参崴的舰队没有封住,仍可以袭击扶桑海路补给线。陆上,扶桑军队也开始了向关外的行动,扶桑铁勒之战,已经注定爆发。

    “另外,外柔然方面,一些王公和喇嘛也不老实,在蠢蠢欲动,意图自立。听说他们还组成了军队,由铁勒人发给武器军饷,进行指导。看来,东三省督抚,必须要派了,再不派,不但祖宗故地难保,就连内外柔然,也不复为我所有。你的部队,要有准备。”

    “中堂放心,臣自当尽心竭力,为国分忧。”

    “好……国难思良将,你若是能把这差事办的好……老佛爷那里不会亏待。”说完这一句话,他却又咳起来没完了。

    慈喜那里也接到了电报,她只扫了一眼,就将电报团成个纸团,纳入袖中面上神情不变,依旧与十格格以及福子说着闲话。又问福子与醇王夫妻是否相得,催促她们快点添丁,带孩子进宫给自己看。直到下午的戏开锣,正是慈喜最爱看的一出探母。

    趁着戏眼的当口,慈喜忽然对一旁的毓卿道:“关外又打仗了,打的很大,铁勒和扶桑打,两边没一个好东西。自己两国交恶,却要在咱们的国土上开战,哪有这种道理。可是当今的天下,却也不是个讲理的地方,该来的总是要来,咱们也只能兵来将挡,你这回,怕是又要跟你的男人分开了。”

    毓卿知道事关重大,脸上表情依旧欢快,仿佛是在谈戏文说闲话“奴才明白。老佛爷放心,奴才也懂得先国后家的道理,不会扯他的后腿。”

    “不是不扯他的后腿,是要当好他的内助。有些话,我不方便说,你这个做夫人的,可以说的明白点。朝廷里,有人看他不顺眼,这是很寻常的事,一人难趁百人意,谁能让大家都喜欢?只要他好好的干,我保着他,保证没人能损他分毫。这回出兵,要钱要粮,我都供着他,只要他把祖宗的故地保住,我不会亏待他。等贺完了寿,先让他回山东,去见见孩子,当爹的还没见过自己的闺女,不成话。宫里正好有一面长命锁,还是当初个,文宗爷赐给先皇的,我就赏给了你的丫头,戴在身上,保证百邪不侵。”

    到了晚上六点种散戏,各大臣磕头回府邸或馆驿,魏光寿拉住赵冠侯道:“老弟台,我可不能放你走。哥子我到京的时候不多,这回你得陪着我好好转转。我听说六国饭店那里,有位状元娘子,又叫世界总帅夫人,艳名极盛,我们到她那里坐一坐,讨杯酒喝。”

    “魏老哥,不是兄弟不给面子,实在是家有悍妻,有心无力。你看,那不就追下来了。您赶紧撒手,让她听见我们要去干这个,非打人不可。”

    魏光寿见老佛爷身边那位干公主风摆荷叶一般向这走来,连忙松了手,毓卿见面也不客气,拉住赵冠侯的胳膊向外就走。等他去远了,魏光寿才咋舌道:“还真厉害,看来这老弟台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单是个雌老虎,也不是好对付的。”

    赵冠侯这厢与毓卿上了马车,马鞭摇动,毓卿脸上却是已经流下眼泪。赵冠侯连忙为她擦着泪水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我是心里堵。好不容易见面,这回又得分开了。一去关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可是老佛爷这样的厚恩,我又没法让你说出不去两字。我警告你啊,不许从口外拐带几个小老婆回来,我可一概不认。”

    “瞧你说的,我是去办正事,又不是专门去骗小姑娘的。再说有你这么个大美人在,我还有什么可贪图的。你今天坐在太后身边,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看着你,大家肯定想啊,这么个大美人,有主没有?是哪个孙子这么好的运气折去了这朵花?我跟你说,老魏请我去喝花酒,我都没答应呢。”

    被他一哄,毓卿破涕为笑,倒在他怀里轻轻捶打着他的胸口“老夫老妻,还说这种笑话逗我。生过孩子的女人,怎么也比不了那些小姑娘,我自己知道。不过我就是不许你随便娶谁过门,想娶谁啊,只能我说了算,连寒芝都不行。你这回去关外,带上凤芝和孙美瑶。两人会功夫,孙美瑶能带兵,不许再带了啊。两个女人,还伺候不了你?”

    “伺候的了,伺候不了,试过不就知道了?今晚上,就让你知道厉害。”两人一阵嬉笑,等到了家中之时,却知简森夫人已经从津门赶来京城,看来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多情

    “扶桑方面战略物资上的储备,比铁勒军充足,但是冠侯的部队,储备上会比这两军加起来都充足。”简森自豪的一笑,她这段时间为武卫前军准备了大量的物资,确保情郎的部队,不会在关外陷入缺衣无食的绝境地步,当然下一步要解决的是运力。

    简森颇为自豪的一挺胸脯“我已经联系了五百辆大车,为部队运输军食。又准备了专列,为你们的徐大人送行。在关外,铁勒军的仓库情况,我这里也有一份情报,当你们到达关外之后,这些仓库,就是你们最好的兵站。”

    “这种情报也能有?这……这不是那个什么机密?”姜凤芝有点觉得不可思议,简森则轻蔑的一笑“出卖这个机密的,正是铁勒关外地区的军需官。他们在仓库里亏空了太多东西,如果仓库不被袭击,他们就得上军事法庭,等待他们的就是枪决。所以他们在黑市上出售这些情报,期待着扶桑军袭击这些仓库,把他们帐目抹平。至于前线的铁勒士兵,并不知道他们为了什么作战。一部分虔诚的士兵,会在战前亲吻他们皇帝的圣像,大多数士兵会在心里问候圣像的祖先。对他们来说,最可靠的朋友只有一样,就是金币。谁能给他们金币,谁就是朋友,而我,恰好就是最好的朋友。”

    赵冠侯道:“光指望铁勒的仓库也不大好,最主要的,还是得有车。有这五百辆大车,就解决了很大的问题。还有就是武器弹药,要尽量多准备。好在这段时间,山东修械所的运转正常,枪弹很是造了一批,津门机器制造局,也有产出,两下合计,可以支用一阵。”

    他当初埋在津门的这批设备,现在都被挖出来,为袁慰亭所用。这些设备当初是章桐购买的顶级品,现在依旧不算落后,虽然原料不算充足,但勉强也可以开到七成工,生产的武器弹药,也是个可观的数目。再加上西沽武库的那笔大财,很是可以应付一时。

    简森却摇摇头“你们自制的武器弹药,还是留给袁慰亭和他的右军吧,我的冠侯,必须要用最先进的泰西装备。我已经向礼和洋行下了合同,你将获得他们的弹药、枪支,还有一批新炮。至于支付方式,关外有的是钱,我相信这笔生意,你不会让我亏损。”

    转过天来,韩荣并未听戏,从福子那里打听了一下,听说是病情已经加重,似乎不怎么乐观。但是,戏台依旧要照常演出,众人的气氛不减。魏光寿今天特意带了几样四川土仪来送礼,又道:“老弟台,今天晚上,这个面子一定要给老哥。咱们到八大胡同那里,也好坐一坐。”

    “老哥,怕是不成啊,我今天晚上就要开拔,回山东了。”

    “这么急?不是还要在京里,搞那个什么警查?我还想向你请教一下,这个是怎么个搞法,我回到四川,也这么搞上一搞。”

    “要出兵了。得到关外转转,回头弄几棵人参,送你老哥。”

    魏光寿也自听说,关外要设督抚的事,这事干系重大,他不好参与,当下闭口不言。姜桂题心头却暗自有气,论资历辈分,自己比赵冠侯不知高出多少,可是最后,这些淮军子弟竟然落到他手里,掌握了一支军队。

    这口气,让他很有些咽不下“赵大人这回出师,定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到时候说不定整个武卫军,就是赵大人当家。大家都是淮军的子弟,可要记得,给我留口饭啊。”

    “老前辈,这是什么话,我这点本事,怎么好和前辈比。不过是大家捧场,让我打几个胜仗,我可不敢自夸。这回到关外,也不是去打仗,只是去给海翁帮场子,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咱们小站出身的人帮场子。”

    他抬出北洋大义,姜桂题再说什么,未免有自绝于北洋的嫌疑,只好理智的选择闭口,心内却道:你等着吧。到了关外,一准让你吃个大亏,到时候你就晓得厉害了。

    直隶总督衙门内,徐菊人脸上既有些兴奋,却也有一些担忧,他与袁慰亭金兰手足,无话不谈,也不隐瞒。

    “容庵,这回你保举我,确实是让我不受翟子久的气。可是这铁勒人的气,也未见得就好受一些。那些人蛮横无理,是一贯出名的,现在又在战时,就更不消说,必是飞扬跋扈,会提出种种无理要求。我这个总督,又是要去摘盛京将军的印,那几个将军若是和铁勒人联在一处,********,我怕是到那里也是要吃亏。”

    “卜五兄,这你只管放心,咱们是多年弟兄,难道我还会指一条绝路给你走么?你若是单骑上任,自要小心那几个将军与你为难。可是你这回,可是带着兵去的,就那几个已革将军,我看谁敢把你如何?我点了曹仲昆、李秀山两人,各带一个营,随你出关。冠侯的武卫前军出动八个营。你们两下合计五千人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再收笼关外本身驻军,即使是洋人,我看也不敢随意与你为难。”

    曹仲昆、李秀山两人,因为之前护驾有功,现在都晋升为三品武官,实授帮统。只待标统出缺,就可递补真除。其两营部队见过血,打过硬仗,装备也相对较好,算的上精锐。赵冠侯的前军锐气正盛,正好可用,派出这个阵容,也算是朝廷不想坐视关外丢失,全力以赴,认真对待。

    徐菊人心头略定,问道:“此去关外,容庵有何言语教我么?”

    “卜五兄,你的才干高我十倍,还用的着我教你?我这点才学,也教不了你什么。只是说一句,要想和扶桑人谈判,总要先表现出点力量来,让扶桑人知道,咱们大金不是软柿子,将来才好跟他们谈地盘,讲条件。若是一味求全,则万事难谐。我之前派出一部分营官,为扶桑人出力,是以直督的名义,如果做的太多,就逾越了自己的本分。你这次出京,位置几同钦差,该怎么做,相信老兄你自有章程。”

    徐菊人点点头“我倒是有些想法,只是又怕事情闹大,朝廷所不容。只能到那里,见机行事,随机应变,总之,不能让大好的江山,落入洋人之手。”

    “好!卜五兄有此见识,足以证明小弟没有保荐错人,我在津门设下宴席,专等卜五兄的喜信。到时候我为你摆席十里,以庆功劳。”

    两人哈哈大笑,彼此之间,都觉得豪气大生,尤其徐菊人,一直以来半黑不红,这回到关外独当一面,终可以一展拳脚,心内自有一番雄心。沈金英在内宅里听着丫鬟回报却哼了一声

    “小弟保举的这个人不好,脾气太臭,只认翰林清贵,看不起将弁出身。小弟这个混混出身,一定会被他看不起,等到了关外,非要受他的气不可。我不管,今晚上要和容庵好好说说,不能让我的兄弟受气。”

    山东,济南府内。

    赵冠侯一回到家里,先奔了寒芝的院子,见她正在一辆摇车之前站着,而摇车内,一个小乃娃睡的非常安详。听到脚步声,苏寒芝朝他立起了一根手指,做了个安静的姿势,随后两人来到外间,才小声道:“丫头刚睡着,你别把她吵醒。”

    “我就是要吵醒她啊,我还没见过她呢,要让她认识一下,这是自己的爸爸。最好是喊我几声才好。”

    “才多大啊,哪会喊人。丫头很可爱,我看着她,心里就高兴。”苏寒芝偷眼看了一眼赵冠侯,他是赵家单传,生怕他不喜欢女儿,这未免冷了十格格的心。却见赵冠侯如同作贼似的,隔着门帘向里面张望,对于这个孩子显然喜爱的很,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十格格跟我说了,这个孩子算我的,这可怎么行?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得跟她说说,这孩子的娘还是她,我最多算她个二娘……”

    “不,毓卿说的有道理。这个孩子就该叫你做娘,你看你,多疼她?将来其他人有了孩子,也让他们叫你做娘。”

    苏寒芝连连摇着头“那不行的,对所有人都不公平,最多我要个丫头,也就足够了。再多的孩子,我也照看不来。你先去程小姐那房里,她也怀着你的骨肉,绝不能厚此薄彼,否则内宅就不安定。其他人那里我去送信,孙姐还在兵营里,我让人去叫她回来。”

    程月那一房比较冷清,她为人性子不错,又是个丫鬟出身,倒是很能和下人相处。但是她顾及本分,生怕自己做的太好,大妇不悦,是以平时总是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刺绣女红,与外界很少接触。即使知道丈夫回来,也不敢出去迎接,生怕犯忌。

    赵冠侯推开房门,见她正坐在床边,细心的缝着小孩子戴的虎头帽,见他回来,程月一惊,针刺在手上,血珠流了下来。赵冠侯摇头上前,将她的手指放到口内,为她吸吮着血,却见程月的脸,竟是先红了。

    “老爷……妾身……妾身的身体不能伺候你……真的不行的。”

    赵冠侯摇头道:“我是来看你,也是来看孩子的,你想到哪去了。难道咱们两个见面,就只有那事,不能说点别的?”

    程月很有些怕他,低下头道:“妾身愚顿,所知甚少,不能和夫人以及几位太太比,与老爷说话就闹笑话,要不就是抬杠。妾身……真的有很努力的在学,可是还差的远,还望老爷原谅。”

    “行了,你看看你,一天到晚闷在房里,离发霉都不远了。有时间多出去走走,你不是会武么?怎么不练一练功?总是这么待着,功夫不都废了?”

    程月摇头道:“我……我怕练功练的手粗,老爷就更不喜欢我了。我不漂亮,比不了几位太太,若是再不讲个体统,就连老爷子的脸都丢光了。老爷训斥的是,妾身从明天开始,就按老爷吩咐去做。”

    她先为丫鬟,后来虽然做了小姐,其实也是伺候老太夫人的大丫鬟,再后来就又做了妾。骨子里已经认准夫为妻天,赵冠侯不管说什么,她也都会点头认可,不敢有所驳斥。等听到赵冠侯要到关外,可能要去打铁勒人,她的面色竟是吓的苍白,双手紧抓着赵冠侯的胳膊

    “老爷……不是和洋人议和了么?你……你怎么还要去打仗?”

    “国家大事,跟你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这么个事,你知道就好了。家里有什么事,你多问寒芝姐,谁欺负你,就让寒芝姐帮你出头。”娶妻以德,纳妾以色,对于这个颜色中人之姿的妾,赵冠侯素无感情。能耐下性子陪她说话,还是看在一万多陪嫁大兵的份上。

    可是程月吃了个钉子并不生气,反倒是觉得自己不是,挺着肚子,费力的从陪嫁的箱子里翻找着,就在赵冠侯已经大为不耐烦,准备一走了之的当口,她终于翻出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一面铜制护心镜。

    “这护心宝镜,是妾身上轿时,老太君送的压箱宝贝,武将戴它,可以保命的。老爷你系在身上,就像妾身在你身边一样,妾身无用,不能军前侍奉,就让这宝镜,替我陪着老爷征战沙场,建功立业。若有枪弹,就让这宝镜代替妾身,为老爷挡下来。”

    赵冠侯拿着宝镜,却觉得这分量几斤重的玩意,此时竟是重逾千钧,再看看程月努力压抑着眼泪的脸。或许,自己不经意间,已经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他摇摇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好了,晚上一起到外面吃饭,我吩咐厨房,今天做斋。”

    “不……妾身为老爷,愿意破戒吃荤。”程月的脸羞的通红,虽然低下头,但眉眼之间,难掩幸福意味。虽然她觉得丈夫只是在骗自己开心,但只要能一直骗下去,她也心甘情愿。

    等到夜晚,赵冠侯在孙美瑶身上用足了气力之后,忽然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很对不起程月。明明不喜欢她的,却还是让她怀了我的孩子。而她也不喜欢我的,却还是要和我过日子,这很不公平啊。”

    “哪有那么多废话,男人女人不就是这么回事么,孩子都要给你生了,还有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的。这大金天下那么多夫妻,又有几个真是情投意合才成亲的,还不是过一辈子,慢慢的相处。山寨里有的人过了一辈子,彼此还是说不上对对方知道多少,也有的过了半辈子天天打老婆,这都是命。”

    赵冠侯摇头一笑“是啊,是我太矫情了,睡觉!”心中的愧疚,渐渐消失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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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介绍: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