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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八章 我即王法(上)

    “苏北不比鲁南,那里是大帅治理数年之地,民风淳朴,路不拾遗。苏北初归大帅治所未久,百姓未奉教化,不辨愚贤,多有横行不法之徒,为非作歹,啸聚为盗。庄氏宗族子弟有数千青壮,亦难免有二三不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老朽薄有家私,难免为外贼内鬼所觊觎,特备办些枪弹,只为防身备盗,绝无恶念。再者,之前葛明党人蜂起,老朽在桑梓操办团练,保境安民,维持秩序,亦需备办枪弹,请大帅明查。老朽自知,确实违反了大帅的规定,愿意认罚。”

    庄知非是个极上道的人,自然知道,赵冠侯亲至,又带了一个团的人马,自己若是出的血少了,是起不到作用的。略一思忖

    “老朽愿意拿出家中所积蓄的黄金六百两,作为罚金,请大帅高抬贵手,饶老朽这一遭。老朽的几房子弟中,也有几个女子待字闺中未曾适人,相貌尚可,性情也很柔顺。若蒙大帅不弃,老朽愿将这几个孙女赠予大帅,服侍大帅饮食起居。”

    他自知赵冠侯以好渔色而名动江北,济南女子学校,传说就是他的专用猎艳之地。此时刀架脖子,只好将家里的后辈送出去,先过了眼前一关再说。

    赵冠侯并没接话,只反问道:“我问你,山东临时约法议定时,你在不在省议会?”

    “在……老朽是本县代表,自然是在的。”

    “你肯承认就好,我们临时约法中明确指出,废除出夜权制度,这你应该没忘吧。那昨天晚上的事,是怎么回事?”

    “大帅,这是误会,真的是误会啊。咳……咳。大帅请看,老朽如今的身体,怎么……怎么还能想那帷幕之事。这是风俗,风俗不同,您误会了。”

    庄知非辩解道:“乡民贫苦者,无力承办婚事,长此以往,人口不得繁衍,百业为之凋敝。于乡间,也易生男女不法之事。老朽出自好心,以粮食放贷,助其完聘。又恐其所娶妻室不贤,婚后夫妻不睦,又或不安于室,复生其他变故。叫到家中侍奉,只不过是教授生活之道,不涉男女之私,更无强迫与和之事……这是家中下人借着老朽的名义招摇撞骗,为非作歹。老朽治家无方,竟不能制,实在是惭愧。大帅,请把人犯押来,老朽与他们当面对质,以辨清白。至于这些不法之徒,污人清白,罪不容赦,依我庄氏族规,也要沉塘以惩。”

    “推的倒是很干净么,你是说,你没染指过这些送来的女子了?”

    庄知非一推胡须“大帅请看,老朽这把年纪,哪还能做的了那等事?至于家中子弟,或有年少纨绔者,趁机浑水摸鱼,这倒是再所难免。老朽发誓,自即日起,新人成亲之后,再不来府里教授规矩。任他们自行完配,不予干涉。”

    “那我再问你,前任知县的独生爱女,怎么成了你的小妾,这你又怎么说?我告诉你,汉娜小姐已经去内宅找人了,我想这个人,该不会也是来学规矩的吧?”

    庄知非知道,这个过门是打不过去的,又想起这位大帅,去年为了佳人带兵下江宁的故事,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房间里没有第三人,撩起衣服跪倒在地,再次除冠叩头

    “大帅开恩,大帅开恩!前任知县乃是个捐班,在这里一无人脉,二无靠山,舆情又不熟悉,寸步难行。全靠老朽为他维持,他才能坐稳位子,保住自己的官印。为了报答老朽,把他的独生女儿送老朽做妾,老朽一时鬼迷心窍,竟然答应了。事后再想后悔,已是覆水难收。好在她如今未曾诞下子嗣,老朽情愿……情愿将她转送给大帅,另奉上良田五千亩,一般做她的嫁妆,一半送与其父维持生计,不知大帅意下如何?”

    赵冠侯未置可否,只冷笑着问道:“你把她送给我?她自己可愿意?”

    听这话里有松动,庄知非长出一口气“愿意,她自然是愿意的。女子皆水性扬花之辈,嫁入豪门,有何不愿?且大帅年少英俊,她自是欢喜的很了。再者说来,自古来,夫为妻天,女子讲三从四德,哪能事事自己做主?只要大帅点头,哪容得她不答应。”

    赵冠侯一拍掌“好个夫为妻天,好个女子不能事事自己做主。本帅刚刚发布了号召,宣布响应兴中会的民权主张,支持男女平等,看来我说的话,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了。”

    “失言……老朽失言了。”

    庄知非隐约觉得,这位大帅似乎比以前遇到的那些官员加在一起都难对付。他是翰林院出身,部堂高官清流言官见的多了。回乡之后,葛明党,会党乃至各种激进组织,也经历不少,总是可以应付裕如,游刃有余,今天却是第一次感觉到有些吃力。

    好在羁縻天下,不离酒色财气。他四字皆有,不愁不能应付,连忙道:“大帅息怒,老朽老而无用,兼且事出突然,神智迷乱,言不能及义,大帅不要见怪。请大帅稍做休息,这么早来,一定未进早膳,老朽这就吩咐人给您备办一桌酒席,咱们边吃边谈。”

    赵冠侯挥手阻止“吃饭不必着急,我们先说事情。那些事我先不问,我再问你另一件事。一个月前,我就给你们下过公事,要购买田地,按价给银。银价如果认为不合适,可以面议。为什么你既不肯卖地,又不肯议价,还带动其他士绅,一起请愿,反对官府征田。甚至为此,还把关系通到了张员那里?他是长江巡阅使,不是江北巡阅使,还管不到你这里。再说,你大概不知道,张少和见了我,也要磕头施礼,叫我一声爵帅。你觉得有他的路子,就能不买我的帐了?”

    “老朽绝没有这种想法,大帅明查。”庄知非心知自己犯了大忌讳,身为江北辖下士绅,却请愿于江南的大吏,这种行为,任何一个属官,也难以容忍。此事走漏,也就难怪大帅动怒,居然亲临。

    他连忙磕头道:“大帅容禀。庄门老祖,即有家训,为防家中后代不肖,不知先祖创业艰难肆意挥霍,特指定家规。家中田地只许买不许卖。陪嫁可以送,但是不能卖田易银。有敢私卖一亩田地者,即从族谱中除名,从此不复为庄家之后。老朽不敢违背祖训……”

    “原来,你的祖训,比我的大令还要管用。这也就难怪人说苏北只有士绅,没有官府了。我要告诉你,这个老规矩该动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你这些年欠的债,今天都得还!”

    一声断喝之中,皮制军靴带着风声,重重落在庄知非身上,这老人被踢的如同一只皮球向后滚动,直撞在墙上。惨叫声中,口鼻都见了血。门外,萧大龙带着几名护兵冲进来,赵冠侯一指

    “他这老货给我捆上。还有他全家的男人,一个不剩,全部给我抓起来。至于女眷,集中看押,等待发落。”

    “不,女人也要抓!”汉娜扶着一个女人从外面走进来。这个女子蓬头垢面,看不清五官,只是看身形很瘦,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布衣长裙,皮肤黯淡没有光泽,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汉娜道:“这就是那位可怜的花小姐,她在这个充满罪恶的院落里,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让一个受过教育,能够讲流利外语的女性,变成了一个每天从事体力劳动的无知村妇。这是犯罪,是对主的亵渎!你要知道,她在津门求学时,曾经受过洗,是天主教的信徒。庄先生,我以教会的名义对你宣布,你有麻烦了。而迫害她的人,也包括了这个老人的妻子,一个号称善人的老妇人。她嫉妒这个年轻的女性,夺走了自己丈夫的心,所以对她非常苛刻,我要求,对她也进行审判。”

    “如你所愿我的小天使。没听见汉娜小姐说什么么?快去,把他的老婆也给我捆起来!另外,到附近去叫人,他庄家族中青壮几千,老东西靠这个要挟地方官,我今天倒要看看,他家最后,还能剩下几个人!还有,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没吃正经东西,光啃干粮了。去,把他家看家的大狗全给宰了,给我弄锅狗肉吃,鸡鸭牛羊的,你们看着杀,别委屈着自己。粮囤打开,自己搬粮食做饭!除了不许碰他们家的女人,剩下随便。”

    “遵令!”

    本来被围住的周家兄弟,又被解救出来,看着那些士兵杀掉了凶狠的大狗,熟练的剥皮炖肉,又开粮囤搬面粉的样子。周贵吞了口唾沫“他们说是江北最大的土匪,大概是实话……”

    红菱在他手上狠掐了一把,小声道:“说啥呢,你不要命了。再说,没他们,我现在就被那老东西给……你得谢谢人家,不许说坏话。”

    庄氏宗族以各房为单位,分布在周边各个村子之内,随着铜锣声声,陆续有人,向着本宅长房赶来。这么多人,自然不能安排在大院里,干脆就把会审地点,设在了田里。上百根木桩打进地里,每根木桩上捆着一个人。

    既有庄知非本房子弟,亦有家里的护院、教习、管事、帐房等等。女眷里,倒是只有一个庄夫人,其他人都没有在内。日光很毒,即使不加外力,只是单纯的暴晒,也非普通人所能承受。

    佃户们初时只是三三两两,在远处看着,很快,他们发现这并不是土匪来开大户,而是正规军。包括本地最强的武力保安团,也已经公开站在了那位大帅一边,于是,胆子大的人越来越多,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庄氏宗族子弟里,确实有着不少年轻后生,但是缺乏有效的组织,并没有一个人把他们动员起来,向官军进攻。一些人自发的向里面冲过去,大喊着“保护族长”。可是人刚向前冲了没几步,士兵就已经开枪射击。

    第一排枪是朝天射击,庄家子孙对于这种事见的多了,并没有被吓住,相反冲的更快。护卫法场,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规矩,但是只能朝天开枪恫吓,再不然就是以枪托殴击。

    庄家子弟人多,只要扑上去,把族长抢出来,挨几枪托也没什么。大不了将来出人来顶罪,总是先要保住族长为要紧。却不想,那些年轻冲动的后生仔们,没跑出几步,第二排枪就响了。

    士兵们似乎并不忌惮于杀人,这一排枪是平射。庄家子弟,挽着胳膊向前冲,成了绝好的枪靶。一排枪打过去,人就倒了一片,伤而未死的,躺在地上,发出阵阵哼声。

    剩余的子弟们,平日里打架斗殴的时候很多,并不是见血就怕的孬种。但是大兵真敢杀人的事,还是第一次见,全都呆住了不知所措,进退都觉得不当。

    负责警卫的士兵装弹速度极快,这时已经重新装填好枪弹,重新举起步枪,第二排、第三排,一排排排枪平举,已经做好射击准备。

    一些士兵取出了手留弹,随时准备朝人群里丢。这些士兵不是本地人,跟当地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也不存在抹不开情面的事。只要一声令下,屠村灭族的事,也完全干的出来。庄家几位族老,这时就不得不考虑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以手无寸铁的青壮,去对抗武装士兵,结果将会如何?

    “我们……我们得保住祖坟啊!”一名族老发出了无力的哀叹,一支身份可疑的骑兵,数量足有百人,已经向庄家的祖坟方向前进,这多半是要挖坟掘墓的预兆。青壮的后生们,在活人与祖宗之间,大多选择了后者,提着武器,改去护卫祖坟,赵冠侯预料中的庄楼村流血惨案,只演了个开头,就划上了休止符。

    等吃过了午饭,田地里聚集的人已经近万人,男女老少皆有,甚至于白发苍苍的老者,也要在子孙的搀扶下,来看这百年难遇的热闹。

    一口铡草的铡刀,就那么放在地头里,赵冠侯背后,立了一把前金时代,巡抚仪仗的红罗伞遮阳,汉娜与他并排坐着,脸上表情极为严肃。

    看到人来的差不多,赵冠侯举起喇叭,扯开嗓门道:“父老乡亲们,我是山东督军兼民政长、江北巡阅使、钟央陆军第五师中将师长特授上将军衔的赵冠侯。这苏北,是我的管辖范围,换句话说,你们头上顶的是我赵某人的天,脚下踩的是我赵某人的地。这块地方我说了算,这里的规矩,由我来定!”(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九章 我即王法(下)

    夏日饱满的阳光撒在那口闪亮的铡刀,以及铡刀旁,那两个头裹红巾,上身精赤的大汉身上。铡刀反射着日光,照的人眼睛生疼,竟是不敢直视。

    那两个大汉,都是旧衙门里的刽子手出身,一身的杀气,看人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看人的脖子接缝处,仿佛总是在考虑,该怎么下刀比较方便把头砍下来。胆小的被他们盯上一眼,就总觉得腿肚子打颤,心惊肉跳。

    庄家一家老小的哭声,在田地间回响,伴随着哭声,还有大帅饶命,大帅开恩这一类的乞求声。这种声音和场面,本地人是不陌生的。不过以往,庄家人都是扮演着赵冠侯的角色,而担任哭泣求饶一角的,都是庄家的佃户。今天,角色发生了变化,让看客们的精神也变的兴奋起来。

    汉娜支起了相机,在黑布后面,做好拍摄的准备。她自从回国之后,几年时间,一心向学,于学业上大有所成。

    由于飞虎团,加上后来的动荡,汉娜始终未曾再来中国,但是与赵冠侯之间,始终有电报及书信的往来。受限制于距离,两人来往的书信不多,但每一封,都充满了热情与思念,内中文字,总是能撩起这位异国美人的心弦,让她午夜梦回之时,时刻不忘这位东方的骑士。

    她在海外除了学习,另一件事就是游历。小李曼跟随在侧,希望以真情打动她,再加上自己就在她身边,总可以敌的过远在山东的东方人。但事与愿违,汉娜与他成了极好的朋友,却始终无法达到恋人的标准。

    几年时间里,汉娜锻炼的沉着干练,从青涩的少女,变成了渐渐一个女冒险家。她在泰西的游历,为普鲁士帝国找到了不少矿藏,不但名声大噪,也获得了一笔极为丰厚的奖金。这次山东之旅,同样是由普鲁士帝国出资赞助,为帝国在中国寻找战略资源。

    她与赵冠侯重逢之后的游历,算是公私兼顾,既为国家考虑,也一偿自己相思。但是她的观点依旧未变,不愿意像简森那样做个情人,更不可能伏低做小。可是赵冠侯也不可能为她就抛弃所有的妻妾,两人之间的关系,变的很是尴尬,虽然同行,但却没有进一步的发展,汉娜本人则向赵冠侯表态,要把余生奉献给帝国的地质事业,不再做婚姻之想。

    虽然如此,但两人的关系倒并未疏远,亲密程度,依旧超过好友。像是能为赵冠侯揄扬声名的机会,汉娜肯定不会放过。罗德礼眼下不在身边,她就担当起了记者的职务。结合这段时间,在苏北鲁南所见所闻,她准备写一本旅行游记,介绍一位东方的圣骑士。

    赵冠侯冷声道:“在这里,有个很坏的现象,总有人想要自己立规矩,用他的规矩,来代替我的规矩,我要说一句,这办不到!这是我的地盘,传统也好,老规矩也罢,我说改,就得改!谁不改,我就打到他改为止。新媳妇过门头三天,交给族长或是村正要不然就是东家来睡,这个规矩于法无据,与理相悖,已经彻底废除!今后我的治下,不管哪里要是还有这种规矩,今天的庄家,就是榜样!”

    他看看四周,问道:“父老乡亲们,你们之中,谁家有女眷受过害,可以来跟我说。不用怕庄家的子弟报复,他们谁敢动你们一根手指头,我就灭了他的满门,铲平他的祖坟,烧掉他的房子!庄家子弟,不管担任什么职位,都立即予以解聘。来人,把庄团长给我推上来。”

    本地保安团团长庄占武,是庄知非本家侄子,保安团作为当地最强大的官府武力,向来是庄家的一大臂助。反过来,庄老太爷的巨大财富,也是庄占武掌握保安团的经济来源。

    协粮协饷,乃至协办枪械,都有赖于庄知非出力,二者互为表里,各取所需。那些到庄家学规矩的女人,有一部分,就被庄占武带到军营里,直到他认为规矩学成,才能放回家去。

    可是今天的庄团长,已经成了阶下囚。军帽被摘下,领章也被撕了下去,人捆的像粽子一样,直塞到了铡刀下面。

    往日里趾高气扬的庄占武,此时的魂都已经吓的没了一半,大叫道:“大帅开恩,卑职是冤枉的。您别相信杨忠孝,那是个卑鄙小人,卑职掌握他的证据,克扣军饷……贪墨军火……还勾结乱党!”

    赵冠侯冷笑着看了他几眼“你是我武卫前军出身的干部,还上过山东陆军学堂,毕业的时候,我还给你颁发过证书和配刀,你就是这么效忠我的?把你的宗族,放在了我这个大帅之上,就冲这一条,我就不能饶你。我得给各地的军官提个醒,在这片地盘,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不是族长乡老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我就不用多说了,按罪过,枪毙你十次也有多,赏你个一刀之苦,算是便宜你!”

    大汉提着刀柄的手猛的向下一压,鲜血喷溅,人头已经与身体分离,滚落在地上。人群里,不少人发出兴奋的叫声。不管杀的是谁,只要看到杀人砍头,就能让一些看客感到兴奋,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没有馒头……

    相机冒起一股又一股白烟,砍头的情景,伴随着旁观者兴奋的表情,都被记录在照片之中。汉娜已经准备好,将其配上文字,作为苏北鲁南除恶记的重头戏,在海外发行。

    庄家的管事,护院,乃至几个庄家的子侄,一个接一个的被提到铡刀之下,几句审问,随即就是一刀。血腥味越来越浓,看热闹的人群,也越来越兴奋。终于,一个瘸了腿的男人,猛的分开人群,向着法场里连滚带爬的跑过去,两名士兵把枪一举,他连忙大喊“俺有冤枉,俺要跟庄老狗算帐。”

    “让他进来!”

    赵冠侯抬起了手,那汉子走进来之后,却没向赵冠侯眼前走,而是来到庄知非面前,猛的,将一口痰吐到了他的脸上。

    “老不死的!你说接俺媳妇去待三天,打一接走,就再也没还回来!俺这一辈子,就只娶了那么一个媳妇,只担了个虚名。你赔!你赔俺一个媳妇!”

    他说着话,朝庄知非就扑过去,但随后就被几名士兵拖起来,向外面扔。赵冠侯道:“控诉可以,不许打人!我说过了,这里是我的地盘,除了我,任何人都没资格随便打人、杀人,这也是规矩。接下来,你们可以继续控诉,但谁要是犯规的话,我可要罚款了。”

    瘸子虽然被赶出去,但是并没有受到责罚,相反,还有人给了他五十个铜元作为奖励。有了这个开始,告状的人渐渐多了,包括庄家的高利贷,大小斗,乃至催收租子欠债时的皮鞭,苦役。

    那位县令的独生女,则不顾一切的冲到田间,把自己如何被强纳为妾,又如何在庄家过苦日子的经历,以及自己亲眼目睹的,庄氏一家如何对待那些被抬进府内的新娘,都控诉了出来。

    这里民风保守,这些事情,即使是控诉者,也大多是哑巴吃黄连,羞于提起,她这些话,仿佛是利剑,刺在每一名看客的心里。不少人忍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而作为庄氏宗族子弟,脸色就非常难看,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这片地方要换的,怕是不止一个族长,而是整个家族了。

    庄知非被提了起来,一样塞到了铡刀下。那铡刀已经杀过不少人,上面满是血,他一闻那上面的味道,一条命先去了一半。仿佛打摆子一样,剧烈的颤抖起来,不停的喊着“你们……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这是强盗。”

    赵冠侯冷哼一声“强盗?强抢民女,夺人田产的才是强盗,我这是为民除害,怎么能叫强盗了?方才那些控诉,你听到了吧?连朝廷派的县令,你都敢欺压,要说你没有欺压过百姓,谁信?过去的事不提,只说我的新法颁布以来,你又是如何对待的?放足令、禁枪令、男女平等条款、废除一切私刑条款,你哪一条执行了?我杀你,还有什么冤枉的?”

    庄知非眼看赵冠侯推开了大汉,自己握住了刀柄,连忙大叫道:“且慢……我,我愿意悔罪。过去是我错了,我给乡亲们挨家挨户,磕头赔礼!大帅您留下老朽一命,老朽一定痛改前非,帮助大帅在苏北推行新法。苏北几家大户,老朽都有往来,只要我带头行新法,其他几家,肯定有样学样,大帅的新法,一定可以遍行全省……”

    “太晚了。”赵冠侯的声音冰冷“前金,你们搞的那些玩意,我管不了。现在,是共合了。黄龙旗扯下来,换了五色旗,你们还这么搞法,那就对不起了。就冲那些女人,你就该死上一百回,只一刀,太便宜你了。”

    “慢!”庄知非忽然灵光一现,大喊道:“大帅且慢,共合不比去前金,讲的是民住、自有,法制。老朽纵然有罪,也应该由司法机构审判,由法警执行,没有督军亲自执行的道理,你这是私刑!”

    赵冠侯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我这样做,确实有滥用私刑的嫌疑。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不早提醒我?我杀了那么多人,你现在才说,我很为难啊。既然已经错了,那就干脆,一路错下去吧。记得啊,死了以后,到京城去托梦,告我随便杀士绅,我等着跟你打官司!”

    手按下去,血喷出来。一腔老血,喷出好远,人群中先是一阵惊叫,随后,就是一阵痛哭之声。老太爷、伯父、叔公之类的呼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但也有几声不合时宜的喝彩声,夹杂在这痛哭声中响起,接着,就是越来越响亮的喊好声。

    “大帅英明,大帅是包公转世!这就像戏文里的铡驸马一样,解恨啊!”

    类似的议论声渐渐变得高了起来,庄家人的哭声被压了过去,赵冠侯拍拍手,朝地上其他人一指“这些人,一个不剩,全部铡了。连那个老乞婆在内,她折磨县令之女,手段发指,也该付出应有的代价。我看着行刑,一个也不许剩。”

    有赵冠侯坐镇监督,死刑的执行不存在任何作弊的可能,庄家宗族虽然准备了一笔钱,准备着买命,但是却递不上去。甚至,就连想要把尸体买回来,头身缝合下葬,也被拒绝。

    共合成立之后,已经废除了斩首之刑,死刑大多使用绞刑。由于可以保持尸体完整,因此被称为司法进步的表现之一。

    这种以铡刀把人铡个尸首两分的方式,在视觉上的冲击力,比之斩首更强,围观者看的津津有味,就连那三伏天的风吹在身上,都仿佛带着八月金秋,桂子花香时节的秋韵,身心皆醉。

    当最后一个庄家人被铡刀斩下人头之后,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喝彩。围观者已经认识到,这次庄家,是真的完了。不但是满门抄斩,就地正法,搞不好,待会还要夷族呢。一想到这些庄家人死后,空出来的土地,还有那些房子,围观者变的蠢蠢欲动,甚至有人想要鼓噪呐喊,撺掇着这位大帅尽快下达灭族的命令。

    却听赵冠侯此时吩咐道:“庄知非伏法,他的家产,立即抄没入官。我命令,保安团及步兵团,立刻执行抄家命令,确保庄氏的产业,不被人带走。各位乡亲,今天晚上,还是在这个地方,我将开仓放米,用庄家的财富,来赈济这些被他欺压过的良民。除此以外,庄家的土地,将进行重新的规划分配,请各村父老乡亲,一定按时前来。”

    兴奋的群众,听到了自己理想中的那个词。抄家,还要分田,这果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大多数人都留下来没走,席地而坐,只等着晚上分田分米。少部分人则跑到了家里,去通知自己的亲属,让他们尽快的赶过来,多一口人,就能多分一些地。

    庄氏宗族的人,则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着下一步该怎么行事。族中几位持重老辈,看着地上的血和死尸,摇头道:“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硬拼,是要死绝的。只能想办法,走走人情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章 铁腕

    “你这次抄家的真正目的,就是这些土地吧?”

    庄家的抄家顺利无比,赵冠侯手下,专门有一支善于抄家的队伍,号称用鼻子闻一闻,就能闻到大户人家的地窖、储藏室。那些藏钱的地方,根本瞒不住他们。

    再加上,家里一些没有被处决的下人和族人,也被那场铡刀盛宴给吓破了胆,生怕下一个落到自己头上。为了活命,知无不言,庄家的几处藏金室被打开,几辈的积蓄,尽数被起出。

    金银、烟土还有十几箱珍藏的枪弹,这些东西不算,最为珍贵的,则是地契。庄家挂过三次双千顷牌,家中田地有十余万亩之多,这些田产的地契,乃至房子和店面的契约,被视为庄家最宝贵的财富,就锁在眼前这个泰西保险柜里。

    赵冠侯开这种保险柜是行家里手,甚至没用助听器,三几下就打开了号称时下最先进的保险设备。里面并没有放金银存折,除了房地契,就是一些来往的书信。赵冠侯只看几封,就知道为什么庄知非如此有恃无恐。

    他结交的关系,包括了现在青岛隐居的,大金十老之一的赵尔丰,以及副总统黎黄坡身边,首席幕僚,一枝大笔力压百僚的名幕饶汉祥。另外一个极要好的朋友,就是袁慰亭的金兰之交,现在也隐居在青岛不出的徐菊人。

    有这么多有面子有力量的好朋友在,庄知非自然不用怕赵冠侯这个督军,乃至于只要当场不死,即使定成死罪,他也有把握推翻原判,咸鱼翻身。至于这些契约,则代表了庄家的家底,有这么大一片产业在手,足够其家族风光很多年。

    这些土地,严格说,并不都属于庄知非个人,有不少田地是族里的族产。可是这回既然落到赵冠侯手里,不管私产还是族产,也就都成了赵产。赵冠侯并没有打算在山东搞什么土地改革,平均地权。他只是对原有的土地归属进行了重新的分配,简单说,就是消灭了一部分地主的同时,缔造了一批新地主。

    这些地主中,最大的地主就是苏寒芝,其次是赵冠侯、姜凤芝以及家里的其他女人。次一等,则是赵冠侯身边的心腹爱将,忠实走卒。至于抗拒这种再分配方式的地主,都会变成罪人,随后,走上断头台,庄家只是其中之一。包括一部分良绅,也不能幸免。

    汉娜见他对土地契约爱不释手的模样,走上来问道:“对于农业社会来说,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你想要变更土地的所有,等于是在要这些农场主人的命。我认识一位学者,他在着力于研究生产资料所有制方式对生产力及政治结构的影响,按照他的描述,这种生产资料所有制的变更,最后导致的,就是整个国家的变革。你难道要做你们国家新时代的盗火者,建立一种前所未有的制度?如果你想这样做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和他认识,或许他能为你提供帮助。”

    赵冠侯摇摇头“你误会了,汉娜。我从没想过做那样受累不讨好的事,不管成功失败,这条路都注定荆棘丛生,坎坷难行。成功之后,对我个人而言,恐怕是弊大于利,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安心过我现在的日子,当这一方之雄,可比去那受罪强多了。我搞这些田地,只是为了让自己治下的子民,能生活得更好一些。他们有饭吃,不至于铤而走险,我这个父母官,才能坐的安稳。你看,河南那边刚刚葛明结束,就开始闹白狼。听说是一批很凶的土匪,说到底,还不都是穷闹的。要不是聚敛过甚,又哪来那么多趟将为害地方。”

    他指了指地契“苏北地方土地高度集中在少数人手里,一些大地主,拥有十万、二十万乃至几十万亩田地。成千上万的人,都是他的佃农。整个村子的人,都要租他的地种,自然要受他驱使,供其指挥。不管是朝廷,还是共合正府,派下来的官员,都不如这些地主有用。照这样发展下去,这片地方究竟是我的地盘,还是他的地盘?所以我这次带兵来,就是要把这些毒瘤铲除,把他们田地分散下去,让大地主变成小地主,任意一个地主,都不能左右地方上的事务,更无力与正府颉颃。这块地方,才真正可以叫做我的地盘。我的政令可以推行下去,民众可以得到温饱,不至于揭竿而起,我才可以睡的安稳。”

    汉娜对于中国政局也有所了解,她指着书信道:“看来,我们的庄先生是个很有办法的人,他认识很多大人物,可以得到不少助力。你未经审讯,就擅自处决他,未来的麻烦会很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帮助。普鲁士帝国的影响,绝对不会逊色于朱尔典。”

    虽然赵冠侯在山东奉行利益均沾原则的外交模式,阿尔比昂与普鲁士,在山东的利益上,不分高下。但这种不分高下,正是让汉娜大为不满之处。在她看来,普鲁士的国力较之虚有其表的阿尔比昂只强不弱,本就应该实行亲近普鲁士,疏远阿尔比昂的模式。尤其朱尔典在华布局,明显有抑制普鲁士的打算,更让她决定,要把赵冠侯这支力量掌握在普鲁士一方。

    赵冠侯摇头道:“多谢好意,不过眼下,还不到那个地步。就凭这几个人,还不足以惊动普鲁士朋友出面。靠我自己的力量,足以跟他们周旋了。”

    庄家的粮仓,全都被官军控制,大部分粮食,要作为军粮运走。但是剩余的粮食,也足够招待村民吃一顿丰盛的晚饭。主食管够,菜里有油,还有荤菜,这对于当地的农人来说,已经是过年都未必有的享受。

    排队的人,举着碗,满脸笑容的看着那负责盛饭的士兵,用讨好的语气商议着,能不能多给来一些荤菜。盛完饭的人,则找个地方蹲下,狼吞虎咽的消灭掉碗里的食物,然后再去排队。

    人们如同庆祝节日一般,与熟人打着招呼,大声的说笑喧哗,当然,最多的声音还是高喊着“大帅英明。赵大帅英明。”盛饭的时候,也要高喊一句“谢赵冠帅赏饭!”才能盛一碗吃。

    就在大家吃饭的地方不远,立有百十来根高竿,每根竿子上,都悬挂着一具死尸,和一颗人头。按照赵冠侯的命令,庄家被杀的人,要悬尸三天,以儆效尤。后由庄家的族人出面说项,总算改成了悬尸一晚。

    周富兄弟由于与萧大龙认识,不用排队,早有人将几块肥肉盛到他们的碗里,吃的还是上好的白面馒头,与士兵伙食一样。女人们那里,也自有人负责,保证食物跟他们的一样。

    周贵兴奋的啃着馒头,吃着过年都吃不上的肉食,看他那狼吞虎咽几乎要把馒头整个吞进去的模样,萧大龙笑道:“瞧你那点出息,慢点吃,别噎着。这有什么了?我这都吃腻了。在我们部队里,想吃这个有的是。你要能当上营长,包准你吃到吐。我这平时,都吃洋点心,喝尼德兰水。面包,吃过么?我没事就吃那个,出征时也是有肉干,还有罐头。”

    “当兵是好,当兵确实比种地好。”周富笑着恭维着,又问道:“我听说,庄家人找你了?说给你说个媳妇?”

    “是,老庄家的女人就杀了一个老婆子,其他的还不知道怎么安置。要是按前金的规矩,弄不好就得官卖。庄家说,把他家孙小姐许给我做老婆。我去看了看,模样还凑合,比我那春桃好看,又读过洋书。大帅让我问她本人意见,我们这有个规矩,不许强娶硬聘,得讲什么……男女平等,女的要看不上男的,就白费劲。她倒是也乐意,估计这两天,就能办喜事。”

    周贵这时把又一个馒头吞下去,问道:“大龙哥,你答应他们什么了?”

    “我一个小营长,答应什么也兑现不了,可谁让他们在大帅身边没人呢?找了半天,一个靠的住的关系都没有,就只好来找我。我跟大帅那说几句话,尽量着保全住庄家族人的产业,族田族产,多给他们留一些。到这一步也就到头了,说到底我是大帅的兵,不是庄家的女婿。二柱,二娃,你自己也得想明白了,跟大帅手底下干活,最重要的就一条,忠心。让你踩地雷你就得踩地雷,让你挡子弹,你就得挡子弹。没有这个忠心,趁早滚蛋,别害人害己。”

    周贵听到踩地雷挡子弹,心里也是一阵扑腾,可是随即又想到昨天晚上,红菱绝望的哭喊,和两人温柔的新婚之夜。他一咬牙“没说的,就冲大帅成全我和红菱,我就把命卖给大帅了!就算是让我死,我也没二话。”

    “有这个胆子就行。”萧大龙赞许的拍拍周贵肩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一会你就知道,当兵有什么好处了。”

    晚饭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过。在地头,点起了火堆作为照明,赵冠侯则大声地,向吃饱饭的乡民,宣读着新的土地分配政策。原本属于庄知非的田地,将重新处置,除去一部分庄氏的族产以外,大部分田地,都成了山东赵督军的田产。原本庄家的佃户,变成了赵冠帅的佃户。

    农民们享有土地的使用权以及部分所有权,换句话说,就是全部的田皮,及微量的田骨。按照赋税标准交纳田租收成,承担正府徭役。除此以外,没人有权力命令其进行其他劳作,更别提所谓的特权。包括出夜权在内,全部名令废除,有再敢施行者,不管以任何理由,都将处以死刑。

    作为正府的佃户,可以获得种粮到牲口的全面补贴,还可以向正府申请贷款。山东不支持任何形式的私人借贷,如果需要贷款的,只能向四恒、华比、正元三家银行办理。向以外人员借贷者,一经发现立刻借贷者及放款者都要逮捕判刑,涉案钱粮没收,另承担苦役。土地买卖则认定为非法,立即收归省有,卖地者还将按诈骗罪入刑,买地者按抢劫罪入刑。

    省正府在此将设立征粮所、司法所及乡村警务处等机构。具体人员,由当地选拔合适人才担任。

    成立之后的机构,将彻底取代之前乡贤治理乡村的模式,包括沉潭、浸猪笼、祠堂罚跪等私刑全部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赵冠侯一手编制的山东新法,乡村大小争端,一概由司法所解决,或是到县里去找县知事申冤。私斗私刑者,将予以严肃处罚。其中尤其对大规模械斗,以及民间打架斗殴处以重罚。

    对族人施以私刑或家规者,从发布命令到实施命令的,除去接受刑事处罚外,还要没收其名下私有的土地。有举报者,只要核实属实,这些没收的田地,将归举报者所有,另有奖金。

    另外,则是推行女子解放制度。实行全面婚姻自主,女性有权拒绝包办婚姻,也有权提出离婚,改变了大金体制中,只许男休女,不准女休男的传统。寡妇不提倡守节,寡妇有权守节,但不会得到优待。而寡妇改嫁者,有权带走自己应得财产,不得阻挠,且官府会有优惠措施。

    有包办婚姻或是阻挠寡妇改嫁者,不但罚款没收田地,还要处以刑责。至于强迫妇女成婚或是其他阻挠行为者,则最高可以处以死刑。

    结婚必须登记,除去盖有山东官印的婚书外,其他形式的婚姻一概不被承认,而非法婚姻将承担高额的罚款和刑事责任,男人有杀头的风险。对于女性而言,年轻妇女,全面倡导放足。小脚者结婚登记时,将交纳三倍的注册费以及一笔数字相当可观的罚款,称为葛明捐。

    这一系列命令,在山东已经大幅度推广,苏北由于比较保守,一直在抵制着赵冠侯的新政,是以命令推行的不顺利。这次赵冠侯亲至,借着杀庄知非及分田的当口传达下去,显然,已经是准备强力推行,谁再要抵触,可能就也要步庄知非的后尘,全家挂于东南枝。

    等到了正式分田时,周家兄弟也明白过来,萧大龙所谓当兵的好处是指什么。普通人分田,只能分田皮,但是军人家属,可以分得二十亩自耕田,这部分田地所有权完全归自己,所缴纳的赋税比例,也比租官田者低。当然,依据级别不同,每一名军属拥有的田地有明确上限,而且只有直系亲属有效,像前金那样的投献是行不通的。

    饶是如此,对于庄户人家来讲,这种分法,等于是天上掉馅饼。除了田地,军属田地,还能分牲口,得农具,种子。萧大龙的亲属早死光了,这一带的军属,就只有周富一个。庄家的一头菊花青骡子,外带一头大黑牛,都分给了他,有萧大龙的面子,分的田,也是庄家顶好的二十亩地。

    这一来,其他人的眼睛就都集中在周富身上,不少人小声道:“周家二娃那个孬货都能当兵,我为什么不能?他不就是会放枪么?那有什么难的,庄家办团练时,我还去出过操呢,论使枪,我也不比他差。凭啥那菊花青,大黑牛,都归他们家了?这不公平。”

    有人大声问道:“现在报名当兵,还算不算军属?”

    “算,只要检查合格,就可以算军属。不过按照正规军、警查、消防队、保安团级别不等,享受的田地也不同。”

    “那好,我现在就报名,我要当兵!”

    这地方青壮后生很多,虽然地里走个壮劳力,对于家庭生活是个影响。乃至父别子,妻离夫,都是件大为伤怀之事,可是比起田地,大牲口,这一切就都不算什么。父母或是妻子,开始催促着家里的壮劳力,快去补名字,当上兵,先给家里挣一份田回来再说。

    看着这些人踊跃的投军,赵冠侯得意的一笑,汉娜则用普鲁士语说道:“你真狡猾,用一个人,就骗来了这么多兵。”

    “这就是我给你讲过的,千金买骨的故事。有了这么多炮灰,苏北的财主就算现在都团结起来发难,我也不怕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一章 毒手

    鲁军募兵,向以高额回报相诱,以恩义相结,部队的待遇,于北洋六镇之中,亦为最优。除去对军人自身足粮足饷以外,对待军属,也多有优容,是以募兵十分容易。

    苏北贫民居多,这些农人,所要求的并不多,只要有自己的田地,不用像过去一样,把自己的妻子交给族长或是乡绅先享用,家里能有积蓄的粮食,能有属于自己的牲口,就已经心满意足。为了这些梦想,有的是年轻力壮的后生,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为自己的家人搏个出身前途。

    加上萧大龙现身说法,也为募兵提供了很大帮助。他当初也不过是这片土地上,一个极不安分的泼皮。如今都能混成鲁军营长,有大批的后生自信,论本事自己比他只强不弱,他都能当营长,自己凭什么不能。

    投军的热潮,伴随着分田地,行新政的舆论,顺着热浪,席卷了整个苏北。对于赵冠侯的那些新政,民风保守的苏北,未必愿意接受。可是伴随着新政而来的福利,却没人愿意拒绝。随着胡萝卜同来的大棒,虽然味道不大好受,但是看在胡萝卜份上,也只能先忍下来再说。

    总体而言,这些新的政令里,扰民条款不多,只有农闲时兴修水利,修建仓库以及为军方出军差当夫子,这几条算是劳民。可是比起之前,财主老爷们,对佃户的使唤来说,这一部分徭役,并非不可接受。

    至于妇女允许离婚一条,对于大多数农村家庭来说,暂时的影响还不大。这些妇人一般不会提出这种要求,反倒是更担心被丈夫休掉。需要为此头疼的,主要是那些大户及中产。

    这些人隐操舆论,原本也不易对付,可是在山东,赵冠侯拥有最为强大的宣传机器。当初跟他从津门跑到山东的那些学生,都是文科生。他们在山东普及教育,也是教授文科为主。是以山东此时理工人才十分有限,如果论科技或是改良工业,都还嫌不足,就是论起笔杆子和嘴巴,却是谁也不惧。

    报纸笔战,不管有理无理,忠于赵冠侯的这批文人,总是可以自成体系,雄辩滔滔,把对手打的落花流水。山东的孔教会在庄知非被杀之后,第一时间就提出抗议,可是随即就在舆论战中,受到狂轰滥炸。

    再者赵冠侯控制的帮会,挤兑报社专有绝招。不许报童去卖这一家的报纸,谁如果持有这些报社的报,就会遭到混混的漫骂骚扰,他们绝对不会动手打人,找警查也无用。你如果打他们,他们就顺势躺下,抱住你的腿不放,这时反倒是警查要来对付你。

    靠这种手段,凡是支持孔教会的报纸,都无法营业,舆论变成一边倒,战斗的结果,不言自明。

    笔战打不赢,武力对抗的路,也根本走不通。就在庄家的事件还没平息之时,孙美瑶的骑兵团,已经大举杀到苏北,以剿匪为名,开始在苏北跑马演武,大搞军事演习。

    赵冠侯也以检阅部队的名义,视察苏北各保安团及地方武装,其部下一个步兵协,已经乘火车开往苏北地区,显然已经做好准备,一旦保安团有异动,必然要采取武力手段,予以解决。

    有了之前庄家佃户的募兵条件做先例,苏北这些大地主,对于自己家中佃户的忠诚度,已经大为存疑。一旦与官兵开战,谁也吃不准他们的立场。

    不算佃户,就是自己家中,那些远支亲族,都已经不再值得信任。真正可以托以生死的亲信,人数又实在太少,即使组成联盟,也未必真能抵抗这些正规军的雷霆一击。

    徐州城内,十几名苏北孔教会的成员今天聚在徐州的揽月阁,一边听着头牌红倌人的琵琶,一边就苏北的局势进行探讨。

    这些孔教会的成员,都是本地孔教会的会长,最重操守道德,是以家无犯法之男,无再嫁之女,对于赵冠侯推行的新政,自是深恶痛绝,坚决抵制。

    “我辈家中,薄有田产,都是家中几代人,筚路蓝缕,辛苦开垦而来。如今非要强行购买,这是强买强卖!即便是大金在位之时,那些宗室贝勒,也没有这么霸道过。”

    “可是不卖,他就要抢了。知翁被害,所谓的罪责,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他不肯卖田给冠帅。如果他早一点卖田的话,就不会被害了。现在山东又搞粮食统购统销,所有粮食的价格,一概由山东省正府的财正厅开盘口,他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向其他人或机构卖粮食,一律视为非法。这算是哪门子道理,洋人买粮食不犯法,我们卖粮食就犯法,这……这哪里有公平二字。”

    “公平?老兄,这哪里又有公平了?他所倚仗的,无非是山东的阿尔比昂人和普鲁士人,对于粮食生意并不热中。比起粮食,这些洋人更在意猪鬃、桐油、布匹、棉花之类的产品。真正经营粮食的,是扶桑人。可是山东不是扶桑租界地,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若是换成扶桑人的力量范围,他绝对不敢如此行事。”

    几人各自点头。另一人道:“新娘子过门,要到族长家里学三天规矩,这是苏北奉行了多年的规矩。他一句话,就要把老规矩都废了,此例一开,则无不可废之法,无不可除之礼。我国几千年的传统文明,就要毁于一旦了。这……这是要断我中华文化的道统啊。”

    “没错,我看他本意,就是要断我中华传统文化的道统!自古以来,男尊女卑一如天圆地方,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他非要反其道而行之,搞男女平等,不分高下,这不是倒行逆施,破坏伦常么?支持寡妇改嫁,败坏妇德,就是为了他自己的私欲。听说,他与几个妇人的关系就很不清楚,这个规矩,是为他自己定的。山东的财政大权,实际上就是由一个洋婆子掌握。我国的财政,被洋人把持,这与儿皇帝有什么区别?他这个大帅,简直就是洋人的木偶。我看,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把他驱逐出苏北!”

    几人纷纷点头应诺,那名红倌人的琵琶,也趁机助兴,拨弄得急如暴风骤雨,真如铁骑突出,银瓶迸裂之感。

    一名六十几岁的老者道:“宝月姑娘,看来也赞同我们的意见,这一曲琵琶,就是给咱们做战鼓来着!江北巡阅,于典无据,我辈只要联手驱逐,定可以将其赶出苏北,乃至连鲁南,我们也可以取过来。如今共合政体,开放党禁,我孔教会以恢复中华文化道统为己任,也该负担起自己的责任,向着破坏我国传统文化的行为开战!咱们各自手下,都有佃户,把他们组织起来,数万大军须臾可得。我辈各自摊派军饷军粮,向洋行购置军械,组团练以自保,于徐州成立苏北自制联合会,不奉江北巡阅的命令。再向京城请援,请大总统主持公道!南海圣人,是我孔教会会长,定能为我们发声,京城之中,只要有一二大佬开口,我苏北说不定就真能因祸得福,不受山东辖制。”

    另一人摇头道:“李兄,此事大为不易。咱们苏北的力量,要靠自己独立,势比登天还难。前段时间,兴中会二次叛乱,结果如何?白白损失了几省地盘,损兵折将,于事何补?那些葛明党人,事不成,可以远渡重洋,一走了之。我辈家产皆在于此,又能往何处去?依我之见,与其举兵叛乱,不若依附于强人。如今张绍帅坐镇徐州,冯华帅执掌江宁。我们不管是投张,还是投冯,共同驱赵。将苏北,划归长江巡阅使辖下,或是江苏治下,江北的政令,我们就不用理会了。”

    几名士绅对这个提案,都颇为赞同。冯玉璋与张员比较之中,众人又更倾向于张员。

    这位从来不掩饰自己憎恨共合思想的张辫帅,有勇无谋,学识也差。手下部队依旧用前金做派,行跪礼,递手本,人事任命以札委派遣。全军都留辫子,见大帅要跪参,传令依旧用龙头令箭。这些举措,显然更符合这些士绅的口味。

    再者,张员行事,效法前金大将年羹尧的派头,对红顶子的武官,颐指气使,视为仆役,但对幕宾却特别客气。尤其对于这些前金时代中过功名,或是做过文官的旧派文人,最为尊敬,对于留学生,则多半欲取首级而后快。

    这些孔教会成员,在前金时代都有功名在身,内中既有做过知府知县的,也有在京里做过堂官的。张员接管苏北之后,肯定会保持原样不动,则地方实权,还是操持于自己这些士绅乡贤之手。

    不但田地可以保全,出夜权这等优良传统,也可以延续下来,我华夏道统不至于断绝,几千年灿烂文明不至于毁于一旦,自是善善之举。

    另一人道:“长素先生不久之前,曾经发来电报,自京中得到确实可靠的消息,大总统决定以儒教立国,祭天祀孔,我孔教会合当兴旺,反对中华传统文化者,必然会受到大总统严惩。另外,大总统正准备推行一道政令,将各省督军与民政长分开。督军,不得兼管民政,等到赵冠侯去了民政之职,军队不得干预民政司法,我们还用的着怕他?”

    众人皆知,说话之人在京城之中素有门路,因为梁任公加入内阁,与弟子因为卖官之事,公开失和的康祖诒自然不会入阁为官。但是其在京中广有耳目,消息灵通,肯定不会无的放失。只要坚持过眼前,赵冠侯失去民政长的位置之后,自己这些士绅也就不用怕他。再一想到,未来孔教会将有可能被大总统定为国教,自己这些会首,在地方上,足以与省府要员颉颃,田地自然不会被侵夺,不由都长出一口气。

    几人都向着出主意的士绅举杯为贺,又对宝月道:“今晚上,你来陪林老爷,局帐,我们几个来付。”

    宝月微微一笑“这……怕是还有点不方便,我这晚上还有一位客,林老爷能不能留下,还得看那位客的意见。”

    纪女有几个客人撞车,倒是很寻常的事,像这种红倌人皆有手段,可以把几方面都敷衍住,不至于得罪一方。像这种公开说出来,未免有治一经损一经的嫌疑,此次会议的发起人之一,宿迁名儒李淮生把脸一沉“有客?不知是哪一位客人,难道宝月姑娘和他的交情格外深一些?”

    宝月不慌不忙“那倒也不是,只是人家是远来的,大老远来一次,又有朋友的面子,我若是招待的不好,在姐妹面前不好交代。这样吧,我让你们见一面,有什么话,你们当面讲开。”

    票客之间,断没有公开见面的道理,几位中华道统的维护者,都是风月场中名宿,如何不懂这个规矩。各自皱眉,都想着这宝月如此糊涂,怎么当的头牌。正准备起身推坐离开,给她来个晾台的光景,却听她咳嗽一声“我说,您还是请出来吧,该听的也听的差不多了,何必还在里头待着。”

    里面小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男子笑着从里面走出来。“我正欣赏宝月你的佳作呢,你就非把我叫出来,这是从哪说起的。各位员外,你们好啊。赵冠侯在此,给各位见礼了。”

    众人见出来的男子,一身呢子军装,配枪悬刀,正是他们方才要对付的赵冠侯,自己的商议都被他听了去,这未免太过尴尬。好在这里是徐州,不在苏北辖区,李淮生看了看宝月“宝月姑娘,你这交情卖的还真好,看来,这地方我是不能待了,告辞!”

    “慢着!”赵冠侯冷声道:“几位,来容易,想走,怕是很难。我还有几件公事,要和各位援外聊一聊,你们现在,怕是不能走。”

    李淮生面色一寒“冠帅,您是江北巡阅使,徐州乃是张绍帅驻节之地,您的辖权还到不了这里。老朽在徐州,总不受冠帅您的管束吧?”

    “淮翁,你这话就错了,在苏北,你归我管,在徐州,你还是归我管,到了哪,你都得归我管。你们几位员外带的卫队,都已经被我的人缴械了。现在你们几位,没有我的命令,怕是哪也去不了。”

    “冠帅,你这是什么意思?”方才出谋投奔张员的林仰山挺身而出“难道,堂堂共合大员,要学河南的白狼绑票么?”

    “不是绑票,是抓捕。你们几位,涉及到白狼的案件里,必须跟我回山东协助调查。你们要说张员啊,好,我这就给他挂电话,让他当面来跟你们谈。”

    宝月这里安有电话机,赵冠侯要通电话,时间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只听一阵脚步声音,先进门的是四名背刀马弁,进门之后,如同戏台上的站门一样,左右一分。随即,就见一身袍褂的张员,自门外走进,按着两拜六叩的礼节,给赵冠侯施礼道:

    “卑职张员,给爵帅请安。”(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二章 棉里针

    方才还信誓旦旦,分析着借张员之力以抗赵冠侯是何等英明决策的各位乡绅,见到这个情景,都觉得脸有些疼。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林仰上道:“绍帅,徐州乃是您的治所,纵然要拿人,也该持绍帅手令,外人无此权柄。这是不把绍帅放在眼里。您是孔教会的会长,我们都是孔教会之人……”

    张员侧头看他一眼“林老爷说的对,在徐州这块地盘,抓谁杀谁,都是我张某人一句话的事,外人确实无权插手。来人啊,把这几个东西,给我拉出去毙了!娘的,什么孔教会之人,在爵帅面前,少提孔教会。就算是康祖诒来了,见到爵帅也得磕头参拜。你们几个家伙不安好心,居然想要驱逐侯爷,这是谋大逆的罪过,按照大金律,就该大辟!现在赏你们个全尸,就是看在咱们都是孔教会的份上,给你们开恩了。”

    外面,一支卫队冲进来,都是脑后垂辫子的大兵,两人拖住一个,抓着这些乡绅就向外拖。一干乡绅没想到,张员对于大金的律令也如此热中,恢复传统文化的同时,也在热心的恢复传统刑名,一言不合就要处决。

    人被士兵拖着向外走,眼看就有性命危险,带来的卫队又都被缴械。这些辫子兵无法无天,拉下去,命多半是要送掉。个个都惊恐的大叫着冤枉或是求饶,李淮生脑筋还算灵光,急忙道:“且慢!我等是冠帅治下之民,理应由冠帅处置,冠帅,请您赏一句话。”

    “刚才还在想着办法驱逐我,现在又求我救命了?”赵冠侯冷哼一声“把人交给我带的人就好了,他们我得慢慢炮制,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张员点头称是,命部下将一干财主都带了下去,宝月则不慌不忙的叫来小大姐,重新收拾桌子,准备果盘点心。张员依旧是以属下见上官的礼数,落座也是只坐一半,态度上,极是恭顺。

    “隆玉太后奉安大典,绍和不能回京奔丧,实在是有失臣节。爵帅到京之后,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替卑职分说清楚,请皇上体谅老臣的难处。”

    隆玉太后宣布退位之时,就吐了一口血,等到袁慰亭正式就任临时大总统,住进慈喜之前的居处佛照楼,并将之改名居任堂之后,两下里的相处就更难。袁慰亭每顿饭开饭之前,都要命令军乐队奏乐,乐声直入内廷。

    原本想着继承慈喜遗志,过一过发号施令的瘾头,不想顷刻之间,就成了仰人鼻息的亡国太后。每天听着军乐,就仿佛是利刃在自己的心里反复切割,隆玉的身体,也就越发的不济。直撑到不久之前,终于还是一瞑不视。

    袁慰亭电召各地督抚到京参加奉安大典,但是各地情形不同,局势也不一样。兴中会与袁慰亭之间的矛盾,终于还是以战争的方式解决。

    虽然北洋军取得了胜利,可是南方各省,还不能算是太平,新近进驻江宁的冯玉璋,以及占据岳阳,控制南北孔道的曹仲昆等人,都不能回京奔丧。

    张员这个长江巡阅使,官职乃是来自前金时代的名臣胡林翼,名义上在江南各督抚之上,实际却无实际辖地。何况曹仲昆也有长江上游警备司令的官职,与他分庭抗礼,其处境也尴尬的很。

    徐州算是他的根本所在,如果他此时离开徐州,说不定地盘就被别人占了,成为光杆司令,所以只能原地不动。但他对于大金的忠心却不是假的,这种安排,对他而言,如同大逆不道,拉着赵冠侯的衣袖,足足表达了十几分钟的忠心。在得到赵冠侯明确答复,愿意为他向小皇帝说项之后,又痛哭了一番。仿佛是在这清楼之内,为太后行躄踊之礼。

    等到他哭够了之后,张员才道:“侯爷,您这回进京,见了宫保的面,可要好好劝一劝他。”

    赵冠侯点头道:“我明白,你的处境也不容易,你手下万把弟兄要吃要喝,难免与华甫有利益上的纠纷。我还是那句老话,能为你办的,我尽量给你办,进了京之后,会跟大总统说一说,让他看着怎么安排你。”

    张员摇摇头“不,卑职不是说这个。卑职穷苦出身,不管日子过的多艰难,也比当初的生活强的多,做人要知足,卑职现在已经很知足,绝没有什么不满的想法。卑职是想求侯爷劝劝宫保,早一点把共合停了吧。”

    他的神态很真诚,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侯爷请想,咱们办共合已经一年多了,又办出什么眉目了?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这是亡国的兆头。为什么?因为人心坏了!要是有皇上的时候,国家至于乱成这样么?咱们中国,是不能没有皇帝的。”

    自金帝退位之后,这一年多时间里,国家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先是北洋军以武力挽留,确保袁慰亭在京城就职,在北方强大武力的威胁下,南方只能步步后退,寄希望于制度羁縻,束缚住袁慰亭的手脚。桃园三杰之首的宋遁初倡导正党内阁,以法治精神,法律的力量制约总统权限。

    按其想法,总统受制于国会与总礼,个人则受制于组织程序,不能搞乾纲独断。由于共合政体并未订立宪法,袁慰亭依旧是临时大总统,法统不算正,宋遁初联合各路小党的力量,对他牵制极大。

    不料奔走之间,宋遁初竟于松江遇刺,事后追查痕迹,一路查到了应桂馨头上。这起谋杀案,直接引发了第二次战争,黄长捷等人以兴中会的力量组织北伐,结果就是北伐军人心所向所向披靡,孙帝象大获全胜成功转进海外。

    随着战争的结束,南方各省的地盘,已经逐渐为北洋所侵占。李秀山升任共合陆军第六师师长,带兵进入江西升任督军,曹仲昆带领第三师进驻岳阳,扼守南北孔道,段香岩兵进湖北,冯玉璋进驻江宁,整个天下,大有乱而后治,四海归一的景象。

    以武力为手段促成的和平,终究也让人们看到和平的希望,曾经风起云涌的葛明党人,似乎如同之前的太平军一样,功败垂成,退出了历史舞台。张员也就敢于在这个时候,提出恢复帝制的建议。

    “大总统并非终身制,一旦下野,也不过一布衣而已。他的儿子是什么模样,大家心里都有数,如果出来选总统,肯定是没希望的。就算是任官,也不够资格。辛苦一辈子,子孙还要做平头百姓,这不是太蠢了么?如今葛明党已经失败,恢复帝制的阻力尽除,若是自紫禁城中请出皇上,重登九五,宫保则立有拥立之功。按这个功劳,封一个世袭罔替的公侯唾手可得,他既可名标青史,又能遗泽子孙,何乐不为?”

    赵冠侯笑道:“绍轩,听你这提议,倒是大总统着想,这话怎么不直接和大总统说?”

    “我的身份尴尬,宫保不拿我当自己人,有事有人,无事无人,纵然说了也没用处。可是不管他怎么看我,我总是大金的忠臣,该尽忠的事,我就得办。眼下,是把小皇上请出来,执掌江山最好的时候。你看看,各省督抚手握兵权,他袁宫保这个大总统,又想要搞军民分离,又要建将军府,说到底,不就是想着收权?这事说来容易做来难,他一个大总统都是临时的,有什么资格收各省督抚的权力?要是有了皇上,那可就不一样了。皇上一道圣旨,要交权立刻就得交权,谁敢抗旨,那就是杀头的罪过。要想咱们中国能好,天下能够太平,必须得有皇上。现在是京城没皇上,每个省,都有一个皇上,这老百姓的日子,还不如有皇上那时候呢。”

    赵冠侯点头道:“我心里有数,这事,我尽量着办,但是能不能办妥,我也没有把握。”

    张员道:“爵帅是得过太皇太后旨意,顾命的大臣,您辅佐幼主,那是天经地义之事。只要袁宫保把皇上请出来登基,您就和他一起参赞军机,不分伯仲。谁要是敢破坏皇上亲政,张某这一万部下,只要一声令下,立刻开进京里去勤王!”

    他这次一是担心袁慰亭借收兵权的契机,侵夺他最后的权柄,二是期盼着恢复帝制,对于赵冠侯格外的亲厚。一桌酒席虽然设在宝月这里,实际却是他自己的大厨备办的上等燕菜席,等到散了酒席,赵冠侯借了他的公馆,提审这些士绅,宝月却也收拾行装,跟在他身后。

    “为大帅效了这个力,在徐州,自然没法待下去,我这算把他们都卖了,谁又敢再上我这里来。只好跟着大帅到山东去,还望大帅赏一碗饭。”宝月边说,边朝赵冠侯飞个媚眼,全无半点哀容。

    她这么痛快的答应帮忙,自然也有原因,山东的财力远比徐州雄厚,在那里讨生活,比在徐州容易。再者,就是山东的纪女地位远比徐州为高,山东省议会两百名议员,明确给妇女留出五十个席位,而女议员如果凑不齐,省议会就成立不了。

    这个时候,虽然有不少女性愿意出来争取地位,但是真正有时间精力,且有胆子到议会里和男性议员去讨论议题的女性,终究还是太少。再加上选民资格问题,真正能选出的良家女性议员不足数,为了议会能顺利召开,最后只好塞了几个花界的女人到议会里。

    这几个女议员在会场与男人舌战,晚上肉战,声名大噪。试想,做一个议员的恩客,要用多少银子?比之前金时代,京城里清吟小班,只高不低。若是有事请托,所费更多,宝月肯出来帮忙,也是惦记着议员的名额,想要要朝一日,也可成为让人追捧的女议员。

    整个苏北的格局,自此时,就已经见了分晓。随着最后的顽固力量被一网打尽,苏北已经没有任何一支力量敢于和赵冠侯公开对抗。一部分乖觉的地主,按照官方收购价,卖出了自己世代相传的田地,换了一部分金银,或是山东的省债。

    另有一部分人,则步上了庄家的后尘,全家的人头挂在了自己曾经的土地上,整个家族被摧毁,祠堂变成了新式学校,原本用来武装自己的枪弹,被官方没收。乡治安所,代替了曾经的族长乡老,新法代替了实行千百年的族规家法。

    曾经安详的田园里,开始有人圈地建厂,轰隆做响,吞煤喷烟的泰西机器,将彻底改变这一代人们的生活。大批的荣军农场,也让大批的佃户们越发认识到从军给家族带来的好处。

    招兵处人满为患,各省都在苦于逃兵问题时,山东的苦恼则是兵源太多,因为拒绝把热情的投军者纳入部队,而导致征兵处陷入混乱,甚至需要派兵弹压的事时有发生。

    一部分民众被雇佣,按着大帅的吩咐,在山东各地,开始修建国防工事。壕沟堡垒,将组成一道令进攻者绝望的防线,瑞恩斯坦进行了若干次纸上推演后,得出的结果都是:进攻者将得到这片土地,但是代价是海量的伤亡,战利品,只能是焦土。

    原本行走于苏北收购粮食、农副产品的几个外来商人,都受到了来自山东官方的打压,业务开展的越来越难。粮食统购命令,虽然不见于文字,却在严格的施行。同时实行的,还有山东的食盐配额制度,山东百姓可以花极少的钱吃到质量远胜过去的白盐,只是按人头提供,没有倒卖空间。

    这些商人都明白,这些制度的建立,既保证了赵冠侯对这片区域的控制,也保证了居民的基本生活得到保障,想要在苏北制造一场由普通民众主导的暴乱,难度将远超以往。

    山东作为孔孟之乡,儒教的力量很大,孔教会在整个山东,都有着极强的影响。伴随着康祖诒回国,袁慰亭倡导尊孔,孔教会的势力如日中天,已经有在省议会谋取一席之地的趋势。可随着苏北的动荡,孔教会受了当头一棍,威风大不如前。

    济南省议会内,属于孔教会的议员,都有些垂头丧气,颇为沮丧。可是几天之后,这些议员都收到了一笔数字可观的节敬,作为在议会的活动经费。资金提供者的身份严格保密,要求也只有一个:尽快选出与足以颉颃赵冠侯的民政长,结束山东军民大权握于一人之手的局面。此事若成,另有重金酬谢!(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三章 共合政局(上)

    .赵冠侯此时,却已经坐着火车,自山东赶到京城。山东太平世界,他作为督军,没有理由不进京城,再者袁慰亭指名要其进京,也是推脱不得。

    他所乘的专列,是仿照当年慈喜太后的花车所特制的蓝钢花车,内中摆件极为奢华,与当年太后所用,相去无几。慈喜生前,为了酬谢赵冠侯护驾救主之功,数年之内,赏赐的宫中珍宝无数,这些珍宝一部分被拿到香港变现,但也有许多成了车里的摆设。

    车厢内,一张巨大的泰西铜床上,简森与他做个鸳鸯交颈的模样,依偎在一处。在他们身前,则是一只十二元辰炉,里面燃的是顶好的檀香。

    简森端详着手上那枚名为你和我的戒指“这次进京,你们的大总统,又会送出什么礼物呢?毕竟他所欠的债务越来越多,如果不让我满意的话,我是不会同意继续放款给他的。”

    赵冠侯笑着说道:“也别这么说,前些时南北对战,光是采购青霉素,你赚的就不少了。要说送礼,他也没什么可送的,再不然,就是把我送给你。”

    “如果是那样,我会借他两百万镑。”简森也同样以微笑回应,这节车厢不许外人接近,她也可以难得的放纵自己,任意调笑,不怕为外人所知。

    虽然两人没有举行婚礼,但实际简森已经成了赵家的一分子。处理了自己在比利时的不动产之后,她在故国实际已经没有多少产业,只有两三处庄园,因为牵扯到老侯爵的其他家属,不能处分,她也就干脆放手不要,任他们去管理。

    自己带着大笔财富来到山东,做起了山东省财政厅的高等顾问。名义上财政厅长是夏满江,可实际上,没有简森的签字,大数目的款项就无法通过。

    她既是华比银行的最大股东,又是山东省的女财神,整个山东的财政就操纵在她的手里。袁慰亭为了对南方用兵,向阿尔比昂、比利时、卡佩、普鲁士、扶桑五国银行借了一笔巨款。其中华比的贷款担保,就是两淮、山东盐税,山东全部国有的铁路收入。她有这个名义,也可以堂而皇之的住在山东,公私兼顾。

    这次让赵冠侯进京,特意也提到了简森,显然跟她也大有关系。简森想来,多半还是与经济有关。

    共合的财政,目前已经达到岌岌可危的地步,新正府罗掘俱穷,财源枯竭。遣散南方的部队,收买国会的议员,这些都需要大笔的开销,加上拳乱的赔款,以及之前未曾偿清的海外贷款,每年偿还不能拖欠,这笔开支也压的共合财政喘不过气来。

    按说眼下战事已经平息,从表面上看,没有了打大规模战争的可能,也就不需要巨款。可是简森看来,这次既然特意叫自己去,八成又是要借贷。

    赵冠侯道:“借款的事,我不参与,在商言商,贷款或者不贷款,又或者用什么担保,你自己和大总统谈,我不会干涉你的生业判断。他借的债实在太多了,按说现在是该想着还债的时候,如果继续借下去,那这个国家怕是就要破产了。现在他该想着休养生息,不能再想打仗用款。我想,大总统不是个糊涂虫,不至于走出什么昏招。”

    “话很难说,他自己或许很睿智,但是当身边的人,都在合伙欺骗他的时候,即便是智者,也没办法保持清醒。大总统身边,现在聚集了一大批别有用心的人,真正对他好的意见,未必能听的进去。权力使人变的愚蠢,他或许做出什么错误的判断,也不一定。”

    简森微微一笑“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你说大总统会不会把冷荷也请进京来。正元这两年经营的很有起色,已经成了东南有名的大银行,陈冷荷自己,也是南方极有名的女银行家。如果不是宋遁初组党时,特意提出不许女性当选议员,国会里,一定有她的一个位子。如果她也到了京城,你一定会非常高兴。”

    “是啊,把你们一华一洋两个美女银行家摆在一张床上,是我最大的理想。”赵冠侯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简森却挑衅似的看着他“只有这点么?那位普鲁士的天使,又该怎么办呢?她可是为了你,而宣布自己成为不婚主义者,你就不想让她做个没有丈夫,而生下孩子的圣母?”

    “想,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水到渠成吧。不过她和你,不会一样,你是我的家人,而她,只能算是我的红粉知己。也许大家会一直做朋友,也许有一天,连朋友都做不成,这种事,谁又说的好了。”

    对于赵冠侯的表态,简森显然非常满意,尤其听到他承认自己是家人,更为感动。“你这次在苏北,查抄没收的金银大概价值三百万元,按照我们的原则,可以发行六百万元的纸币。至于那些土地的价值,还未计算在内。山东,已经越来越成为一部分人眼里的肥肉,你要加小心,不但要防范外人,也要防范你自己国家的人,当心他们对你不利。为了这么富裕的一个省,有些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等到火车到了前门车站,车站外已经实施了戒严,赵冠侯挽着简森一下车,军乐队已经开始演奏。奉命在此迎接的,是袁慰亭的心腹唐天喜。他虽然不谙军事,但是靠着袁慰亭的提携,照样担任了旅长,可是在大多数时候,他依旧是充当侍从的职务。

    一见赵冠侯,他二话不说,小跑上前,行军礼道:“卑职见过冠帅。冠帅一路鞍马劳顿,想必辛苦的很了,卑职这就送您到宾馆休息。今天你先好好歇一歇,玩一玩,晚上的时候,大太太有家宴,请您和简森太太,务必赏光。”

    招待各省督抚的宾馆,都是袁慰亭专门拨公帑修建的,另外又在京里设了一个接待处,专门负责接待各省到京督军。

    督军进京之后,吃喝使费,一应开支,均由接待处出面解决。吃喝玩乐,也由接待处出面,带路向导。既免得外省督军不识地理,自降身份的走到三等下处去。也免得两位督军争一位姑娘的事发生,两省相争,于国有伤,自然以和为贵,彼此调兑开为好。

    赵冠侯对京里是极熟悉的,用不到什么向导,住的地方,则是庆王在京里的一处别馆,距离钟南海也近,往来十分方便。金室退位之后,王公大臣,亲贵宗室不是到了青岛,就是到了津门租界,京城的物业都空了出来,成了共合新贵的居所。

    由于退位之时有明确承诺,保护宗室财产不受侵犯,这些物业就不能用征收的名义,而是改为购买。不过庆王的身份比较特殊,有赵冠侯的面子在,谁也不敢买他的物业。是以他的别馆乃至庆王府,都还在自己的名下,由专人料理而已。

    这出别院占地也有百亩以上,装饰的极阔。由于没了皇帝,房屋建造不受限制,特意翻修过一次,装饰的气派非凡。管事已经接到了山东来的命令,早早的在门上迎候,见了赵冠侯来,一连价的喊下去“迎接额驸!”

    等到了内宅的月亮门洞里,却见一个苗条的倩影正站在那,学着外面人的语气,喊了一声“迎接姐夫!”话没说完,自己就先扑哧一声笑出来。赵冠侯笑着在那女子的头上一拍“淘气!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不许打头,会被打傻的!我和冷荷姐还有安妮姐,是昨天到的京,冷荷姐正在花园里看花呢。这就是王府吧,好大啊。过去我家的房子也很大,可是跟王府比,就差的远了。这里的花草,很多都是我没见过的,人们都说前金时代,王公生活如何腐朽,这次要亲眼见到,才算是有了认识。”

    杜小小边说边在前引路,赵冠侯挽着简森一路随行,直入后花园里。陈冷荷身上穿的,是一套西装长裤的男装,戴安妮则是一件洋装长裙,手里斜举着一把洋伞。从背影看,仿佛是一对爱侣在漫步于林荫树下,玩赏奇花怪石。

    等到小小大喊姐夫来了,两人才回过头来,与赵冠侯打个照面。安妮提起裙子下摆行了个礼,乖觉的带着小小离开。陈冷荷向赵冠侯跑了几步,却见简森夫人紧挽着丈夫的胳膊,就停住了脚步,改为伸出手“我……我本来想去接站,可是那里戒严了,连我都接近不了。”

    “很正常,宋遁初那件事出了以后,对于安保工作都在加强,万一再响一次枪,那就很难看了。你到了京,也不给我拍个电报,这个可该罚!”

    赵冠侯捉住冷荷的手,拉着她来到自己身边,不管她是否愿意,也将她的胳膊挎住。冷荷显然并不满意这种安排,挣扎几下,可是简森却道:“如果你现在走开,今晚上他就是我一个人的。再说,我们在山东的经济计划,你也就听不到了,你确定要走么?”

    一句话,陈冷荷的动作停止了,只好任由赵冠侯挽着,徜徉在这片花木之中。

    “大总统邀请我进京,我是想给你发电报的,可是又想着给你个惊喜。我和小小、安妮,带着女佣忙了半个晚上,把卧室修饰了一下。”陈冷荷的脸微微一红,她没想到简森同行,卧室是按着两人第一晚真正合为一体时,那房间的样子布置的,要让她看到,未免要笑话自己。

    简森是个极精明的人,知道冷荷现在还不可能接受大被同眠,故意说道:“从山东坐火车到京城,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我想我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才能应付晚上的宴会,来人,带我去我的休息室。至于这些花草,反正自己又不会跑掉,等我有精神的时候,再慢慢欣赏它们。”

    她一走,冷荷的情绪明显变的与方才不一样,看看左右无人,主动的献上了自己的樱唇。“她太奸诈了,表面上看,把正元的经营权交给了我,但实际上,她却夺走了山东财政厅的审核权,这不公平。”

    “别这么说,你和二嫂,都有秘密审核权和查帐的权限,这一点,简森实际也不清楚。大家是背对背防范,她如果知道,也会说对她不公平的。”

    “那不一样。山东是中国的山东,所谓财政,都是民众的膏腴,自然应该由国人负责监督财富使用。她这个总顾问,总让我想起前金时代的赫德,是财政不能自主的象征一样。”

    赵冠侯没理她的抱怨,而是问着她在松江的生活,饮食起居等等。两人的感情经过江宁大战之后,已经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电报往来不断,尽是甜言蜜语,陈冷荷到山东的次数也大幅度增加。如果不是正元的业务正在上升期,她已经考虑要给赵冠侯生一个孩子。

    “这次你在苏北做的事情,我已经从报纸上看到了。很有意思的是,我们中国自己的报纸,对你的行为持否定态度,认为你是草菅人命,搞的是土匪统治。扶桑的报纸,也支持这种观点。阿尔比昂与普鲁士还有扬基的报纸,对你的行为大力宣扬,称赞你是为民请命的优秀治安官,尤其是扬基,用了两个版面,称赞你的雷厉风行行事果断,说那些被杀的地主是强盗土匪,全都应该上绞架。”

    “这很正常。在国内发表的报纸,都是支持扬基正府的,也就是属于北方系的报纸。如果是南方邦的报纸来写这件事,就是另一种笔调了。对北方人来说,我杀的那些地主,跟现在和他们作战的庄园主,也没什么区别,夸奖我是应该的。我的部下,还在帮着扬基人打仗,华人团在扬基,可是一支很有名气的队伍了。可是他们揄扬也好,批评也好,我从没有在意过,我只在意,我身边的人是什么看法,比如你。”

    赵冠侯拉起陈冷荷的手,紧盯着她的俏脸“我的太太,你对我这么杀人,是什么看法?”

    “杀的好!”陈冷荷斩钉截铁道:“这些人,是社会进步的障碍,是发展新式正治的绊脚石,早就应该予以铲除。我支持你的行为,并且为我有这么个优秀的丈夫自豪。可是,你也要做好准备,京里有不少人对你在苏北的土地政策和对待士绅的政策大为不满,包括总统府,也传出了对你不利的消息。这次招你进京,吉凶怕是难说的很。”(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四章 共合政局(下)

    赵冠侯满不在乎的笑道:“我无非是杀了一些土财主的全家,分了些田地给穷人罢了。论人命,那些被我杀的人,他们手上人命更多,我不杀他们,就没办法为民申冤。真正民愤不大的地主,我也没有加害。再说我杀的,其实不过是些过了气的翰林举人,连金国都没了,他们这功名前程又算的了什么。我的冷荷,可是连总里都打过的人,你才是勇士。”

    陈冷荷脸更红了“你又在笑我,才不要理你了。”说话之间,就转过身去,只把个后背对着赵冠侯。

    这是宋遁初被刺身亡之前的事。兴中会成立之时,宋遁初曾明言葛明成功之后,要奉行男女平等的正直主张,包括女性拥有选举权与被选举权,可以进入议会。陈冷荷对于葛明党的好感,很大程度上也是来自于此。可是后来南北议和,临时约法的主旨,就是以内阁和总里作为两道枷锁,来束缚总统权限。要想操纵内阁,就需要联合内阁里各个小党派,确保兴中会成为内阁第一大党。

    要实现这个目标,不得不对那些小党派作出妥协让步,男女平权部分,就成了谈判桌上的牺牲品。来自于旧派家族的小党派的议员,大多对这一条深恶痛绝,认为让女性与男性平等,等于是没了尊卑上下,断不能为。宋遁初无奈之下,只能退让,把男女平等改为公民平等,并且绝口不提女人可以进议会的事。

    葛明初起时,松江一大批妇女离家出走,抛父弃夫,甚至还成立了一只女子挺身队,一人脖子上挂两枚炸蛋,准备临阵。葛明取消,女人的权益保障又不提,每人只得几元遣散费,有家难投,有国难奔,竟成孤立无援的地步。

    有不少女性,因为年轻漂亮又读过书,被葛明军中将领接收,成了姨太太。但也有一些不肯屈就,仍然坚持要葛明下去,陷入食宿两匮的窘境。

    陈冷荷的女子银行善门大开,把这部分女性吸收进来,成了正元的员工。她本人听闻这些女性的陈述之后,也怒火中烧,认为宋遁初言而无信。于兴中会在张园开会时直冲会场,与宋遁初言语不合,竟冲上讲台,劈面猛击。

    松江经过赵冠侯袭击后,武力只剩商团武装加少数警查,谁又敢惹这位导致江宁易手,无为丧身,数万兵将非死即降让葛明大业由盛而衰的红颜祸水?是以此事最后只是不了了之,宋遁初当时是有望成为新正府总里的人,也白吃了一个哑巴亏。

    松江白相人打架斗殴虽然是常事,但是自漕帮立帮之日起,也没人打过有资格问鼎宰辅要职的大人物。陈冷荷掌掴宋遁初的事,被小报刊登之后,在松江很是出了一番风头。一干白相人认定她是深藏不露的真正狠人,对这个曹老爷子的关山门弟子,真当成了帮里的白相人看待。意外的收获就是,从那次殴打以后,陈冷荷说一句话,就真有一干白相人自愿为这位小阿婶卖命。

    于陈冷荷而言,这次冲突属于激愤之下,一时失手,事后想来,追悔莫及。乃至宋遁初遇刺,她更觉得这事做的有些莽撞,今天赵冠侯旧事重提,她不免既羞且嗔。

    可是赵冠侯却顺势把她搂在怀里,手也不安分的伸到了她的衣服里。“你穿男装的样子,也很美。我们有好久没有……今晚上赴宴回来,我要你陪我。”

    “大总统的家宴……不知道是不是好意……”被赵冠侯的手一摆布,陈冷荷再难维持自己方才的气场,瘫软在丈夫怀里。她结交了不少阔太太大小姐,与京城里的官眷来往密切,消息极是灵通。一方面与丈夫享受着小别重逢后的热情,一边说着自己所知的情况。

    “大总统为了防止唐末藩镇割据旧事重演,已经决定要削弱各地督军的权力,军民分离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在京城建立将军府,把一部分督军调动到京里,使他们变成有职无权的空头将军,只享受待遇,而没有兵权。因为之前对南方作战的需求,北洋盲目扩军,现在战争结束,他又担心尾大不掉,想要把部队遣散裁撤,可是经费,又同样成问题。”

    赵冠侯冷笑道:“兵权给出去,想要收回来,哪那么容易。南方新军败军之将,遣散之时,还要考虑到他们不要到民间为匪等因素,厚给经费。北军是为大总统立过功,流过血的,要是随便给几个钱打发,下面的人,绝对不会答应。这笔款,恐怕数字不会小。”

    “如果只是为了遣散部队,我倒是可以考虑支持一下大总统,毕竟,中国现在的情形,是有用的兵太少,没用的兵太多。可是,他用钱,遣散部队只能算是其中一小部分,大部分的款项,是为了他自己的。”

    “为他自己?干什么?”

    “选总统啊。他要筹措经费,用来收买国会议员。”

    作为民住正直的坚定拥护者,陈冷荷对于国会向来抱有好感,对于议员身份看的极重。由于国会里女议员的事没能通过,她就敢打宋遁初,赵冠侯给她在山东省议会留了个位子,也让她大为欢喜,认定自己选对了丈夫,做小也认了。于国会的事,也就格外关注。

    目前兴中会虽然在军事上一败涂地,但是在国会里,却依旧拥有相当一部分议员。孙黄出奔,这些兴中同志,却依旧留守国会,坚持与袁慰亭的岁费开支进行顽强斗争,且取得了辉煌战果。

    国会设立之初,议员们第一件议题,就是给自己定工资,再三磋商之后,本着********的原则,议员的年薪定为五千元金洋,与赵冠侯这个陆军次长薪资相当。只是国家的次长只有九个,议员则有八百,这八百罗汉的开支,比金国皇室的岁费还要高。

    这些议员中,不少人为葛明奔波,倾家荡产,如今自然想要回本,谁又舍得罗汉果位?况且除去这部分正规待遇外,出席国会还有车马费,辛苦费,年节节敬,冰炭两敬,与大金时期京官相若。兴中会虽然在战场上大败,但是在国会中大胜,歼灭袁氏大洋无数,战果辉煌。

    他们薪水固然是高,可是廉却未能养成,国会之中,原本以兴中会力量最强,并组成名为国社党的党派。而原本的立宪派,则联合了部分光复会的力量,组成了进步党,与国社党相抗衡。

    进步党推出的党魁,为武昌首义时的大都督黎黄坡,实际的奔走者,则是前金时代,曾在湖南巡抚陈宝箴幕府中效力的湖南名士神童熊希龄。而其背后金主,则是袁慰亭麾下的财神梁士怡。

    进步党实质名归,思想进步,非是守旧的国社党能比。一开始,就提出商品社会,万物皆可交易的主张,把议员党派明码标价作为商品经营。凡是脱离国社党,加入进步党的议员,袁慰亭即给予四千元的奖金。其中三千元为议员自得,一千元是联络人的佣金。

    凡是脱国入进者,则需要书写投名状。考虑到议员是文明人士,倒是不需要他们干回老本行,以孙黄人头为觐见之礼。只需要在一张契纸上写明,自即日起,对本党(进步党)命令无条件服从,永不脱离,就可以领取支票,钱货两讫,童叟无欺。

    这其中,脱国不入进者为下货,得资两千元,经手人只得佣金五百元,脱国入进者为中货,按照规定领钱,若是脱国入进,且带来国社党重要情报者,则为上货,议员自己得金五千元,经手人则得两千元。

    自这项生意开办之后,京城八大胡同里,出现了不少阔客,抽足大烟之后,就高谈阔论,说自己经手卖出了几头参字号中等猪,或是众字号下等猪。猪贩子在八大胡同与两院议员以及京师大学堂的大学生一样,都是第一等的贵客。

    不过前不久,有一位屈姓掮客事机不慎,被上下家直接接头,介绍费泡汤。一怒之下,竟诉之于法院,诉状中明文:买卖犬羊尚有佣金,何况议员?自此,猪仔议员的名声做实,国会的威信大不如前。

    但不管怎么说,罗汉依旧还是罗汉,袁慰亭如今的大总统前头,实际还挂着临时两个字的前缀。因为共合以来,未定立宪法,也就没有正式大总统一说。

    名不正则言不顺,临时二字不去掉,就如同替人经营店面,随时要担心主人回来,取消自己的权柄。张员敢于建议袁慰亭拥立小皇上登基,未尝没有蔑视这临时总统之意。

    想要从临时佛祖,变成正式如来,罗汉的支持必不可少。取真经尚且需要真金,罗汉支持,又怎么能少的了洋钱开路。不筹备非常多之现款,这国会必然是开不成功的。

    固然目前军事上,没有人能和袁慰亭公开较量,可是选举不是选兵,最终的结果,还是要看议员的意思。像是居于瀛台办公的副总统黎黄坡,虽然享受着天佑皇帝宫变之后的待遇,但终究还是副总统,且是进步党理事长。要国会真的把他选出来做皇帝,袁慰亭的脸上,也不会好看。

    为了这种事向各国银行团借款,第一张不开口,第二也不容易借的出来。华比与正元,都是有实力的大银行,可以筹措出款项。再者,就是两者的董事长,都是赵冠侯枕边人。而袁慰亭既是赵冠侯的亲属,这件事办起来也比较容易。

    陈冷荷对于借钱出来解散部队,减轻地方财政压力并无意见,可是对于把钱借给袁慰亭收买议员,则没有丝毫兴趣。梁财神也知道她不好说话,并没赶来碰霉头,但是可以想象的到,赵冠侯这一来,这个问题是必然要谈的。

    赵冠侯想了想“冷荷,我实话告诉你,容庵这个大总统,恐怕是要当定了。你要想明白,现在各省督军,都是他任命的。大总统如果被选下去,各省督军怎么办?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难道督军也要集体撤换?你想想,五国大借款的时候,多少人反对,结果怎么样?北洋众将一起联名通电支持大总统,国会立刻就软了。黎黄坡上台,怕是也要步宋遁初后尘,吃几发枪弹才算完事。所以,他肯定是要当总统,但是不借款这事,也没什么毛病,偿还能力着实有点可疑。”

    “不光是偿还能力,还有他的施政。这位大总统,带着强烈的武人风格,最重视的部门是陆军部,其次财政部,再次海军部。对于教育部、司法部、农商部都视为冷衙门,一国总统如此看法,这个国家必然就成为一个军阀国家,不可能真的给公民带来好生活。****,民贼!”

    “其实也有很多人这么骂我啊。”赵冠侯对她的评价并不怎么在意“不管他是什么,关键是他手里有力量,所以他就是总统。把这一层想明白了,就什么都明白了。今晚上的宴会,你陪我去,到了时候你看简森怎么说,你跟着说就可以了。华比正元,本身就是联盟关系,华比在正元有股份,可以影响正元的决策。你们两个,也都是我的人,共进同退,大总统也无可奈何。”

    “谁是你的人?我是个独立,自由的个体,才不属于谁呢。”冷荷动了动,想甩脱赵冠侯的手,可惜没成功。赵冠侯则****着她的耳垂问道:“你刚才和安妮的样子,怎么感觉……怪怪的。我总觉得你们的关系,不像是朋友那么简单。”

    “安妮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她当初被戴伯伯许给我二嫂的哥哥,后来又许给你。你不要她,那个混蛋就来纠缠她。陆世荣就是个花花公子,安妮不喜欢她,他还想动硬的。可是我拜了曹老做师父,又打了宋遁初,他就再也不敢露面。我一个人住新房子很闷,安妮就陪我……”

    “然后,你们现在就是那种关系?”

    对于这种禁忌,陈冷荷颇有些害羞,但她终究比金国的女性开放,点头承认道:“我想你啊,除了拼命工作以外,安妮和小小,她们都可以帮我排遣寂寞。我们几个相依为命,安妮已经表示过,要奉行独身主义……你,你不准笑!”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赵冠侯看看时间,猛的将她一把扛在肩上,向着内宅的卧室走去“我不笑你,还要慰劳你。既然你这么闷,我会抓紧时间,把亏欠你的都补上。”(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五章 恩威并施(上)

    赵冠侯的马车到居任堂时,唐天喜已经在外面伺候着,一队士兵衣着鲜明,在迎候着赵冠侯。他与简森、陈冷荷一下车,那些士兵立刻举起步枪敬礼。

    赵冠侯听了听,没听到紫禁城里举哀的声音,问唐天喜道:“那边没个动静?按说太后的奉安大典,这么大的事,再怎么着,也得折腾折腾。一年四百万元的岁费呢,总不至于连个场面都办不起吧。这个就这么没动静的就把人埋了,也未免太简陋了些。”

    “哪能啊,就算是小皇上想小办,内务府也不能答应。皇上没了,内务府还在,全指着办这种大事捞钱,怎么可能没动静。可是他们不敢在这办,今晚上大太太宴客,已经知会那面了,他们怕闹出动静来,扰了这边的兴致,都去外头办了。”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居任堂,唐天喜停住步子,只让赵冠侯一家进去。袁慰亭并不在,只有一身盛装的沈金英,含笑而立,见面之后,两步上前,拉住赵冠侯的手上下打量,边打量边夸奖道:

    “小弟,你这是越生越精神,真个是活赵云一样的人物。你这回到京里,要是四处转转,不知道能收多少照片求爱信回来。”

    “姐姐,您快饶命吧,我后面跟着两呢,我要敢收这个,非撕碎了我不可。”

    晚宴是由沈金英主持,一声令下,先是军乐队鼓乐齐奏,然后才开始铺排席面。原先为皇帝服务的御膳房,现在改为大总统服务,菜色排场,乃至所用的餐具,与当初皇帝所用一般无二。

    沈金英指着那些餐具道:“这一堂的家什,我看着就爱,想当初我在八大胡同的时候,可是做梦都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用上这些东西。等到住进来的时候,我就想了,一样都是人,凭什么许她用,就不许我用?虽然说是保护金室财产,可是我借它的用用,又不是抢,总没什么不可以吧。就这么一说啊,你猜怎么着,小德张乖乖的,就给我送过来了。”

    “那是姐姐的威风,也是姐夫应得的待遇。葛明党当初可喊过要杀绝旗人,要是他们得了天下,小皇上断没有现在的优容待遇,饮水思源,他们报答一下姐姐姐夫,也是应该的。区区一堂餐具,算不得什么。”

    沈金英点头道:“我可也是这么说,我还想着,有朝一日把皇后的那套凤冠霞帔借出来,往身上这么一穿。你姐夫穿上龙袍,跟我往一起一站,这要是给我们合一张影,你说得有多好。让人也看看,八大胡同出来的怎么了,照样可以母仪天下,为天下人所养的皇后。”

    陈冷荷与她的交情很差,此时忍不住道:“帝制已经一去不返了,中国不需要皇帝,自然也就不需要皇后。任何人都不能希望自己被天下所养,民众也不会支持有一个皇后,出现在紫禁城里。”

    “冷荷妹子,我就是闹个玩笑,你别当真。我和冠侯是好姐弟,过去啊,三天两头的碰面说话,你姐夫看见,也不会往心里去。现在一个当了大总统,一个当了山东的督军,我们姐弟,倒是轻易见不到面了。这不是见不到么,越不见,就是越想。所以见了面,就要说几句笑话,你可不要当真。多吃菜,尝尝这御膳的手艺。”

    简森适时插口“贵国的烹饪水平,我一向表示欣赏,我现在的口味,也越来越像一个中国人。沈夫人是知道的,我现在在山东的时间最长,鲁菜已经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至于御膳,我接触的机会也不多,今天能够品尝贵国大皇帝才能吃到的食物,是我的荣幸。在此,我要感谢夫人的热情款待,干杯。”

    沈金英也不再搭理陈冷荷,而是问着简森在山东的情形,又拿她和赵冠侯的关系开了两句玩笑。随即看着她手上的那枚戒指,问着她是否喜欢。

    说了一阵闲话家常,赵冠侯又问道:“姐夫呢?大总统的公事,比前金的皇帝要忙,可是再忙,也不能耽误了吃饭。宵衣旰食,那可不是太平天下的景象,若是把身体熬垮了,还是姐姐着急。”

    沈金英没好气道:“快别提他,在洹上村时,每天钓钓鱼,喝喝茶,日子过的悠闲,身子骨也好。自打做了临时大总统,每天忙的没完没了,一睁开眼睛,就有不知道多少烦心的事在等着他,让人高兴的事却少的可怜。不是这边打仗,就是那里遭灾。好不容易打完了葛明党,河南又闹开白狼了。我就纳闷,打个狼,至于那么费劲么?”

    “隆玉死了,按说现在连皇上都没有了,太后自然也谈不到了。可他还是要去帮办丧仪,一个交,百个瞧,按说是不用怕一个死鬼。可是前半夜想想别人,后半夜想想自己,怎么着她也是个太后,好歹也得应酬着不是?一晚上,都得在丧仪处那,还有徐东海也在,等明天白天,才有功夫接见你们这些督军大将。今天是姐姐招待你的家宴,明天他再请你,是你们兄弟间的交情。”

    徐菊人曾表态,死后不愿意入二臣传,所以金室退位之后,徐菊人并未在袁慰亭手下出仕,反而买舟山东,隐居于青岛。可是不久之前,普鲁士总督设席宴客时,徐菊人随地吐痰的坏习惯难改,一口浓痰,吐到了普鲁士总督精心准备的地毯上。

    这一举动大大失仪,既遭主人所恨,青岛自然不能再做存身之处,正值隆玉病故,徐菊人来到京城办理丧仪,算是尽人臣之道。可是在赵冠侯看来,他到底是单纯的尽忠,还是另有图谋,现在还说不准。

    沈金英又问起简森,关于扬基内战的事。她向来不大关心国际局势,更不关心战争,这问题问的有些出人意料。赵冠侯问起,她才叹口气道:

    “他这不是让人挤兑的么,东交民巷那几个国家,三天两头来找你姐夫办交涉,他为着这个事头疼的厉害,我看着也心疼不是。花旗国打内战,关咱们什么事,现在几个国家,非要逼着我们表态支持谁,这是没影子的事。我们连花旗国谁和谁打都闹不清楚,又怎么知道支持谁。也只好问问简森太太,洋人对洋人的事最明白不是?”

    扬基南北开战,各自寻找支持。普鲁士支持北方邦,阿尔比昂却冒天下大不韪,支持南方邦。阿尔比昂的野心,或许是将南方邦再次并入本国版图,依旧成为女皇治下领土。普鲁士则是看重北方邦的工业基础,为未来做打算。两个棋手之间的较量已经开始,虽然不至于自己下场动武,但是言语之间,已经越来越亢,颇有些火药味道流出。

    中国虽是弱国,但是地大人多,且山东还派出了一支五百人规模的部队,进入扬基参战。固然打出的是雇佣兵的旗号,但实际情形,是瞒不过列强耳目的。阿尔比昂和普鲁士,都在向袁慰亭施加压力,希望中国加大或停止对北方邦的援助。

    北洋众将自成军之时,学的就是普鲁士操典,接触的也是普鲁士教官,有一部分军官还在普鲁士留学,对普鲁士有天然好感。比如普鲁士八字胡,就是北洋军官的一大时尚。

    像是现任陆军总长的段芝泉,个人非普鲁士药不吃,非普鲁士医生不看,是个狂热的普鲁士支持者。从这方面看,部队显然更倾向于加入普鲁士一方。

    但问题是,现在共合正府的财源,还是要看阿尔比昂财团的脸色。各国银行团中,阿尔比昂的力量最大,出资最多。对于袁慰亭的支持,也是朱尔典出力最多,两下里公事私交,牵扯极重,如果弃阿尔比昂而助普鲁士,代价之大,也是共合正府所不能承受的。

    袁慰亭用的,只能是两面手段,对双方都好言敷衍拖延,不明确表态。山东方面,赵冠侯也面临着类似的情况,但是他在派兵之初,就做好了手续。这几百人全部算成退役,名义上不归他管理,又和胡佛订立了一份雇佣合同,把这次出兵说成单纯的商业行为加上朋友义气。他在山东重义气轻规章,与率性而为,敢想敢干同样有名,两国都找不到什么把柄,只好警告下不为例。

    现在的战事看,南方邦颇占些上风,可是战略上,却采取守势,显然底气不足。可是阿尔比昂的介入,让南方邦获得了外援,具体战事胜负如何,中国还看不清分晓。

    沈金英问道:“打仗的事,我是不懂的,可是两国打仗,就好比两人相争,总有个输赢胜负。你派了兵给洋人帮忙,万一那一边要是打输了,可怎么得了。”

    赵冠侯笑道:“姐姐只管放心吧,这一宝,小弟颇有些把握,虽然我与普鲁士走的近,但是和朱尔典也不远,一手托两家,本不该参与。可洋人付了真金白银,我又不好强行拒绝,只好敷衍了事。几百兵,无关大局,只不过是虚应故事,闹不出大的纠纷来。真正难做人的还是姐夫,就算明知道这一次,花旗国的胜负,可也不敢随意表态。一旦获咎于阿尔比昂,姐夫的处境也很艰难,朱尔典那里到底能提供多少力量,也难说的很。”

    沈金英点点头“还是你看事看的透彻,我就跟你姐夫说过,与其把你派到外边,还不如留在京里。九个部呢,怎么就不能让你当个部长?年纪轻怎么了,秦朝的甘罗,七岁可以当宰相,也没人说什么,怎么到你这就不行了?说这事,心里就有火,来,陪姐姐外面转转。”

    她不招呼简森与冷荷,那两人就没法跟着,只能看着赵冠侯随着沈金英来到外面。沈金英穿的一双新近在京里极为流行的高跟皮鞋,走的不是太方便,赵冠侯伸手搀扶着她,一路来到万字回廊那里,才停住脚步。

    沈金英见左右没人跟上来,将手搭在赵冠侯肩膀上,柔声道:“你知道你姐夫不容易就好。他好比是个大家长,顾了这个,又要顾那个,哪一点顾不到,都会出毛病。一家人过日子,一碗水端平,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总要有人吃亏,有人占便宜。谁吃亏多呢?谁离家长近,谁吃亏就多。有事情总是想到他,要是他的日子过的比别的兄弟姐妹好,那更是有事有他,好处没他。老人的想法,是不能肥肉添膘,可落到下面的子女身上,心里自然会有其他的想法。”

    “姐,您有话直说,不必绕弯子。”

    “你在苏北做的事,太过分了一些,杀了那么多的人,还都是孔教会的,这很不好。你看你姐夫,他跟康祖诒是老冤家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康祖诒回国,你姐夫不还是把他当圣人供着。这天下,不能没有教化,若是没了道德教化,就要天下大乱了。人心总得有个东西束缚着,才不至于大坏。圣人之道,在咱中国用了几千年,必然不是一个坏东西,不能说为了办共合,就不要圣人,不要祖宗了不是?那些人做的事就算做差了,你也该跟你姐夫说,让他来为你办。难道你还信不过姐?有我在,总是能叫你出气,不会让他们好过。你这把人一杀,有理也变成无理,你也是老公事了,这还看不明白?”

    赵冠侯一笑“道理我也懂事,可惜做的时候,就不能这么冷静。那些人做的事情,不杀,我的心里有一口气出不来。人总憋气,会憋出毛病,姐也不希望我被几个土鳖气病吧?”

    “我懂,这些土财主,在乡下无法无天,不把你这个大帅放在眼里,还想着联合张员驱逐你,这我也知道。可是再不管怎么说,人命关天,你哪怕杀一两个,也好过杀一家子啊。这事闹的太大,孔教会的人不答应,康祖诒都发话了,说是不能不了了之,如果大总统包庇,孔教会一定要申诉到底。你也是知道的,你姐夫头上这个大总统,还加个临时的帽子。不能定宪法,开国会,他这个临时的帽子就摘不掉。你想一想,我们这么大一个国家,连个正式的总统都没有,不是叫人看不起么。”

    她用手指着回廊一处用于休息的凉亭,由赵冠侯扶着她坐上去,她又劝解着“你姐夫也很难。如果铁了心的保着你,下面的人有样学样,这大总统的权威,就谈不到了。那些地方上的督军,都是丘八出身,粮饷不济,就想着在民间就食,民愤已经极大。如果再让他们没了畏惧之心,为所欲为,士绅都要遭殃,国家非乱套不可。”

    赵冠侯道:“那姐夫的意思是,要治我的罪?”

    “也谈不到治罪,就是把你的民政长罢了。今后你安心带兵,民政的事,就别管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六章 恩威并施(下)

    沈金英盘马弯弓,为的就是这一件事。各省军政分离,大概要以山东为起点。沈金英也知道,山东的民政,赵冠侯管的极有起色,盐丝路矿,轻工业皆大有利润,四恒、正元两大银行,虽然不及交通及钟央银行规模大,可是收益上,未必就比它们小。

    与各省督军残民以逞不同,山东的军民合一,对于山东本地百姓来说,实际上利远大于弊。且其搞的盐法,粮食管理办法,让老百姓有基本的生活保障,也少了很多流民响马,动他的民政长,算是最难的一件事。

    可反过来说,把这么一个优秀的民政长官都罢免了,那其他地方的督军,论施政还不如赵冠侯,自然就没理由在位子上再坐下去。

    况且山东的盐、路、矿,都在借款中被担保,袁慰亭从山东搞不到多少解款。可是根据下面反映的情报,山东的盈余极多,财政状况良好,换一个自己的民政长上去,大可从中渔利,缓解正府的财政压力。

    这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沈金英也没法说的太细。之所以由她出面来谈,也是存着一个转圜的余地。眼下北洋精兵,大多调动到南方各省抢占地盘,北方空虚,一个白狼在河南,就没有官军能制。

    赵冠侯两师一旅又一团的兵力,加上地方保安部队,兵强马壮,人多枪多。一旦搞到推车撞壁的局面,他若是武力反抗,袁慰亭也要考虑后果。

    秋风之中,带来草木芬芳,沈金英吹气如兰,身上的卡佩香水,更让人心中生出无数念头。

    “小弟,姐也知道,罢了你的民政长大大不该,可是军政分离,是必然要搞的,这里面的关系,不用我说,你自己也能明白。咱们是最亲近的人,不从你开始动,旁人又怎么肯服。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姐的面子上,吃个亏,把民政长交出去。姐保证,安排的人,不会掣你的肘,到时候,你依旧是你的山东督军,他只是给你做替手而已。等到各省的军政分离办完,你姐夫也正了大位,姐保你,做一个比督军更大的官。”

    赵冠侯微微一笑“大太太这话说的就远了,我这个年纪,当上巡阅使已经是异数,哪还敢奢求更大的官。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再说只去掉我的民政长,也是减我的担子,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反正共合军人要服从正府命令,有临时先法管着,只要大总统下一道手令,我立刻就可以让位。”

    啪!

    一记小耳光落在脸上,沈金英的声音里,有了几丝哭腔

    “你个小没良心的,还跟姐耍上脾气了,大太太都叫上了,是不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姐?告诉你,没门!姐就你这一个亲人,你想不认可不成。你以为姐很容易么?在宫里为你说好话,在大总统面前疏通,你以为是在前金呢,只要有势力,杀七个宰八个都能按的下。你姐夫是大总统,可不是老佛爷,就这大总统还是临时的,哪容的你无法无天?就算是克云干这事,他照样打断他另一条腿!你这个处置,已经是高举轻落了,要是你真的不想让人来,我们再商量……犯的上这么绝情?”

    赵冠侯虽然当了督军,随身带手绢的习惯没改,拿出手帕,为沈金英擦着泪水,赔着不是。“好吧,这事怪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姐,你也得体谅我。我为姐夫出生入死打天下,没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呢?江宁打下来,松江打下来,要我让,我就让了,我多说一句什么了?郑妆成有什么资格跟我比,都去做松江的镇守,这么个肥缺,凭什么给他?我二话不说,让我让,我就让,可是现在连杀几个人都不行了?干脆,这督军我也不干了,去青岛享福去。”

    沈金英主动握住赵冠侯的手,向他身旁挪了挪“我和十格格还有翠玉的交情不提,就说你我,姐对你怎么样?你说,我会不会害你?当初容庵罢官,四处碰壁,你在山东赠以巨金,洹上村每月供应无缺,这些我和容庵都没有忘记。可越是如此,越是要谨慎,弹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你肯定懂。要重用你,总要先压一压你,否则,就是那些清议舆论,就能把你给淹了。人要看长,将来,总是没你的苦头吃。你姐夫将来当了大总统,你难道就不能当个内阁总里?到时候你们两个上下联手,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像戏台上说的一字并肩王,还有什么得不到的?松江也好,江宁也好,不过一城一地,跟天下比,算的了什么?你说姐和姐夫对你不好,我举个例子。那个冯焕章,跟着吴定贞闹葛明,带兵要往津门打。被抓以后,按说就是枪毙的罪过,就是因为他提到是你的朋友,你姐夫就手下留情,不但没杀他,还要他当了军官。”

    冯焕章?赵冠侯初时几乎忘了这个名字,但很快就想起那个看上去老实本分,且又有些木讷的同窗。当初自己把留学的名额让给他,他回来之后,原来也做了葛明党?

    “冯焕章,他说他是我朋友?”

    “是啊,被捕之后写口供,他特意提到,在武备学堂与你是至交,连他留学的名额,也是你给他的。你姐夫查了档,确实是这么个事,怎么,莫非有什么变化?”

    “那倒也没有,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跟着部队去了陕西,关中一带历来就不太平,董五星活着的时候,还能压的住。他死以后,那里就彻底没章法了,乱的不成样子。你姐夫派了兵进陕西,他随队出征,听说他带兵很有两下子,部下能出死力,到了陕西只要立下军功,就要重用他。再告诉他,是你的面子,以后,这就是你的臂助。”

    赵冠侯未置可否,应了一声。沈金英见他发过脾气,心里放宽了一些。“其实这次让你进京,着实是有些为难的事,你大概也能想的到,你姐夫手里又快没钱了。这国家就像个吃金子的怪物,有多少钱,也填不满。各省扩军又厉害,光是军饷就没办法。这次,想要跟华比和正元,各借一笔款,也要你给说一说。姐知道,这些事都要你做,是为难你。可是谁让姐就你这一个亲人,不委屈你,又能委屈谁。像是国家没钱,这么机密的事,不跟你说,又去跟谁说。”

    “钱的事,大家都很紧,银行的帐我最近没看,具体能筹出多少款,我现在可不敢打包票。只能尽力而为,总是我力所能及的,不会推辞。”

    “我就知道你信的过。”沈金英笑着起身,拉着赵冠侯的手,向紫禁城方向走了几步,用手指着“你看,那得有多美!我现在啊,要吃有吃,要穿有穿,想要的,都能到手。要说惟一的遗憾,就是我不如赛金花。她能到鸾仪殿住,我却不能住进紫禁城。”

    “姐,这就是鸾仪殿。是烧了以后,改建的佛照楼,再后来,改成了居任堂。”

    “我知道,可是你明白我的意思。我这个出身,吃穿用度,都不是最为在意的,最在意的,就是个名分和面子。上头有个于氏,第一夫人,我是没指望了。可是假如说,你姐夫不是大总统,而是皇上,我可以当个皇贵妃,身带凤绶,统带六宫,跟第一夫人,我看也差不到哪里去。”

    赵冠侯愣了愣,接口道:“姐,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咱们想见面,可就难了。内外有别,宫禁森严,这当口,您身边一准是几个小太监围着。就算是我想拉着姐的手,体制也不允许。”

    “姐要是真当了皇贵妃,就是我说了算,我想让你拉我的手,谁敢拦着,我就斩了他!”沈金英说到这里,又妩媚的一笑“算了,连大总统还是临时的,说皇帝这话就扯远了,走,我们回吧。你那两个太太,可不要疑心你去哪偷嘴吃,晚上给你个厉害。”

    当天晚间,赵冠侯自然是睡在陈冷荷那里。陈冷荷对于军政分离,向来是持支持态度,可是这件事落到自己丈夫头上,她却无法淡然处之。

    “这不公平,你在山东搞经济搞建设,凭什么罢免你的民政长。如果想要从正元贷款,就必须保证你的民政长位置,我明天就要和简森去说,如果共合正府更换山东的民政长官,那么它将得不到一分钱贷款。”

    赵冠侯笑着在她身上作怪“你当初跟我时,也是很勉强,还说过,要赚足一千万,然后离开我。现在,也会主动维护我的利益了。”

    “你自己说的,你掌握了通向我内心的捷径啊。”陈冷荷在这种时候,并不羞于承认自己的感情,反倒是热情的回应“我不是木头人,也有自己的情感,为了维护我的爱人,我可以无所畏惧。大总统如果想要借款,那就必须保证你的位置,否则的话,我一个钱,也不会借!”

    “不,该借还是要借,数字上,另说。”赵冠侯直到再一次把陈冷荷治的服帖之后,才在她耳边说道:

    “他这次之所以对我这样,实际就是试探我的底线,看看我对他够不够忠心。现在北方各省大多空虚,只有山东有一支强大的兵力。如果我对他有什么不满,只要兵出山东,剑指京城,他的事业立刻就会瓦解。所以,他在试探我,对他是个什么看法,又到底是忠的还是奸的。如果我有挟势自重的想法,他接下来,就要对我采取应对措施。我并不是怕他,可是现在的中国,你觉得还应该打内战么?”

    陈冷荷也知,如今国家财政接近于破产,民生凋敝,外面又有强邻窥伺。如果再发生一次大规模内战,很可能国家就要被列强所瓜分。她并非任性之人,可还是忍不住道:

    “我不服气嘛。凭什么……是你倒霉。”

    “也未必是倒霉,民政长我不做,也未必要由他派个谁去坐。到时候,可以煽动山东省议会选举民政长,只要这个人选是我夹袋里的人物,也跟我坐没什么区别。再说,只要我的兵权在手,更换民政长,不过是指顾间事,毫不为难。你就配合我把戏演好,该借的钱,借一些。数字上,自己控制好,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面子上可以交代下去就好了。”

    陈冷荷道:“我觉得大总统的一些举措,很可疑。他支持大金大肆铺张搞奉安大典,又对孔教会奉为国教,总给我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越来越像帝制国家。不管葛明党以前怎么得罪过我,他们总是牺牲了无数性命,把我们的国家,从帝制变成了共合制国家。如果再次回归帝制,这些鲜血不是白流了,人也白白牺牲。人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最担心的内战,就一定会发生。”

    “我想,大总统还不至于那般糊涂吧。”赵冠侯忽然间想起了自己送的那本拿破仑传,希望不是自己造的孽。他该不会是真的想要效法拿皇,自军人而为至尊才好。

    夜风吹动树叶,沙沙做响之声,顺着窗户传入房中,赵冠侯思忖良久,摇头苦笑“该来的总是会来,拦也拦不住。我们看来,更要成全他当总统的心愿,反正当了总统,权力和皇帝也差不多,只要他当上总统,大概也就不想着皇帝虚名了。看看紫禁城里那个皇上,连办个丧事都要躲这个避那个,又有什么意思!”

    次日清晨,唐天喜再次来请,赵冠侯换了礼服军装,把武器都交给唐天喜,随后进入居任堂内。

    这里的光线很好,一进门,就能看到一身盛装的袁慰亭高居于大总统宝座之上。头上戴着白缨军帽,身穿蓝色金线肩章大元帅礼服,胸前挂满各式勋表,威风不可一视。

    等到赵冠侯见礼之后,袁慰亭不紧不慢说道:“坐下说话吧。现在是共合了,不要再搞跪拜那一套,否则被记者知道,是要找我们毛病的。其他人,全都退出去。”语气平和,不怒自威,整个居任堂,都笼罩在这股不称帝王,却一如天子的权威之下。

    唐天喜拍了几下巴掌,居任堂里的侍从跟着他退了出去,把这里留给两人。这举止动作,一如当日李连英驱散小太监,不知是哪位宫里宦官教授的方法。

    袁慰亭此时露出一丝笑容,朝赵冠侯做个手势“到我身边来坐,不要拘束。刚才,是有外人在我们必须把体统维持住,否则就要被人笑话。现在没了外人,咱们是亲戚,哪还有那么多虚礼可讲。昨天金英招待你的家宴,可还满意?我也想等你一进京,就找你来聊一聊,可是奉安大典,又实在脱不开身。你今天也要去见礼叩拜,这是人臣的本分。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曾食大金俸禄,应该尽自己的臣节。”

    “卑职明白。”

    袁慰亭顿了顿,又问道:“冠侯,山东的民风怎么样,治安可还好?如果……我是说如果,派个人到山东接民政长,你愿意不愿意?我听金英说了,你有怨气,有气就说,不想让人去,这个人,我就不派了。”

    见袁慰亭开门见山,赵冠侯也不好再转圈子,只好回应道:“卑职昨天晚上失口了,大总统不要见怪。人事安排,自当总统决断,各省无权违抗,大总统派下人来,卑职自当全力辅佐,尽力配合他的工作。民政长一职,我会自动辞去,请国家委派贤能接任,山东不会设置任何障碍。”(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七章 野心

    “你在山东发行鲁票,如果新的民政长去了,币值会不会动荡?你的准备金,大概有多少,发行的现金又有多少?”

    “回大总统的话,卑职在山东发行的鲁票总数在一千五百万元左右,准备金,金银合计七百万两有余。这次查抄苏北的几个士绅,得了约莫百万左右的银子,又加发了两百万。超发的数字,是本金的一倍,已经保守到了极处,不会出问题。”

    袁慰亭就任临时大总统后,手下一干文臣武将俱要赏赐,又要安抚北洋数镇骄兵悍将,钱财为第一要紧之物。梁士诒善于聚敛,担任总统公府秘书长,与他精于聚敛的才干亦大有干系,发行钞票之事,自然他不会错过。

    自金末印钞开始,大金发行过数次钞票,但都是半途而废,其中假票以及信用破产,都是重要因素。梁为防伪币,特意从泰西进口美棉纸用以印钞,这种纸张国内无法生产,只要严格控制数量,就无从伪造。

    简森担任山东的财政顾问,对于发钞的事,也自不会落后。借着进口美棉纸的机会,简森同样进口大批同样纸张,在山东发行鲁票。其使用的印刷机器比中交两行更为先进,票子不但印刷精美,而且质量比中交行的票子更好,加上山东经济兴旺,票值坚挺,在民间很受好评。票面上一边印着袁慰亭,一边印着赵冠侯头像,也算是胆大包天。好在跟赵冠侯并列的还有简森的头像,这一来,责任也不在赵冠侯身上。

    袁慰亭所担心者,就是山东财政自称体系,这种票子滥发之后,将来是要朝廷为其善后。听到赵冠侯控制的有把握,略放松一口气。纸币不滥发,山东这个摊子就有人敢接。但是他随即又想起一事,复又问道:

    “你不设置障碍,我是相信的,那洋人那边又怎么样?我换了人,洋人又肯不肯买他的帐。他又能不能像你一样,继续维持住山东的经济,这些都是问题。”

    袁慰亭并不隐藏自己的想法“你惹的事情,还算不上什么麻烦,无非是一些人,杀就杀了。其实你只要给他们安插些罪名,也完全可以交代的下去。现在河南那里闹白狼,你就说他们勾结白狼,为害乡里,就算康南海来问,也用这话回他。我撤你的民政长,不是为你杀了一些人,也不是为你拿走了一些土地。而是各省的督军,比起前金时代的督抚权柄还要大,又没有人制衡他们,已经有些人,开始目无上官,蔑视朝廷权威了。把军民分开,只为了让他们知道一下厉害,知道这个江山,还是姓袁的,他们还是得听我的命令行事!”

    他说的颇有些激动,语调高了一些“你在山东,有的事情不知道。扶桑的新任公使日置益,是个颇有野心之人,对我国领土虎视眈眈。一直以来,提出要扩大扶桑在华利益,尤其是在关外的利益。又对山东的权益,流露出觊觎之心。他们在关外之战中虽然战胜了铁勒,自己损失也很大,何以有胆量,又打我们的主意?还不是因为我们现在群龙无首,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正府发挥作用,大家一盘散沙,所以被洋人看不起。现在朝廷要做的,就是恢复权威。咱们是弱国,只有把整个国家的力量捏合在一起,才有可能对抗洋人。像现在这样四分五裂,又怎么可能是洋人的对手,不是任人宰割?可要想把国家的力量整合在一起,就必须权归于上,让大总统拥有真正的权力,各省督抚无条件服从大总统命令。军政分离只是第一步,以后还要一步接一步的走。中国就像是一个病人,不受点苦头吃药动手术,将来,是要送命的。这个手术,就只有我来做,哪怕做不成被人骂,我也认了。”

    赵冠侯道:“卑职明白大总统的苦心,一定为大总统效忠。”

    “你这次算是吃了跟我太近的亏,不动你,我就没法动别人。可是我袁某也不是没有心肝的人,你让这一步,以后,我会对你有个补偿。陆军部的位置,就是给你留的。等到将来,一切权力收归钟央,你来管陆军部,你的松江太太,来管财政部,我安心抓政事,咱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袁慰亭说到这里,用手一摸胡子“宋遁初他们当初要搞内阁制,用一些没有过施政经验的议员,来掣我的肘,那是天大的笑话!一群被人当猪仔一样卖的人,有什么资格,来约束我的行为。我若是被他们左右行动,又凭什么来救这个国家!那些人嘴上喊着共合民住,一个男女平权都做不到。后来那些支持葛明党的女人,掉过头来支持我们,说我们比兴中会进步,这话我看没错。我们本来,就比那些伪善之人进步的多。”

    “这是大总统的关照,如果不是大总统能够给山东足够多的权限,卑职也没办法把女议员、女军人的事推动下去。”

    袁慰亭问道:“女军人的事,真的可以推动?女子到了军营里,贞洁何以保全?如果出了丑闻,那可是要贻羞万邦的。”

    “第一阶段,就是学长毛,男女分营,严肃军法。男人未奉军令,私闯女营,立即击毙。至于将来,慢慢疏导,总是可以把事情解决。女兵现在,只负责输送物资,救护伤员等辅助任务,很少出现在正面战场上,有她们做这些事,就可以把一部分男子空出来,派到战场上打仗。救护队里少个男人,战场上多个战士,也是一件好事。女性的力气小,但是可以挑选特别力大的,也可以抬的动担架,也可以运的了粮草。”

    袁慰亭用心倾听,不住点头“你山东三个女子特种兵营,是一个榜样。如果真可以做的成,我会把它推广全国,不失为一条善政。我们先不提这些女人,再说你那的旗人。自从金室退位之后,旗人一部分回了关外,但是大部分都在山东。连同各府宗室,大多在山东隐居,他们可还安分?”

    “还好。宗室们都还在观望共合正府的举动,生怕自己哪一点做的不够谨慎,被抓到把柄而被祸,不敢乱来。普通旗人,毓卿办了一些旗厂,又买了一部分田地,当做旗田,作为他们的安置。那些旗下大爷没了铁杆庄稼,总得想辙活下去。捏着鼻子,凑合着干,干好干歹的可以将就,地里收成不多,好在也不收他们的地租,再加上旗人基金在,设立了一部分旗人救济处,庆邸父子做这个救济处的总办。将就着可以活,也就闹不出是非来。”

    “闹不出是非就好。扶桑人现在,就在这些旗人身上做文章。关外那边,一些扶桑人的密使往来频繁,跟不少旗人里的头面人物交涉,只怕是没安着什么好心。一旦挑起他们什么不好的念头,这天下,就又是一场乱子。”

    赵冠侯笑道:“卑职想来,扶桑人还没这么蠢吧?那帮旗下大爷闹复辟?就算扶桑人真舍得出钱出枪来武装他们,也拉不出部队来。但凡他们要是能打,就不至于成今天这样了。”

    袁慰亭对此倒也无异议,“话是这么说,可是也不能大意,扶桑人对咱们的国家虎视眈眈,稍有些漏洞,他们必然会趁机兴风作浪。若说前金之时,咱们中国是间破房子,办了两年共合之后,我看这中国连间房子都算不上了。咱们自己人不说场面上糊弄人的话。若是别人看起来,我们的国家都是怎么样怎么样的好,可是实际什么情形,大家心里有数。民穷财尽,政令不通,各省的赋税,收上来的,还不如前金时代的一半。黄长捷在南方办裁军时,还异想天开,全国百姓,每人捐献一元,即可得数百兆之财,却不想想,这怎么行的通。我要在各省设民政长,军民分离,也是因为情势所迫,各省的岁入,已经拖欠的太久。军人不善理财,若是不把军民两政分开,我国的财政,就要破产了。”

    赵冠侯的山东虽然是富省,但是因为盐税收入被抵押做华比银行贷款的担保,加上关税不能自主,又要养两师一旅的部队,再有地方上保安团等武装,每年开支都超过千万元。不找钟央要款,就已经是万幸,上解之事,袁慰亭张不开口,也就谈不到,这番话自不是对他说。

    但是话外之音,也可听的明白。各省所谓不善理财,不如说是地方督军,挟军自重,事权超过前金的督抚。应解之款扣住不交,导致国力反较前金时代更弱。袁慰亭废督军,设民政长,一如前朝削藩故事,本意上,还是增强国力,提升国家整体的实力。

    他这番解释,也是向赵冠侯说明,削藩的用意在于公,不在于私,不要让他有畏惧之意。随即又解释道:

    “我尊崇孔教,对孔教会多有优容,也是为了给老百姓一个方向。葛明党爱说开启民智,我看来,这就是一句空话。不管怎么样,我国的百姓,终究是不读书,不懂道理的人多,知道道理的人极少。普通民众,他们懂什么?无非是上面怎么说,他们怎么做。之前有皇帝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大家要忠于皇帝。人们各安本分,完税纳粮,即是一等一的好百姓,人们各安生计,不去作奸犯科,这就是上古时代的乐土。可是现在,皇帝没有了,老百姓,又该去信什么?你不给他们一个方向,别人就会给他们方向。这就好比是打仗的时候,有一块高地,我们不占领,别人就去占领了。如果让百姓信了洋人的邪说,不管是洋教,还是洋说,咱们中国,就变成了洋人的国家。葛明之后,先是改了我们的发饰,又改了衣服,将来,是不是还要改我们的思想!”

    袁慰亭指了指赵冠侯和自己身上的大礼服“这是洋人的衣服,我本来是不想穿的。衣冠为重,不管是恢复汉唐旧服,还是另设服装,都好过穿这洋人的衣服。穿着洋人的衣服,坐中国的总统,我就感觉,仿佛是洋人手里的木偶,他们怎么动,我就要跟着动,哪里还像个大国之君?孔教,就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教派,自己的思想。老百姓只要都肯信圣人之学,按圣人教导要求自己,我们的国家,至少就不会有内忧。内忧若去,外患,也就不会来。这就如养病一样,固本培元,外邪不侵,外敌又怎么会伤的了我们。”

    赵冠侯点头道:“卑职明白大总统的苦心,孔教会那边……是卑职错了。”

    袁慰亭大度的摇摇头“这种事,谈不到对错。他们那些人为非作歹,办的那些事,若是送到我眼前,也一样是签字枪毙!你下次,只要把手续做好,别给人说话的地方就好了。只要有我一天,就有你一天,咱们自己人,我永远都会帮你,你只要记牢这个就好。”

    说到这里,这位临时大总统,居然主动拍了拍赵冠侯的肩膀,仿佛两人又回到小站练兵之时,推心置腹的模样。

    “冠侯,我能有今天,得你助力不小,未来,还得要你帮我。总统不是终身制,我干不了几年,就该退归林下,我的儿子,要么是残废,要么是流忙,总之,没一个可以继承我的基业的。等到我退位之后,这个大总统,你可以来坐,咱们一起,把这个江山管好。”

    赵冠侯连忙下跪道:“卑职出身是混混,能够有今天,都是大总统栽培,如今妻妾成群,家财万贯,人生心愿已足,不再有非分之想。像这大总统,我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大总统别吓卑职,卑职胆子小,一想起您的话,就吓的魂飞魄散,坐都坐不稳当了。”

    袁慰亭笑着拉起赵冠侯“坐下!让你姐看见,还以为我在欺负你这个舅子呢。你能当督军,就能当总统,有我支持,没什么不行。不过……眼下,咱们首先得把自己的名位正过来。名不正,则言不顺。我这个大总统头上,临时两字去不掉,下面的人,就不会服我。尤其南方各省,葛明党的残部,依旧会对我小看。再有,就是京里的议员,也有些人在搞鬼,想在大选上,使手段,破坏大选,阻挠我当总统。本来,我这个总统可当可不当,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当今中国,内忧外患。扬基内战,泰西各国被牵扯了精力,无暇东顾,扶桑趁此时机,预谋我疆土。如果国家没有一个强人在,那么咱们整个中国,都会被人吞下去。太平时节,总统我可以不当,现在这个当口,我当仁不让!”

    赵冠侯起身行了个军礼“山东将士,除了大总统以外,谁也不认!您是我们山东全体将士认可的大总统,其他人,都是乱臣贼子,谁也别想觊觎宝座。”

    袁慰亭再次拉着赵冠侯坐下,脸上笑的更为灿烂“你们的态度,我是知道的。可是现在是合法议会,国会选举,军人的态度只能算参考,真正能决定总统人选的,只能是选票。大选的事,你比我有经验,我要你帮我,当上这个大总统。”(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八章 僵尸

    若是在外人面前,袁慰亭多少还会隐藏心迹,耍一些奸雄手段。可是赵冠侯方才的表态,以及在沈金英面前的抱怨,让他对赵冠侯充分放心,认定其格局只一省之才,也就敞开心胸,开门见山。

    赵冠侯在山东恢复省议会之后,请了邹敬泽回来做议长王鹤轩做副议长,且做了详细规定,给山东省议会极大的权力。号称没有省议会的通过,任何政令都不能通行,乃至于不少省分以山东为民住之榜样。

    但实际上,山东省议会变成了赵冠侯手里的橡皮图章,只要他愿意通过的政令,就绝对不会被阻拦。反之,被议会否决的提案,无一例外,都是对赵冠侯的政令,或是他的个人统治不利的,借省议会的手,予以解决。

    袁慰亭对他在议会里的控制力很是佩服,但是具体怎么操作,就无从得知。目前国会八百罗汉里,有五十个罗汉来自山东,以赵冠侯对他们的控制力来看,这至少就是五十张铁票。按照选举过半数加上票高者得的原则,这五十张票,可以看做决定胜负的要紧法宝。

    可是他夺了赵冠侯的财权,再要山东议员无条件支持自己,这话说着有些心虚。好在赵冠侯敏捷,早已经猜出其想法,主动道:“山东议员的工作,我会来想办法。这几天,我会去拜会他们,把大总统的难处,和国家的困境向他们阐述明白,相信,这些人知道该如何选择。”

    “若是如此,那可是国家的大福,冠侯,你这功可比的上开疆扩土的战功。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袁慰亭大喜,他知道,山东那五十个议员,都是山东的名流,齐鲁名士。不但他们手里有五十张票,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在国会里很有号召力,外省议员里,也不乏亲朋故旧,一旦奔走号召,很能聚集一股力量。

    而且赵冠侯在山东教育重文轻理,培养了一大批善于辩论的嘴炮战士。这些人固然胸中并无一策,但腹内实有千言,国会这种空对空的讨论场合里,这些嘴炮党战力无穷,以一敌众都不落下风。有他们在国会里给自己帮场子,堪比沙场之上,凭空多了一支劲旅。

    一喜之下,待遇格外优隆,不但接见时间长,中午还留了饭。吃饭之前,照例是军乐队演奏。金室已经退位,奉安大典期间,京城八音遏密的旧例,也就没人遵守,紫禁城里,也只能被迫听着这边的动静。

    等到吃饭之时,袁慰亭又说起******的趣闻,比如小皇帝学着大人的样子打电话,不知道把电话挂到哪里去,惹出许多风波,北府的七爷承涛,自己组班唱戏,成了京中一等的好角,让赵冠侯不胜唏嘘。等到问起山东的情形,赵冠侯道:

    “振大爷在山东,除了打理旗人的赈济以外,另有一个事由,是我给他找的。跟七爷差不多,在山东成立了一个剧社,由他带着一干名伶编排剧目演出。振大爷是九门戏提调,他干这个,正合适不过。”

    “没错,他做这个,真是人尽其材,这个人用的好。大老怎么样?”

    赵冠侯摇摇头“大老的身体,确实不大好。年纪太大了,身体好一天坏一天,出发之前,又是一场重病。毓卿按说也该进京来参加奉安大典的,可是她一来与太后不对;二来,自己的身孕很重。生了孝慈之后,她这次想生个儿子,看的格外重视,不好再舟车劳顿;三来就是大老身体如此,她为人女者,要伺候汤药,也是走不开。”

    袁慰亭点着头“说起前金的宗室,这帮人干过的混帐事,几天也说不完。可是我有时却在想,除去这条不提,有这些宗室,也未必一定是坏事。皇帝身边无人可用,就成了真正的寡人。这些宗室,好比他的耳目和臂膀。就像是山村里,宗族的力量一样,有族人帮助,才能保证自己不受欺负。皇帝身边,有这些宗族辅佐,才能保证自己的权柄不外落。所以,大金的灭亡,不在于君主体制,而在于人。他的宗室不得力,无法辅佐君王,若是宗室勋臣,皆如冠侯一般,大金也未必会亡。”

    他在饭桌前,数着数字“阿尔比昂、普鲁士、铁勒、扶桑……列强里,这么多国家都是有皇帝的,他们依旧是强国。可见,有皇帝的国家未见得就会弱,没皇帝的国家也未见得就会强。关键根本不在于有没有皇帝,而在于有没有能臣。当年行君主立宪制,如果不是康梁一干白面书生主持,而是交有有能大臣主办,也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姐夫高见,这话确实有道理。”

    赵冠侯应了一句,回想着张员的话,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袁慰亭似乎等他有什么反应,见等不到,就顿了顿,问道:“你觉得,山东办共合到现在,比起前金来,是好是坏?”

    “这……也说不到好,也说不到坏,还是那副样子。还是大总统信任,把权力给卑职,没人掣肘。若是前金时代,卑职行事瞻前顾后,怕是很多政令实行不下去。”

    “这不能怪前金,而要怪人。比如慈圣在日,你在山东雷厉风行,一样没人可以制你。若是赏你一口尚方宝剑,苏北杀的那些土财主再多,也没人敢多说一个字。若以不掣肘论,我看,还是前金时代更为便当。办了两年共合,我倒是看出一点,这共合比起帝制,也未见得强到哪里去。”

    赵冠侯不接这个话,只把话题向旁的地方引,袁慰亭也就不再追。又谈一阵,袁慰亭忽然想起什么“前几天,有一份报纸登了你们山东的事。说是你的太太,似乎不大检点,在松江公开与男子同游,可有这事?当时报上还配了四句打油诗,欲把华夏变泰西,民住自由处处提,一骑快马会乐里,正元老三数第一。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没什么,冷荷做银行生意,少不了与人打交道。自然是与男人交涉的时间多,与女人交涉的时间少。加上她是留学生,作风洋派,与男人喝酒跳舞,都是正常社交,不当一回事,也不会大惊小怪。倒是写这报纸的记者,太少见识了。”

    袁慰亭摇摇头“这可不能怪记者。她虽然是留学生,可也是中国人,既然是中国人,就该守中国的礼法。一个女人家,怎么能与男子拉拉扯扯,甚至一起跳舞,这成何体统?你要多管教一下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家不能齐,国又何能治?像是圣人之道,她也该去读一读,不要只读洋书,不读自己国家的书,这样不好。”

    他似是想起什么,品评道:“我请了肃门六子之一的王湘翁到史馆任职。他老人家颇有些狂士做派,行事荒唐。丧妻之后,不曾续弦,而由一个既老且丑的周妪照顾饮食起居。这次进京,他也带着这个周妪同来。宴会酒席,皆带她同往。那老妇人粗鄙不文,社交之道一窍不通,闹了很多笑话。还公然索要贿赂,四处去打秋风,把王湘老的名声,败坏了不少。可饶是如此,王湘翁还是念着旧情,不加以苛责,这就是读古书的好处了。留学生办洋务,做事情,能力是有一些。可是要讲做人,还是我们自己读圣贤书的官员好一些。他们讲忠义,比讲葛明的留学生,更值得信任。”

    赵冠侯见袁慰亭话语之中多思前朝规章人物,心里不安的念头大生,有心规劝一下,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袁慰亭如今正在疑心地方督军挟兵自重,不把大总统放在眼里,自己现在提这个建议,不等于是做实他的怀疑?只好等将来,再通过沈金英进言。

    吃过饭,袁慰亭不再留他,催着他前往奉安大典的筹备处报道。这筹备处设在太后的娘家,承恩公桂祥曾经的府邸方家园。

    这也是慈喜太后的娘家,一门两太后,算的上出挑。可是承恩公桂祥挥霍无度,又没有才具,不曾放过什么肥缺,方家园的房子始终就是不好不坏,并不算太奢华。

    筹备处的总办,是内务府大臣世续,他跟随金室留守京城,须臾未离。依旧像在前朝办公一样,每天按时进紫禁城磕头见君,站班候旨,仿佛金国依旧存在,未曾灭亡。

    像是太后奉安,这是内务府的要差,他自然要有。另一个会办大臣,就是在青岛一痰得祸,以至于不能久住的徐菊人。

    他一个黑翰林,按说在筹备处里,身份也要大受打压。可他占了先机,来的比许多前金遗老更早,算是占个先手。再一来,就是背后有大总统的交情,不看僧面看佛面,一个帮办职位,怎么也是逃不掉。

    赵冠侯到了筹备处时,一推门,阵阵烟气扑鼻而来,房间里烟雾笼罩,如同仙境。这房间里外间,里间炕上摆着烟具,供一干忠臣良将解自己的芙蓉之癖使用。外间屋里,则是捧着水烟袋,不住的喷云吐雾。

    这房间里的人,一律是顶戴袍褂,坐次排列,也按照官品大小,或是自身的身份资历,排的一丝不苟,仿佛前朝复辟。推门进去,给人一种时空错愕之感,里外的时空差了好几年。唯一不同之处,就是按照前金规章,下官见上官只能抽旱烟,房间里却都是水烟,这多半就是共合之功。

    他一身礼服军装,进门之后,如同猴群里出了骆驼,最是扎眼。一干老臣先是把眯缝的眼睛睁开瞪过去,可是随即,就有人以川剧变脸的速度,改变了脸上表情,迎上去见礼

    “侯爷,您几时到的?在哪打的公馆?有时间,我可要去看看您,您如今公务繁忙,还没忘了参加大典,这可真是纯臣!”

    前朝遗臣,见到共合新贵,非但没有怒目白刃,反倒是视如知己的态度,可见这些忠良的赤胆丹心,与宽怀大度一样,非常人所能及。

    赵冠侯与众人寒暄几句,又来到徐菊人面前见礼。徐菊人与赵冠侯曾在关外共过事,关系比别人近便,他方才一直没动,此时才一摆手“不必客气了。你穿着这身,跟我见礼也不像话。我的听差就在门房,让他们给你找身衣服换吧。”

    不等回答,里屋里,传出个清亮的嗓音

    “谁来了?可是绍轩?我不是说了么,绍轩一来,立刻请到里间,怎么不进来啊!”

    风风火火的,门帘掀动,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从里面冲出来。他大烟没抽足,眼睛还没有彻底睁开,拉着赵冠侯的手,就要往里屋走,边走边道:“都什么时候了,谁还管穿什么啊。现在可着大金,就你的兵有辫子,有这个就成……”

    赵冠侯已经认出,冲出来的,正是当初宗社党的发起人之一,小恭王濮伟。当初反对共合,以他和善耆最为卖力。但是良辅中炸蛋而死,小恭王闻风先走,等到后来在山东,指着京城方向破口大骂袁本初,已经无助于大局。

    共合成立之后,小恭王颇不安分,往来青岛、京城之间,据说在东交民巷里也常来常往,算是个很活跃的分子。可是他既无六贤王的声望,更无六王才具,对他的行动,赵冠侯既不约束,也不会特意去观察。

    今天听他这话,似乎他与张员有约,忙道:“王爷,卑职赵冠侯,给王爷施礼了。绍轩他徐州那边有事,这次的大典,怕是来不了。”

    “啊?来不了?”濮伟的脚步一停,也发觉自己认错了人。这时赵冠侯已经被他拉进了里屋,见大烟榻上另一人正是肃王善耆。还有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身材矮小结实,却是脸生的很,不知道是何许人。

    彼此朝相,躲无可躲,加上这干宗室,大多住在青岛,大部分积蓄也在旗人基金里。对于赵冠侯这个地头蛇,也不敢不尊敬,善耆只好起身,与小恭王一起给赵冠侯行礼。

    等到彼此见礼以毕,那名矮小的男子,也起身来见礼搭话,并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扶桑八幡制铁株式会社帮理,石井三郎。(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九章 回魂

    对于这个扶桑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善耆与濮伟都没有想出合理的解释,支吾半天,场面很是尴尬。还是石井三郎开口道:“奉安大典,需要的经费数字很大,贵国正府一时也筹备不出那么多的现款,至于朝廷的内帑……也拿不出来。二位王爷,以个人的产业为抵押,向八幡制铁贷一笔款,我们正在谈贷款的事。”

    “哦,原来是这样。二位王爷果然是忠臣,拿自己的家产,为太后办丧事,令人敬服。不知道,现在款还差多少,若是冠侯力之所及,必不推辞。”

    “筹备的差不多了,事情已经谈妥,冠侯就不必操心了。”善耆此时才算是反应过来,连忙分说着,石井则眉眼通挑,鞠躬告辞,不再久留。

    等他离开,濮伟尴尬的一笑“我和绍轩商量好了,他一定是得来,我这给他预备了一个上好的鼻烟壶,送他玩赏的,所以一听说来了武官,就以为是他。没想到是冠侯你来了,干脆,这鼻烟壶归你。”

    “君子不掠人之美,这我可不敢收,王爷您自己留好,等回头见到绍轩的时候,您当面送他就是。”

    善耆与赵冠侯一起办过警务,关系比濮伟来的亲厚,加上他与承振同是宗室名票,私交甚好。此时忙接过话头,问起几时到京,住在哪里之类的闲话。随即又说起苏北那一案,善耆道:

    “听说康南海师徒,阴了你一下子!梁任公现在回国了,大总统新组内阁,要用他当阁臣,所以对他的奏的本,就格外看重。他参了你一本,你肯定好受不了。这就是共合了,要是放在当初,巡抚叫代天巡狩,赏用王命旗牌,就算是朝廷命官,请出王命旗牌,也可以斩得,杀几个士绅又有何大碍?想想毓佐臣,他治山东的时候杀了多少人,又有人说他什么了?”

    “他还有遏必隆刀呢!”濮伟虽然话少,可此时忍不住道:“那是什么样的权柄?先斩后奏!当年皇亲国戚都斩过,一个致仕翰林,斩了也就斩了。为这个治督抚的罪,这是没有的话。可惜啊,现在办了共合了,老物件老规矩的,都没用了,这王法,都得跟着变了。”

    正说着话,先有人喊了声回事,随后门帘掀动,一个戴顶戴插蓝翎的人走进来,给几人磕头“奴才给几位爷请安”

    善耆连忙起身“大总管,你这是闹的哪一出?现在都共合了,不兴这一套了,赶紧起来。”

    来人正是与赵冠侯换贴结拜的手足小德张,他是追随隆玉发迹的,可惜好景不长,先是皇室退位,随后隆玉又去世,他的靠山顿失,在宫内当差已经没了意思,索性乞休出宫。

    等到奉安大典一完,他就准备起程奔青岛,去找一直被赵冠侯安置照顾的凝珠。不过这最后一程,他无论如何也要送。他一来,气氛就融洽了不少,两人是结拜弟兄,说话比较随意,方才的尴尬,也就化为无形。

    说了一阵闲话,小德张寻个由头,把赵冠侯请到外头,先问起凝珠在青岛的情形,后又说起隆玉的去世。

    “她纯粹是给气死的。万寿那天,梁士诒进紫禁城祝寿,他算个什么东西!想当初,他见到太后,得乖乖跪下磕头。可是这回,他是按着外国使节觐见的规矩见驾,不肯跪,只脱帽鞠躬致敬,临走,还要走宫里好几样东西。在京的宗室本就不多,又担心招惹非议,太后过生日,祝贺之人寥寥无几。你想一想,一个之前母仪天下的太后,能不能受的了。亡国君臣,这口气怎么咽的下,生生把个人给气走了。”

    “这话也不必说了,总是时事如此,人力难挽。想想当年大金灭宋时的情景,共合对太后,也算是优容了。”

    “这话没差错。我也承认,对待亡国之君,这是仁至义尽。可是,这也犯不上感谢,猴头这不是行善,是给自己留后路呢。”

    猴头代表的是袁慰亭,自姓而称号,起为隐语。据说出典自王湘奇,具体真相,已经无从得知,不过京里叫的很起劲。尤其是一干前金遗老,格外爱用这个称呼,来指代袁慰亭。

    对于这种留后路的说法,赵冠侯倒不否认,“不管是不是留后路,总归,现在的情形,已经算是不坏了。每年有四百万岁费,又有保护,不至于挨饿,更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这不是很好么。”

    “岁费啊,第一年的是如数按时拨发,今年就很有些问题,说是国用不足,要拖延,搞不好还要用国债抵扣。宫里这么多人,国债哪能顶用啊。好在是我不在宫里当差了,要不然,非得急死不可。其实你说说,这共合有什么好的?太后活着的时候就说过,要是袁慰亭能够辅佐幼主登基,将来封他个*****让他代代享受富贵,不比当个总统要好?”

    赵冠侯一笑“哥哥,这事你是明白人,不用兄弟多说,事情进容易,退难。你现在说恢复帝制,下面的人是不是答应,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只要猴头肯办,下面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我现在住在东交民巷,对洋人的消息也有所了解。听说花旗国在打内战,各自找朋友帮忙,泰西各国都被牵连进去。他们这么一闹腾,这边没人管,扶桑人又支持咱们恢复帝制。有这么个强国帮衬,想要恢复旧日衣冠,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扶桑人支持恢复帝制,有这话?哪张报纸上有?”

    小德张看看四下,拉着赵冠侯到个角落里,才小声道:“这话,知道的人很有限。就是里面的人,也没几个知道的。肃王和恭王,跟我都算有点交情,再说这事要办,也离不开我,才跟我交过底。他们在扶桑认识了一个朋友,很阔。据说是盛杏荪当初的至交,叫做大仓喜八郎,是扶桑很有名的财阀。仿佛是当年,吕不韦那样的人物。他在扶桑,军政两界都有很多朋友,愿意代为说项,据说活动的成效很大,不少扶桑人支持,我国应该恢复帝制。再说扶桑也是帝制国家,我们恢复帝制,就与他们政体一样,两下里办交涉也很方便。要我看,将来咱们中国办洋务,还是得靠扶桑人。花旗国也好,阿尔比昂也好,这回都靠不住了。”

    赵冠侯笑道:“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大哥你又可以回宫当差,接着当你大总管了。”

    “大总管倒没什么,主要是可以不受气。现在猴头那闹的不成话,每天吃饭前连吹带打,鸣炮放枪,是当年督抚疆臣里,极跋扈的人才搞的排场。又没事到宫里去借东西,只借不还。说是不抢,跟抢也差不多。等将来万岁亲了政,总得给他个好看!冠侯,论公,你是大金封的侯爷;论私,你是完颜家的女婿。现在北方没兵,区区一个白狼就闹的猴头鸡犬不宁,如果你能够带兵勤王,一准成功。到时候辅佐幼主登基,什么醇王什么恭王,都得靠边站。将来第一辅政大臣的位置,就是你的。你就是摄政!”

    他抛出了一枚极有力的诱饵“你现在,被几个孔教会的就折腾的胡说八道。要是恢复了帝制,那帮人你下一道公事,抓起来就可以杀。军需器械,还有扶桑人供给,这是现成的大功,错过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军需器械,扶桑人也愿意提供?”

    “那是,大仓都谈好了,听说有几十辆大车的军火,只要拿到手。就猴头手下那点人,归了包堆,也不够你打的。他现在,正在四处借钱,说是准备筹建一支模范军。你想一想,原本他有北洋,还要模范军干什么。这是预备着,对你们这些老部下动手。只要他的模范军一练成,你们谁都没好果子吃。”

    赵冠侯笑而不语,敷衍了一番,既没表示同意,也没表示反对。但是所表达出来的动摇,让小德张很是欢喜,认定赵冠侯被自己说动了心。凑近了小声道:

    “挽狂澜于际倒,恢复祖宗基业,这个大功,无人可比。将来,就算是你想要那个位置,也一样有话可说。到了那时候,不管是格格也好,还是哪一府的千金小姐也好,只要你看着顺眼,一道圣旨,立刻就得拿轿子抬进宫来,谁敢说个不字,立刻就杀。那才是威风,比你现在当个什么督军,可要强的多了。”

    与他谈完话,时间已经过了四点钟,方家园来往的客人很多,既有前金遗老,也有共合新贵。乃至一部分国会议员,大学堂的学生,也都前来治丧。

    这时候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主流都是地方上的举人、秀才。身上有功名的,到新学里镀金,再谋求出仕。因此年纪大多三十以上,身后还带有听差,捧着烟袋、暖水壶等物。自己则袍褂在身,留着胡须,见面磕头行礼,与旧日并无区别。

    与这干举人、秀才大学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敷衍几句,赵冠侯都觉得头疼。如果是些缠三寸金莲的小娘子,即使彼此语言乏味,总是有些有意思的事可做。可对着这么多无味的男人,时间就变的难熬起来。

    等到五点刚过,方家园外面忽然来了一辆马车,执鞭之人到门上通报,不多时就有门子进来找赵冠侯。原来,这马车是赛金花派来,请他到东交民巷一叙的。

    赛金花回京,是在一个多月以前,赵冠侯在苏北杀人分地,她就到京里,为赵冠侯打探消息,外加寻求助力。她之前因为橡皮股票的事,算是栽过一个跟头,可是现在,京里有一批山东议员支持她,一些素日不喜交游的议员,更是除了赛金花的家,其他地方一概不去。

    担任农商部次长的孟思远,亦是只有在赛金花家里设宴,他才可拨冗一谈。有了这些力量的支持,她复又成为炙手可热的社交名媛,在东交民巷租的别墅,成了京城里重要的交际场所。

    最近,与她交往比较密切的,是袁慰亭麾下干将王庚。他是帮袁慰亭收买议员的主力,猪贩子行当里的班首。总统选举日近,猪贩子地位越高,一般人招惹不起。是以邀请一来,没人敢挽留,赵冠侯立刻就走。只有徐菊人嘱咐着“回来的时候,记得换一身袍褂,现在就你一个人穿这身,看着实在是别扭。”

    马车到了东交民巷,迎接他的,依旧是那位小大姐。年纪大了几岁,人的心也大了,一见到赵冠侯先叫声二爷,随即脸就绯红起来。拉着赵冠侯的手向楼上走时,还小声的问道:“二爷进京带没带家眷?房里的人伺候的可还得力?其实……其实奴婢这几天也没什么事,我过去给您搭把手好不好?”等到被赵冠侯捏着小手在她手心里塞了个戒指过去,就羞的满面飞霞。

    赛金花房里坐的,并非是那位猪贩子,而是两个赵冠侯的熟人。一个是记者罗德礼,另一个则是阿尔比昂公使朱尔典。今天这一局,竟是两人相邀,无非借赛金花打个掩护。

    用这种手段邀请,自然见面是机密之事,就连袁慰亭也要瞒过。因此两下见面之后,赛金花就先退出去,把房间交给三人。几人先寒暄几句,随即朱尔典面容严肃的切入正题。

    “赵将军,我和你以及容庵,都是好朋友。大家的交情都很深,按照贵国的说法,应该算做莫逆之交。我们的友谊,已经凌驾于国别之上,也并非是因为公事,而是纯粹的私人交情。像这次,你在苏北的行为,泰晤士报上全部是正面宣传,与贵国自己的报纸持相反态度,这你也是知道的。”

    “朱尔典先生说的极是,我们之间是真正的朋友,而非互相利用关系。不过,朱尔典先生把我请来,莫非是对大总统有什么不满意。”

    “你说的很对,我对容庵确实不满意,非常不满意!”朱尔典的语气很激动“一直以来,我都在对容庵提供能力范围内的帮助。甚至,有的时候为了帮助他,行为超出了一名外交人员的底限。可是为了朋友,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也就是贵国所称道的,舍命全交。可是,容庵却可耻的背叛了我,而转与扶桑人合作。你觉得,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对朋友的背叛?你觉得,我该不该发火?”

    赵冠侯一愣,随即一笑“请原谅,朱尔典先生。我也是刚到京城不久,您所说的情况,我也所知不详。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可否跟我说一下?”

    罗德礼接过话来“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贵国正在向扶桑出卖矿权,换取扶桑的军事、经济支持。我必须提醒一句,按照条约,那部分矿权如果转让,阿尔比昂正府是拥有优先购买权的。现在你们秘密把它们卖给扶桑,这是陷公使阁下于不义,任何人都会发火的。”

    赵冠侯微笑道:“等一下,矿权?扶桑?你们说的,该不是那些由宗室持股的煤矿还有铁矿吧?如果是那些矿产的话,我想我还能提供一些情况,这事,和大总统真的没什么关系。”(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章 狼踪

    扶桑与阿尔比昂,曾经是良好的盟友关系,乃至于扶桑铁勒战争中,如果不是阿尔比昂提供了巨额贷款,胜负之数,也未可知。但是在此战之后,扶桑所表现出的强大战斗力,也让阿尔比昂感到了不安,及后的国策方针中,开始对扶桑采取了遏制正策。

    再者,袁慰亭作为中国新一代的掌权者,控制其立场,亦是阿尔比昂的利益所在。朱尔典与袁为至交,普鲁士在北洋军中广有教习及军事顾问,扶桑现在却也有一个顾问团,在袁慰亭身边。

    限制于之前的条约,扶桑不能直接参与到北洋军事之中,这些顾问是以经济专家身份,在袁幕府中效力。可是其真实身份颇为可疑,朱尔典对这些人也充满敌意与戒备。

    而这次涉及到的,铁矿与煤矿均位于北直隶,其被阿尔比昂视为囊中之物,久有觊觎之心。不想为扶桑人几着先鞭,如何不怒?虽然那些股份,名义上是掌握在宗室手里,但是就朱尔典看来,如今所谓宗室,早没了旗下大爷的威风。不过是袁慰亭砧板上的肉,任其宰割。

    况且这些股份每年生息,就是取用不竭的财源,根本用不着出售。如此安排,必然是出自袁慰亭正府的压力甚至是威胁,亦可看做是袁慰亭外交倾向扶桑的表现。

    由于扬基内战的关系,阿尔比昂的力量被牵制在泰西,于中国的力量衰弱,控制力有所下降。越是如此,其越要维持自己的权威,确保金国上下,不至于生出弃阿尔比昂之心,因此行为,也就越为骄横。

    他约见赵冠侯,所谓友人之间发生矛盾,请第三方判断,无非是托词。目的在于,一是向袁慰亭夸耀能力,如果其不能令自己满意,自己随时可以去袁扶赵,另立符合自己利益的带眼人。另一方面,也是试探赵冠侯的看法,如果他也倒向扶桑一边,那局面就颇为可虑。

    赵冠侯却摇头道:“我方才是从方家园来的,在那遇到几个熟人。一是小恭王,一是肃王,同他们在一起抽大烟的还有一位,是扶桑八幡制铁的石井。这些股份,既然是卖给八幡制铁,我想,离不开这位石井先生穿针引线。另外,我还听到了一个消息,似乎与军火贸易有关。”

    阿尔比昂人在金国的情报力量也不弱,听到赵冠侯一说,朱尔典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看来,有些愚蠢的人不自量力,妄图挑战阿尔比昂帝国的荣耀,他们将为自己愚蠢的行径,付出代价!这批军火的运输情况,将在最短时间内,交到你的手上。而赵大人,也希望你从维护贵我两国邦交的角度出发,对于贵国的矿产资源,做出妥善保护。”

    赵冠侯点头道:“公使阁下放心,这一点,在下可以向您担保。不会让我国的矿业资本,流入扶桑之手。他们之间订立了什么和约是一回事,具体到履行时,就是另一回事。我可以保证,即使扶桑人名义上拥有了这部分宗室所持有的股份,也不会真的运走矿石。”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我个人对贵国的一些行为,深表遗憾。既然已经建立了共合,接下来,就该努力的维持这个制度。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在共合建立了之后,还想着复辟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这一点并不仅限于宗室,即使是在容庵身边,也有人持类似观点。作为朋友,我不希望容庵被这些无知者所愚弄,走上一条误人自误之路。你既是他的部下,也是挚友,应该阻止他,朝着一条毁灭之路前进。”

    赵冠侯心知,朱尔典这种身份的人,必不会空发议论,想必是从袁慰亭身边某人那里,获得了一些情报,确定袁慰亭有某种想要恢复帝制的征兆。但是朱尔典不肯细说,他也不能穷追,否则就成了盘问。只好泛泛答道

    “公使阁下的意见,我一定会转呈给大总统。大总统是咱们的好友,他的才干,咱们心里都有数,想要愚弄他,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何况,在他身边,也不乏眼界开阔之人,总归可以避免他犯错误。”

    “希望如此。目前贵国的财政濒临破产,已经失去自身的造血能力,借贷的外债,连利息都很难偿还。现在,你们需要的是用相当长的时间,来恢复自身的元气,确保贵国的人民,可以早日恢复正常生活。任何轻举妄动,都将给这个国家,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基于阿尔比昂在华利益,以及我与大总统多年交情,我个人并不希望看到那一幕发生。”

    赵冠侯先是称谢,随即道:“我与公使阁下的看法一致。大总统今天召见,也特意和我提过恢复民生,振兴经济的想法。虽然国事艰难,但只要我国臣民上下一心,总是能够解决问题。难关慢慢熬,总是可以熬过去,只要内无战火,外无兵灾,中国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元气,偿清各国债务,不在话下。”

    “希望如此。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尽量避免中国陷入战争或是外侮之中,来自外部的侵害,有万国公法为凭依。但是肃清内部的蛀虫,这就需要你们自己的力量才行。赵大人,你在山东搞的建设,总是能出现在我们的泰晤士报上,我国的部分议员,甚至称你治下的山东为东方最璀璨的明珠。这就是一个正确的方向,如果大总统能够像你一样对世界采取开放友善的态度,积极推动全面泰西化的进程,我们一定非常高兴。不过我也要提一点意见。”

    “公使阁下请讲。”

    “山东的发展需要贷款,这是无可质疑的。但是,根据利益均沾原则,山东的贷款,应该向五国银行团借贷,而不能只依赖于一家。现在山东发展的贷款,只依赖于华比,又与普鲁士人在谈判合资办厂,却不与阿尔比昂的银行或是商人沟通,这未免厚此薄彼。”

    罗德礼在旁配合道:“公使先生,我觉得应该体谅冠侯的苦衷,毕竟一位是美丽动人的简森夫人,一位是英姿飒爽的汉娜小姐。想要拒绝这样美人的要求,确实是很困难的事情,即使是我,怕也无能为力。”

    朱尔典摇头道:“不不,这正是我要说的。难道在冠侯眼里,只有普鲁士才有漂亮的姑娘?我们阿尔比昂的女性,才是真正的泰西淑女。我最近要在阿尔比昂公使馆,举行一次舞会,冠侯一定要来,我到时候会让你看看,我们阿尔比昂女性,是何等的迷人。”

    他这样说,便是在开玩笑,方才紧绷的气氛,就在这玩笑中恢复平和。赵冠侯笑着点头同意,随即道:“大总统要在山东设立民政长,我这督军,不再管民事。贷款的事,我怕是无能为力。等到新的民政长上任,我自会和他交涉,建议他与阿尔比昂方面,加强合作。但是新任民政长是谁我都不清楚,暂时还说不好。”

    朱尔典表情极为认真“冠侯,贵国内政,我国不会介入。像是民政长人选,这是大总统的权柄所在,我自然不会干预。可是,如果新任的民政长,不能继续你的经济正策,对于两国邦交产生恶劣影响,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向大总统提出交涉,在山东,阿尔比昂,永远是你的坚强后盾。”

    “如此,就多谢公使阁下了。”

    罗德礼适时说道:“为了贵国的未来,为了山东的发展以及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们来喝一杯。”

    说着话,他拉动了身边一根铜线,时间不长赛金花带领着两名风姿绰约的女子,从外款款而入,手中举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瓶上好的白兰地。酒流入杯中,轻轻晃动,荡起点点涟漪。酒杯轻轻碰在一起,两名妙龄女郎各挽一位异邦男士的臂膀,几人放松心情,哈哈大笑,一切问题,仿佛都已经随着笑声,消弭于无形。

    河南,南阳城头。

    五色旗被砍落,一面写有中原抚汉军大都督字样的素色旗帜,在城头高高悬起。字有碗口大小,写的颇为潦草,龙飞凤舞,虽非名家手笔,但是却自有一股不受拘束的气象,蕴藏其中。城中的火已经被扑灭,只剩下阵阵黑烟直冲天际。

    原本驻节于此的府知事及衙门办公人员,大部已经随同陆军第五十九团突围而走,但是部分工作人员,包括警察及城里的大户没有来得及逃,全都做了俘虏。南阳作为府城,又有陆军一个团驻扎,自认固若金汤。甚至于兵火初起时,外乡的富翁纷纷逃入南阳避难,这下,反倒是更有利于袭击者一往打尽。

    袭击者全都有脚力,马、骡子都有。身上有的穿着不合体的长衫,下摆被火烧毁,或是自己撕下去,看上去很是滑稽。其他人有的人穿着短衫,打着赤膊,还有的则穿着戏台上的武生行头,或是武行穿的练功服。但是绝大多数人,都穿着打满补丁的布衣,光着脚,裤子卷到膝头,露出那漆黑沾满泥污的小腿。

    他们不久之前,还都是田间辛勤的农夫,将汗水撒向土地,期盼着有一个好收成。希望曾一度来临过,至少在县城派来的人宣传中,号称共合之后,万象更新,人们将过上好日子。可是很快,希望就被绝望战败了。

    共合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村里的财主依旧是财主,县里的老爷依旧是老爷。三班六房原样保留,只不过换了一身制服,改了个称呼。县令甚至还保留了自己的全副轿班仪仗,不打板子,改为站笼,比打板子更难过。

    新正府最需要的,不是农夫的感激与支持,而是他们的钱和粮食。数十种从未听说过的捐税从天而降,全副武装的士兵警查,冲进家里,拿走最后一粒粮食,并宣称着,百姓就该支持正府,抗粮不交即是死罪。

    前金时代,秀才可以摆摆破靴阵,到衙门里去找县官办交涉,依仗读书人的身份,可以组织抗粮而不受罚。可是现在共合建立,一切都不一样。农会甫一组建,就有大兵排队来解散,反抗者随即就遭到枪弹与刺刀的款待,秀才与农夫并没有任何区别。

    一连杀了几个读书人之后,农人们才明白过来,这个世道变了,读书人已经保护不了自己,交税才能保住性命。

    当税官拿走他们最后的财产,还逼迫着他们卖出田地,卖出子女,最后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时,一些农夫喊出了:不!举起了锄头、柴刀,以武力捍卫着自己的私财。

    河南本就有大批趟将出没,乱世为匪,太平为民,有不少农人的家里,就埋着刀枪火器。随着新正府罗掘渐紧,河南的农人越来越少,趟将越来越多。许多原本销声匿迹的杆子,重又扯起旗号,在夜色降临之后,呼啸着冲入村庄、县城,踏碎深宅大院,闺阁千金的美梦。

    攻破府城,这是很少见的事情。尤其现在是秋天,秋粮征收之后,府库最是充盈。一想到那些白银和粮食,不管是新近入伙的农人,还是在江湖上打滚多年的老趟将,都忍不住在脚力上兴奋的呐喊着,叫嚣着,发出阵阵意义不明的长嚎。

    白狼!

    这是他的部下标志性的行动,像狼一样,发出阵阵凄厉的长嚎。河南省内,不管是官兵还是大户人家的护院枪手,只一听到这阵阵狼嚎,先自胆裂魂飞,一身本事先去七成有余。老百姓反倒是放了心,白狼兵不犯贫苦,不伤百姓,自己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今晚的南阳,似乎与其他的地方不一样。紧闭的门,被大力踢开,明火执仗的汉子,旋风般冲进房里。主人脸上刚刚堆起笑容,随即就凝结了。

    闯入者并不像传说中的白狼军一样秋毫无犯,公买公卖,反而以枪柄刀把,将主人打翻在地,随即冲入内室,时间不长,就传出女子的尖叫与男人的狂笑声。

    被捆住的男主人,怒目圆睁的看着闯入者,一个又一个冲进了自己那四面透风的房子里,又提着裤子从里面嬉笑着出来。

    类似的情景,在许多院落、民居里上演着。一面面写有镇嵩军字样的军旗之下,大批面目狰狞,目露凶光的大汉,如同猛虎冲入羊群,向着那些手无寸铁的猎物,开始掠食!(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一章 意外之喜

    “镇嵩军实在是闹的太不成话了,间银掳掠,这和北洋匪兵,有什么区别?他们这么搞,把我们抚汉军的名声全都败坏了,这不成,我要去和他们谈一谈。”

    白狼军的首领,也即中原抚汉军大都督白朗,身形并不算十分高大,亦不是太强壮。他读过书,后背有一些驼,这是读书时,坐姿不正,给自己留下的后果。他的年纪刚到中年,胡须修剪的很整齐,面皮白净,气质上更像是一个书生,而非一个军人。

    单看外表,谁也不会相信,就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居然能统率成千上万,分属不同杆子的趟将,成为河南绿林盗魁。这些趟将因为地盘或是日常打劫的纠纷,彼此之间多为仇人,见面之后,破口大骂挥拳就打,乃至拔刀拔枪,都是常态。只有在白朗面前,这些人才有一点人的样子,不敢胡作非为,更不敢火并械斗。

    白朗身上穿着一件浆洗的有些发白的军装,肩肘等部位打着补丁,身上并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品,只有一柄左轮手枪,一口指挥刀,外加一枚不起眼的军功章别在身上。

    那还是他在北洋第六镇,吴定贞将军手下当参谋时,得到的奖赏。东西虽然不值钱,却是吴定贞亲手发放给他,意义非凡,须臾不可离身。

    当日滦州起义,白朗是吴定贞的忠实拥护者,甚至还草拟了告北洋全体将士书。准备发给北洋各镇兵将,呼吁各镇弟兄响应起义,反戈一击,彻底葬送完颜氏的江山。

    彼时天下响震,群情激昂。三杰聚首,燕晋联军,又截有大批军火,兵精械足。只要一声令下,席卷直隶,剑指京畿,光复汉家河山,也不过指顾间事。那时的白朗一度认为,自己将骑着马,挎着刀,跟随在吴将军的身后,进入京城之内,直入紫禁城,将窃据于此的胡酋捉出来斩首。

    没想到眨眼之间,天地反复,吴定贞遇害,两杰出奔,联军一夜之间哗变瓦解。随即鲁师入晋,阎易山不能抵挡,一溃千里,最终向袁慰亭拱手称臣,北方葛明大局,成败皆如一梦。

    白朗当时逃回家乡,重又聚集人马举事,兵力不过数十人,枪械两三支,根本成不得事。但是他有将略,懂军事,在趟将之中,就是孙吴诸葛一般的人才。队伍发展的很快,有不少趟将佩服他的为人或是才干,甘愿为他所用,连山头都可以借给他当做老营。

    其驭下采取军法,部队纪律严明,不犯百姓,不伤贫苦,在民间的声誉极好。所到之处,百姓箪食壶浆,以迎义师,又主动为其通风报信,使官军的剿办屡次扑空,反倒是被白朗寻机偷袭,损失惨重。

    随着共合建立,南北大战,北方的大部队都移往南方,河南空虚。白朗的力量越发壮大,投奔他的杆子渐渐增多,白狼的名号,也渐渐传了出去。

    孙帝象派出了一名参谋沈鸿宾,作为他的军事顾问,帮助白朗参赞军务,联络各方豪杰。黄长捷也拨了一笔军费,另外给了一个大都督头衔。允许其开府建牙,大江南北,不管攻取任何一省,都可就地授官。

    虽然军费数目很有限,大都督头衔,也是口惠而实不至,甚至连军旗大印都要自制。但是这种任命,依旧意义非凡,代表着他们是得到南方葛明正府承认的正规军,而非土匪。有了这个旗号,愿意加入队伍的人马,也就越来越多。

    饶是如此,白狼军在这一两年内,也不过是游匪而已,在民间越传越神,乃至外省都知道白狼的名号,也只是当强盗来看。真正使其成为气候,拥有攻城拔寨实力的最大功臣,则是现任河南督军,袁慰亭的表弟张镇方。

    河南作为袁慰亭的故乡,委任给自己表弟做督军,自是以自家人守自家根本,求个放心之意。张镇方自上任之后,也不辜负表兄重托,先是以数十斤黄金,为表兄打造佛像一尊,又给几个表嫂,每人送了一份重礼,以报答提携之恩。

    后又在项城大修袁氏祖坟,希望袁家列祖列宗保佑,袁氏一门世代总统,父承子继。张氏一门永保富贵,做总统身边的一字亲王。

    中原之地,此时已经残破不堪,战火天灾,让田地荒芜,民生日艰。张镇方这一番搜刮,民众几已无从生存,是以揭竿而起者日众,杆子的声势,异常壮大。曾经沉寂的民团、趟将纷纷复起,将整个河南搅的天翻地覆。

    张镇方自然不希望此事上达天听,给大总统面上抹黑。复出奇计,派专使招安了河南的大匪首王天纵、刘镇华等人。将其部下趟将杆子按数收编,发给军装号衣,组成镇嵩军,以匪治匪,威力无穷。

    自镇嵩军接受招募以来,杆子们的武器,纷纷从砍刀长枪,变成了火枪土炮,甚至一部分用上了快枪。烟土私盐,光天化日可以销售,不避官府。只要插上一面镇嵩军的旗帜,再贴个军需封条,河南省内畅通无阻。

    乃至架肉票的时候,也不再费心的去开土围子,只说一句镇嵩军有事相商,就可公开绑人。而张镇方督军也因为用了这妙计,家里边多了几百亩土地,外加几个年轻漂亮且读过洋书的姨太太。

    有如此一位督军,白狼之乱自然不成气候,张督军才胜孙吴,谋赛诸葛,攻无不取,战无不可。数月时间内,击毙白狼六次,歼匪兵五十万有奇。

    遗憾者,匪徒太过狡猾,在逃跑过程中,居然混进确山、罗山、潢川、商城、固始等县,盗走官银粮食若干,外加县知事两名。复至漯河,盗走老弱病马若干。只是拥有了这些老弱病马的白军,竟然来去如风,官军劲旅追之不及,真乃是让人匪夷所思之奇案。

    今天更是胆大包天,混进南阳,把驻守在此的五十九团盗走大半有余,白狼本人再一次死而复生,还得劳动张督军大驾,再次将之击毙。

    白狼部素重纪律,与镇嵩军大不相得,对于这种纵兵行间的行为自是看不惯。白朗按照习惯,准备派出宪兵维持纪律,先杀几个人头再说。可是一旁的参谋沈鸿宾却阻拦道:

    “大都督等一下,这次我们攻取南阳,镇嵩军关键时刻反戈一击,是决定因素。现在袁氏窃国,葛明力量受挫折严重,现在正是联合所有力量之时。每一分力量都要争取,我们增强一分,袁贼就减弱一分,一增一减,关系非小。镇嵩军不比我军,纪律素来废弛,只能一点点约束,如果一开始就用我们的纪律要求他们,两下的合作就谈不到。”

    他压低了声音“王天纵这次和我们合作,是看在陕西冯翊军总司令郭剑的面子上,与我部尚不能良好合作。兼其匪性未去,催逼过急,可能引发其部哗变,对我们很不利。”

    “可是我军的名声……”

    “他们打的是镇嵩军旗,与我们的旗号,军装都不一样,老百姓还是可以分的清的。”

    正说着话的当口,一支马队打着火把从另一侧赶过来,马上的首领,远远的抱拳道:“大都督,王某方才遇到几个弟兄不听号令,竟敢犯军法,顺手砍了,来迟一步,大都督别见怪。”

    来者正是镇嵩军的首领王天纵,其部,按照时下共合正府给予的编制,是河南省第二骑兵旅,王天纵任旅长。但是部下见面,只以大帅称之。他的马脖子下面,挂着几颗人头,随着战马前行,还在向下淌血。

    这种江湖做派,让白朗颇有些看不惯,但是下一步自己部队的行动,急需镇嵩军配合,倒也不好抓破脸。好在王天纵也在约束纪律,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他抱拳道:

    “纵帅不必客气,咱们打仗,是为穷人打天下,讨伐窃国大盗,迎接帝象先生回国。部下的弟兄,也得有一份正规军的样子,这样,百姓才能支持我们,你说对吧?”

    “大都督说话,我就是爱听,没错,咱们趟将自己不能看轻自己,要是自己都把自己当成土匪,那就别指望有出息了。你放心,我不包庇手下,谁敢犯事,你们抓来,我当众砍。他娘的,把老子的脸都给丢光了。大都督,那府库打的咋样了?”

    “一如纵帅所说,府库里,存放着超过五百万的钞票,这一下,我们的军饷就解决了。”

    王天纵摸着颌下的胡须,哈哈大笑“怎么样?我老王的兄弟还可靠吧?说是有几百万,就是有几百万。银子虽然不够数,可是那些钞票,一样可以当钱花。这下咱可是着实发一笔横财,来人!”

    他一声大喊,身后的护兵凑过来,他吩咐道:“告诉手下的弟兄们,去帮着白大都督的部下搬军饷。都他娘把裤子穿上,干正事,谁敢不服从命令,我砍了他!还有,除了搬钱,给我弄粮食,弄的越多越好。这一锤子干完了,张镇方不能算完,必然要拼老命,后面咱得躲着点他,多弄点粮食,好过冬。”

    一名通讯员,从车站方向飞马赶到,马跑的很急,一看就知是有极要紧的事。堪堪到了白朗面前,传令兵一勒马,战马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掀下去。白朗道:“别急,有话慢慢说,天大的事,也不如人重要。”

    那传令兵抹了抹头上的汗,看看王天纵,白朗道:“都是自己人,有话直说无妨。”

    “宋……宋旅长请大都督马上到车站,说是有重要情况汇报。”

    白朗部下如今有一万余人,编为三个骑兵旅,其中骑兵第一旅是其基本部队,旅长宋老年也是他手下猛将。

    其奉命带领第一标袭击车站,控制车站内的火车。这列车的保密级别极高,连王天纵都搞不清里面是什么,但是看重视程度,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物资,说不定是粮食也说不定是金银。

    能惊动宋老年亲自派人来送信,恐怕其价值,比之这些还要高。王天纵为人很精明,哈哈笑道:“车站我就不去了,我去库房那边,盯着点崽子们干活,免得偷懒。”

    白朗却一抓他的缰绳“纵帅,都是干葛明,不要分什么彼此,大家一起去。”

    王天纵的眼睛一亮“痛快!跟你这样的人共事,比张镇方舒心多了,走,一起去。”

    两人的马在前,马队踏碎夜色,直奔车站。这列火车的护卫部队本来有一个连,全部装备线膛枪,并不容易对付。可是正因为他们太过神秘,让南阳地方认定其身份特殊,必须招待妥当。府知事特意准备了羊羔美酒,又找了十几个姑娘送过去****。

    本来只是在南阳加水加煤的部队,为羊羔美酒加美人的强大攻势所阻击,一方面上报铁路受损,需要修理后前进,一面与强敌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等到宋老年部攻入车站时,能拿起枪反抗的士兵不超过十人,得手的十分顺利。

    可等到打开车厢,迎接宋老年的并非是闪闪发光的金条,也不是堆积如山的粮食口袋。饶是他为匪多年,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规模的战利品。

    等到王天纵赶到时,借着马灯照明,向里面晃了晃,竟是吓的手一抖,马灯掉在地上。他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骂了一句“****娘的,玩了一辈子枪,还让枪给吓住了。”

    白朗笑道:“不奇怪,要不是老年给我提了醒,我怕是也拿不住灯。就算是现在,我的心也跳的飞快。怎么……怎么会有这么一列车……”

    “娘的,老子带人造反,就是为了那五百万。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列车,老子就自己……我是说自己去找白大都督谈合作了。”

    王天纵一边说,一边兴奋的在原地转圈,念叨着“发财了发财了,这回张镇方不把吃老子的都吐出来,就别想囫囵个离开河南!”

    一个小时之后,消息在南阳城里传开,兴奋的土匪,朝天放枪,庆祝着这史无前例的大丰收。而张镇方得知消息以后,却吓的面如土色,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知道,这次自己的祸,惹大了!原本只能算做悍匪的白狼,这回,却要算做一支可比葛明军的心腹之患!(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二章 沉浮起落不关心

    “八月这个秋风,阵阵凉,一场白露严霜一场……”

    赛金花的小别墅内,赵冠侯一边摸着牌,一边哼哼着摔镜架。赛金花身边那位乖巧的小大姐,则在他背后,帮他按摩脖子与肩膀,目光里满是依恋之意。悄悄的用胸前柔软,去蹭这位丰流大帅的后背。

    这几天,赵冠侯几乎脚不沾尘,在京里忙着拜客赴宴,无一刻停歇。北府那边,要去看望福子夫妻。靠着赵冠侯关照,他们的生计都还过的不错,每年只靠投资利息,就可享受富贵。

    醇王承沣,他的大笔产业都压在旗人基金里,加上青岛实际也在赵冠侯影响之下,对他的态度自然不像过去。见面之后,虽不至于讨好,但也不至于恶语相向,气氛很有些尴尬。反倒是福子一切如常,拉着赵冠侯如待兄长,提起前朝旧事也无避讳。

    随即又是拜见承振。这次太后奉安,庆王年老体弱,不便成行,就只打发了儿子过来。郎舅之亲,少不了也要应酬一番。京城之内,北洋众将宿老,公府内的各路要角,饮宴不断,酬酢不停,自不必多说。

    赵冠侯眼下,已是京中一路要角。江西、湖南的实权人物,以及农商部次长,都是其金兰手足,各方力量都要结交他。像是现在为袁慰亭奔走组阁的熊希龄,甚至希望赵冠侯弃军从政,在内阁里出一份力量。

    贷款的事情,暂时谈了个眉目出来,华比向共合正府提供三百万元贷款,代价则是津浦路山东一段的路权,归华比银行所有。在这笔贷款还清之前,铁路的使用保养及收入,全归华比及正元两家。

    本来盛杏荪在前金时代,拼尽全力所要争取的路权国有,随着这一纸合同的签定,前功尽弃,路权重新回到外洋及地方势力手中。赵冠侯在山东,可以确保自己的运输路线不出问题,外人想要经过山东,都要看他的脸色。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这笔经费,大总统总可以有经费对待罗汉,如来宝座可期。像现在这样,在洋楼里打牌说笑,享受美人的照顾,就是大总统的酬功恩赐。

    四家撕杀的,一是赵冠侯,一是他的塞外至交张雨亭,另一人年纪比两人为长,生的高大魁梧,举止颇为粗鲁,说话的口音很别扭。属于外省人,强学着说官话,带着浓郁的乡音。身上穿着缎面长袍,外面罩着宁绸马褂,打扮的像个斯文人,但是举止间的匪气,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另一个陪客,四十出头,人生的精明强干,一身袍褂,依旧是前金打扮。看穿着打扮,不算如何出众,但是言辞幽默,甚为圆滑,出手也极大方。

    在一旁伺候牌局的,是一男一女。男子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生的仪表堂堂。鼻梁上卡一副金丝眼镜,身穿雪白衬衣,一枚翻头十足的火油钻戒指,在手上闪闪发光。

    女子则是此间主人赛金花,她身穿一件改良旗袍,不失雍容华贵之气,却又带着几分跳逗意味。其中妙处,全在若即若离,贵妇与当妇,竟只一线之差。让那位粗豪大汉和身边的中年男子,都不由脸红心跳,心神不属。

    这个一口外乡话的男子,是广西督军兼民政长陆干卿。其草莽出身,后蒙招安,如今则在广西执掌一方牛耳,更有捕杀武昌首义元勋蒋义武之功,颇受重视。那位陪客,则是总统府庶务长郭世五,地位相当于前金时代,掌管印钥的内务府大臣。

    郭世五本人出身古玩铺,一双慧眼,能识真假古玩,是京城收藏界,尤其是瓷界名人。在洹上村主修万寿堂,如今又负责修缮总统府,自然是发了极大的一笔财,今天领命出征,与三位督军对垒,任务自然是大输特输,孝敬一笔巨款。

    那位仪表出众的中年男子,则是曾经号称北洋美周郎,如今则被称为猪贩子的统一党主要推手,议员买卖的大金主王赓。

    王赓留学扶桑学习军事,有知兵之称,兼又年少风刘,与那琴轩是一般的人物。八大胡同里,小那小王振大爷,可称一时瑜亮难分高下。吹拉弹唱,民乐西曲,无所不精,世称其为周郎再世。惜乎晚节不保,这猪贩子一做,六郡都督只好交卸,人人只知猪贩,不知周郎。

    他买卖议员,主要都在赛金花这里完成,又加上借重鲁系议员之处极多,对于赛金花更是刻意讨好,颇有登堂入室,做入幕之宾的念头。赛金花手段高明,只敷衍,不让他真讨了便宜,两下彼此利用,关系却也不恶。像今天这场牌局,就是王赓操持,才能开在她处。

    这次袁慰亭借隆玉奉安为借口,命令各省督军进京朝见。实际,就是对各省督军的试探加上炫耀,看看众人对自己的忠诚到底如何,是否完全服从命令。

    张雨亭当日在辽东与赵冠侯并肩作战,后又在其指挥下,率领部下抢夺银行,发了横财。借此扩充实力,招兵买马,力量膨胀的很快。随后辽东开发过程中,山东的移民到了关外,都由张雨亭联合四恒一起安置,从中不但赚取一大笔利润,更有着现成的兵源。

    几年时间里,他在塞外和董骏配合的极是默契,力量自然也就发展的快,承振在关外做总督时,为图省事,军政之事都委托给张雨亭办,更是给了他壮大自己的机会。

    如今关外三省的部队,大半在他掌握之中,其虽无督军之名,实有督军之实。朝廷派驻关外的镇安上将军反倒是有名无实,呼号不灵,关东兵权,实际是掌握在这位第七师师长手里。是以这次进京朝见,他也奉诏前来。

    张雨亭进京的护兵就带了一营,但是进居任堂时依旧很是拘束,闹了许多笑话。其与赵冠侯是老交情,与陆干卿同是绿林出身,一如文官认同年,武人也要认个兄弟。

    赵冠侯虽然没有进过绿林,却出身混混,与两个江湖出身的武将,都算是草莽出身,彼此甚是投契。三人在天坛结拜了手足,换了生辰贴,做了兄弟。

    陆干卿提议比枪法定座次,张雨亭提议脱光了衣服,比谁身上伤疤多,赵冠侯最后还是主张按年纪来排。陆干卿居首,赵冠侯则是三弟。

    三位手握兵权的重臣结拜,声势非同小可,即使是袁慰亭,对这三人也要刻意优抚,免生不测。王赓既是猪贩,也是接待大员,这新鲜出炉的桃园三英,他若是招待不当,后果却也承担不起。

    是以来之时,郭世五已得秘令,这一阵自是许败不许胜的仗,打了一个多小时,已经输出六千多元。但他既任肥缺,手面也阔,面不改色,谈笑自如,夸奖着赵冠侯这几口单弦,唱的着实够味。

    赛金花则笑道:“他在山东,养活着前金的那干内廷供奉不说,一大帮吃开口饭的,都从他那关饷。又跟着一干旗下大爷学八角鼓、单弦,怎么可能差的了。你没看,把我身边这个丫头,都快给迷死了。”

    王赓凑着趣“这很好啊,美女爱英雄,古已有之。不如这样,我去叫个双台,今天在这给冠帅办个喜事,讨杯酒吃。”

    赵冠侯连忙笑着“别胡说了,人家还没到出阁的岁数,咱们怎么开玩笑都好,当心小姑娘面上下不来。”

    那小大姐脸虽然红,却没有跑掉,反倒是低下头去,扭捏着道:“我……我已经可以出阁了,可我就是想找个合自己心意的……”

    张雨亭大笑一阵,忽然问道:“我听人说,现在京里有一个叫什么小阿凤的,老有名气了。说是赛天仙,咱在关外,是土包子,没见过啥大世面,这回进京,可得让我开开眼,等回了关外,我也有的吹。要不然一帮人问我,老张啊,你进回京看见啥了,我说光看见大总统加麻将牌了,这也不像话啊。我说老王,咱啥时候能给安排一下,见见这个小阿凤?”

    把大总统和麻将牌并列,不止不伦不类,更是有着轻视的味道。可是从第一天起,他就给自己打造了无谋无识,心直口快,全无心机的形象,连袁慰亭都吩咐过,张雨亭是个粗坯加混球,不必与他一般见识。是以这种表态不会罹祸,反倒是让气氛更为融洽。

    张雨亭进京之后,包了整条石头胡同,搞的一干寻芳客问候他祖宗八辈。提起小阿凤,必然是有寻芳之心。

    按说他有这个要求,自当满足。可王赓对于小阿凤早有安排,不大想让这个混世魔王看见,免的出了是非,只好寻思开脱

    “小阿凤我见过,她的相貌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谈不到多美,说是赛天仙,纯粹是以讹传讹,她真正拿人的,是她的气度。别看是在清吟小班,一举一动,如同大家闺秀,比千金小姐还千金小姐。看着就像个名门仕宦之后,就像那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京里的爷们认这个,所以捧她。可是张师长何等人物,真正的大家闺秀见的多了,哪还会在乎她这种假货?再说她被京里的人捧的有了脾气,背后又很有几个大人物为之护法,搞的她挑客人挑的厉害,第一次去的生客,就只好喝茶听曲,别的什么都干不了,没意思的很。”

    张雨亭赳赳武夫,自然没耐烦讨好大小姐脾气的纪女,再者不能留宿,只听曲弹琴,他怕是兴趣缺缺。这算一个软钉子,可以断绝张雨亭的念想,可陆干卿这时接过话来

    “二弟,说土包子,我才是咱们几个里最大的土包子。广西那个地方,不但比不了京城,就连关外,也比不得。穷山恶水,地方穷的很,就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是腰粗脸黑,跟中原的女人不能比。一听王老兄说,小阿凤像是大小姐一样,我老陆倒是有点兴趣见见,这首善之地的大家闺秀,是什么样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造化。”

    赵冠侯把牌一扣“二位兄长,这种事算不了什么,小弟对八大胡同那是熟的不能再熟了,打完牌,咱们立刻就走。到那里去坐一坐,至于能不能留宿,看情形再说。”

    张雨亭哈哈一笑,将牌朝海里一推“那还打啥牌啊,现在就去吧。我听人说过,这表子爱俏,鸨子爱钞。老三你有相貌,要论钱,咱三都有的是。我就不信,还留不下了。”

    那小大姐颇有些气沮的在赵冠侯背上推一把“我给陈姨娘打电话去!”转身就走,王赓却见事情要糟。要是三人就此拂袖而去,自己这接待的差事,就算是彻底办砸,大总统那里交代不下去的。一口气得罪三个督军,自己还没有这份资格。

    郭世五反倒是颇为镇静,含笑朝三人拱手“三位,听我说一句,咱先别忙。冠帅,您是行家,不用我提醒,您看看时间,这时候,哪个班子迎客啊?咱先打牌,到太阳落山,让王兄给咱安排,晚饭就开在凤云班,我看就很好。再说有赛夫人在这,她的面子大,一个电话,我想什么都能安排妥当。”

    他说着电话,那边的话机却已经先响起来,赛金花接过电话,随即交给王赓“公府,找你的。”

    等王赓放下话机,回来时,脸色却比方才还差,尴尬的朝三人赔罪“三位将军,凤云班,今天怕是去不成了。河南方面来了消息,白狼军攻占南阳,现在一路向荆紫关前进,不是南下湖广勾结葛明党,就是西犯关中,与那些刀客们联成一线。陆军部召开紧急会议,几位也得列席,马车一会就来,凤云班那,咱改日吧。”

    陆军部设在东城,原是和亲王府与承公府所在,改建之后,一为陆军部,一为海军部。赵冠侯身上虽然有陆军次长的官职,但是这办公地,却还是第一次来。虽然门外的卫兵不认识他,但只看军装勋表,就知道来的是高级将官,不敢阻拦。

    现任陆军部长段芝泉正在开紧急会议,三人未被邀请,由副官陪同,安排在会客室里。赵冠侯叫过副官,要了一份河南方面的情报过来,另外两人却都不认字,只好由他来念。

    可是不等情报念完,三人的脸色,就都变的阴沉起来,张、陆两人,面上带出了一丝冷笑,赵冠侯则是把这份抄送的情报一团,随手丢在了纸篓里。轻轻哼起了皮黄“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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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介绍: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